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囧事第30部分阅读
午门囧事 作者:未知
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佩在她腰间的青色宝剑,在朝阳的抚摸下闪耀着清澈的微光,温柔又含蓄。
————————多好一个剑人啊的分割线————————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马纳和小乔都还没有回来。
清乔中焦急,坐立难安,一个劲儿在房间里打转。
“发生什么事了吗?”段玉见她神色异常,望向她的睑十分关心。
清乔心中满是怀疑和害怕,不敢对他讲出事实,只能极力摇头否认。
“是不是临着要回家,太兴奋了?”
段玉面色微变,但并未生气,声音反倒越发柔和:“我看不如再多住一阵子,等你好好修身养性?”
“不要!”清乔转头大叫,声音尖厉。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她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也许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回家吧,回家吧!回了家,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她这样想着,像一只无助的鸵鸟将头埋进沙子里。
段玉一征,眼神渐渐暗下去,炽热的火焰化为灰烬。
“好,我会传令给乌衣卫,明日就起程去庞陀关。”他淡淡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夜深人静。
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清乔惴惴不安怀疑马纳和小乔是否遇到什么不测时,窗外终于有了动静。
“啪嗒、啪嗒!”
两只鹦鹉扑腾着飞了进来,钻进了鸟笼,径自梳理着羽毛。
“来,好孩子,说给我听听。”
清乔想起当初阮似弯吩咐它们时说的话,有样学样。
马纳和小乔看了她一眼,静静张开了嘴。
“主公!我们只差一步便可到祭坛了,为何要在这儿连续待上好几天?”“因为有人不想走。”
“主公!既然他们不走,为何不将他们通通除掉?我们已经将祭坛找出来了!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主公多年的愿望眼看就可达成,何必…… ”
“不用,己经等了整整一百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
“主公!主公恕我多嘴,主公是否……是否…… 是否在意那个小妖女?主公万万不可动情啊,我们只是利用她……”
“自以为是的蠢货,滚!”
马纳和小乔,再一次圆满完成了他们的复读机任务,语气,音调,不差分毫。
每听一句,清乔的手脚就冰凉一寸,听到最后,她的全身己阴寒彻骨,冷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口口声声叫着“主公”的,是那个刀削面脸男,她听过他辱骂包师兄的声音
然而这回答之人,这回答之人… …
这回答之人的声音,她是那么的熟悉。
“不吃人脖子也可以,我要吃鸟脖子,你得给我弄去。”
这是他对她提的第一个要求。
“敢问小美人芳名?
“我?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小女子名叫丁丁。”
“哎呀太巧了!我叫当当,咱俩岂不是天生一对?
这是他第一次用假身份跟她对话。
“哼,到头来,你终究是信别人多一点!
这是西陵山上,他与她的第一次决裂。
“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一直等着你认出我。”
“欢迎来到我的地盘,尊贵的公主殿下。
这是他第一次,取下面具用真身份面对她。
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那么亲,那么近的人。怎么会是他?为何会是他?“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 ”
目光呆滞地望着马纳和小乔.她嘴里喃喃自语起来.
马纳和小乔看也不看她,依旧低着头,喝水,吃食,梳洗华羽。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成了一场虚空。
动物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人会。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身体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是从未有过的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不!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拒绝接受!
我不能相信!
她回过神来,在沸腾的脑子就快烧成糨糊前,打开门朝外狂奔而去,娇小的身躯和夜风融为一体。
找到陆子筝的时候,他正在客栈后的小院里泡温泉。
月色下的他是这样美,桃花眼闪烁如星辰,青丝荡漾宛如丝绸,水面波纹轻轻拍打着玉瓷般的肌肤,风华绝代,连神都忍不住要嫉妒。
“哟,妹妹胆子不小,这么晚也敢跑来偷窥?
不用回头,仅凭脚步声他便己知道是谁贸然造访,于是薄唇微抿,调侃的话语轻佻一如往日。
清乔站在池边看他,一言不发。
她紧紧捏着拳头,要费很大的劲才能让自己的牙关不咬出声音。
察觉到气氛不对,陆子筝转过身来看她。
银白月光下,少女的身子瑟瑟发抖,一双撞孔却嗜血般红得惊人,仿佛受伤的小兽,无助而惊惶,凶狠却又脆弱,充满极度的寒冷和杀气。
“怎么了?
他皱起眉头,从未见过这样的清乔,仿佛入了邪道般充满戾气。他心中的她,一直是个天真丫头,虽然偶尔会耍些小聪明。
“小乔,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拔开雾气腾腾的水,他一步一步走到清乔跟前,仰起美丽的脸:
“你是谁?
回应他的,只有这冷冰冰的三个字。
陆子筝一怔,眼睛迅速眯起。
“你、是、谁?
少女倔犟地望着他,固执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涌动。“我是谁?
眼眸迅速暗沉下去,陆子筝妖娆一笑,随手朝她弹起半朵水花,面容更显艳丽。“我是陆司空,是当当哥,也是神官大人,妹妹你喜欢我是谁,我便是谁呀! “为什么,要骗我?
温热的水珠溅在少女面颊上,然而她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喃喃自语着,身子一寸寸短下去,短下去,最终蜷缩在地上。
“为什么,要利用我?
她对他的调笑置若罔闻,身子紧紧缩作一团,仿佛有无数魔鬼正拿刀刻她的肉抽她的血,而她手无寸铁无力反击,只有这样做才能勉强保护自己。
陆子筝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雪一般白。
他朝后退了一步,在哗哗的水声里,闭上眼睛。
他很明白她知道了。
虽然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的。
“你抬起头,看着我。”
再度开口,他的声音是说不出的冷冽,退去了浮华和妖娆,只剩凉薄与无情。
“看了这个,你就会明白了。”
于是清乔抬起迷茫的睑,泪汪汪地看着他。
只见他背对着她,从水中“哗”地站立起身。
雾气氤氲,月光贪婪地亲吻这具精壮完美如同天神的身躯,在那赤裸的背脊上,刻着一只红眼六牙的狼头,水波拍打下光影迷离,狼头仿沸有生命力一般张牙舞爪,充满邪魔之气。
“所有人都以为,边牧王的刺青是刻在胸膛上。”
陆子筝的声音远远传来,千静无波,无悲无喜。
“可是到了我这一代,母后为了让我避过灭顶之灾,违背祖训将狼头纹在了背后。”
“你、你… … ”
清乔彻底惊呆了,倒抽一口冷气,完全停止了哭泣,“你、你… … 我、我”
“你以为你真是边牧国公主?
陆子筝朝她转过身来,烟雾缭绕间,看不清表情。
“你只不过是我母后捡来的弃婴,身上的梅花印也是我母后所烙,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保我的性命。
“不、不… … ”
寒气随着四肢刺入骨髓,仿佛将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清乔一边后退,一边惊慌摇头,“空空大师他说我、他说我… … ”
“空空?”陆子筝像听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思空,空空,难道你真没有察觉这两个名字之间的联系?
他的脸高高仰着,张狂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色血丝。
“我才是空空亲手抚养长大的第四代遗孤!所谓思空,是希望我不要忘记他交代的事情。”
“你们… … ”清乔征怔站在原地,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有光影闪烁,“他骗我… … ”
“空空是边牧国国师,这是真的。
“他独立抚养边牧皇族遗孤长大,这也是真的。
“边牧皇族遗孤到了第四代的时候,世上诞生了拥有复国之力的逆天星,这还是真的。(aowo)”
“只不过,那逆天星并不是边牧国的皇族遗孤,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这个人,就是你。”
陆子筝转头看她,眼神清冷。
“我们在树林里捡到你的那日,天象极端异常。空空观天后对我和母后说,此女乃逆天星降世,将来身上会有一场异变,重生后的她将有能力集齐传说中的四灵,只有她能打开边牧族复国的大门,实现我族报仇雪恨的愿望。”
他的声音越发冷凝,背对看光线,有浓浓黑暗在那掩藏在睫毛后的瞳孔里蔓延,仿沸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无声无息朝清乔靠近。
“我们收养了你,在你身上烙了梅花印。”
“然而你带来的大火,烧毁了我们居住的村庄,也烧死了我所有的亲人。”“空空将你交给顾尚书抚养,我则去南疆跟随隐巫师学习法术。”
“我一直等着你发生异变,直到有一天空空告诉我,你重生了。”
他的神色是这样平静,语句却句句锋利,桃花眸里充斥着片片暗红,深邃难以测明。
“你、你一早就知道我?认识我?
恐惧像毒蛇,一点一滴啃噬着身体,“这么说,当年后花园我们的相遇… …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将九转清音铃交给你。”
陆子筝的声音,无情而机械,虚无缥缈得几近可怕。
“为了让你心甘情愿走上找寻四灵的路,我们几乎费劲了所有心思。你防人之心太甚,很难受人摆布,于是我只好一路跟着你,监视你。”
天地瞬间翻转,仙境变成了炼狱。
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想不了,莫大的震惊在顷刻间呼啸而来,排山倒海,将整颗心都席卷走了。
清乔就这么呆呆站在那里,呆呆看着他,绝望,无力。
“一路走来,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这么顺利?我为什么总在紧要关头时帮助你?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找出青木人形剑,我手下的人费了多大一番力气?
月亮被乌云所蔽,夜空漆黑没有半丝光亮,只有陆子筝的一双妖瞳灿若繁星。
“南宫无恨和申尤是你的人?
闭上眼,她深深深呼吸,“神龙阁和药王谷,是不是全部听命于你?
“己经没有神龙阁和药王谷了,早被一把火烧光了。”
勾起嘴角,池中人的笑容是那样邪魅残忍。
“本来他们都不必死的,这计谋如此完美,谁都不会起疑。”
是啊,故事里被设计冤枉的人,谁能想到,其实这计谋就是他本人策划的呢?
原来老天爷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猫窝)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那好师叔居然真的怀疑到了我的头上。他故意用剑划破我的衣服,想着我胸前是否有纹身―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怀疑过我身份的人。”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低低渭叹:“可惜,可惜。”
“包师兄… … 也是你派人扮成乌衣卫杀的?”颤抖的声音,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
“是,因为我不能冒险让你爱上段玉,那样子你就会放弃寻找四灵。”陆子筝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能等,我等不了!
“那你亲手杀了空空… … ”
“空空没有死,那不过是一场演给皇帝和王爷的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对我毫不怀疑。当然,也包括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我的你。”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复国?
望着那似曾熟悉的陌生人的脸,清乔只觉得心空了,脑中也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哈哈!
陆子筝仰天大笑,妖异邪魅的睑上满是轻佻和残忍。
“段老狗为什么灭我全家?为什么占我疆土?为什么要对我的族人赶尽杀绝?这么多个为什么,谁又来回答我?!一寸河山一寸血,我边牧族的仇恨要谁来偿?要怎么洗得清?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 ! ”
他逼视着清乔,双目如炬,不甘与恨意在他心中疯狂蔓延,残酷而血腥的回忆吞噬着他的灵魂,仿佛烈焰般要将他焚毁殆尽。
“你不会知道,我为复国这一天作了多少准备!受了多少非人的待遇!我三岁起隐姓埋名拜入隐巫师门下,经历了最残酷的历练和折磨,承受了最可怕的考验和虐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如今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段姓皇帝踩在脚下,让文武百官都跪在我面前!
滔大的怒火激得大地和空气颤动起来,水波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啪嗒!啪嗒!
“可是不够!这怎么够?!我要光复属于我的国家,我要改变历史,我还要这群人通通为我的家族偿命!偿命!
他的身影暗沉,面目扭曲,狰狞的眼里全是血丝― 他己不再是子筝,不再是当当哥,他成了魔,入了地狱。
清乔站在原地,紧紧咬唇,忍着想让自己不哭出声音。
可是那么难,那么难啊,从未有过的绝望将生命力从她身上抽空,巨大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撕裂。
原来那么多次亲昵的示好,是因为害怕她真的会留下不走,所以才拼命试探。原来之所以从不挽留,是因为他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她的泪,她的汗,她的血,最终是为了成全他的野。
“其实我早已暗示过你。
陆子筝忽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凉薄与淡漠,拿起池边的白衫,轻轻披上。
“可借这天地太小,容不得我。”
他从水中直立起身,一甩湿渡渡的长发,衣袂在夜风中翻飞如梦。
“与其靠天庇佑而苟活,不如与天并肩竞自由!
望着他的出尘身姿,清乔恍然想起在芦苇荡里,他遥立于船头,确实曾这样对她说过。
那时她上了他的贼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你上了这船,我觉得很高兴,我这一生,从没有如此开心过。”
他还说过很多次“我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没有。
往事是多么美好,只是经不起岁月一再碾压打击,甜蜜最终变成刻骨的哀伤,痛彻心扉不堪回忆。
“我、不、会、让、你、如、愿。”
巨大的背叛和欺骗,让仇恨和痛苦拧成一股惊人力量从脚底涌起。清乔红着眼拿出系在腰间的剑,拔开,举起,朝眼前人挥去。
结束吧,就让一切结束在这里!
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
轻轻一侧,陆子筝躲过剑气,反手钳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喇”地朝剑鞘扔去一道符咒,快如闪电。
他完全控制住了局势。
然后握着她的手腕,步步紧逼。
“好妹妹,你知道事到如今,我为什么不杀掉你们直接拿走四灵吗? 他歪头盯着她看,微微一笑,然后伸出舌头,缓缓舔抵起光亮锋利的剑身。“因为,你的剑。
他忽地朝她凑拢过去,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吐气如兰,语气呢喃仿佛情人爱语。
“青木人形剑,如果不是主人完全自愿,根本就拔不出来。”
他的气息是这样诡异,面容残忍而又蛊惑,就像蚕食人心的妖魔。
清乔忍不住浑身颤抖。
“我呢,原本打算在祭坛里,等你将剑身插进祭器以后,再杀了你和那段王爷的。”
他舔一下她的眼睫毛,轻轻吸走上面的泪滴。
“如今多亏你想杀我,这剑鞘被我用咒封住,剑身再也放不回去了。”清乔终于哭出声来。
“今天高兴,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陆子筝欣赏着她脆弱的表情,非常满意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你知道,青木人形剑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吗?
他眷恋而爱惜地吻上她的嘴角。
“因为你那个傻师叔,用他的性命换了这把剑,现在灵魂还被锁在这剑里呢! 然后是他的唇游走到她的唇上,示威般轻轻啃咬。
“自从他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真是可借。”
这是最后而致命的一击,清乔被完全而彻底地击溃,粉身碎骨,所有的勇气都化作了灰烬。
“多谢妹妹成全。”
轻轻一拧,脱掉她手上的九转清音铃,(猫+窝)松开依旧呆滞的少女,他拿着剑,扬长而去。
清乔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哭,没有叫,没有追,悲哀到了极致,是连一滴泪也没有了。
第十九章饭回家
十月的夜正好,将凉未凉,段玉坐在雕花末边,华服微松,神情墉懒,喝酒闻香。
“王爷真的决定明天就动身?”座下的邢四怯生生开口。
“我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有些微醇,段玉的脸颊泛红,眼若星辰,“你传令下去,只管准备就是。”
“可是… … ”可是王爷怎么看怎么不情愿啊,该不是在和那个杀千刀的顾家小姐枢气吧!
“她走不了的,我心中自有分寸。”段玉破天荒没有对他的犹豫生气,反而冲他一笑。
邢四被这倾国倾城的一笑震撼了一一无论看王爷笑过多少次,再看他还是会觉得头晕目眩的。
“她心有眷恋,舍不得。”
端起杯,抿一口,段玉的声音甘冽醇厚仿佛陈年美酒。
“我陪她走这一遭,不过是游戏罢了,最终她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你等着看便是。”
邢四赶紧叩首,躬身退下。
王爷一向是这样的笃定,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可是… …
他忍不住回头看窗边那对影独酌的人。
可是他是否知道,这世上最不能笃定的事,便是感情呢?
喝完了小半坛上好的桂花酿,段玉放下酒杯正准备歇息,房门忽然发出砰的一声。
“顾小姐,还未通传… … ”
乌衣卫们又惊又急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在和谁拉扯,却又生怕伤了那人半分。心中一荡,等的人来了,于是整衣,转头,开门。
却见顾清乔站在门前看他,浑身湿渌渌的,仿佛一只不幸溺水的秃毛鸡:“怎么这样狼狈?
心头想好的话全部都咽回去,段玉大吃一惊,赶紧伸手将她拉进房里,拿出自己的外袍为她擦拭。
擦着擦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从头到尾,清乔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紧紧咬住下巴,眼神暗如死灰。“小乔,怎么了?
他捧住她冰凉的睑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没事,我只是需要冷静。
清乔忽然清醒过来,捉住段玉的手,目光炯炯。
“王爷,你听我说,有件事要告诉你,请你务必保持镇定。”
她望着他,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声音坚定。
段玉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
深吸一口气,她用平和、连贯、不带感情的陈述句说道:“神官应遥是真正的边牧皇族遗孤命,他现在拿了三灵去找午门了,他的目的是改变历史,让段家人偿命。”
段玉的睑色在烛火映下顿时如纸一般,几近透明。
“王爷,不要怕!我们还有左青!现在我们马上动身去庞陀关,还来得及,来得及!”
清乔紧紧握着他的手,满脸坚毅,仿佛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
“左青是神驹,我们连夜快马赶去,最多只需一天。没有三灵也不要紧,我们在庞坨关守着,一定要拦住神官,一定要拦住他!”
方才巨大的震惊,让她的头脑变得非常清晰。
她是这样的冷静,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月朗星稀,牵了左青出来,段玉飞身上马,拉起清乔的手,将她抱在怀里。策马扬鞭,云端驰骋,大漠豪情,佳人在怀,这本该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目的地却是这般险恶难测。然而怀中的佳人冷得像冰。
她对身边的一切都置若惘闻,只是紧紧盯着前方,除了黑暗,眼里什么都没有了。段玉突然感到莫大的恐俱。
即使在他得知佳人来自异乡打算离开此地回家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恐俱。因为那时他在她眼里还看到了感情。
不管那份感情是对谁,他知道她心里多少是不舍的,他觉得自己一定还能留住她,所以才甘心陪她踏上这回家之旅。
她说过,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她开心,你便开心;她伤心,你便跟着伤心;你的世界有一半都是她的,她的幸福便是你最大的幸福。
她说他不懂,于是他学着去懂,学着去明白,学着去改变自已的一点一滴。可现如今,她心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完全的空荡荡,仿沸这里再也没有什么能牵绊住她。
他开始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用披风紧紧裹住怀里的少女,生怕她像蝴蝶一样,展翅飞去。
快马加鞭,二人终于赶在拂晓前到达了庞陀关,左青大约是发挥了全部威力,当场倒在地上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已。
正在察看伤势,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轻笑声一一“段王爷,原来你也只有这点本事。”
转头一看,却见洁白宽广的沙石地上,陆子筝身披龙袍,踏着银光慢慢走来。他坐下的是魔兽天马,用血饲养,却极端优雅美丽,宽大而洁白的羽翼在空中飞舞,每走一步仿佛都踏在悠扬的弦乐里。
原来他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哪怕养一只宠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和夜叉鬼在这里等了你们许久,差点儿还以为你们就赶不上了。”
陆子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仿佛能溺死人的毒药。
烈火熊熊之际,突然被兜头砸下漫天的冰,地上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本来我觉得,先杀了你们也可以。”
陆子筝上下打量着他们,眼神怪异妖烧。
“可是现在我觉得,亲眼让你们看着我颠覆历史,更有趣,更刺激。”
段玉的肩膀忽然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有鲜血顺着他的袖管流下来,滴答落地。
“啧啧啧,段王爷,你为什么这样不自量力?”
陆子筝朝他摇摇头,语带填怪,满脸可借的表情。
“虽然你们段家人迟早都要死,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急。”
“你对他做了什么?! ”
清乔扶住身边人摇摇欲坠的身躯,望向陆子筝的眼里是刻骨的恨与仇。
“好妹妹,你心疼了?”陆子筝笑嘻嘻看着她,不以为意。
“哥哥我只是用咒术缚住了他的身体,越挣扎便伤得越深,妹妹你还是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话音落毕,轻掉马头,转身朝旁边走去。
“妹妹不是想见午门吗?随我走便是,我带你。”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清乔在他身后喊着,带着哭腔,撕心裂肺。
“这才是本来的我,以前你看到的,全都是做戏:”
陆子筝没有回头,就这么一路朝前走着,背脊挺得笔直。
“以前你曾说过,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是不是真的?”
清乔的声音再度响起,悲戚而苍凉,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策马扬鞭的身影顿了一顿。
“假的。”他轻轻说。
“假的。”他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 听。然后他朝夜叉鬼狠狠抽了一鞭子,夜叉鬼吃痛,仰天长啸,撒开蹄子朝前奔去。清乔跌落在地上,捂住眼睛,肩膀拼命颤动。
没有泪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泪了。
曾经有个穿越的女孩,她自以为是命运的宠儿,意气风发高举宝剑对老天说: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哪知风云际会的天雷,不偏不倚恰好打在剑上,将希瑞劈焦了。
午门原来是一个这样小的祭坛,仿佛简陋的山洞一般。
祭坛上放了三个空的盛器,分别是环形、圆形、长方形,应该就是专门用来装灵物的。
清乔和段玉都被施了缚身术,咬牙切齿站在祭坛的角落里。面色痛苦。段玉几次想挣脱法术,最后陆子筝素性将嘴巴也给他封住,不许他说话。然后,在这个破旧的小祭坛里,出现了清乔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空空。
“殿下。”
空空还是那么胖,那么圆,睑也还是和谐的糯米老头脸,可是他对陆子筝的称呼己经变了,他的身份也变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请殿下启动祭祀。”
如今他穿的不再是僧袍,而是法师的服饰,只见他来到陆子筝而前,恭谨地呈上放着灵物的托盘。
陆子筝点头,拿起托盘。
然后空空卑躬屈膝退到一旁,抬头用热烈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小主人。
他的眼神是那样骄傲,仿佛陆子筝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成就,这一辈子的宠爱。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清乔一眼。
面对祭坛,陆子筝开始焚香,净手,面色虔诚。
“说谎的最高境界,是九句真话里掺一句假话。”
“演戏的最高境界,是己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表演。”
苍老的声音幽幽传进清乔的耳朵里,居然是空空。
“真亦假来假亦真,顾姑娘,你虽有防人之心,也算机智过人,可借你的对手是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殿下早已习得顶尖法术,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了,你若是乖乖听话不反抗,也许还能留一条活路。”
清乔没说话,只是眼神空洞,无助地看着前方。
“其实,老夫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关于你身上的梅花印… … ”
说到这里,却见陆子筝已经祈祷完毕,开始朝祭坛上依次放入灵物。
定天珠放进去了。
九转清音铃放进去了。
然后,是青木人形剑。
清乔眼睁睁看着他咬破了中指,分别将血滴到灵物上:
一滴。
两滴。
三滴:
她绝望地闭眼猜。
祭坛上忽然腾起大片粉色的烟雾,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呼啸着刮起风,汹涌莫测。
陆子筝和空空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旋涡刮了许久,渐渐地,有光亮从旋涡中心一点点扩散开,最终推开了所有风浪,空中出现一道五光十色瑰丽的门来:
“何人扰我清梦?”
门中有声音问话,中气十足,气宇轩昂。
“边牧王陆思空,集齐四灵求神仙了我一个愿望。”
陆子筝答得毕恭毕敬。
“你有什么愿望?”门中声音问,“想去哪里?”
“我要去一百年前,我要改变牧国被屠城的历史,我要光复我的国家!”
陆子筝答得咬牙切齿沙斩钉截铁,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都在欢腾,都在呼啸一一等了这么久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再也没有眼泪可流,清乔颓然地靠在墙上。
段玉拼命挣扎着想挣脱缚身术,双眼猩红,可是这样反而伤得更重,血流过多,几近虚脱。
“你刚刚说,你叫陆思空?”门里的声音似乎迟疑了一下。
“是。”陆子筝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对呀。”门里的声音小声嘀咕起来。
陆子筝和空空的脸色顿时变了。
“敢问神仙,我的名字有何不妥?”
陆子筝咬牙切齿铁青着脸开口,手紧紧捏成一团。
“你等等啊? ……我们这里有常任理事投你反对票… … 得开会商量… … ”门中声音似乎非常为难。
“我反对!”
光影变换的门里,朦朦胧胧走出一个人来,蓝衣飘飘,青丝飞扬。
“我反对,因为我这一票,是留给她的。”
摇曳的光波里,那人正面带微笑看着清乔,他依然是那样英俊、那样温柔。所有人都呆住了,清乔傻傻看着他。
“是你。”
原本以为流干的泪,顺着脸烦缓缓流下。
“是我。”
蓝衣人踏着光,自半空飞渡而来,温柔地牵起她的手。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段玉忽然发现,少女原本昏暗的眼猜里闪着夺目而璀璨的光,仿佛枯尸一瞬间重新获得了生命:
“师叔? ? 师叔… … 师叔!”
磅礴的泪如泉水喷涌而出,清乔紧紧抓着来人的手,哽咽不能成句。
“不用怕,师叔在这里。”
男子身背金光,安慰她的面容无限温暖。
“我终于等到你了。”
“咳咳!”
门中声音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打断他们,重回严肃。
“那个,我说,时空之门已开不能关闭,小姑娘既然你有内部推荐,就给个例外吧!你想去哪里啊?”
“我要回家,我想回我穿越前的世界去。”
清乔看着身边的阮似弯,泪眼迷茫。
阮似弯点点头。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清乔仰着脸问。
阮似弯不置可否地笑着,笑颜全部融进光影里。然后他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瑰丽的大门走去,门中光芒大盛,旋涡重新开始呼啸。
清乔也随着他,一步一步朝前走着,没有迟疑,没有回头。
这里的一切就像一个巨大的梦,她曾义无反顾,她曾魂不守舍,经历了欢笑和泪水,也经历了苦痛与挣扎,事到如今,梦醒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再见,我的穿越生活。
“不!”陆子筝像疯了一样伸手去抓那扇虚无的门,然而什么也没捞到,最终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段玉躺在地上,迷茫地着着门中那越去越远的身影。
血液流得太多,他这样无力,甚至不能伸出手触摸那道背影。
“小… … 乔… … ”他喃喃叫了一声,精疲力竭地合上眼睛。
随着旋涡越来越盛,光亮渐渐微弱,最后终于在旋涡中消失殆尽一一时空之门彻底关闭了。
啪嗒!祭器中的青木人形剑忽然落在地面上,摔成两半。
空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原地,嘴里只有两个字。
废了。
第二十章 饭神仙
很久了,己经很久了。
从开始刚做神仙,到如今成了仙界里的老油条,我己经活了快一千年了。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帝灵,又名定天珠。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忘记后一个名字。
为什么要叫我“猪”呢?我跟猪一点亲戚关系也没有,还是帝灵这个名字好,充满了王者之尊,带仙气,一听就是不凡的宝物。
作为一个一辈子只能出现在一部书里的打酱油小仙,我是比较介意名号这东西的,因为我不像齐天大圣或者太白金星,我没什么名气,也没多大本事。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名字至少能八面威风。
言归正传,我的特长是看相,看一个人的长相、举止、习性、脾气,看三个月,就知道他能不能当官。
这个官嘛,说来也有些吓人,呼风唤雨号称天子,应该是人间最大的官。
我不会干别的,只会干这个,但是人人都把我当宝贝,每个皇帝都希望得到我。当然,也有个别谋朝篡位的人士怀着阴暗的小人心理想要埋了我,那时我就去休息一下,度个假,等到机会合适再出来耍帅。
谁说江湖术士没有前途的?看相也是一门学问,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
我己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当上神仙了。想来想去,大约是被一个叫“作者”的世外高人踢过来的吧。
我没有问她原因,因为即使问了,她也只会回答“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我的办公地点是太虚幻境,和我一起的有三个神仙。
一个是傻的,比我还没本事,只会做传声筒。
一个整天张大嘴巴在那里等着,吞云吐雾。
还有一个整天都在睡觉,蒙着脸长什么样也看不见。
刚开始我觉得十分悲哀,因为这种政府机关实在不适合我一热血有为发奋向上的青年。
不过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来之,则安之。鉴于先来后到的关系,我叫传声筒“铃挡哥”,叫大嘴巴“门哥”,叫睡觉仙“剑哥”,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就和他们聊聊天,说说八卦什么的。
除了每隔百年一次的例会,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各干各的。
生活是这样的一潭死水,平静无波。
直到有一天,我在太虚幻境里见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他穿一袭蓝衣,长相俊美,我曾经在天界年度大会上打望过著名的“天庭第一帅”一眼,风姿也和他差不多。
“你是谁?”我很吃惊.以为作者大人搞了个“天地人器”以外的第五灵,心想看来这故事的字数要直奔一百万了。
美男子笑笑,说他是青木人形剑。
哦,我了。
原来青木人形剑一直睡觉,是因为少了一个人的魂魄,不然为什么叫“人形剑”呢?
现在那个魂魄归来,剑仙也清醒了。
在我眼里,剑仙是一个忧郁而神秘的美男子,他少言而沉默,大多数时候是坐在自己的镜花台前,独自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很理解他的心情,年轻人嘛,刚来时总容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过段时间就好了。
剑仙看外面世界的时候,表情非常温柔,有时候又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怅然,仿佛在怀念。
“你这么舍不得,干脆回去楼!”门哥曾经这样打趣他。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开玩笑的,没有人在做过神仙以后,还会想着回去做人。你问我做仙有什么好?
傻孩子,做仙真是很好很好的,虽然闷了一点。
神仙们无忧无虑,不愁吃穿,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游戏凡间,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时代更迭世事变幻,无论多悲痛的往事,弹指一挥就成沧海桑田。
没人不想做神仙。
剑仙的绝代风姿传了出去,来我们这里串门的神仙渐渐多了起来,五花八门各种借口都有,最后终于惊动了天界。
天帝想提拔剑仙去做将军,太白金星想收剑仙为关门弟子,王母想将剑仙调去做天宫御林军首领,还有人奏本说,建议外派剑仙去西方驻如来大使馆处,主要负责两岸文化交流,对外宣传。
这些都是多么好的职位啊,香悖悖大肥差。我们求也求不到,只能空叹外貌在求职道路上的重要性。
可奇怪的是,剑仙都不为所动,他说他待在这里就好,哪儿也不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破太虚幻境有什么好的?天都是那么热闹繁华,每天都有无数的八卦飞来飞去.和肥美多产的天都相比,这里整个一盐碱地啊!后来还是阎王爷看出了剑仙的心思,阎王问他,你是不是不愿意做仙啊?你要是真不愿意呢,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让你重新投胎做人,投什么胎你随便你挑。我看见剑仙的眼猜有有东西闪了一下,是道非常亮非常耀眼的光。
不过那道光转瞬即逝,剑仙摇了摇头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待在这里。天都和地府的人都失望地离去了,我恨铁不成钢地问剑仙:“你怎么就认死了这里啊?”
剑仙朝我笑,说:“时候不到,我还不能走。”
我又问:“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喃喃自语着:“就快到了。”
剑仙看镜花台的时间渐渐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