太子妃升职记(全完结)第25部分阅读
太子妃升职记(全完结) 作者:未知
灵活如昔,感觉都还不错,就是下巴上的胡茬子有些扎人……
停!这思路是不是有些跑偏了?
我心里猛然一惊,一把推开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见李弘等侍卫个个面红耳赤地点着头,不觉更是恼羞,低声骂齐晟道:“你有毛病啊?”
齐晟却是闷声笑了,也不理会我,只转头吩咐李弘:“保护好娘娘。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说完了就不再管我了。
95章
因为齐晟就在这北城门上,所以北漠人也集中了兵力猛攻这个城门,战事一直从下午延续到太阳落山,冬日天短,只不过眨眼工夫,天色就忽地黑了下来,北漠那边也终于鸣金收兵。
我一直由盾牌手护着躲在后面观战,眼看着北漠人潮水一般地退走了,这才长松了口气,从盾牌后走了出来。城墙上早已是一片狼藉,不过守城士兵虽然伤亡惨重,可因为皇帝一直和他们并肩站一起,所以士气倒是很高涨。
贺秉则身上胡乱地裹着一些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又上了城墙,正指挥着士兵借着停战的功夫修补城墙,安排警戒,抢救伤员。
齐晟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便转身往我这边来了,也不说话,拉了我的手就沿着马道下了城头。
瞧他这些举动,我就琢磨着他许是误会了些什么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低声解释道:“齐晟,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误会了。”
齐晟脚下不停,只在嘴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本有心和他解释一下自己今天的行为,可刚张嘴说了一个“我”字,齐晟已是淡淡开口道:“我累了,很累。”他转过头看我,眼神平和而又啤惫,“也饿得很,我们之间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当天夜里,齐晟并没有离开城墙。我随着他把各个城门都巡了一遍,然后就裹了他的大氅躲进了北城楼里。正打算眯觉呢,写意却找了过来,竟然还给我抱了套被褥枕头来。
我差点感动得哭了,一时也顾不上记仇了,连夸了几句写意是个好姑娘,然后便爽利地脱了铠甲钻入了被卷之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往一旁缩了缩,给他腾出些地方来,嘟囔着问:“没状况吧?”
就听得齐晟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手一抄把我揽进了怀里抱紧了,低声说道:“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我实在是困,立刻从谏如流地睡了。
第二天的战事果然更为激烈了,只一个上午过去,北漠人已是发起了三次冲锋。齐晟亲自执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后,这才压下了北漠人的冲锋。
待过了晌午时分,北漠最后一次冲锋过后,城墙下却突然意外地安静下来 北漠士兵有组织地往后退了下去,然后一辆大车便从北漠军阵后被人缓缓地推上前来。
我听得城下忽地没了动静,心中奇怪,便也从齐晟身后往下扒望,就见那车上树了一个十字木架,上面五花大绑着一人,披头散发,身形纤弱,竟似是个女子。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指着木架上的那个白衣女子,结巴着问齐晟:“那是是是江氏?”
齐晟面容平静,连个喜怒都看不出来,只点了点头,“像是。”
江氏怎么会到了战场上?她怎么又会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么还落得个这样的境况?我嘴巴几次张合,最后只能叹道:“她……怎么还穿一身白啊?”
齐晟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丝裂缝,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城下北漠军阵中又驰出一骑来,在江氏车前绕了个圈,然后那马上的将领便看向齐晟处,用手中马鞭指着江氏,高声问道:“南蛮子皇帝,你可认得这个女子?”
城墙上没人答话。
那将领哈哈一笑,又叫道:“你的皇后千里迢迢来寻你,你若是不敢认,我可就把她赏给部下了啊”
这话一出,别说是守城的将士,就是我都听傻了。
齐晟冷笑一声,朗声回道:“你们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女人过来,竟然就敢说是我的皇后,当真可笑。”
那北漠将领一愣,拍马回到车旁,探过身用手抬了江氏的下巴起来给齐晟看,嘿嘿笑道:“她可是自己说是你的皇后,对你宫中的事情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细了,千万别因为怕伤脸面就不认结发夫妻了。若她真是你的皇后,我就将她好好送还给你,若她是在撒谎,那我可就把她充作营妓了。”
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氏自己假称皇后,但这个北漠人倒是真没按一点好心,不管齐晟怎么回答,这都将是一个极大的羞辱。
齐晟抿唇不语,却是向着身侧的李弘伸出手去。李弘迟疑了一下,将一张强弓递到了他手上。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抬头看着齐晟。
齐晟引弓搭箭,瞄准了城下,竟是要当场射杀江氏。
我心中一急,忙伸手按住了齐晟的手,微微摇头道:“这样不行,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当场射杀一个弱女子,也会有损士气。”
齐晟转头询问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双手一撑城垛奋力往上高高跳起,尽量拔高了声音,扯着嗓子叫骂道:“无耻之徒满嘴胡言!我这个皇后明明就在这里,你竟然还敢找人前来假扮,真不要脸”
说完便摘下了头盔,将束发的带子胡乱一扯,任由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就这声音,这头发,这模样,谁要还看不出来我是个女人,那才是眼瞎了呢!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道了我的身上,墙上墙下都是一片静寂。
我琢磨他们这是不信我是个女人呢,还是不信我就是皇后张芃芃?若是不信我是个女人,我就再把外面的软甲脱了站到垛口上去,也叫他们见识一下张氏这曼妙的身材。眼下虽然穿得厚实,不过也绝对是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细。
这样想着,我的手就往铠甲扣带上摸去,谁知刚一动,齐晟就像是窥破了我的心思,手已是覆了上来,顺势将我往怀里一拉,低声怒道:“别胡闹”
城下的北漠将领也有些意外,又拨马往前走了几步,仰脸看了看我,又看向齐晟,问道:“蛮子皇帝,你不会是怕丢面子,找了个侍女来假扮皇后吧?”
齐晟用手揽了我的腰,并不答言。
可我却是最不怵头和人逗嘴皮子的,当下就大声“呸”了一声,叫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宫到底是不是大夏皇后。我朝谁不知道皇帝独宠本宫一个,仅有两个孩子都是本宫一人生的。你再回头瞧瞧你们手上那个,就那小身板也能三年生出俩个来?也就是你们脑子里塞茅草的北漠鞑子才会信她是皇后!还把个弱女子绑到两军阵前来,哎呦呦,你这脸皮也够厚的,我之前还纳闷你们平宁城的城墙怎么这么厚呢,原来竟是照着你那脸皮建的”
此话一落,城墙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城下北漠将领面上有些变色,不过随即便又镇定了下来,高声反击道:“你这女子嘴尖舌利言行粗鲁,哪里有一国皇后仪态,分明就是假扮的”
我冷笑一声,挣开齐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着身后的守城将士们,朗声说道:“你问问这城墙上的大夏男儿,谁人不知我张氏乃是护国大将军张生的嫡亲孙女,我祖父当年叱咤江北,杀得你们鞑子闻风丧胆。我父是当朝的兵部尚书,我叔父镇守靖阳一十七载,我的叔伯兄弟们个个都是军中好汉,我本就是将门虎女,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为何要学那些小家女子做扭捏之态”
我嗓门子本就高亮,这次又是放开了喊的,顺风一飘顿时传出去老远。余音未落,城墙上已是一片叫好之声。
在这震天的欢呼之中,我斜睨了齐晟一眼,笑着问道:“现在知道了岳家势大的好处了吧?”
齐晟低笑一声,正与说话,面色忽地大变,猛地伸手过来拽我。我全无防备,被他扯着砸向他的怀中,电闪火花之间,一支雕翎箭紧擦着我的肩侧划过。紧接着,就听得一直站在旁侧的李弘失声惊叫道:“皇上小心”
我心头一震,不及反应,齐晟已是抱着转过身去,将我全部护在了怀里。越过他的肩头,我眼睁睁地看到第二支雕翎箭带着疾风袭来,重重地射入齐晟的背心……
连环箭!第一箭射我,是为虚,第二箭射齐晟,方为实。
若是第一箭射来的时候齐晟能将我推开,而不是将我拉入他的怀里,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开,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时,却是毫不迟疑地将我拉向了他的怀中。
齐晟不能死,绝对不能这个时候死!
我的耳边有一刹那的寂静,下一秒钟却又猛地炸开,各种声音蜂拥而至。贺秉则与李弘等人俱都扑了过来,还有人挺身挡上前去,防备着再有冷箭射来。
李弘惊呼道:“皇上”
我用力支撑着齐晟的身体,一把掰断他背上的箭翎插在了自己身前,用冰冷却又镇定的声音说道:“中箭的是皇后,喊皇后娘娘”
众人俱是一愣,贺秉则最先反应过来,忙扯开了嗓子放声高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箭了”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蛮子皇帝中箭了”的时候,已是被淹没在南夏将士的呼声之中,“鞑子无耻,暗箭伤人,皇后娘娘中箭受伤!杀!杀光了这些鞑子!为皇后娘娘报仇”
城下北漠人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贺秉则带着部众引弓还击,又一轮的守城战开始了。
亲卫们掩护着我与齐晟退进城楼内,随行的太医围上前来,割开了齐晟衣甲处理伤处。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齐晟的伤在背上要害之处,只能爬在榻上,可他心志极坚,到了此刻仍是保持着神志清醒,交待道:“我受伤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李弘穿了我的铠甲出去坐镇,一定要再撑得两日,援军定能到了”
李弘重重点头,快速地换上齐晟刚脱下来的铠甲,抱着头盔向齐晟磕了个头,率先转身出去。
齐晟又向其他将领交待了几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淡声问太医:“伤势如何?”
几个太医互看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说吧,朕要实话。”
当中最年长的一个颤声说道:“箭头紧擦着心脉而过,拔箭时会有些凶险,若是皇上能忍过,便无大碍。”
齐晟面容平静,缓声说道:“你们先退下,选个手稳的人来给朕拔箭。”
几个太医小心地退到稍远处。
齐晟又转头看向我:“皇后过来,朕有话要交待你。”
我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他看着我,低声道:“这回你怕是要如愿了。”
我心中一痛,却是咬着牙低声回道:“放心,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齐晟微微一愣,静静地看向我,片刻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若身死,你就叫李弘先假扮着我,只要再撑得住两日,老五的援军就能到了。到时候由他护着你退往靖阳,再召回杨豫等人,紧闭关门以防鞑子反扑。然后秘不发丧,留老五与贺良臣守靖阳,带着杨豫与贺秉则回盛都,扶灏儿登基即位,听清楚了吗?”
我只觉得眼睛干涩无比,只得用力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齐晟声音渐弱,停了停,又说道:“老九必须杀,不然灏儿的位子坐不住,你别心软。”
我点了点头,涩声道:“我知道。”
齐晟又是淡淡一笑,“你下去吧,叫他们来拔箭。”
我却没动地方,只叫了那几个太医过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齐晟的手,平静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齐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便又释然了,“好。”
太医们备好了止血之物,有人给齐晟嘴里放了参片,那个最年长的太医用手轻轻地握上了留在齐晟背上的断箭,低声道:“皇上,卑职这就要替皇上拔箭了。”
“等一下,”齐晟却忽地说道。他又抬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凑过来,我还有句话没告诉你。”
我没多想,伏下身去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就听得他低声说道:“芃芃,我心悦你。”
他的唇轻轻地刷过我的耳朵,我被惊得猛地直起身来,惊愕地看向他。
他却是轻轻一笑,对另一旁的太医说道:“动手吧。”
太医没有应声,手却是猛地将断箭拔出,血流如箭一般窜出,齐晟闷吭一声,身子反射般地随之向上一弹,瞬间僵滞之后便又砸了下来,再无声息。
我的各种感官似是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只余一片血色。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唤道:“娘娘,娘娘,皇上没事,皇上撑过去了。”
我的心头一松,眼前却是一片眩黑袭来,昏过去之前我脑中只闪过一个年头:我擦,我真特么没用啊!
96章
这一昏可不要紧,竟是比齐晟醒得还要晚。睁开眼来,发现躺的地方换了,齐晟正趴在一边瞅着我,“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急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齐晟像是趴得不太舒服,皱着眉头变换了一下姿势,待又重新趴好了,这才答道:“老五已经回来了。”
赵王已经回来了?那就是说平宁之围已经解了?我这才算彻底松下心来,哐的一声砸倒在床上,叹道:“太好了”
齐晟低低地笑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他,见他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头却是不错,便小心地问道:“你拔箭之前可是说过一句话的,是真话吗?”
齐晟看着我,反问:“你说呢?”
我趁热打铁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贴近了他脸边,笑道:“我觉得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估计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齐晟却是突然恼了,抬手将我推开了,傲娇道:“当时伤口太疼,我忘记当时说什么了。”
我又嬉皮笑脸的凑近了,说道:“我记得啊,你说你爱我的。”
齐晟很不屑地看我,纠正:“我说的是我心悦你。”
“一样,一样,反正意思是一样的。”我一边笑着,一边从床上爬起身来,跨过齐晟往床下迈,“我饿了,得去找点东西吃,你要不要?”
齐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转过头来看向我,问:“你呢?”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悦你,悦你,我也悦你。”
齐晟却不肯松开手,只静静地打量着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是在应付我,是不是?你依旧不肯全然信我,是不是?”
他的目光太过透彻,我没法再继续嬉皮笑脸下去,想了想,答道:“齐晟,你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以后相互扶持,同舟共济,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已经决定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让我把心留在自己这,叫我可以更理智,做一个更称职的皇后。你已经赢了,干嘛还非得那么计较多?”
齐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堵上了性命才换的你的握手,若是只落一个称职的皇后,我太亏了,你的性命和心我都要。”
我忍不住苦笑,“你现在是这样想,可以后却就不会这样想了,我给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后了,就如以前的张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样。”
齐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机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人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得齐晟在后面轻声问道:“你一直觉得我对以前的张氏太过无情,是么?”
我一怔,停下了脚步,缓缓转回身去。
“可我若说自己以前曾喜欢过那个张氏,你信吗?”齐晟并没看我,只把视线放在了空处,涩声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虽娇蛮莽撞,却也率真美貌,都是少男少女,怎会毫不动心?可张家之势太大,已经赏无可赏,若不剪除必成后患,所以张家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能生子。宫廷之中,要女子不育的法子多的是,可我却不忍心叫她家势败了之后还落得个一生无子,所以只能先远着她,冷着她。可她却不懂,她只知爱我,却从不懂我。慢慢的,那点喜欢也就淡了,没了……”
不知为何,明知道他此刻说的张氏和我毫无关系,可我的心中却是酸涩无比,仿佛一张嘴就能吐出口苦水来。
我用力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还是做皇后吧,借着这次北征将张家的兵权渐渐散了,叫他们做个富家翁,我回去认认真真地给你做皇后。”
说完,也不等齐晟说话,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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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齐晟倒真是好兄弟,他竟然还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没辜负他。你那次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真真假假还真不是我能看得透的,惭愧,惭愧,倒是我眼皮子浅了。”
赵王袖着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说皇上是个重情的人呢,皇嫂以后总会明白过来的。”
我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问道:“仗打得怎么样了?”
赵王瞪大了眼,故作惊愕地看着我,“皇嫂,你真还不知道呢?皇上叫臣弟带兵出去就是为了拦截鞑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现在援兵都给咱们灭了,上京没得兵救,估摸着都快被杨豫给打下来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岂不是代表着北漠已是被灭了?
十二月初,杨豫传来消息,北征军攻破上京,鞑子皇帝、太后、后妃等两千皇室宗贵被俘。
齐晟本有心亲去上京,可无奈天气严寒不便行路,他身上又箭伤未愈,所以便耽搁下了,只传旨命杨豫留下人镇守上京后,亲自押着北漠皇族南下。
平宁城行辕内,我随手翻看着各地送过来的奏报,忍不住叹了口气。
齐晟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一直有些懒洋洋的,正盖着狐裘斜倚在软榻上眯着,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我回头看他,叹道:“这冰天雪地的,尤其是那些娇滴滴的后妃公主们,还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该叫杨豫过了年再来的。”
齐晟却是嗤笑一声,眼也没睁地说道:“我江南的将士都能受得住这寒,这些长在此地的鞑子又怎么会熬不祝放心吧,冻不死几个的。”
我一面摇头暗叹齐晟此人太过心狠,又忍不住问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敢用杨豫呢?他不是有一半的北漠血统呢吗?”
齐晟抬眼看我,答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他这样一说,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摸着这种隐秘之事就是绿篱也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她。我走到软榻旁,伸手推着齐晟往里面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将脚伸进他的狐裘内暖着,有些兴奋地问道:“说说,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晟笑了笑,冲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换坐到他那一头,这才与我扒道:“此事极隐秘,杨豫之母徐氏是江北人士,盛元年间鞑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时曾失身于北漠先锋将崔衍,从那有了杨豫。麦帅与徐氏有旧,怜其遭遇而娶了她,不过却是只挂了个夫妻之名。杨豫长成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曾去上京寻过崔衍。崔衍这才知道徐氏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要说崔衍那人对徐氏倒也有情,见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将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谁知崔家人却死活不愿,因徐氏身份特殊,又与麦帅纠葛太深,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里。当年就是麦帅领军将北漠赶出了靖阳关,皇帝一直记恨,便出面应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却想着借此引出麦帅……”
我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齐晟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答道:“后来徐氏死了,麦帅为救杨豫而身受重伤,差点死在北漠。崔衍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见徐氏身死,懊悔自责之下也引剑自尽了。一夜之间,杨豫父母俱丧,养父重伤,这一切都是拜北漠所赐,我为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久久无语,好半晌才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
齐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两眼,复又躺倒在软榻上,眯了眼睛打盹去了。
杨豫日赶夜赶,还是没能赶到年前来平宁城献俘。待他到时已是过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是他竟然把杨严也跟捆来了,父子俩个一同跪在了齐晟面前请罪。
原来茅厕君以死士刺杀齐晟后,齐晟将计就计假作受伤,领兵驻扎平宁,一面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面命赵王暗中将大军从平宁城带出,伏击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马,为杨豫扫清外围障碍。
谁知后来杨严却从平宁救走茅厕君,茅厕君脱身后就将平宁城内的兵力部署泄露给了一支北漠军。对方见援救上京已是不及,索性返回身来往死里打平宁,就想着赶在杨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齐晟。
杨豫请罪道:“都是这逆子冥顽不灵,救走了逆王齐翰,这才泄露了平宁城的虚实,让皇上身临险境,臣教子不严,请皇上责罚。”
齐晟笑了笑,说道:“杨将军攻下上京是大功,杨严虽是有错,却也是受人蒙蔽,再说朕这里也是有惊无险。杨将军不必忧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后再论赏罚吧。”
杨豫忙磕头谢恩,一旁的杨严却是愣愣地跪着,没有反应。他比与我上次分手时瘦了许多,神色很是萎顿,一直低垂着视线,直到临走时才哑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会把平宁的兵力告诉鞑子,否则,那日我就不会……去救他。”
他说完,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随着父亲退了下去。
虽然自始至终他从没看过我一眼,我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虽一直追随茅厕君,却从没想过追随着他卖国通敌,如果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那日就不会弃我而去。
齐晟回过头来,若有深意地看着我,问:“你说我要是不杀杨严,只判他个充军三千里,杨豫会不会很感激我?”
杨豫感激不感激齐晟我想他并不在意,齐晟在意的是我会不会感激他。
我笑了笑,答道:“感激,十分感激,不过毕竟是犯了大错,三千里有点近了,不如再加上两千里吧”
97章
二月里,齐晟宣布北征胜利,带着两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员与无数的金银珠宝,由平宁返程。因为人多,又不用赶时间,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达泰兴时,都已是进了三月。在泰兴歇了两日,渡江时我与齐晟上了龙船,由阜平水师军舰护送着渡江。
江上的风还有些凉意,扑到面皮上有些刺人。看着茫茫的江水,我不觉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与齐晟同船渡江过,只不过那次是由阜平去往泰兴,他站在船头,而我藏身舱底。
五年过去,我终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船头上。
正胡乱想着,就听得李弘在后面出声说道:“江上风大,皇上请娘娘回舱内。”
我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这位老熟人。那年也就是他偷偷带着我出了阜平行宫,又领着我在这宛江上转了一圈后,一剑将我逼落了江中。那时倒不知道他会是齐晟心腹,后来更是以亲卫队长的身份随侍齐晟左右。
我一直撩着眼皮打量这位李侍卫,时间久了,他脸上就有了些尴尬之色,低垂了目光,以手按剑往后退了半步,
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反倒是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还是做女人,都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肆意恩仇才是。
我上前两步,不急不忙地抽出他腰间的宝剑,看了看那锋利的剑刃,又问他:“李侍卫剑法也是不错的吧?”
李弘抬眼看我,“娘娘……”
我将剑尖抵在了他的胸口,笑着问:“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是只想刺破人的皮肉,却不伤人心脉,这力道该如何掌握?”
李弘苦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我将剑尖又往前递了几分,见那头上冒出血迹来,这才笑着抽回了剑,说道:“哎呦,对不住了,我一时没掌握好力道,李侍卫快点下去找人包扎一下吧。”
李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无语。
我又问:“李侍卫,你应是会水的吧?”
李弘默了下,闷声答道:“小人明白了。”说完,自己转身跳入了江中。
嘿,这倒也是个灵透明白人!
李弘水性果然不差,跟着船游了大半个江面,竟然没被怎么落下,被捞上来的时候,也只不过嘴唇有些发紫,身子也隐隐地有点哆嗦。
我心中那口恶气总算出来些,顿时舒服了不少。齐晟知道了却是哭笑不得,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最后只是无奈笑道:“也好,女人就是该小心眼一点。”
说完了就吩咐写意给李弘送姜水过去。
大军是在三月二十六进的盛都城,整个盛都城都沸腾了,当时的热闹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南夏北漠对峙三百余年,期间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无数,两国都出现过强势之君,都试图一统天下,可却从没人能真正的实现过。
而现在,齐晟做到了。
太皇太后哭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对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叫我大夏能一统天下,成祖皇帝遗志已达,本宫终于能安心地去见他了。”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转过身来搂我,“孩子,难为你了,你是个好样的。”
我忙应景地掉了几滴眼泪,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着眼角。
齐葳与齐灏姐弟俩半年多没见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里打量了我半天,这才扑进了我怀里 抱着他们两个软软的小身子,我这才真心实意地落了泪。
齐晟一连在前朝忙了好几天,又是祭天又是祭祖,插空还得论功行赏。当然,就是再忙他也没忘了罚有罪之人。
杨严被判了充军五千里,直接发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茅厕君先是刺杀皇帝,又是暗通敌军,本该是个死罪,宋太后披头散发地跑到大明宫哭闹了一场,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准齐晟伤害手足的遗旨,这才算是保下了茅厕君的一条性命,却是被削了爵位,废为庶人流放岭南。
倒是张家最是省心,无功无过,无赏无罚。不过此次北征军中又涌起不少新贵,各大世家的兵权再次被分散了,张家也毫不例外。
张放专门进宫与我见了一面,商讨了半天,终于决定扳正张家日后的发展方向,务必要坚定地走“纯将”路线,力争将“军中世家”做好做久。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了两个来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务慢慢走上了正轨,齐晟虽忙碌依旧,可总算能抽空回后宫歇口气。
谁知这个时候后宫里却是突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王昭容去陈淑妃那里串门子,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凉,就叫身边的小宫女回去取披风。不想小宫女跑得急了些,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正在御花园赏菊的黄贤妃。
王氏这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木讷,可在这些宫妃里却是最入齐晟眼的,以前侍寝的次数也比别人多些。
黄氏本来就一直瞧她不顺眼呢,一看是她身边的宫女撞到了自己手里,二话不说就叫人上前扇那宫女耳光。
王氏得了信赶过去,不愿意叫黄氏就这样打自己的脸,于是很仗义地挺身而出挡在了那宫女的身前,娇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手”
王氏位份虽然比黄氏低,可她毕竟是一个昭容,黄氏身边的宫女怎么敢打她,如虹的气势一下子就颓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黄氏一看这个更怒了,一面感叹着身边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拦,黄氏的巴掌没落到宫女脸上,却是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断地选择了自卫反击。
宫妃们虽然看起来个顶个的高贵娴雅,可她们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打起架来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踢、打、掐、抓、撕、挠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还你一巴掌,接着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紧跟着再抽回去一下……那是演电视用的,不实用的。
被实践检验过的真言是:一把头发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黄氏与王氏两个完全不要了宫妃的体面,打得很热闹。四周的宫女们忙上前去拉,王氏宫里的一个宫女不知拉了黄氏那里一把,黄氏双眼一翻,竟然就晕死过去了。
这一下子众人都吓住了。
亏得王氏还真镇定些,忙指挥着宫女们将黄氏架到了最近的陈淑妃那里,然后一面派人去请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医。
待我被人请过去的时候,云鬓散乱,花容失色的陈氏正在殿外站着,一看我过去立刻就给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错了,甘受皇后娘娘责罚。”
我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抬脚迈入了殿内。
98章
宋太医正给昏迷的黄氏诊着脉,神色却是有些慌张,我仔细一看,好嘛,竟然还起了一脑门的汗珠。
我问道:“怎么样?”
宋太医没回话,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这才结巴道:“皇后娘娘,这,这,这……”
我有些纳闷:“到底怎样?有话直说。”
宋太医低垂着头,继续结巴:“还还还请皇皇后娘娘屏退他人。”
我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照着他说的做了。待陈淑妃她们退出殿外后,这才听得宋太医紧张地说道:“贤妃娘娘身体无大碍。”
我松了口气,只要别打坏了人就成。
宋太医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她,她,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当下说道:“好事啊”
宋太医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古怪,偷偷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悄悄伸过来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三个多月。”
都三个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儿已经稳固了,也不容易出什么事了。难怪黄氏之前一直闹身子不好呢,原来竟然是有了,现在想来是一直瞒着的。要说这后宫的女人心思真是复杂,连怀个孩子都跟做贼一般瞒着。
不过,我怎么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宋太医生怕我不识数一般,执着地我面前比划着他的三根手指,强调:“三个多月了,三个……”
我脑子“轰”的一声,顿时明白过来症结所在了。
皇帝回宫两个月不到,皇妃却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这与那“丈夫出征二十载,回家儿子整十八”的传奇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关键问题都是……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与宋太医大眼对小眼,相望无言。
怎么办?这事要赶在现代社会,大不了一个离婚完事,若是律师请得好了,没准黄氏还能从齐晟这里讨些赡养费过去呢!
可现在特么不是现代啊,按历史书上的说法就是万恶的封建集权的旧社会埃你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户口本外加一通讯录啊!
我思量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我一个人处理不了,干脆就叫人看住黄氏与王氏、陈氏三个并她们身边的宫女,自己则带着这宋太医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里。
太皇太后听了这事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就变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先叫我借着打架这事将黄氏与王氏两个都禁了足,然后这才暗中派心腹审问黄氏身孕之事。
很快黄氏的贴身宫女便招了,口茭夫竟然是太医院的一名年轻太医。
黄氏前一阵子就闹身子不好,三天两头地召太医过去诊脉,大伙都没把这当一回事,谁知道她竟然把太医召到床上去了……
我一时都傻了,暗叹黄氏的胆可真不校当然,那位太医的胆子更是大,绿帽子都戴到皇帝头上来了。
这事不能瞒齐晟,我挑了个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和他说了此事。
我这里做着齐晟会火冒三丈的准备,谁知他听了却只是挑了挑眉头,眼都没离开折子,不在意地说道:“黄氏赐条白绫,王氏与陈氏两个直接送入庙里就是了。”
我听得傻了,惊愕问道:“黄氏怎么样也就算了,可这事与王氏与陈氏两个有什么关系?”
齐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此事中,她们两个能脱了干系?”
我虽一直觉得这事是有些巧,可却也没想着齐晟处理事情这样简单粗暴,一时就有些发愣。
齐晟察觉到了,问我道:“怎么了?”
我笑了笑,掩饰道:“宫中嫔妃本就不多,这一罚倒好,差不多阵亡了一半,明年怎么也得新选些秀女入宫了。”
齐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黄氏那里能不能不死?”
齐晟有些意外,“你可怜她?”
我摇了摇头,“随口一说,算了,当我没说吧。”
齐晟目光深处地看我良久,淡淡说道:“黄氏也送进庙里吧。”
说完便出了我的兴圣宫,一连几天没有露面。
绿篱知道了这事对我又是劈头盖脸一阵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皇上分明是有意驱除宫中妃嫔,这还不是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领情,还替那黄氏求情,糊涂!这下皇上一定误会娘娘对黄氏是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是误会,是真有。”我看着绿篱,平静说道:“说到底,其实我与黄氏等人是一样的,要说有差别,无非就是齐晟现在爱我,因为爱,所以宠,也是因为不爱,随意才对黄氏等人绝情。可又有谁替黄氏等人想过,她们也是被名正言顺地抬进这宫中的,又何其无辜?”
绿篱听得惊愕,忍不住叫道:“黄氏不守妇道”
“妇道?”我不由笑了,“齐晟对她们可又履行过夫道?难不成就该她们守一辈子活寡?若是我,怕是也会守不住的。”
绿篱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说道:“我说不过娘娘,不过这事皇上却没错,是娘娘妇人之仁了。”
我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只笑了笑。
绿篱眼珠转了转,忽地低声问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我一愣,那日平宁城下,江氏被捆于两军阵前,后来齐晟中箭,我就再顾不上她是生是死了。再后来,我也一直没问。那样的战场,武艺高强的将军尚会阵亡,更别说她那样一个弱女子了。
绿篱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娘娘定然是小瞧江氏了,她可没死,后来又被我们家那位爷给救了。”
我愕然道:“赵王把她救了?”
绿篱点头,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娘娘可知她是怎么落到鞑子手里的?去年皇上将她送出了宫,听说给她安排了去处的,若是她肯安稳,倒是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那贱人却偏不死心,见皇上御驾亲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谁知却被鞑子逮住了。她也无耻,为求自保竟然诈称是皇后娘娘,叫鞑子送她去皇上那里,她能劝说皇上从北漠退兵。”
我从最初的惊愕,到后面的淡定,最后已是听得津津有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