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第2部分阅读
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 作者:nprouwen
子他完全可以不叫汉青,改名叫铁青……脸色铁青的小美男,黑口黑面一点儿不招人喜欢……
“你今天一千四百二十二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麽句话来。
我一个踉跄,差点儿趴地上!
我的天!
看看手,看看脚,看看腿臂躯干!
我,我怎麽一下子成了老而不死的怪物了!
汉青用力拉我:“喂,不是说要去看热闹的,走啊。”
我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魂不附体似的,跟他向前走。
街上人虽然多,声音却不大,一点也不嘈杂。看前面有人低声说话,举止文雅,眉眼秀气,情景足可入画。
可是,觉得有点沈闷。
很安静,但是很沈闷,完美的画面,美得不象真的。
这些人都不象活人。
没有一丝热气。
华美的屋宇,整齐的街巷,来往的人谦谦如君子。
可是却让人觉得压抑。
整条街上,一个大声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算什麽啊,君子国?
偶尔在这样的地方玩玩,倒没关系。要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住著,还不闷死了。
往好听了说是高雅,往难听了说,是虚僞。
转了一个弯,出现的一幢建筑让我眼前一亮。三层的楼宇,飞檐画栋,精致非凡。虽然这街上的房舍都华美漂亮,但这里就是不同。
“这是……”
“这是上界最有名的听风楼。”汉青有些得意的样子:“文人雅客最爱的地方。回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楚姿姑娘她们出来献艺,楚姿姑娘的舞,杨公子的箫,和辉月殿下书画,被人称爲三雅之冠呢!”
“杨公子又是……”
汉青顿了一下才说:“杨公子是……辉月殿下的至交好友。”
好友至于用这个口气说。
恐怕,不是单纯的好友吧……
我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暧昧的味道了哦……怎麽说我原来也是个三流小报儿的记者来著,这些子桃花儿梨粉儿的,我最关心。
我们在二楼的厅里坐下,有人看上茶,我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嗯,香。
“杨公子住哪里啊?”我左看右看。
汉青神色不变:“住在辉月殿。”
真让我猜中啊。
一个风雅擅弄箫,一个才绝精书画……
嗯,般配。
汉青脸上是八风不动,可趁空子还是偷眼看我。
小家夥,白活三百多年,心里一点儿藏不住事儿。我都说了我不是飞天,这个辉月和杨公子的干醋我犯得著拾起来痛饮?
笨。
楼上不少人,因爲不早不晚的,不是正经吃饭的锺点儿,大多数都是茶点摆著,低声细语的说话。
汉青忽然直起腰来,小声说:“听到了没有,杨公子来了。”
我莫名其妙:“听到什麽啊?”
他看我一眼,还是藏头掖尾的说:“那,杨公子,他一向是……嗯,辉月殿下给他配乘的玉鞍银帘马……那鞍上有银铃。”
哦,原来是听到马来了。
所以判断马主人来了。靠,我又不知道那铃响是杨公子大驾光临,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得,我的耳朵比小汉青可是灵多了,简直就是那什麽鹰的眼睛狼的耳光……恶寒,再这麽下去说不定我还发现自己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呢……
铃响在楼边停下,二楼那些安安静静喝茶的人都有些不安生了,遮遮掩掩也要向楼下扫两眼。真虚僞,想追星看人家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这麽装,不累啊。
还别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个杨公子,长得什麽模样。
美肯定是了,不然楼上这麽些人不会在压抑中露出那样渴望又豔羡的目光。
气质一定不凡,眼前所见的这些人,甭管什麽心思,脸面都长得算不错,想必这传说中的杨公子更是出类拔萃。
还有很风雅的嗜好。
嗯,有些好奇。
站起来大步走到楼梯那里,往楼下大堂里看。
一个穿白衫的少年公子,正背对著这里与人说话。
虽然楼下这麽些人,我却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也认定了,一定是他不是旁人。
漆黑的头发,不知道爲什麽,可能是店堂里光线的问题,映得那发上有墨绿的光泽,象是一把丰厚美丽而润泽的水藻。白衫很普通,街上好多人都穿这个式样的衣袍,腰里松松用根绞银盘丝的佩带拦了一下,男子有那样瘦纤的身腰身有些不够强健的感觉,却又觉得这样非常秀美。衣襟在他行动的时候,有流云一样的纹路。
“行云!”有人站在对面的回栏那里向下喊,我闪了一下神,这里人人都悄声低语,这人是谁?
声音这样悦耳。
那个人冲下面挥手。我的眼力现在非常的好,那是个很美丽的女子,长眉明眸,穿著红色的纱衣。汉青走了过来,看我瞧著对面,小声说:“那是楚姿姑娘。”
我哦了一声,还是向下看。
杨公子转过了头来,看著楼上那个楚姿姑娘,微微一笑。
就这麽一笑。
他一眼都没朝这里看。
那笑容也不是给我的。
可是我却看著那个笑容,一瞬间象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绪。
“殿下殿下!今天好运气耶!看起来杨公子一来,楚姿姑娘心情好得很,可能就会献舞一场!说不定杨公子雅兴大发还会吹箫相合。”汉青拉著我的袖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抖个不停。
谁好运气?
看汉青这个激动的样子,恐怕他也是杨公子和红衣楚姑娘的超级大fans吧。
我倒是……感觉没什麽大感觉。
本来昨天一睁眼看到舟总管,已经惊爲天人了。
今天见到一位杨行云公子,突然觉得这双眼睛白长了这麽久……也不是,人家飞天殿下的眼睛看过多少美男美女我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张志强的眼是白长了二十来年,今天才看到,居然有人长成这样。
也怪不得……飞天貌丑被人歧视了。
这个真是人比人……吓死人。
现在不要人来跟我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些有的没的……我也不会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水鸭子就是水鸭子,抹上十桶八桶的白漆,它也不是天鹅。
杨公子和楚姿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言笑盈盈,然後拐进厢房。汉青瞪大了眼珠子,恨不能把厢房的门扇烧出两个洞来。
“喂,汉青,”我也压低了声音,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悲哀,这算不算是入境随俗了:“你说有歌舞看的,我可等著的。就算楚姑娘杨公子不搭理,别的人难道就没有了?”
汉青敲敲我的手背,我刚醒的时候他多娇弱堪怜低声下气,现在一发觉我威严全无根本不是原来他们认识的飞天,立刻完成了从奴隶到将军这一复杂转变,一脸“你个乡下土包子”的表情。
不说就不说,还敲我做什麽?这冷冰冰的玉石牙箸敲在骨头上也是挺疼的。
奇怪。
明明杨公子气质长相一点儿不逊于舟总管。可是爲什麽我却没有象看到舟总管那样全身心的悸动呢!
是不是因爲舟总管是第一个关系,而我的身上有著很严重的自己从未发觉的雏鸟情结,因爲舟总管是第一个对我那样和气温柔,又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那麽美丽的人……
楚姿与杨公子并没有象汉青期待的那样,因爲好心情而出来献艺,但是仍然看到了其他人的表演。
精湛的技艺,绝妙的乐器,细致入微的乐曲,女子娴熟宛转的歌喉。
完美无可挑剔。
就是……
不让人感动。
虽然美丽悦耳,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感动。
後来有人出来跳舞,就在二楼回栏那一边小小的平台上,穿著雪白的纱衣,领口襟边上都是细密的羽毛一样的装饰,真是漂亮。
可就是……觉得呆板。
明明是那麽漂亮的画面,很美丽的女性,很美丽的舞步。
却完全没有活色生香的感觉。
看看周围的人,他们表现出来的也是恰如其份的欣赏和赞许。
爲什麽这样奇怪?
爲什麽这样刻板得象是教材范本的表演……
其中明明就没有一点感情。
女子回步旋身,长袖轻纱漫舞,旁观的人适时的唏嘘。
汉青看著这样的表演,也不是非常的投入。我拍拍他:“喂,这里的所有艺术,都是样吗?”
“什麽样?”
我顿了一下,不怎麽太流利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嗯,技巧完美,但是……嗯,一成不变,总这麽温吞吞的,象,”我偏头想了一下:“就象太阳晒温的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总让人觉得腻歪。”
汉青睁大眼看我:“哎,你说得还真对。我总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似的感觉,但是说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我看过一次楚姿姑娘跳舞,感觉和她们就是不一样。老实说,楚姿姑娘去年还爲辉月殿下献过舞呢……所以我们才说找歌舞不是好主意,因爲最好的歌舞辉月殿下已经拥有了。杨公子的箫音……那真是让人魂不守舍,飘飘欲醉,我说不上来,反正和一般人的就是不一样。”
我没有看过,所以尽量让汉青给我形容。
他有点爲难,皱著眉头拼命寻找词汇:“嗯,楚姿跳舞的时候很,很灵活,时快时慢,然後动作间有种……哎,我说不上来,就跟,就跟跳动的火苗一样的那种感觉。”
我托著腮看他。
“杨公子的箫声……嗯,很空灵,总让人想起一些很美好的事情。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那一天听到杨公子的箫声,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是什麽地方,但是那里很美,有溪流,有花丛,有蔚蓝的天空和紫色的树林……”
他那种向往的神情。
我突然明白了。
楚姿与杨行云多了其他人所没有的东西。
感性。
这里人的,都缺的东西。
没有激|情,没有灵魂。
所有的人,简直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所有的美丽,都是一式一样的。
完美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人人都渴望的完美,成了一种范本,一种习惯之後,激|情荡然无存。
也许是这里的人能活很久很久。
久到没有了激|情这样东西。
汉青不解地看著眼睛滴溜乱转的我,小声说:“殿下……”
“我想我要送一件……”嘴角扬起来,幸好有遮著脸的东西,不然类似狰狞的笑容可能会吓坏汉青:“让辉月殿下没见过的礼物。”
汉青表示怀疑,摇摇他漂亮可爱的小脑袋。
“不用怀疑。”我心中有强大的自信:“我可以办到。”
我无力地趴在锦褥堆里,汉青象泄愤一样给我捏腰背。
本来是做梦都梦不到的豪华生活,还有漂亮少年给按摩,床头立著象天使一样温柔美丽舟总管陪著说话……
如果汉青不这麽用力拧我,就更完美了。
“您这是胡闹!”他咬牙切齿:“这种,这种杂耍不象杂耍,舞技不象舞技的东西,怎麽能拿到辉月殿下那里去丢人现眼!”
我哀哀叫:“轻点轻点……这不是才一开始麽,慢慢的等这些人都练熟了就好了……”
“还有六天啊,怎麽练熟!再说,就是练熟了,这种……这种东西又有什麽好看。”
“那个,道具还不齐啊,等鞋子制好了,会不同的……”
“说起鞋子。”舟总管的声音在帐子外面传来:“两百双可能明天还办不齐。”
“不要紧,反正能赶得上生辰会就行。”
懒洋洋打个呵欠,真累死人了。
早上一早爬起来的时候还是浑身舒坦,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对劲。大约是这个身体好久不运动了吧。
难以想象这种体格怎麽上战场的啊!
“汉青,注意分寸。”
我又一次痛呼出声的时候,舟总管撩开帐子,说了这麽一句。
果然汉青哦了一声,手劲儿轻的多了。
“舟总管,你坐会儿,老站著多累啊。”我指指床边。
他笑了笑,象是春阳和煦,也没有客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东拉西扯的问问题。
“街上的人……”我努力形容出自己的感觉:“都很温文尔雅……不过爲什麽有人却不束发?我还以爲这里的每个人都讲究仪容的。”
“殿下……”很简单的问题,舟总管却沈吟了片刻才答:“您和汉青也没有束发,但我有,那是因爲我是成年,而你们只是少年。”
我扬起头来,很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要过一个成年礼,少年才算变成成年。”他讲得简单,我也就哦了一声。
“要到多少岁才算成年?”
他又顿了一下,真不寻常。早上跟他讲那样匪夷所思的安排,他也没有露出爲难的表情。好象无论我要他做什麽,他都会含笑答应一样。现在只是问问普通的问题,他爲什麽觉得不好措词呢?
“我是说,”我补充:“汉青三百三十岁,我一千二百多岁……但都不是成年。舟总管,你多大年纪了?几岁成年?成年与少年又有什麽分别?对了,我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汉青带来给我见的那三个……也是少年吧,他们也没束发的。”
“成年礼……并不是依据年纪大小而定。”他缓慢的说,声音象是山间溪涧中的泉水流动,悦耳清冽:“殿下其实早已经可以成年,只是一直拖延未决。”
“咦?”我撑起身子,汉青按摩的手也停了下来。
“因爲……少年经礼而至成年,须有一位导引之人。殿下期盼辉月殿下可以爲您导引,但辉月殿下早已经婉拒,殿下却不肯由其他人来做此事,所以……就一直拖延。”
“导引?”这个词怪怪的,更何况,他至于说的这麽郑重其事啊。
难道成年礼不是请个客喝个酒或者加个冠之类的吗?
舟总管轻轻咳嗽了一声,接著向下说。
“斋戒,焚香,设案,泉浴,更衣,束发,加冠,进食,进酒……”他声音顿在这里,明显下面还有句子没说。而且,莫名的,我觉得飞天之所以不行成|人礼,关键应该在下面他没说的话里。
“合欢。”汉青吐出两个字。
我愣了一下。
“行礼的少年,与成年引导者,最後要交颈合欢。”
目!瞪!口!呆!
居然有这样怪的风俗!
怪,怪不得单恋辉月的飞天会想让辉月……也怪不得辉月会拒绝。
怪不得啊……
长这麽丑的家夥,要是真得经过这样的仪式才能成年,那这辈子恐怕是别想成年了!
要抱这麽一张脸……恐怕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才有人能办到吧!
这个人,肯定不是那个被形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辉月殿下了!
他那样的人一定自视甚高,保不齐还有很严重的精神洁癖……怎麽可能委屈自己做这种事呐!
看今天下午那个扬公子的样子,也看得出他的品味。
“那个,非得成年吗?”我有点张口结舌。
怪不得舟总管不大肯说,是有点让人难爲情。
原来的飞天,就这麽要求那个辉月的麽?那,被人拒绝的时候,真是难堪死了。
这种要求……真亏得他有勇气提耶!
咋舌……
“那……”问题问了个开头,下面就咽了回去。
不知道……舟总管……是怎麽行的他的成年礼……
又是什麽人……让他从少年变成年的呢?
空旷的寝殿里,一时间被有些尴尬沈默填满。
我偷偷看舟总管,他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人非得成年?”我小声问。
舟总管温煦地一笑,但神情里却是坚定的肯定。
有些哀叹……
不是吧。
“导引的人,一定是男的吗?”试著再问个笨蛋问题。
“这是自然。女子嫁人之前则须是少女,嫁人後自然由其夫君引领成年的。”汉青口齿伶俐地说:“但是少年一定是由成年男子引领。”
无语问天……
这是什麽怪风俗。
不成年又怎麽样?我现在不也挺逍遥自在的?太太平平富贵闲散。
“那,引导的人是我自己挑?还是有什麽限制?除了辉月,没有别人可以做……做这件事吗?”还有什麽打击,一次打个够好了。
长痛不如短痛。
“殿下身份超然,可以自行择定引导之人。”舟总管微微躬身,娓娓道来:“凡是上界的成年男子,殿下都可以指定。辉月殿下身份是三殿之一,所以,也有权利说不。其他的人,却都没有这个权利。但是……殿下之前也一直没有考虑其他的人选。”
“你是说……只要我想,除了辉月星华,上界所有的人,都不能拒绝?”眼睛越瞪越大。
舟总管轻轻颔首。
我的天哪。
这种世道……只要我要,别人就必须和貌丑的我……
不管乐意不乐意喜欢不喜欢……
天哪,这,是不是也太,太纳粹了!
虽然用成年这个旗子挡著,可是,最後,还是扯到上床上面去!
可以随便的,想和谁就和谁……那个!
我的天……
这,这个,有点太,太刺激了。
“那个,导引的人是谁,对我日後会有什麽影响?成年不成年,又到底有什麽重要的?”我盯著舟总管看。要是他说一句成年其实没什麽实际意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仪式,我立马儿可以决定我这辈子都不要那个荒唐的成年仪式!
“人是一定要成年的。何况殿下的身份地位都在这里。”舟总管低低叹了一口气,看我的目光比刚才还温柔,象是无尽的深水一样,要把人溺毙其中。
“辉月殿下……算得上是成年极早,不过三百岁上就已经成年,文才卓绝,惊世绝豔。之後的动荡中,因爲沈静睿智,与星华殿下,还有飞天殿下,一同并列三殿之主。而星华殿下,也是五百岁上就已经成年的。成年之後,殿下耳上的束环才能剥去,才可以释放出所有的力量。这也是殿下必须要成年的原因。放眼上界,殿下战将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而这只是未成年的殿下的力量。早在殿下登位伊始,星华殿下已经让你立誓,无论如何,也要将所有的力量全部献给三殿,所以,你必须成年。当时,一帝七神三殿五宫所有位神都是见证。殿下已经一延再延。若是殿下下次生辰之时还不确定成年礼,那麽……恐怕就要迫于当时的誓约,由一帝七神共指一位上神爲殿下导引。殿下的力量,近来极其微弱,与一般的天人并无不同。这个情况,也瞒不过外面。所以,爲了不让殿下再任性妄行,殿下的成年之礼,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了。这次辉月殿下生辰,若殿下提请辉月殿下,再被拒绝,殿下就必须听从天帝安排了。所以……”他顿了一顿:“殿下,请您……好好爲自己考虑。辉月殿下自然是云中月,皎如银。只是……人心是不可强求的……”
我脑子里一团乱,木然地问:“那,天帝会爲我指定什麽人?”
舟总管又是沈默,居然汉青回答了:“应该是……克伽。”
克伽?
名字有些耳熟。
看看舟,突然想起来。
克伽是他说过的,上界第一战将。
爲什麽,有什麽必然在其间麽?
“因爲,少年至成年,意义至关重大。”
“因爲,导引之人会将自身力量注引给少年……在此间,体质,力量,形貌,灵力,都会被改变。殿下战力出衆,若是由克伽来导引……将来上界第一战神的之名,已经毫无悬念必属殿下无疑。爲了上界,天帝自然会做此决定。”
原来……
现在的平静自由,只是假象?
“要我做……第一战神?”
汉青停了手,蹲跪在一边看著我。
“殿下已经不能再拖了,您现在的力量差不多在上次对鬼族的时候消耗殆尽,如果不剥掉封环释放力量,可能都撑不到下个生辰……如果,如果舟总管没料错,这次天帝一定也会来辉月殿下的生辰庆。殿下若再被辉月殿下拒绝,天帝当场便可以下令……”汉青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我呆坐在床沿,被这个消息打击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简直……跟畜生配种一样!
因爲有被人觊觎的力量,所以就要反被这力量束缚制约?
人人都看到了飞天的力量。
可是飞天的心呢?
喜欢著辉月,逃避著其他人可能的追逼。
原来这个天人的生涯,这麽不快乐,这麽无奈。
“殿下……”舟向前倾著身子,注视著我的眼睛:“您不要太担心。克伽将军也是极优秀的青年才俊,文武双全,名声甚佳,绝不会下作威逼。若是殿下一定不肯由天帝指定,可以请他再宽延一段时日,殿下寻找一位才德兼备,心中喜欢的人选,谅天帝陛下也不会不允。”
可是,还是终究要有这麽一天的啊。
竟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看他们一脸担忧看著我。
抹抹脸:“你们也累了一天,都歇著去吧。我也想早点睡。明天早上爬起来,还要准备给辉月的节目来著。”
汉青嘴唇动了动,舟拉了他一把:“那麽,殿下早些安睡。”
最亮的几盏灯被熄掉了。
有朦胧的光从纱帐的外面透进来。
躺了半天却了无睡意,身子硬得象一块石头。
一时又觉得可笑,这一切真象一场梦。可是又不是梦。
真不知道怎麽解释这境遇。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实在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天亮得很快。
睁开的时候,感觉象是没有睡过。刚刚合上眼,怎麽就天亮了呢。
爬起来,汉青服侍我梳洗。我回避镜子里映出来的不堪入眼的自己,不经意地问:“昨天明明看到我们这里人也不少,爲什麽始终只有你和舟总管两个在我跟前?”
汉青替我整那个复杂的腰带:“殿下自己说不要他们在眼前的。”
我哦了一声。
不知道又是爲了什麽。
吃了点早饭,汉青已经召集了昨天那两百个人,在大厅堂里待命。
要说,这个飞天殿也是真够大。
天天做清扫工作也要累坏人吧。
那两百个人高矮胖瘦都很一致,头发有的束著,有的就是散著,显得不太自在的样子。
因爲我让他们不许穿袍,不许穿靴,穿著短衫赤著脚站在厅里,人人都显得别别扭扭的。
爲什麽呢?穿的整齐不整齐有什麽要紧?
这里的人,爲什麽用那样严的条律约束自己,爲什麽要那一个温雅君子的表象?就是屈居人下的,也是这样一副神气。
没有来由的骄傲。
有的时候,显得这麽没必要。
不是人人都有舟总管,还有,昨天那杨行云的天人风范。
就不必一定要强迫自己做那样的人。
“没谁生下来就是穿著长衫穿著靴子,赤脚立于天地,有什麽可别扭?”我提高声音说:“不是都自认爲天人麽?把腰背给我挺直了。昨天讲的步法,有谁记不得,现在就说出来。”
没人吭声。
但是都不自觉的挺了挺腰背。
“击鼓!”我发号施令,坐在高处的椅子上,看著下面的人跟著鼓点儿动作。
汉青还是一脸的不赞同:“这种又跺脚又踏步的东西,说是什麽都不象!照说,还不如弄个剑舞。舟总管早些时候还说,实在没办法,他来舞剑……”
“他会舞剑?”
汉青撇撇嘴:“多新鲜呀。当年无忧剑在妖界也响当当的人物,只是现在……这里的人不知道就是了。”
无忧剑?
舟总管的绰号麽?
下面鼓声歇了,我摆摆手:“好,第一段的步法,就是这样。回去後好好练熟。还有,各人站的方位,队形,都要牢牢记得。我再说第二段步法,第一列的人要记牢,其他人先休息下。”
下面的人散开了些,剩第一列仍然站在原处。
我把袍子下摆扯起来别在腰上,踢掉靴子,赤著脚踏下殿堂里的黑石。
汉青还是一脸瞧不起的样子,站在一边看。
懒得纠正他的观念问题。
赤脚就代表卑下?这哪门子的逻辑啊。
脚尖,脚跟,轻踏,滑步……我尽量放慢了动作。
其实我觉得花哨的动作或是舞步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个,需要的是一种精神。
一种气势。
有些出神。
让他们再练习,我坐在空旷的平台上,好蓝的天,一只鸟都没有。
大概这里太高了,鸟也飞不上来吧。
这是个……我不熟悉的世界。
但我要尽力熟悉它。
只是爲了,能自由的活下去。
从前那种普通人的生活,有许多的不如意。但是有自由。
要爲衣食奔走,要爲生活忙碌。
但有掌控自己的自由。
现在有忧渥的生活,但是我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里呢?
“殿下……在想成|人礼的事吗?”汉青轻轻走了过来,在身後说了一句。
“嗯,”听出他声音里有太多的担忧,我用轻松的声音说:“昨天你们说,经过那个以後,可能我的外貌也会有变化,不知道会变得好看些,还是更丑些……真怕变的更难看呢。”
汉青没接著我的话头向下说。
“殿下……我听说,天帝的使者已经到了我们星月天城。克伽将军,应该也到了。”他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说出句话来:“我去找克伽将军,请他爲我成年!”
我一下子转过头来,力道太猛扯得脖子生疼!
“如果,如果……克伽将军能让我顺便的成年,那,殿下也不用惧怕他了。如果不能,那殿下就可以向天帝拒绝指令。”他低著头,说得很快:“有许多贵族都会这样做,遣人先去试试看,所以,我替殿下去试,克伽将军也一定不会拒绝殿下对他的验试的!”
我腾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胡说什麽!”
他张大了眼睛看我,象是受惊的兔子。
“每个人都是很重要的,没人该当别人的垫脚石!”我火大的吼出来:“你要是敢这麽做,我绝对不原谅你!也绝对不会和那个克伽上床的!你听明白没有!”
“可是殿下……”他眼泪一下子流下来,象晶莹的露珠似的,在风中坠落:“可是您是最重要的……是汉青最重要的人!也是整个飞天殿的天!如果您有什麽万一,那飞天殿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的命运会好!如果您没有释放力量呢?如果您失去了三殿的地位呢?如果您得到了力量,却象先代飞的三殿一样变得嗜血好杀……殿下,汉青一身无足轻重,殿下请让我去吧!”
“啪!”
我呆了,他也呆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不相信我刚才,居然打了汉青。
他怔怔的看著我,我咬著嘴唇,不知道爲什麽也很想哭出声来。
可是,我不可以。
因爲他看著我。
可是看他眼睛里光闪闪的,那个念头似乎是在心里扎了根一样。
就算我不意,他自己偷跑去,我怎麽办。
“你要是那麽做了……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其实我连堕天湖是什麽地方还不知道。只是昨天在吃茶的时候,听到身後有人这麽说话,似乎是打赌,说什麽要是真的我就从堕天湖跳下去。
听起来应该是句能唬住人的话。
果然汉青脸上的血色全褪掉了,连嘴唇都煞白煞白,一下子扑了上来抱住了我!
被他扑得向後退了一大步才站稳。
“殿下,不要!不要,我不去就是了!殿下不要吓我!”
真这麽吓人?
堕天湖是什麽地方啊?
会死人的地方吧……我最後下了这个结论。
中午吃了饭,打发汉青去看那些人继续排练。
我说是要午睡,结果换了衣服,摸了笠帽就从昨天那个旁门溜出去了。
出门打听道儿,辉月殿街上无人不知,顺顺当当一路往前,左拐右拐加绕弯,就绕到地方了。
这一整条街上,都没有什麽行人。
远远的看著长长的一条白石阶,向高处一直延去,看不到辉月殿究竟是个什麽样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要来干嘛。
但是本能的,就是很好奇。
好奇这个辉月,究竟长什麽样。
可是站到了台阶底下了,又觉得,自己挺傻的。
就这麽进去要见人?人家见不见啊?报上飞天的名字,会通行无碍还是吃闭门羹,都不知道。
再说,我也不是飞天。
真是辉月站我跟前,我也不认识啊。
再说上两句话,一定露馅。舟和汉青,可以不介意我是冒牌货,但是想必辉月殿这里的人,不会这麽包容吧。
我呆呆地靠著牌楼发呆。
这里真是高贵的地方哦,一个经过的闲人都没有。
忽然远远又听到了银铃响声。
玉鞍银帘马?
杨行云?
头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往回看,果然有人沿著长长的街道走了过来,白马玉鞍,银绺流苏,穿著一件白衣,那模样真是丰神如玉,翩然若仙。
他马走得不快,可是转眼也到了近前。
我穿著布衣,戴著笠帽,应该是很不起眼的样子。要怪就怪这里太安静,一个行人也没有,所以我的存在反而引人注目。
他勒住了马,转头过来看我。
然後,我看到他极俊美的脸上,慢慢现出一朵微笑:“飞天殿下,怎麽过门不入?难道嫌辉月殿里茶不够香麽?”
天知道他是怎麽认出我来的!我可遮著脸的啊。
我张了张嘴,没想好说什麽。
他一步跨下马来,姿态好看的不得了,长眉细眼,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我看他束发的是一条绞金钱的丝縧,一时不免……又去想成|人礼。
不知道杨行云的成|人礼,是不是经的辉月之手呢……
奇怪,我又不是飞天,爲什麽想到这个,心里会觉得闷闷的不舒服呢。
大概是……我貌丑,所以,嫉妒吧。
“飞天殿下还真是说到做到,上次您说不与我说话,果然一字都不说。”他笑嘻嘻的凑近前来,我的鼻间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有淡淡的木樨香味。
“殿下是来寻辉月?”他口气闲适,甚至他直呼辉月之名,足见其有恃无恐的程度:“可是辉月不在呢……克伽将军今天抵星月天城,辉月去迎客了……怎麽飞天殿下倒不去看看?”
这个人……
怎麽说话这个腔调。
“其实飞天殿下如此情痴,行云倒是十分的佩服呢……可惜殿下垂青的不是我,不然……行云倒愿意尽心尽责,给殿下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之礼……”他声音越来越低,嘴角那抹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妖异味道。
我心里烦得很,向後退了半步,他跟著逼近前来。
“殿下心里恨我恨到什麽地步了……难道殿下不想再杀我一次?”他缓缓拉开前襟,露出雪光致致的肌肤,隔著纱帘我还是觉得有些耀眼,不自然的向一边转头。
“看著我啊!”他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把打掉我的笠帽,拧住了我的下巴:“看我啊!现在不敢看了麽?”
我被动的看著他裸露的胸口。
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从颈项一直延伸到胸腹,又深又狠的一道伤疤。
我倒吸了一口气。
“殿下……”他脸贴近了我,那双眼漆黑乌亮,象是浸在水银中:“我流了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血,沾了你一身一手……飞天殿下,殿下,你身上手上全是我的血,黏的,热的,腥的,红的……你晚上能睡得著觉麽?你看到了我翻狞出来的筋络和血肉了吧……你不觉得烫手麽……殿下,飞天殿下……”
我胸口难受得很,胃里翻翻腾腾象是要呕吐,用力挣开他手,向後退了一大步。
“殿下怕了?”他浑若无事,把衣服拉拢,俯身捡起了笠帽,递到我面前:“殿下,您的成|人大礼之时,行云一定会净身焚香,献一首绝世好曲。”
我颤颤的接过笠帽,他却不松手,眼睛定定看著我的。
觉得後背上凉凉的,这个人……
让我觉得好恐怖。
真是飞天伤了他的吗?
“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行云也就厚顔自荐,愿爲殿下抱枕扫榻……只怕……”他嘴角有不怀好意的的笑容:“殿下跟我这等优伶伎人交欢而成礼,也走上我这条路,才叫冤枉。”
他突然松了手,掸掸衣袍:“既然殿下无意,那我也不延请殿下入内奉茶了。殿下还请自便。”
他翻身上马,在我的瞠目结舌中,那马竟然长嘶著,四蹄腾空向著那长阶飞纵而去。
啊啊啊啊——
虽然知道这是个有怪力乱神的世界,可是,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超自然的现象啊!
好,好神奇!
果然象汉青说的,不长翅膀而可以飞的马呀!
刚才被恐吓的惊吓,倒被这飞马临空的画面,给冲淡了不少。
我满脑子里都是杨行云……他在马上微笑,扯开衣襟露出的伤痕,飞马凌空的样子……
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了飞天殿。
刚进角门,就被汉青一把抓住了,语气挺急:“殿下怎麽一声不响的就跑出去了,有客人等了你半天!”
我有点紧张,什麽客人?我可不认识原来飞天的朋友啊。
“克,克伽将军来了!”
啊?
谁?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汉青又说了一遍:“克伽将军来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流氓找上门了!怎麽办?
“殿下快换衣服吧……”汉青推著我向前走,我就机械式的跟他一起向前走。
今天真是……刺激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茫然不堪地,任汉青给换衣服。
其实,有什麽必要换衣服啊,穿什麽我也好看不起来。
觉得自己象个粽子似的,被他又包又系,然後上下看一眼,点个头,扯著就走。
啧啧,我还殿下咧,这麽没尊严的殿下……
刚才还被杨行云恐吓过……
不过,他身上的伤,真的是飞天所爲吗……
爲什麽说到成|人礼,他口气这麽尖锐……说什麽变成优伶伎人之类的话,难道是有人把他硬变成这样子的麽?
爲什麽要对我说……那种似有若无的暧昧的话呢……
一路上走得跌跌绊绊,不知道汉青怎麽就紧张成这样子,不过老实说,我也好紧张啊!
这个有可能,有可能……和我那个那个的克伽……
到底是个什麽样的家夥?
虽然汉青对我夸过他,可是,一想到这个家夥现在有第一战将的名号,怎麽想怎麽觉得腿有点软。是不是很凌厉很强横的那一种类型?不要啊,我最怕肌肉男……
眼看到了会客的偏厅了,我紧张的腿都要打结了,一手抱著柱子不肯松,汉青拉我也不松手。
“汉青……我,我紧张……”声音都有点颤……
“殿下。”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您别闹了,克伽将军这是很正式的拜访,您迟到已经很久,还要闹脾气……”
“汉青……”我都快哭出来了:“舟总管在哪里……呜,我怕啊……”
“殿下。”
明显不是汉青的声音。
也不是舟的声音……
我一下子闭上嘴咬住唇。
抖抖嗦嗦的回头看,那个,不速之客。
有人站在午後的阳光里,向我这边走近了一步。
左边那个是舟总管,我当然认识。
右边那个……
穿著浅绯的衣裳的,就是克伽了吧?
他逆光站著,我看不清脸。不过,看身材……倒真不是五大三粗型。
发觉自己还紧紧抱著柱子,不好意思,慢慢松开手,拂拂袍子。
“殿下别来无恙。”那个人的声音很清越:“我一直惦记著殿下。”
别,你惦记我做什麽啊……
别惦记我好不好……
我想我的脸色可能不大好看,可是面子话还是得说。
“有失迎迓,将军勿怪。”刚才汉青是这麽教我的吧:“将军远道而来,一路真是辛苦。”
“哪里,殿下客气了。”
他转个身,请我进殿的动作,倒好象他是主人似的。
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
他有很好看的,斜飞入鬃的剑眉。
我不敢多看,依稀知道了这个人长得不难看。
反正这里随便找个人都比我长得好看。
“殿下与将军多日未见,定有许多的话要说。”舟总管与汉青居然站在门口不再进来:“请将军今天务必要留下用晚饭,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克伽微笑著说:“舟总管真是周到。”
哎哎,不要走!我不要和找上门来的流氓单独共处啊!
象是没听到我全身心的呼唤,他们居然回头就走了……
啊啊,别丢下我……
我怕啊……
“我来得冒昧,殿下不要见怪。”他语气还是很客气,如果他的目光不要灼灼如电,我可能会相信他真有诚意对我说他冒昧。
可是明明不是那麽一回事好不好。
“适才舟总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