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之宠物第12部分阅读
未来之宠物 作者:肉文屋
面的黑色和眼中布满的血丝,强迫他好好休息,但是没过一会儿,男人便又将眼睛给睁开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
撇下公司不说,那好歹是他的父亲,还有与他最最亲密的钟叔!有人告诉他飞机的残骸已经从海中给打捞了上来,其中还打捞上来不少乘客的遗体,一个一个的确认过去,并没有两位老人家的消息。
其实心知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但男人还是下了命令——继续找!直到找到为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归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们真的不在了,他应该要怎么办。纷繁复杂的思绪涌上来,男人开始恶狠狠地抽烟。以至于安诺一推开书房的门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想死吗?!抽这么多烟!”
他叫起来,拿掉了钟离轩嘴边的烟蒂,用力地踩熄在了脚下。
男人保持不变着那样一个姿势,声音听起来都多了几分沙哑。
“我在想,那个人若是知晓了这样的消息,是不是会很后悔?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当初的离开就是一个错误?!”
“谁?”
“谁知道呢。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
到底是在跟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安诺盯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感觉很不爽。
还能有谁呢?
值得老爹抛家舍业,用将近数十年的时间,不远万里的去寻找他。至今也不肯放弃。
不是旁人,正是老爹当年唯一挚爱的恋人。
他叫笑。
也确实是个笑起来很温柔的男子。
他跟了老爹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却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情况下,从老爹身边一走了之了。
很奇怪,他连自己的存在都能容得下,却最终选择离开了自己的父亲,离开了那个他无比深爱的男人。
谁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原因。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知道。
后来钟离轩常常会想起那个人脸上温和的笑容,想起他陪伴着小时候的他们一起玩乐的场景,忍不住想那样温柔的笑容背后,究竟掩盖着怎样的哀伤。
自己的出生大概就是一个错误。
他的母亲什么人不好爱,偏偏要爱上一个同性恋,想方设法地生下了他的孩子,最后却只落得一个“疯了”的下场。
父亲不爱他的母亲,父亲爱的只有那位名为笑的男子。
可惜同性恋也会是遗传的啊……
母亲在生下他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的痛苦了。或许很多人也都不会那么的痛苦了。
所以归根究底,依旧是他的错。
安诺看着他按住自己的额头,感到很惊讶。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这样一个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会这样子的妄自菲薄。
虽然身上满是呛人的烟草的味道,但安诺仍是伸出手从身后环住了男人的脖子。他亲昵地蹭着他,说:“让我来告诉你,你所能带给别人的,可并不是只有痛苦啊……”
“和我在一起,你会感到幸福吗?”
男人抬起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安诺想了想,重重地点头。
空气中一下子就涌动着暧昧的气氛。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补偿你……”
这段时间实在是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对于他的恋人,或许他应该为他做的更多一点才行。
“补偿?怎么补偿?你要……肉偿吗?”安诺笑起来,“无所谓,只要你好好的就可以了。”
“嗯……”吻落在他的睫毛上的时候,内心里俨然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所以当安诺步入餐厅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句老板的时候,安诺就知道了这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所言非虚的。
男人很轻易地就帮他完成了他的梦想不是吗?这家餐厅从此便是真正属于他的了。或者说,是属于离氏公司下属的财产,男人不仅收购下了这家小餐厅,甚至还转给了他2的公司股权。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举动。
安诺微微眯起眼睛,想他是不是从此也可以过着躺在床上,钱财也可以源源不断地往他口袋里流的生活。有这么一个稳妥有力的靠山,他还真是可以少奋斗十年。
轻飘飘的纸张捏在手里像有千斤重,引起的非议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安诺不在公司里面,自然不会知道那些反对的声音到底有多强烈,而男人又是怎样凭借着自己的独断专行将那些声音一个一个给镇压下去。他了解到这些的途径还是通过黎啸的口,黎啸对他说,“有很多人,包括我在内,都劝他考虑一下后果,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那个时候他已经懒得去上班了,反正工作和不工作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人敢来命令他这个老板做些什么,他爬到了高处,却反而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黎啸的目光落在安诺无名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轻笑,“他果然是爱上你了。”
他想起男人当时不耐烦地声音,他说,什么后果?我不过是送了一份礼物给我的恋人而已。
呵……真是好大一份礼物。
许安诺。这个人俨然不再是另外一个人的替代,而是已经彻彻底底地占据了男人的心。
好样的。
然后公司里的大家便都知道,他们的两位老总闹翻了。黎啸那天沉着一张脸从总经理办公室扬长而去后,就再也没有再公司里面看到过他的身影。
“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
黎啸言笑晏晏地目光锁在了安诺的脸上。“你可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谢谢。这全是托你的福。”
“那么坦白说了吧,你想要看到阿轩失败的样子吗?”
失败……
安诺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想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有失败的那一天。
他说,你这里……缺个东西,回头我帮你补上……
他说,没事的,有我在……
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说,安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如果他因为自己最爱的人而失败了的话,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会是个怎样的滋味。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闪过,安诺回过神来问黎啸,“已经三个月了,老爹还是没有下落,他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
“大概吧,目前市场震荡,公司里的人都在催促阿轩尽快接手董事长的位置了。”
“那么……你呢?”
安诺笑着,目光灼灼地盯住了黎啸。
这位从小到大,任何事物都要跟自己的兄弟争一争的人,难道这次就肯善罢甘休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屈居人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自己的野心?而且从他嘴角扬起的那一抹狡诈的笑容来看,甚至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我只有一个问题,笑,就是老爹的那个恋人,当初究竟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黎啸吱一声将车子停了下来,笑容敛去,目光沉沉。
“安诺,你果然很聪明。”
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给他们答案。
即使那个人已经疯了这么多年。
安诺朝窗外望过去,不出预料地看到了疗养院的招牌。
三个月过去,几乎已经没有人相信董事长依旧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猜测,质疑过后,他们俨然已经将这个标签打在了钟离轩的身上。
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只要文件签署下来,这个由钟离老爹一手打拼下来的公司便彻底归他所有。
男人坐在办公室里,冷硬的面容之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又开始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直到烟蒂堆满了整个烟灰缸,满室都是浓重的烟草味道。他想若是被那个人看到,一定又要暴跳不止了。
“总经理,几位高层董事已经在会议室里等您了。”
“知道了。”
燃烧到末端的烟头有些烧到手,男人用力地将它按在了烟灰之上。
拿起笔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沉甸甸的。
感觉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纵然老爹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但对于整个公司也是如同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现在这个支柱突然倒了,要由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之承担起来,这简直让他觉得喘不过来。
所以男人看着眼前的这份文件,迟迟没有下笔。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注目在他身上,或期待,或无奈,或面无表情。人心最是难测。
直到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人给推开。
“哎呀呀,这种继任董事长的大事,阿轩你怎么能不通知我,还有我们的董事长夫人一声呢?”
钟离轩的目光锁定在进来的男子身上,吐出了他的名字,“黎啸。”
而他身后的女人画着精致的淡妆,头发也盘了起来,一身精干的职业装,手里的手包更是价值不菲。这使得她看起来前所未有过的从容优雅。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男人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口吻淡淡地发问。
下一秒,就见他的母亲就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举动。女人一把拿过钟离轩手边的文件,瞟了一眼后,刷拉一下给撕了个粉碎。
“我是不会让一个外人坐上离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的!”
伴随着女人惊爆的话语,会议室里顿时马蚤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活力榜啊……跪
38
外人。
什么意思?
谁是外人?
钟离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垂着眼眸盯住自己的手,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他静静地听着女人的言语,听着她对自己的指责,还有对老爹的控诉。一字一句,条理清楚,逻辑顺畅。此刻的她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矛头直指向钟离轩而来。
说了这么多,其实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男人,他根本就不是钟离老爹的亲儿子!
这么多年来那人一直都欺瞒着她,对待一个他在外捡来的野孩子甚至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
凭什么?!
怨不得女人满腔满腹都是怒火。她指着钟离轩的鼻子骂,“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坐这个位置!你不过是他捡回来的野种!野种!”
近在咫尺的手指,染得猩红的指甲,不堪入耳的言辞,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火气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女人的手,用力地将她推离出去。女人趔趄了两下,跌倒在了会议室的地上去。
一片哗然。
“你在胡说什么?!”
野种。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他姓着钟离这个姓,他在钟离家生活了三十几年,最后由一个疯子来告诉他他是非亲生的,让他怎能不怒从心起。
钟离轩蹲□来,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闪现着对她的厌恶之情。
“母亲,难道你是想告诉,你这三十几年来都是认错了儿子吗?你的脑子可真是越来越不清楚了……”
女人“啪”的一巴掌挥过来,“我没疯!我现在清醒的很!你们合起伙来欺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我儿子,黎啸,黎啸他才是我的亲生儿子!”
女人尖利的声音划破了会议室里的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话语直接钻进耳朵里,心中的企望,亟待人认证。
“我的儿子,黎啸,他才最是应该接任董事长的人选!!!”
瞳眸微缩,男人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从头至尾都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还以为他变了,变的淡泊了,却原来骨子里仍是掩藏不住的争强好胜,誓不罢休。
等了这一刻等了有多久呢。
黎啸微微地勾起了唇角来,拿出了一纸文书搁在了桌子上。
“这份亲子鉴定,是真的。”
他冲着男人微笑,走过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我母亲说的话,也是真的。”
一时间,满室寂静。
本应该是个已成定局的会议,现在却一下子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黎啸脸上的笑容扩得更大,又呈出了另外一纸文书来。
“这里是2的股权转让书,上面有安诺亲手写下的签名,并且已经公证过了。”
平稳的声音说着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有些残忍的内容,目光锁定在钟离轩脸上,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还有,妮娜小姐已经接受了我的求婚。”
这句话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的。
几乎将所有对他有利的条件都摆了出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董事长的位置俨然已是囊中之物。
太多、太过让人震惊的消息需要时间来消化。
不少人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了动摇的神情。
钟离轩却盯着那张公文,指尖泛白,恨不得将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给抠下来。
为什么。
他觉得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需要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不然他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阿轩,钟离轩,不要以为你可以一直压制着我。我会以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一点都不逊色于你。”
黎啸言之凿凿,不给人一点辩驳的余地。
他一定肖想这一刻很久了。钟离轩想。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小时候还可以算是很好的玩伴,只是愈到后来,他便愈发现这个人的野心。什么都要和他争一争,从一件很小的玩具,到喜欢的人的关注,现在便是这个董事长的位置。
面上一副恭和谦顺的样子,内里却早已预谋好了一切。
确实,他的能力并不在自己之下,人品样貌也样样都不输于他,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只是亲生与非亲生而已。因为他是老爹的儿子,所以得到的宠爱大概总是多一点,因为他是老爹的儿子,所以得到想要的东西总是要容易一些。可如今有证据证明他和黎啸的身份是颠倒过来的,那个人更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伪装一旦卸下去,就不在乎在这场争夺战里面,斗一个你死我活。
钟离轩发笑,嘲弄自己,果然是识人不明。
“散会吧。”
男人用他总经理的职务,下了这最后一个命令。
他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彻底地冷静下来。
他不难理解黎啸的所作所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永远是另外一个人。
许、安、诺。
这个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名字让男人一下子将车速飙到了最大档。
安诺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太阳光晒在脸上,手还在一下一下抚着小狗身上的毛。
倒是惬意。
男人的车呼啸着停在了边上,额前的刘海轻轻扬起又落下,小狗受到惊吓汪汪的叫起来,手边一下子空了,安诺僵了下,下一秒就被人扯起来推到了墙上去。
背部撞上冷硬的壁砖,钝痛感扩散成一片。
男人眼中暴躁地,跳动着怒火,安诺觉得他恨不得将手掌掐到自己的脖子上来,只是被他生生地压制住了,禁锢着自己,言语像是从喉咙间给挤出来的。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他没有逃开他的目光,反倒是如同往常一样,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在嘲弄自己吗?
这是男人脑海里第一时间闪现出来的念头,怒火更添一重,漆黑的瞳眸中只映出了这个人的倒影,这个说爱自己的人,这个说是自己恋人的人。手掌如同钳子一般,无论如何都使他挣脱不开。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阴沉下来的声音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全世界都寂静下来。
直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处,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默冉。
他一如既往地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最终道:“你们是要上演真人秀给我看吗?”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钟离轩不解,也松开了钳制着安诺的手。
“我早就在这里了啊。有人要请我喝茶,却之不恭呢。”默冉笑笑,想他的车子就停在外面,男人却因为铺天的怒火而完全忽视掉了他的存在。所以忍不住打趣:“钟离老板的智商貌似不太够用呢。”
冷静理智俨然化为乌有,冲动得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满心满眼都只容得下一个许安诺,说出去恐怕都要被人当做笑话听。
安诺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去,声音很轻,却也足以让让近在咫尺的男人听得清楚。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个董事长的位置呢。”
他在回答男人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钟离轩瞬间重新盯住了他,情绪复杂,难以言表。
“我以为,比起金钱和权力来,你更在意的,会是我。”
安诺抬起眼睛来看着他,言语间弥漫出一种淡淡的哀伤来,“我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你……”
男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突然间哑口无言。
所以说,又是自己误解了这个人?
所以说,他将自己赠予他的2的股权给了黎啸,也是为了自己好?
默冉抱着怀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开口。
“你们要不要到屋子里面坐下来谈。外面的日头这么大……”一边抱怨着一边率先进了屋,掏出了一份文件搁在了桌子上,默冉回头对安诺道:“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哦。就在这里。”
“谢谢。”
那人回之温柔一笑。
钟离轩看到那份文件,目光起了些变化。
那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他和眼前这人签过的那份五年的协议。而如今也不过是仅仅过了一年,默冉又出现在他面前,说是被请过来喝茶,却带着这份协议一起出现。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的恋人,打得究竟是怎样的主意?!
“安诺。”开口叫了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钟离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安诺拿起了桌上那份文件,回过头去仰头望向男人。相距太多的身高,就连接吻时都得轻轻踮起脚尖来才行。只要这个男人往他身后一站,基本上就为他遮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总经理还是什么董事长。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兴趣与爱好,而不是总是被那样一间并不属于你的公司所牵绊着。其实那也不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
安诺紧紧地盯着男人,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对于这个男人的心思,其实他要比任何人都了解。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去做。有我在你身边,你完全可以过得更轻松一点不是吗?”
男人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讶异着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觉得他是完全有道理的。
在其位,谋其政。
如果说他当初进入商界是为了利用职务之便来打击报复,那么现在,他还要爬得这样高做什么呢?
是因为老爹吗?为了承担老爹留下来的这一份责任,他甚至连自己喜欢过什么都快要忘记了。
但是现在,这一份责任似乎也不是属于他的了。
走出会议室前黎啸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我等着你的辞呈。”
怪不得他能说得如此自信满满。
“原来,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安诺捏着那张协议,目光落到了当初自己亲手签下的姓名处。五年。这才仅仅过了五分之一的时间,他已改变得全然。
“你要相信,我是真心的。”
“刺啦”一声,薄薄的纸张瞬间从中间一分为二。
最后在那人手里,彻彻底底地碎成了纸屑。
39
他提早做出来的选择,足以让男人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
他不后悔。
安诺用力地捏住了被角,想,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钟离轩撑着胳膊倚靠在地台的位置,大大的玻璃窗映出他的侧影,温暖的灯光打在身上,为人平添了几分恬淡慵懒的感觉。
他想着安诺所说的话,反复地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应该是完全戳中了他的心。
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呢?
小杰喜欢摄影,梦想着环游世界拍出属于他的最美丽的照片。
安诺喜欢美食,哪怕再累人也要在厨房里面染上一身油烟味。
那么,自己呢?
打小起,他便是钟离家的少爷。他几乎不用去争取什么,便会有人将一切为他给打点妥当。
如今连这重身份的枷锁都没了,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相机来,画面聚焦在床上那人身上,然后迅速按下了快门。
唇角也高高地上扬了起来。
“阿轩,你考虑好了吗?”
仍旧是同样的人,仍旧是同样的会议室,室内的气氛也一如往常的低气压。
整件事情已经迅速传播了开来,也引起了许多媒介工作者的关注,守株待兔地等着捕捉第一手新闻。
黎啸与他面对面,挑起眉毛问他,整个人都意得志满。
“你好像有了百分之百的胜算?”
“难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争吗?你以为……你能争得过我吗?”
钟离轩摇了摇头,突然笑了。
“这个位置其实我们两个谁坐都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你总不能篡权啊……”
“你……什么意思?”
黎啸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即使他也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从何而来。钟离轩的视线落在门口,“你怎么就确定……董事长一定身亡了呢?”
像是应和他的话语,掩着的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四座皆惊。
因为他们的董事长现在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虽然瘦了很多,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下去,精神也不似往日一般矍铄,但眼神却依旧犀利,炯炯有神地扫过了在坐的每一个人。
黎啸也惊讶了。
率先叫起来的仍是他身边的女人,猩红的指尖直直地指向老爹,“你!你怎么会回来的!你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你是人还是鬼!”
“闹什么!你是巴不得我回不来了吗!”
满室寂静。
好像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又好像原本很复杂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既然老董事长还活着,他们又何必再选什么新董事长?
毫无疑问,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女人又开始歇斯底里,她指着老爹的鼻子骂,说他骗了自己,说他冷血无情,说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认。老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人吩咐,“把夫人送回疗养院里去!她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面。”
言语冷漠,眼神也是冰冷。他无法喜欢上这个女人,以前不喜欢,现在更不喜欢。他们之间不会有爱,有得恐怕只会是深深的恨意,恨不得杀了彼此。
黎啸的目光落在钟离轩身上。他质问着:“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没有。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
事情就发生在他打印好那份文件的时候,刺耳的铃声响起了。
他想听听那个人会怎样来解释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想知道老爹此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找到那个人,他这消失的三个月间到底去了哪里?
男人想,如果一定要做出决断的话,那便由这位他叫了三十几年的父亲来做吧。哪怕他并不是亲生的。怎么说,他都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不是吗?
于是他便按下打火机,一点一点烧掉了那份文件,烧掉了他亲手写下的签名。
不少人开始追问黎啸口中的事实。老爹的目光看过来,从钟离轩身上游移到黎啸身上,没有给出任何回答。直到黎啸开口叫了他那一声,“父亲。”
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缱绻,只是紧握的拳头却透露了内心的真正情绪。
“您该不会是想要否认吧?”
他这样的反问着他,脸上再没了往日的那般笑意。
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呢?他期盼着。他想知道自己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心目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地位?因为他的母亲不被喜爱,因为他们的结合是母亲费尽心机才得来的,所以就要连他的身份都一并否认了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样荒唐的事情,让他如何能接受。
老爹看上去很憔悴。他没有做出否认,可似乎也没有想要承认的意思。手慢慢地扶住了会议室里面的桌子,然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昏倒了过去。
“董事长!”
“董事长!”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
在黎啸还呆立着的时候,钟离轩便一把推开他,率先冲到了老爹的身边。
“快点!叫救护车!”
一团混乱。
医院里尽是白白的墙壁和消毒术的味道。
纵然以往他再怎么的叱诧风云,当他躺在病床上呼吸着氧气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身体不太康健的老人而已。
头发几乎都白了一半。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让别人真正的意识到,他已经老了。
他的爱人终究是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所以此时在他床前伺候的仍旧是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钟叔。
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即使他们赶到照片上的那个地方所在时,已然是人去楼空。
他们还是在那里待了很长的时间。
一点一点体味着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怅然若失。
“老钟,你说他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老钟,你说他是不是打算恨我一辈子……”
“老钟,你说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了面了?”
这样的问题,已经不知道回答过多少遍。他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精明能干的老大,简直就是个为爱痴狂了的傻子。
他说不会的,他说他那么善解人意。
可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走了便再也不肯回头。
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恍恍惚惚地便总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三个人一起打拼胡闹的日子。
名字叫老大,便真的做了老大。钟叔豁达,那个人却内敛,成为他最有力的左右手。铁三角的关系稳不可撼。道上的时间混得长了,竟然开始担心讨媳妇的问题。手下的人说像老大这么英明神武的人肯定不用担心没人要,就算再不济,这不是还有笑哥在身边呢么!然后就不知是谁的一双手作祟,一把将那个人推到了自己怀里。
不知怎的老脸就是一红。抱着那人窄窄的腰,竟然如同毛头小子似的生出一股子名为悸动的感觉。
后来……后来他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好不惹人羡慕。
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那人略带腼腆的笑容。他那样的性子其实不太适合在道上混。心肠软,身体更软。却依旧是一直跟了他那么多年,出生入死。
可是如今……他们分开的日子,都快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一样长了。
如果没有那个女人……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
归根结底,如果他当初没有欺骗他……
是不是现在的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自己做下来的荒唐错事终究还是要自己来承担。
其实中途也不是没有分开过。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失散了。因为当时爆发出的末日丧尸危机。使得他们整整失散了两年的时间。
但他终究是好端端的,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激动的心情可以不用赘述,只是无比惊讶着他身边怎么会多了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
“捡来的。”言笑晏晏。那人看着他困窘的表情,眼睛弯得如同天上的月牙一般。
“甚好甚好,以后咱们两个就有儿子了!”
老爹拍手称赞,理所当然地被狠踹了一脚。牙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便一边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一边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睛看着他们。
以往的伙伴又重新聚在了一起,以为日子还会如往常一样的幸福而寻常。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会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爱他爱到简直要疯了一样的女人。那个为了得到他什么卑劣手段都使得出来的女人。她抱着一个不足月余的孩子对自己说,老大,你看看,这是你的儿子啊!是我给你生的亲儿子啊!
目的是什么呢?
说得再说,做得再多,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他甚至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只有那一个晚上,他不去回想,他也不愿再提。可她现在抱着这个孩子来找自己,难道是想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背叛了笑这个事实吗?更何况,他又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只有那么一次而已,怎么可能会那样的凑巧!
女人还在不断的乞求他,说你看看他呀!他是我们的儿子呀!
疯子!
一言一语完全惹起了老爹怒火。没有杀她,也懒得骂她,而是直接命人将她关到疯人院里面。哪怕一辈子不放出来也不打紧。
只是怀里抱着这个孩子,却突然没了主意。
手掌移到他的脖子上,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你怎么抱着个孩子?哪儿来的?”
“咳咳。”老爹有了瞬间的慌乱,磕磕巴巴地道,“捡、捡来的。”
他撒谎。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对自己的爱人撒谎。
“挺可爱的。长得倒是挺像你……正好啊,可以让他跟你儿子做个伴。”
“咳咳,什么你儿子,是咱儿子。”
可是能怎么办,他只是不想看到笑失望难过的样子。
所以他把捡来的孩子当亲生儿子看,把亲生儿子当捡来的孩子看。
他创办了公司,他的左右手仍然是在身边孜孜不倦地帮着他。朋友的孩子妮娜也被送过来委托他照顾。他们三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子在一起,过得总是快乐。
只是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是一天是会被戳破的。
他想起那段时间的笑很是反常,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欺瞒过他。他昧着良心回答没有,最后换回了他的不辞而别。
一去不回头。
他当时的感觉,就像是一颗心被人死死捏住,彻彻底底地给掐死了一样。
那人说,恨得不是你的背叛,而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欺瞒。
他颓废的像是死过一遭,就连追究一下究竟是谁将真相透露给了他的恋人都懒得去做。
他知道,他错得离谱。
因为他铸下来的错,亲手逼走了自己的恋人。
40
老爹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他一手抚养出来的两个孩子却在医院外面大打出了手。
这十几年来累积的不满一朝爆发,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的住。
所以到最后两人全部都是鼻青脸肿。
西装皱皱巴巴,领带歪歪扭扭,呼哧呼哧气喘得如同公牛一般,往草地上一倒,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阿轩。”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这个他从小叫到大的称呼,透露着几分诡异的亲昵。黎啸侧目看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你说这公平吗?”
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为什么都落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头上。
他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羡慕着,嫉妒着。
拼着自己的努力想将这一切通通抢过来。
你说这公平吗?
男人眸光暗沉,“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公平的事情。”
黎啸抬手遮住了眉眼,听罢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猖狂,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眼泪都要一起飙出来。
“你说,”停顿了下,言语之间尽是嘲弄。“你说小杰死得该有多冤枉?!”
钟离轩的拳头立刻收紧了。
他的母亲,不,应该说是黎啸的母亲……是个疯子。
她纵然是个正常人,被老爹下令在疯人院里关了几年,恐怕不疯也得疯。
疯得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如果她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
衣着靓丽,光彩夺目,单从外表上看,谁也不会料到她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她站在自己面前,非逼着他管她叫母亲。
小孩子好奇着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疑惑着父亲身边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为什么没了踪影。最终在女人的咄咄逼人下,完成任务似的开了口。
自此以后便多了一个奇怪的“母亲”。
女人从来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一年到头见过的面也不过寥寥数次。老爹打那以后更是彻底地冷淡起来,几乎是对他们不闻不问。
其实他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其实他只不过是为了宠溺自己的恋人而已。
可男人对上辈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看到与他相依为命的人是钟叔,所以他也只关心钟叔。
到了后来,便多了一个小杰。
当时他有多痛苦,现在只怕是要翻倍。
多讽刺。
因为自己的身份被人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到最后却发现这身份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这样的真相,让人情何以堪。
所以黎啸笑着,“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我,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吗……”
钟离轩又一次愤怒地揪起了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小杰的名字,你不配……”
如果当初不是这个人见死不救,如果他当初看到小杰时可以及时地知会他一声,他又如何会死得那样惨。或许现在他仍会腻在自己怀里欢笑,或许现在他们仍会是最好的兄弟……
黎啸又忍不住哼笑,根本就不屑于男人的话。
他说:“难道你就配吗?”
自己的恋人自己无法保护,返过头来还要去指责别人。他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如此,倒还不如彻底毁了他。
收起眼中的讥讽,黎啸推开了钟离轩的手。
“也是,你现在有了新人了,哪里还会记得旧人?”他站起身来,朝外啐了一口血沫子,而后又凉凉地笑了起来。
“可别被冲昏了头脑。爱情啊……呵呵,根本就是一种不牢靠的玩意儿。”
意味深长的言语让男人感到厌烦。拳头握紧又松开,无论如何都不能罢手。
悲剧不会重复上演的。
他想。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现在的恋人落得跟小杰同样的下场。
绝对不会。
安诺看着男人又将自己兢兢业业地埋在了文件堆里,沉默了很久很久后,终于开了口。
“比起我来,你果然还是觉得公司更重要吗?”
他想他的话男人应该是都听进去了。可他终究还是没有给他一个理想中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个人说:“这是老爹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看着黎啸毁了它。”
“他期盼着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毁掉。”
“因为你不了解他。”
“是吗?”
大概是吧。他不了解黎啸,他似乎连这个身边的男人都不太了解了,或许就连自己,他甚至也不够了解。
“有空帮我去照顾老爹吧。”
男人对他这样说。安诺看向他,觉得很奇异。明明不是亲生子,明明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多浓厚,此刻却显出比那个人更多的在乎来。
于是他轻轻点头,微笑道:“好。”
窗外的树叶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自从回来以后,老爹的身体就一下子垮了下去。
身累,心也累。时而迷糊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