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囧事第18部分阅读
午门囧事 作者:未知
终于狠心抓起自己的衣襟——武侠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一人受伤,另一人当即撕掉自己衣服来帮他包扎
,多帅啊!
于是,撕~~~撕~~~我又撕~~~我再撕~~~
咦?即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扯,这厚厚的绿衫就是纹丝不动,居然连一个口子也不肯开,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吧!
挣扎良久,终于放弃。
“……大侠,有没有剪刀?”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泪目望向陆子筝,面色迟疑,脸蛋通红。
“哈哈哈!”陆子筝见她这吃瘪的懊恼模样,不由得仰头大笑。
“别笑别笑!伤口要裂了!”清乔吓得手忙脚乱,赶紧伸手去捂他的腹部。
“你不是怕血?”他也不喊疼,只是挑眉看她。
当初她给他送脖子吃,就曾强烈要求他不得当着她面吃,因为她怕血。
“怕啊!怕有什么用?!”眼看着鲜血从指缝里不断渗出,她简直都快哭了,“怕就不流血了吗?你个混球,快止血啊!”
眼眸一沉,陆子筝探手在自己腹部点了两下,轻轻将她手拉开。
“好了,我点了|岤道,血很快就会止住。你找东西帮我包扎吧!”他的口气难得这样温和。
“我、我撕不开衣服……”清乔望望手上的血,又看看他,神色慌乱,“要不你撕吧?你还能使力气吗?”
陆子筝淡淡一笑:“你的水瓢哪儿来的?”
“找村口王大妈借的……”清乔忽然醒悟过来,满脸放光,“啊!你等等,我这就去找大妈!”
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
陆子筝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继续微笑。
战战兢兢包扎完伤口,清乔长长吐一口气,手软脚软瘫倒在树下。
“唔……”陆子筝刚刚哼了一下,她已经迅速弹跳起来,“哪里疼?哪里不舒服?”
陆子筝见她焦急的样子,但笑不语。
她确实不会包扎,现下他的伤口也确实不舒服,但是……
“我想喝水。”他微微仰起头。
“嗯,你等等啊!”清乔提着裙子就往外冲。
片刻后,她捧着个葫芦瓢噌噌来到他跟前,献宝般急不可耐,“喝吧,快喝!”
陆子筝弯着眉毛喝了两口,将水瓢放下。
清乔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水珠。
“刚刚是我不好,不该朝你泼水……”她很不好意思,“伤口碰了水,肯定特别疼吧?”
陆子筝长长吁一口气,很是享受的闭上眼睛。
“其实,方才你不必急着替我出气。”他淡淡吐出一句。
“我没有……”额头的手一僵。
“或者,你是怕我生气弄死那个半仙,所以才先故意发火?”他好整以暇,淡然挑眉。
“……我没……”更加无力的回答。
“你还是不了解我。”
他忽然睁开双目,眼神锐利,直直透入她心底:“……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清乔闭紧双唇,不敢回答。
“歇着吧,等下给你看好玩的。”他又笑起来,牵过她的手,将她安置在身边。
天边流云滑过,不知过了多久,路口忽然传来喧闹声。
“疯子啊!大家快出来看疯子!”
一群小孩拥着一个大人朝这边跑来。
清乔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正是方才见过的杜半仙!
不知他遭遇了什么横祸,现下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哪有算命先生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丐帮弟子!而那面“杜颇”旗也不知为
何被烧掉一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杜皮”!
“嘿嘿嘿……”杜半仙边傻笑边走着,东倒西歪,嘴角往外吐着白沫。
“疯子!癫子!屁股冒烟子!”孩童们笑着朝他砸石头。
“啊,妖孽!”那杜半仙指着其中一个砸他的小孩笑起来,声音古怪。
“又一个妖孽!纳命来!”他转头一跳,手指戳向路边一只孵蛋的母鸡。
“咯咯答。”母鸡没好气翻个白眼。
“妖孽啊!好多妖孽!”他指着远处一群过路的鸭子,手舞足蹈摇摆起来,“国之将亡,妖孽横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出来看热闹。
“哈哈哈……”人群里不时爆发出潮水般的哄笑。
“好看吗?”陆子筝抓住清乔的手,侧过脸温柔看她。
清乔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将身子蜷成一团。
陆子筝了然一笑,转头望着远处那已彻底疯癫的人,将她的手抓的更紧。
“妖孽!妖孽!”杜半仙还在不停嚷嚷着,人们继续大笑。
于是陆子筝也勾起了嘴角,摄魂夺魄,眼露幽光。
西陵篇 菜凶手
杜半仙咿咿呀呀闹了半天,终于有村干部闻讯而来,横眉冷叮
“头生这么大,原来是个空心的!”村干部拿起扁担打他,一副城管纠察队的模样,“快滚,快滚,滚滚滚!”
杜半仙吃痛,就这么半蹦半跳乐呵呵跑了。
清乔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想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疯的?”
陆子筝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漫不经心拨弄着,双目晶莹透亮,像夏季荷叶上的露珠。
清乔摇头,一看对面人脸不对,又赶紧勉头。
“……你朝他扔筷子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
他咧开嘴角,弧度优,眼梢了三分戾气:“他大概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摄魂术的东西。”
催眠!清乔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这个词。
斟酌片刻,她别过头违心赞:“……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陆子筝然甚满意,将她的脸硬生生扳过来面对自己:“神奇?你若真觉得神奇,为什没敢正眼看我呢?”
他将额头抵上来,面庞干净灵秀,吐气如兰:“……你说,你是不是害怕?你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很魅惑?”
清乔无奈回望他,只见眼里烟波泛,阳光照耀下媚彩飞扬,丽无边。
这样旖旎的场景,她却偏偏想起宇宙霹雳无敌肠嘴电眼男欧阳锋的经典台词——“你看我的眼神,不感?酷不酷?不?”
“——简直魅惑极了!”她想笑,又赶紧忍住,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魅惑,魅惑,超级魅惑!”
“如何个魅惑?”陆子筝抬起她的下巴,风神朗朗,饶有兴味。
“——左眼写着‘魅’,右眼写着‘惑’,所以好生魅惑!”下巴被钳的生痛,她只得露出一脸我已便秘七天的痛苦表情。
陆子筝噗的一声笑出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你还要多久才肯离开西陵?”他将下颚贴住她的发丝,轻轻吸一口气。
柔柔淡淡的少,不徐不急,分外清丽。
“这个,我也不知道,至少要先解决了浑水庄的凶杀案吧!”清乔僵着身子不敢动,垂下头喃喃低语。
“哦?那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的师兄师?”他哼一声,从喉头升起几分笑意。
“——莫非你知道?!”她一下柞脱开来,眼睛瞪如铜铃,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他没答话,斜斜瞟她一眼,意味深长。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浑身血液咆哮,她整个人都沸腾起来,“求求你,快告诉我!”
“百闻不如一见。”陆子筝微笑着环住她的腰,“当当哥带你去个好地方,包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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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径,落语深深。
某别致小院,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躲在假山里。
“这是什么地方?”
清乔忍不住开口。她被陆子筝安放在两块巨石间,缝隙狭小,四肢都扭曲成了奇异的天津大麻型。
“……一个适合鸡摸狗的阴暗角落。”陆子筝蹲在一旁,好整以暇拍拍她的头,又轻轻嘘一声,“别说话,好生听着。”
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
清乔顿时噤声。
“这么说,丹顿阁都空了?”黄莺般娇滴滴的声音由远而近,正是神龙阁玉南宫无恨。
“是,阮似穹昨便将派中的精英弟子都带走了,说是要去南疆缉凶。”
有陌生人恭谨作答,应该是神龙阁的下属。
“哼,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脑子不好使也是枉然!”
提到阮似穹,玉的语气里少了往日的崇拜,倒有几分尖酸刻薄。
“无恨!”一个略带阴郁的男声插进来。
“哎呀,申哥!”玉的声音顿变得柔软如水,“怎么样?药王大人怎么说?可有问出那东西的下落?”
“……宋七不肯开口。”那男声沉闷,听起来颇有些不快,“他说我们是白费力气,除了张四丰,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可恨!”伴随着跺脚声,南宫无恨咬牙切齿起来,“那个死老头,我们都连杀他三个弟子了,他还躲在山里稳稳修炼,也不知道出关来报仇!”
清乔身子媚一顿。
“……稍安勿躁。”那阴郁男声又不疾不徐响起,似乎极为胸有成竹,“我已经派人对外宣扬,‘南疆邪教正式挑战西陵,妄图夺下青木人形剑称霸
武林’。你且等着,江湖很快便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嘻嘻,还是申哥你想的周道。”南宫无恨转怒为喜,吃吃媚笑,“多亏你那日在尸体上补了‘九宫痕’,让人以为是那嚣张的邪教右使干的。”
“哼!”只听那男子一声冷笑,语带得意,“你以为阮似穹是吃干饭的?这么简单他就会信以为真了?要不是我杀人时刻意使出邪教的独门功夫,又
故意被那打更的宋七看到,你以为阮似穹真会相信?”
“哎呀呀,说来说去,只能那怪陆思空命不好。”南宫无恨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了几分遗憾,“谁叫他杀人后最喜欢留记号呢?唉,可惜那么的一个
男人,却要因为嚣张而冤死了。”
“你!”“申哥”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莫气莫气,不管怎么喜欢男,无恨还是最忠于申哥的!”南宫无恨似乎害怕,赶紧好言安慰,“自打神龙阁和药王谷定亲,我哪次没听你的话?你
要我接近阮似穹,要我去引陆思空,我不是都一一答应?”
“哼!”“申哥”又是一声冷哼,语调却柔和许多。
然后是娇滴滴的撒娇声,拉扯声,最终化为嘻嘻哈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所以说,是南宫无恨和申尤杀了我师兄师?”
良久,清乔从巨石上跳下来,望着陆子筝缓缓开口。
陆子筝但笑不语,一双眸在中闪闪发亮。
“他们……还想栽赃嫁给你?”她吃力的组织着语言,有些迟疑,“那你身上的伤……是……”
陆子筝挑高眉梢:“除了你那好师叔,世上能伤我如此的人,着实不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清乔哀号一声捂住脑门,“我……我代表师叔,不,我代表整个西陵派,向你说对不起!”
陆子筝一撇嘴,面带不屑:“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雅干嘛?”
清乔轻轻捶他一拳:“我是认真的!你放过我师叔和西陵派吧,他们也是被小人所蒙蔽……我师叔太相信那个叫‘老七’的打更人了,他们之间好像
有很深的交情……”
“——妙笔圣手宋七,天资聪颖,只看一遍便可将招式清晰记录于画上,二十余年来从不失手。”陆子筝打断她,满不在乎一笑,“不光你师叔相信
他,所有江湖人都信他。”
“求求你,饶了他们吧!”清乔目光恳切,神间满是哀求,“请不要与西陵派为敌……”
陆子筝扫她一眼,偏头,扬眉,最后嗄笑出声:“这回看来,倒是真心求我了!”
清乔咬着唇,踌躇着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我都答应你就是。”
陆子筝忽然失了逗弄她的兴致,淡淡瞄她一眼:“不过你要记得,这些都是要还的。”
他这凭空一瞪,忽然生出几分不怒而威的味道,清乔眼望脚尖,沉默着不敢答话。
听完毕,陆子筝将她带出园,来到院墙的小门外。
“不能再送你了。”月光下他眉尖微蹙,面苍白,“我的伤口又开裂,需要运功医治……你沿着这条道直接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便是大路,你问
问街坊,应该很快就能回丹顿阁。”
说完纵身跃过青瓦墙,即刻消失不见。
清乔看的目瞪口呆——什么叫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啊!
愣了三秒,她回神一看,发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巨阴暗巨诡异的小巷里,忍不住打个寒战。
“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啦……”她哼着流行歌曲,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脚步落地,一切安全。
于是她鼓起胸膛开始拼命吸气,一直吸到胸部从飞机场升级为珠穆朗玛,达到再也不能逾越的高度时,“啪啦啦”的甩开双腿朝前狂奔而去。
——大叔,等等我!真相只有一个!我以我爷爷的名义起誓,凶手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像所有逃命的漫画主人翁一样,她的两条腿呼啦啦飞快交替着,滚的像个轮子。
然而只跑了不到五十米,少金田一就偃旗息鼓了。
一个黝黑大汉从天而降,将她牢牢堵死在巷子里。
“胆子不小,居然敢闯神龙阁!”那黑汉五大三粗,抡起一柄大刀便朝她砍来,“去死吧!”
“等一等!”清乔尖叫一声,以手挡头迅速跳开,“大侠饶命!小的只是出来倒的!”
“倒?”黑汉一愣,随即再度举起大刀,“哼!玉吩咐了,见到活物格杀勿论!你倒也得死!”
寒光加厉风迎头袭来,清乔往地上一扑,急中生智高声嚷嚷:“大侠,死之前,好歹让小的留个名儿!”
刀风嘎然而止,大汉稍稍迟疑,终于居高临下道:“……好吧,我也不杀无名小辈,你尽管报上名来!”
“小的名叫——”清乔颤巍巍趴在地上,深深吸一口气,“穆罕默德·艾哈迈德·阿古丽伊·辛辛那提·罕古丽·玛依莎·玛力亚木·巴图尔·热娜
·奥斯特洛夫斯基·别祖霍夫·斯格密特托·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侯赛因··土库曼斯坦·吉尔吉斯坦·迈巴赫……”
“你耍我呀!”那黑汉一声暴吼,抡起大刀就朝她砸来,“哪有这么长的人名儿?!”
“别!别!”清乔边躲边打滚,“你不讲信用!小的还没说完!还剩一千零六十三个字……”
轰的一声,大刀眼看着朝她的脖子直直落下。
是福是,终究是躲不过了。
——呜呼哀哉!苍天呐!想我一世英明,如今居然死在一个口臭男的刀下!
——杀千刀的作者,你这样死心眼的折磨我究竟为哪般?我恨你!
清乔绝望合上双目,眼角缓缓滑下一颗泪滴。
滑呀滑,滑呀滑,小泪滴很努力的游到了嘴角边,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良久,顾清乔终于颤抖着睁开双眼。
——黑汉和他的大刀都不见了,身边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蓝衣美男。
“师叔!”她大叫一声,只觉得世界是前所未有的美好,整个人仿佛像打了鸡血般激动。
“吓坏了?”阮似穹保持微笑,伸手将她拉起,“别怕,凶手都抓住了。”
她蹦起来一看,这才发觉阮似穹身后站着一众手持长剑的西陵弟子。而在他们中间,赫然站着被五花大绑的南宫无恨和申尤,以及方才的黑大汉!
“你们……”清乔吃惊的看向阮似穹。
“我们并未中计。”阮似穹知道她想问什么,自然而然接下她的话,“这点小伎俩还瞒不过我,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偶像啊!膜拜!果然是一块毒辣的老姜!
清乔用无限景仰的眼光看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回头再瞧那群歹人的狼狈模样,她忍不住要叉腰狂笑——还是毛巨巨说的好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邪恶终究不能战胜正义!
“姓阮的,你可别得意的太早!”南宫无恨虽身子被绑,嘴巴却骄纵依旧,“今日你抓了我,是我倒霉!可你别忘了,西陵派往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
“哦?如果玉女说的是神龙阁和药王谷,大可不必操心。”阮似穹莞尔一笑,十成十谦谦君子模样,“两个蛮夷小派,西陵还不曾放进眼里,玉女实
在多虑了。”
“你!”南宫无恨花容扭曲,恨不得能将阮似穹撕碎吞进肚子里,“你别嚣张!告诉你!我家主公迟早……”
“无恨!”一直沉默的申尤忽然打断她,神情焦躁。
“你家主公?”阮似穹淡淡瞟她一眼,不动声色,“可惜放眼这江湖,还没人入得了我的眼。他那三脚猫功夫,也想挑战西陵派?”
摇摇头,语带轻蔑:“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南宫无恨被激的尖叫起来,“你不明白,这世上最厉害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要是我家主公……”
“无恨!”申尤再度打断她的话,声音严厉。
“申哥,你别怪我。”南宫无恨盈盈回头,清媚的脸颊上有泪珠滑落,“反正也活不了,你就让我一口气把话说话,我偏要让这群名门正派的人知道
,他们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
申尤缄口。
“姓阮的,我南宫虽是蛮夷小派出身,可也懂效忠敬主的道理!”南宫无恨扭头看向阮似穹,面色狠厉,“你抓了我们不杀,不就是想引出我们主公
么?告诉你,没门!你想都别想!”
“主公,为我报仇!”她忽然仰天大笑,然后头一歪,整个人瘫倒在地。
有弟子迅速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轻轻摇头:“……服毒。”
清冷月色下,南宫无恨七窍流血,其状甚惨,清乔轻轻打了个寒战。
“……倒是有些血性。”阮似穹咕哝一句,似乎在意料之中,也好像有些惋惜。
“阮似穹!”眼看爱人香消玉殒,申尤顿时狂性大发,“你别得意!我师傅一定会报仇的!什么狗屁江湖,什么狗屁西陵!不过是别人手心里的玩物
,你就等着被满门抄斩吧!”
清乔大惊,迅速扭头望去,只见阮似穹微微挑眉,但笑不语。
“无恨,申哥这就来陪你!”申尤转头望向地上的尸体,痴痴一笑,嘴角淌下一行乌血。
——他也跟着自尽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处理。
“还有一个。”阮似穹忽然开口,打破这沉默。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那黑大汉已经瘫倒在地上,全身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别杀我!”黑大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阮似穹拼命磕着头,“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能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阮似穹扫他一眼,淡淡笑起来。
“小的名叫李小明!”黑汉又朝他狠狠磕一个头,额角渗出鲜红,“小明拜见阮大侠!阮大侠饶命!”
“……你好啊,李小明。”阮似穹继续闲闲落落笑着,漫不经心,“可惜我什么也不想问你。”
他缓缓拔出自己的剑,悠悠然递给清乔:“我们西陵弟子,也从不杀无名之辈,既然他已经报上姓名,现下便任由你处理。”
清乔呆呆看他:“……我?”
“正是。”阮似穹朝她点头,神色坦然,“他刚刚不是要杀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由你处理最合适不过。”
清乔不肯接剑,面露迟疑:“可他也没伤我……这最多算犯罪未遂……”
“他的同伙杀了你师兄师姐!”阮似穹伏下身,在她耳边低语,“莫非你忘记包全才了?”
轻轻一句,引得清乔心中大恸,牙一咬便将剑接了过去。
抬起头,所有师兄师姐都在盯着她,目光殷殷。
往事如流水般从她眼前滑过,法拉利,土豆小王,三层肚皮,糖包子……
然后是更远的以前,钢筋水泥的世界。
冤有头,债有主。
可是冤冤相报,又何时能了?
哐当一声,长剑从她手里滑落。
“……我下不了手。”她颓然蹲下身,“他没有杀包师兄,他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小师妹,他刚刚想杀你!”三师姐急惶的声音插进来。
“他是南宫无恨的手下!要是他活着,将来一定会杀你!师妹千万不可心软!”又有师兄嚷嚷。
“是啊!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神龙阁的人!为包师兄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铺天盖地而来的,都是同样的声音。
黑大汉早已吓的晕了过去,裤裆下一团水渍。
“……可是我下不了手。”
清乔捂住双耳摇头,眼中渐渐有雾气迷茫:“对不起,我下不了手,我真下不了手……”
她跌跌撞撞朝外跑去,失魂落魄,抛开身后一片失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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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夜,小巷尾,云翳遮月,四野暗。
一片寥落的寂谧里,秋虫轻叫,伴着少女低低的嘤咛。
墙头静静守候着一株白玉兰,淡远清雅,香味绮丽。
“好了,别哭了,都快哭成小白兔了。”阮似穹终于出声,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家……是不是都对我绝望了?”清乔抬头,边抹泪边抽噎,“大叔,我是不是不配做西陵弟子?不配做一个江湖儿女?”
“确实不配。”阮似穹莞尔,眼中几分揶揄,“没有武功,胆子也小,实在不够决断。”
“可是!我的家乡是一个法治社会,不允许私自行刑……”她显得颇有些委屈,“如果人人都有随便杀人的权利,普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人都可杀人,这就是江湖。”阮似穹摸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快意恩仇,强者为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变强,想称霸
武林。你要学着习惯这一切。”
“好可怕……我不习惯,我不想习惯!”清乔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大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帮我,我一定要回家……”
阮似穹知道她是吓坏了,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起来:“好,好,大叔一定帮你。”
得到了承诺,清乔心满意足合上沉重的眼皮。
其实她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
比如南宫无恨的那声“主公”,又比如申尤的那声“满门抄斩”。
——神龙阁,药王谷,刀削面脸,段玉。
千丝万缕间,她总觉得,事情的真相远远不似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然而她太累了。
阮似穹的怀抱安全而温暖,她终于沉沉睡去。
她并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此刻正燃着一场熊熊大火。
浑水庄的神龙阁别院,过了这夜就要化为灰烬,再也寻不着踪迹。
西陵篇 菜掌门
雨后的西陵山,万物静栖,湖水澄澈。轻风吹开漫山草木垂眉的惆怅,粒粒碎石包裹着黄金般的阳光。落叶如羽,流水轻盈,秋日悄然而至了。
在这好而静谧的山谷里,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歌声:
“绝招!好武功!问世间多少个能上高峰?
成功!威风!男儿有多少真的是英雄?
谁~是~大~~英雄?!”
伴随着传世名曲,有个身背箩筐的少从山坡上摇摇晃晃走下来。
身姿翩跹,大眼忽闪,步履轻快虎虎生风。
“嘿!”
“哈!”
“喝!”
山路崎岖,需要时不时左蹦右跳避开泥泞坑洼处。几番来回,少脸颊红如,汗珠大颗滑落。然而她并不觉帝,恰恰相反,她一直面带微笑,因为在她
肩膀上,在那个大箩筐里,装着让全西陵,甚至全江湖都不能寐的宝物!
“小师,又去打猪草吗?”
途经离三堂大门,门口有年纪稍长者笑问她。
“是呀!”少仰起粉扑扑的小脸,神采飞扬,“鲁师兄,我已经打满四十一次了!这是第四十二次!”
“加油,小师!”鲁朝她肩膀上捶了一拳,眼中不无羡慕,“我们都支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嗯!我一定全力以赴!”少一脸神圣,脸庞放光,“我定会不辱师命,打完这一百零一筐猪草,得到面见掌门的机会!”
“……啊,又来了!”
王天山望着院子里乐呵呵晒草的娇小身影,不由垫露悲愤,仰天长啸。
“阮似穹!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他转回身望向身后男子,神懊恼,“这小丫头自从回山后每天都去灵药谷里打猪草,雷打不动,从不间断!”
“……不捍?”阮似穹侧过脸,微笑,一袭轻薄蓝衣,透出浑然天成的灵秀,“这说明你堂下弟子有恒心,有耐心。孺子可教,王堂主,可喜可贺啊
。”
王天山剜他一眼,没再说话,心里却痛的揪成了一个小球球——那灵药谷里种了多少他哟敷脸白的秀容草啊!可恨甘小乔这个不识货的,已经砍掉快
一半了!
——你们就是上天派来灭我的!他这样想着,越发不甘心,又瞪阮似穹一眼。
阮似穹眼望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脸颊发白,白的几乎透明,眉宇阴霾,一如雨前沉郁的天空。这样萧瑟的沉寂,似一张浸透了墨的纸,微微
一动就要滴下水来。
那一瞬间,王天山忽然想起甘小乔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哎呀,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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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灵药谷。
打完第四十三筐猪草,顾清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打算好好歇口气。
忽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四下打量,睹见山坡边的大树下有一个不明物体在挪动。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左右平移打满了补丁的屁股,再看身形,似乎是个孩童。
仔细一瞧,只见那孩童伸出一只小手,正努力拔着地上五颜六的蘑菇。
“吃不得!”出于敬老爱幼的条件反射,她捡起一颗碎石头砸去,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到树下。
“这是有毒的,吃不得!”将蘑菇夺下,她迅速朝山下一抛,有多远扔多远,“小朋友,越是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
“咦?你又没吃,怎知这蘑菇有毒?”
对面人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浑浊的双目。
清乔顿时身子一颤——别看眼前这人身形只有孩童大小,虽长着一张八旬老翁脸!配合着历经沧桑的破锣声线,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什么看?!没见过矮子吗?”
老头被她盯的不耐烦了,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矮怎么了?矮也有错吗?”
“喝!”老头做出一个标准的黑虎掏心。
“哈!”老头摆出一个经典的虎鹤双形。
“矮子也可以健康快乐!”只听哗的一声,老头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大鹏展翅完收尾。
“……精彩!精彩!十分精彩!”
“嘎吱”一声将脱落的下巴拨回去,清乔啪啪啪使劲拍起手掌:“老爷爷,怪不得别人说,凡是浓缩的都是精品!我今天可算见识了!”
“哼!”老头被她夸的很高兴,一甩头,满脸的褶子都飞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堂的啊?”他捋了捋稀疏得只剩下三根的胡子,神情倨傲。
“……我叫甘小乔,是离三堂的。”清乔纳闷他的态度,挣扎两秒,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哦——”老头的口气顿时充满鄙夷,仿佛所有的话都是从鼻子底哼出来,“原来你师傅就是那个没本事、没智慧、没才情、没貌的四无老人王天山
?”
“呃……”虽然清乔打心底里赞同这句话,然便附和,只能选择沉默。
“对于这种师傅,你们怎么还能继续跟随呢?应该坚决鄙视之,蹂躏之,践踏之!”老头瞪她一眼,面露不满,“我说,你们怎么还不造反啊?”
“呃……其实、其实我们师傅也挺好的……”清乔一边擦汗,一边绞尽脑汁搜刮着王天山的好处,“他丰富了西陵的视觉效果,为江湖缔造了一批风
雪月的传奇……”
“长的好有什么用?一群绣枕头!”老头冷笑一声,语带不屑,“你自己刚刚不也说了?越是好看的东西,越要警惕!”
“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偏概全……人也有好的,比如阮似穹……”清乔嘟起嘴,小声返,“您不能搞外貌歧视……”
“哦?莫非你认识阮似穹?”老头眼中有精光闪过,“不对,我应该问,他是不是认识你?”
“认识,这猪草就是他让我打的。”清乔说到这里,不面露得意,“阮师叔说,等我打满一百零一筐,他就会带我入关面见掌门,学盖世神功!”
老头闻言面大变,镇定自负通通消失,换上一脸的惊恐:“他他他他他说要带你入关见见见见掌门?”
“嗯。”清乔点点头,不明就里。
“哎呀!”老头从地上跳起,又拧着眉头踱了好几个来回,做苦大仇深沉思状。
“你!”他忽然停下步子,目光如炬看向清乔,“那个……什么什么乔?”
“甘小乔。”清乔善解人意接过话茬。
“嗯,甘小乔!”老头又捋了捋胡子,神情严厉,“我命令你,速速背我下山,落日前务必要赶到西陵离三堂去!”
“啊?”清乔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背你啊?”
“因为——”老头深呼吸一口气,颓然倒在地上,“你忍心让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家走整整二个时辰的山路吗?”
“……喂!您不是挺健康快乐嘛?!”清乔忍不住吐槽,“还会虎鹤双形呢!”
“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你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老头噌的跳起来,唰唰跑到清乔的箩筐旁,捞出猪草,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好徒儿,快走快走!”他从箩筐里伸出一只手,拼命摇晃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初秋的午后,踏着阳光走在山间小路上,聆听着小鸟的歌唱,这样的时光倒也算惬意。
只是……除开身后这个沉重且不安分的大箩筐。
“喂!”
当第四个带着口水的果核砸到脸上时,顾清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老头!你在干什么?”牙关紧咬省略一个“死”字,她停下脚步,指尖嵌近嫩肉里。
“哦呀?我在吃下午点心啊!”
干枯的小手从后面伸出来,捧着一个水汪汪的大鸭梨,还是被咬了一口的。
“你想吃吗?想吃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清乔张嘴刚想回话,却见那鸭梨飞快缩了回去,身后响起唧唧咕咕的诡异笑声。
“可惜,就算你说了我也不能给你吃,因为只剩这一个啦!”
“你……”清乔只觉得脑门上黑线三条。
“我爱吃梨,吃梨好好!”小老头以光速啃完梨,呼啦将梨核一扔,又“呃”的长长打了一个嗝。
清乔暗自舒一口气,心想这下终于可以消停了。
“欧,接下来该吃板栗啦!”伴随着欢呼声,一个坚硬的黑壳从箩筐里飞出,在空中划出优的曲线后,“biu”的一声降落在清乔的天灵盖上。
“你你你!”清乔身子发颤,拳头上青筋暴露,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名为“崩溃”的精神建筑边缘。
“不用过于崇拜我哟!”老头的声音非常淡定,透着一种世外高人的平和超脱,“倘若你潜心修为专心练武,一百岁时也会有这样的好牙口。”
“……敢问老爷爷尊姓大名?”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清乔强忍愤怒,沉静开口。
“姓就免了,我的名是以数字开头的。”又一个板栗壳飞出来,砸在清乔肩上,“简直如雷贯耳啊!你肯定听过。”
“哦,原来是三寸丁先生,失敬失敬。”清乔不以为然瘪嘴。
“胡说!”箩筐猛烈抖动起来,有人在里面上蹿下跳,“明明要比三大那么一点点!你再猜!再猜!”
身后重量陡然加大,清乔实在扛不住,“嘭”的一声连人带筐摔倒在地上。
“莫非是五寸丁?!”她惨白着脸爬起,发现箩筐翻转,小老头正四仰八叉平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哼哼。
“我、我、我叫四……四……”
“四丰掌门?!”清乔灵机一动扑上去,将老头迅速扶起来。
“咳咳,你、你还算识相……”小老头涨红着一张脸,拼命咳嗽,“快、快把我放回去……我、我要下山……”
清乔手忙脚乱将他拎进箩筐里,嘴里小声嘀咕:“真是掌门大师?怎么这样不经摔?”
“我内风湿,关节不好!”啪的一个爆栗子,老头的动作疾如闪电,“你见过一百岁胃口还这的老年人吗?得点儿关节炎有什么了不起,你有意见啊
?”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得知眼前的小老头就是她要找的掌门,清乔哪里还有什么意见,赶紧乐呵呵蹲下来,乐呵呵背上箩筐,乐呵呵迈开步子,
幸福的泪流满面。
“小丫头,你和阮似穹很熟吗?他怎么会答应带你去见我呢?”
歇息片刻,小老头又生龙活虎起来。
“……不是很熟,不过也有那么一点点,大概介于五分熟和七分熟之间……”清乔埋头赶路,谨慎作答。
“屁咧,你骗我!”老头哈哈大笑,“自己的徒弟我还不知道?如果他不是百分百信任你,怎么会要你来这灵药谷打猪草?我说,你们之间肯定有什
没可告人的秘密,哇哈哈!”
哇哈哈……哇哈哈……小老头邪恶的笑声响彻山谷。
“敢问掌门大师,此话从何而来?”清乔诧异竖起双耳,莫非这打猪草另有隐情?
“呃……呃……”老头知道自己说溜了嘴,不住双手捂口面露懊恼,“你问那么多干嘛?快走,快走!太阳就要落山了,晚一步我就扒你的皮!喝你
的血!抽你的筋!”
——哼,这个只有三根毛的老怪物!
清乔一边腹诽,一边迈开步子悻悻朝山下走去。
远山霞雾,落日鲜红,这将是西陵派一个难以入眠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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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离三堂,阮似穹清风伴月的笑容抢先映入眼帘。
“今天的份打完了?”他正坐在雕窗旁饮茶,怡然自得,很是享受。
“没。”清乔晃晃脑袋,将箩筐从肩上脱下来,“猪草没打回,倒是打回一个老妖怪。”
“哎哟!”竹筐里伸出一条细腿,狠狠踹了她一脚。
“师傅,出来吧。”淡淡一声唤,阮似穹似乎对一晴婴料,清乔不由得瞪大双眼。
“……呜呜呜”箩筐里传来阵阵暗哑的啼哭声,凄婉哀切,“呜呜呜呜……”
“出来吧!”阮似穹叹口气,面上有三分无奈,“你溜出关采蓝彩毒菇的事,我权当不知道,也不会告诉长老们。”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影从箩筐里迅速蹦出,似离弦的箭一般蹿到阮似穹跟前:“说话要算话,不许反悔!”
“我几时骗过你?”阮似穹莞尔。
“——好徒儿,真是挖的好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