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芳华节前夕
“臣弟玉飏!拜见吾王!”书画殿里,气氛凝重。肃玉一袭灰袍,神情温顺,跪地行礼。
殿内亦有其他封地郡王已行过礼,候在一旁。
东沫国的规矩,平日里,各个封地的郡王各居一处,但逢节庆之日,郡主王爷便到王宫一聚,一来为喜庆之日聚了人气,二来也是让帝王随时掌控着众人近日的动向。
芳华节将至,封地有远见,各地郡王也陆陆续续到达王宫。
龙案上的男子,似乎今日心情欠佳。手中的笔点了朱砂,已经在卷宗上批了好几个杀字。
“臣弟玉飏,拜见吾王!”等了片刻,堂下之人又唤出声。
一旁几位郡王都为玉飏捏着冷汗,明知上头那人今日心情不好,却又赶在风头上如此。真不知他上胆大,还是摸不清情况。
案上的男子,不急不缓地抬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王弟何时入的宫啊?”只瞧了他一眼,也不让他不起身,由他跪着,莲殇继续在手下这本卷宗上批了诛字!
玉飏低头,也不急不缓地答道,“回吾王,昨夜刚到。”
案上的男子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接过身旁侍女递来的丝绢,拭了拭手,“那真是辛苦了!”
玉飏在下,不敢回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莲殇依然没有让玉飏起身,接下来的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却独独盯着玉飏瞧,“各位王弟,连日来辛苦,王宫也开始为芳华节备宴,和过去一样,各位近日便在宫中好好休息休息,赏个花赏个景。不过……”那张脸孔刹那间犹如修罗般冷峻,“也同过往一样,湖心殿,不准踏足!”
“臣等遵旨!”
玉飏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回应那几乎要杀了自己的眼神。
出了书画殿,众人才愤愤不平道。
“哼!枉我年长于他,却被他唤作弟,这是可耻!”
“小声点。”
“怕什么!”
“也不见你刚才在殿内大嚷!”
那人憋着,不说话了。
又有人道,“每逢过节,他都要提及湖心殿,莫非外界的传闻是真的?他当真把那哑巴视如珍宝?”
“外界的传闻你也信?他若真看上那哑巴,会夜夜宠幸她人?”
“喂!玉飏,你怎么看?”
宫外,众人都传言太子极其珍视太子妃,也将其救命之恩念于心中。下令修建水上之宫,将她护于后宫之外,独立于桃源。又可让她安心养病。此等怜爱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百姓引为佳话。
当真如此?
一个六岁的奶娃娃可以虏获那阴晴难度的心?
一个年仅十五岁便可号令杀生的王,会感念那小小的恩惠?
宫里的人都以为,修建水上之宫,无非是要避开那个小哑巴。好畅快地享用后宫。
什么感念救命之恩,无非是守着先王的旨意。不想背上不孝不义的罪过罢了。
他是帝王,何来怜香惜玉?笑话了。
……
玉飏一改之前在殿内的温顺,冷眼瞧着议论无言的几人,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我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怎么看待她的!”眼露精光。
众人一愣,王族中,也只有玉飏的脾气与那人类同。多是深不可测。不过那人更加张狂,他丝毫不介意将喜怒放于面上,又或者真真假假难辨。
若非先王退位过早,这点让众人措手不及,不然最后的王位之争恐怕是在他们二人之中。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子登基也在情理之中,但其中又似乎另有隐情。
众人到了分叉石子路,便也不再多语,宫里耳目众多,几人便散去前往自己的客殿了。
……
书画殿中,莲殇的怒气依旧未消。
“他们见了多久!”
“只是一刻,并不久。”乌岳回道,见主子脸色更加阴沉。
“她可高兴?”那男子坐在书案上,把玩着手中的丝带。
这一题问得乌岳冒起冷汗。如何回答?
芳华节将近,偏偏主子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过去是顾念娘娘的年纪,如今,娘娘已出落成姑娘了。主子又被琐事缠身。近日里上交的折子,无一不受牵连。凡是阻碍了主子去亲近佳人的,能斩的都斩了……
“娘娘未语半句。”斟酌了许久,乌岳回道。
果然,主子脸色好了许多。
“芳华节还有多久?”莲殇轻叹,似在问人,又似乎在感叹。
小家伙,还要好久啊!
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莲殇又没了好心情!他也是自找的!想着就是要趁现在将所有烦事都一并处理了!好过些日子,得一奖赏!这奖赏,等得他心都疼了!
又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玉飏夜夜来爬墙,虽然无言夜夜守约见他,但每日不是带着赏雪便带着赏月。
湖心殿的秘密多了去,可是这主仆几人之间却通透如玉。
这一日,赏月气呼呼地划了船回湖心殿,一路念着,叨念到小梅阁!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阁里的人正尝着自家梅园的花儿做得梅花糕,一听到赏月的喊声朝这边来了,抬头就见气炸的赏月,“怎么了?谁又惹你了?”良辰好心地问,知道她必定不吐不快!
赏雪起身替她倒了杯茶,让她顺了顺气。
无言咬了半口的梅花糕又停在那里,嘴角沾着碎渣,双瞳眨啊眨地瞧着,赏月脾气好猜,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看来是外头有人让她受气了!
赏月一股脑吞了茶,就气呼呼地开口,“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樱妃!樱饶!”
“赏月!”苏姑姑提醒道,怕她忘了规矩,在自家殿里还好,在外头要是也脱口唤了其他娘娘的名讳,可是要遭罪的。
赏月知道自己气糊涂了,便又坐下顺了顺气,才道,“芳华节要到了,按例我去锦绣局制定娘娘那日要穿的华服!谁知的,锦绣局的人回我说,红色的锦缎布匹早在月前早就被樱妃领去了!”
锦绣局每月的布匹是定量的,这样可以防止后宫无度的浪费!
赏月之所以气,便是这个理由。既然每月的布匹都是定量的,那红色锦缎都领完了,就要等下个月。而芳华节只有十来天了。
“她明明知道红色是帝后专属的颜色!她这……这……”赏月一下词穷。
“是公然挑衅!”良辰帮了一把。
“对对对!”赏月冲着小良子捣蒜似得点头。
苏姑姑听着也皱眉起来。
无言一听,咬了半个的梅花糕又开始继续咬起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为了一件衣服。
“娘……娘娘不气吗?”赏月见众人都眉宇间带不悦,偏偏主人翁不是如此。
被点名了,无言又停下,酌了口茶,语道,“那我换个颜色穿便是了!”
这话听得赏月心头郁结,连连喝了数十杯茶!这这这,她这气,算是为谁受的呀!
苏姑姑望着无言,心下知道,是该让她开窍了。
这一夜,玉飏在宫墙之上等到深更都未见无言,风吹得灰袍有些清冷。
屋内——
无言梳洗后,苏姑姑就让她坐在铜镜的梳妆台前,用丝绢将她的头发擦干,“娘娘啊!时光晃眼,如今已是十六了。”
镜中的姑娘呀,转眼已长大了。褪去妆容,脱去华服,素白的寝衣着身。这个白净的女娃娃虽已十六,可眉宇间的稚嫩依旧清晰。
夜里已收起小船,湖心殿的人便不会再唤她娘娘了,苏姑姑这样称她,是有话要说。
无言抬头,看着苏姑姑轻叹,“娘娘可知,为什么赏月会这么在乎一匹制衣的布?”
因为那是帝后专属的颜色。
无言不语,苏姑姑也能明白。
“娘娘,湖心殿这个地方,远离后宫,却又位于后宫。娘娘是湖心殿里的姑娘,却也是娘娘。是后宫之主!”擦干了头发,苏姑姑置起梳子又温柔地替无言梳起头发来,“过去,娘娘尚小,殿外的事能不过问便不过问。可是如今,娘娘已是大姑娘了。这王后的责任,也该担起来了!”
王后的责任!
一句话说的无言心慌,却又无法反驳。
是呀,她是王后呀。
“王上年轻,先王在王上这个年纪时还在宫内玩乐。可是如今,王上已登基,肩负重则,必须日日面对国事、天下事;娘娘为后宫之主,理应处理后宫之事,应付后宫之人;奴婢是湖心殿的长宫女,应处理殿内一切大小事;赏雪赏月为随侍宫女,该料理娘娘身边一切琐事;良辰为殿内侍者,殿内一切杂务皆由其管理。”
烛光下,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梳理地柔顺熠熠发光。
“这些呀,都是我们的责任。”
这些人中,人人在其位谋其事,独独有她,闲人一枚。
那带水的眸子望向苏姑姑,里头有人惹人心疼的自责,“我……”
“娘娘呀,芳华节,是个好日子!”苏姑姑冲着少女温和一笑。
娘娘呀,你可该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