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后宫深苑皇后棋,帝心难算暗伤神 (2)
龙椅上的楚魏帝江朝殷一手搭在龙椅扶手上撑着头,淡淡地看着他激烈陈述太子不是的皇后,身边还站着神色淡漠的太子。
他还记得大婚时,她羞怯的模样,曾几何时,他美丽的小东西,已养成了一头虎。虎毒不食子。六皇子虽非她亲生,但立储立贤,有必要一定要捏死六皇子吗?就算他真的废了太子,改立三皇子,萧皇后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其他嫔妃与皇子。
「朕知道了。」楚魏帝冷声打断萧皇后,转而询问站在阶下的太子江行风。「确有此事?」
「儿臣并未染指秦家千金。」江行风神色冷峻,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任何话辩解,默默凝视眼前抛在地上的那件天青色外袍,内心气血翻涌。
他中了算计。
无须怪罪其他人,因为最蠢的自己!出于一时心软,亲手解了外袍覆在那个簌簌发抖的女子身上。没想到那女子竟有如此心计,让萧皇后逮住了这个机会斗他。
楚魏帝望着太子不发一语。他早听闻太子专宠侍妾的风流轶事。也派了密探去探看过那名侍妾,果然是红颜芳盛,浪荡放恣。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母仪天下之材。如今太子心悦其他善女子,他反而松了口气。
且这女子是秦家千金,他岂能不扶额称庆?
秦家一直效忠于他。而太子与秦家并无交游,但在朝堂议事上,秦相与太子惺惺相惜他看在眼底。但这份不远不近的关系于云秀公主嫁给秦家后,却起了变化。太子渐渐疏离秦家,秦家亦无趋炎附势之意,让他忧心。帝王寿命有限,国做无限。眼下大理、西荻虎视眈眈,北越屡屡犯境,日渐猖獗,世族乱斗,对朝政无益,在他百年后,太子还需要秦家作为后盾。
今日秦家千金出现的正好。他岂会不知秦家只有这个女儿,宠上了天。安插在秦家的密探曾回报秦老太爷偷偷唤此女凤仪。不管是秦家野心如何,若秦行歌成了太子妃,秦家会为了女儿与权势,扶助未来的皇帝,他的太子。
「宣旨。」楚魏帝清了清喉咙。「秦相之女,秦行歌,静正端丽,温懿恭淑,节高德茂,今朕宣诏册封秦氏为太子妃!」
「陛下!」
「父皇!」
楚魏帝瞧皇后脸色大变,早已习惯,没什么新趣味,但自己这个总是姿容秀丽但总是淡泊有礼的儿子在自己面前终于有了其他神色,楚魏帝不禁勾了勾嘴角。
他很满意。
「怎么?这决定不好?」楚魏帝故意拧眉睇着两人。「朕这是给秦家一个交代。皇后有何不满?」
「太子品行不端,请陛下三思。」皇后咬牙怒视楚魏帝,没想到楚魏帝依旧维护皇太子。
「皇后,你后宫治理不严,出了事才慌忙寻朕讨救兵。朕尚未究责,皇后胆敢同朕理论?还是你意在挑拨,妄图动乱我朝?」楚魏帝对萧皇后一心想废储的作为早已极度厌烦。
「立储废储之事皆是朝堂政事,皇后之责乃在统御后宫六局,且莫费心。还是皇后打算干政?后宫干政又该当何罪!?」楚魏帝话锋一转,字字句句厉如寒剑,劈得萧皇后暗暗心惊。
「臣妾从未有僭越之意,亦未曾有干政之心…请陛下明鉴!」萧皇后内心冷汗涔涔。弄不好,废储会变成废后。
「谅皇后也无此心。」楚魏帝敛了怒容,又回到平静的表情。「李周。」
「奴才在。」李周闻声,快步由殿外走入殿中。
「至秦相府邸宣旨,请秦相入宫商议。三个月后准备太子大婚。」
「奴才遵命。」
半个时辰后,才刚下朝的秦明月又乘软轿快步入宫。
适才在丞相府中听了楚魏帝贴身太监李周的说明,只见秦老太爷怔愣说不出话。秦明月亦是一脸阴郁,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入帝王家。一入侯门深似海,况且是帝王家。身为一个父亲,他不求万世富贵,只要他的女儿平安快乐幸福一世就好。
这,该怎样拒绝楚魏帝呢。
当他踏入殿中时,萧皇后与太子在皇帝右侧,脸色异常难看。地上还扔着一件袍子。秦明月有些诧异地瞟了那件袍子一眼,不见宫人收拾,心忖又是何因。
秦明月向楚魏帝行跪拜之礼后,楚魏帝朗笑说:「秦卿,要和你成亲家啦。」
秦明月一脸从容淡然,平静回道:「蒙陛下青眼厚待,然小女已定亲。无法成为太子妃人选。」说谎不打草稿。
江行风抬了眉,定睛凝视秦相,心下咀嚼秦相这番话的用意。不想将女儿嫁入帝王家吗?很好!
楚魏帝闻言,微微一笑:「是吗?秦相女姿容端丽,自是君子好逑。只是普天之下,又有哪一家的公子能与朕的太子匹敌较劲?」
秦明月弯身一揖,垂眼淡漠说道:「圣上谬赞。小女生性胡涂,个性刚烈任性,行止粗野,毫无太子妃仪德。」
江行风听此一番话,想起那一团踉跄跌入自己怀里的白影。心中冷哼一声,秦相挺有自知之明,打退堂鼓是最妥适之策。嫁入帝王家或有荣华富贵,亦有不测之祸,岂是那般别脚演技的秦行歌应付得来?不出几年,恐怕香消玉殒。
「敢问秦相千金与哪家公子定亲?」楚魏帝挑起眉,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秦明月不答。
「秦卿,欺君可是大罪。」楚魏帝和煦一笑,「且,不管你把掌上明珠许给谁,恐怕都只有无止尽退婚,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秦明月抬眼正视楚魏帝,皇帝这是在威胁要阻扰行歌未来姻缘?他的怒气不禁浮上心头。
「秦卿瞧着朕的眼神难得放肆。秦卿不妨瞧瞧地上那件衣袍。」楚魏帝也不在意,指指地上的衣袍。
秦明月不解,看了袍子又望向楚魏帝。
「你的女儿今天清晨,就是披着那件太子外袍,单衣赤足在宫中行走。」楚魏帝又笑道。
秦明月脸色大变,利剑般的眼神射向太子江行风。江行风没躲避这充满杀气的目光,回以冰寒的眼神。
「朕宽恕秦家千金擅闯东宫一事,考虑你的女儿名节,秦卿听旨吧。」楚魏帝瞧着这两人剑拔弩张,反而更加兴味十足。
秦明月闻言,回首瞪视楚魏帝,咬牙切齿说道:「陛下教子无方。臣挂冠求去。」
江行风听此话一出,怒气勃发、衣袂震动,低吼:「我没有碰你家女儿。收回你的话。」
秦明月一怔,但也没有道歉的意思。
楚魏帝不怒反笑:「好你个秦明月!朕教子无方!太子!不得无礼!」
「秦卿聪明一世,提及女儿却胡涂了。秦卿在朝与太子共事数年,难道信不过太子之言吗?」
萧皇后惊讶地瞅着楚魏帝。方才明白楚魏帝从头到尾都没有听信过她的话。心下凄楚,多说无益,垂首无语。
楚魏帝倏然脸色一整,威仪横生,喝道:「不论你们如何揣度朕意,两人如何憎恨彼此,皆是朕的子民!朕要为秦相女指婚!跪下听旨!」
「陛下!」秦明月又一声不从的吼声。
「秦相,如果你家真如秦老太爷说,秦家一门忠烈,那便接旨!皇天之下,只有皇帝金口玉言,没有臣子置喙余地!」楚魏帝冷声命令,凌厉的眼神也射向太子江行风。
江行风自然明白楚魏帝是在严厉地警告自己。无论现在身为储君与否,君臣父子之义,是无法跨越的。即便皇储犯错,楚魏帝也不会留情。他敛了眉,收起脾气,不再多话。
秦明月则是握紧拳,而后松手、调匀呼吸,与太子一同跪下接旨。
不顾秦行歌意愿,机关算尽,难算帝心。
不论秦明月与江行风愤怒不愿,楚魏帝决定了两人一世纠缠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