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第11部分阅读
戏梦(鲜网NP版)+戏梦番外合集 作者:nprouwen
鞘烀攀炻访私ァ?
大殿那里是空旷的,外院,平阶,下人们的居处,後殿……内院……
我赶得极快,象夜行的灵鸟,无声而迅疾。 辉月和行云的关系很好,他们若是见面说话一定会在辉月的起居之处。
或许我是莽撞,我不听行云的吩咐,我擅自闯到辉月这里来。
可能会把一切搞砸……
可能会被辉月狠狠的惩戒……
可是只要让我看到平安的行云,让我折寿一半也没有关系!
心中象油煎火烧,灵力却在体内蕴蕴流淌,气息轻缓绵长,几不可闻。
离内院还隔著一重高宅。
忽然我的脚尖一弯,身形顿了下来。
後殿与内院之间那平旷的大广场里,那矗直的高台。
我曾经踏上去奔雷爲我系冠的高台。
上面有人!
这样晚爲什麽上面还有人?
我极目远望,灵觉瞬间提到最高。
飘摆的白衣,如柳的身姿在那极高之处!看不清其他,看不清相貌。可是我不会认错,那与我日日相依的人影。
行云。
他爲什麽到那样高地方?他没……没出什麽事情麽?
心弦松了一松,难道辉月约他上去谈事情的麽?
我呼出一口气来,看著平旷的场地,有月光照得地上霜白清亮,我要想不被发现的过去不大可能。
我眼睛看著那台上,还有人,可是看不清身形。
我身子向下低了低,想著怎麽能不被发现的凑近去。
行云明明答应著要回去……
一瞬间……
我擡头的一瞬间。
一点白色从那台上坠了下来,象是一朵被大风吹离了枝头的花,飘然而落。
我脑中有刹那的空白,下一秒身子象离弦的箭一样弹了出去。
风击在脸上生疼。
夜色象是漆黑的墨,那一点飘坠的白格外的刺眼。
象是惊呼声响起来,有人喝叱有人惊起!
我没有任何想法,向那坠落的白色扑去。
似是柔弱的一片飞羽,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
世上最远的路,也没有这百丈的相隔这样遥远!
胸口痛得象是被万均的重石迫击!
离那高台还有三四十丈的距离,我脚尖一点,飞身而走。
与那白色在空中接近,我张臂抱住了他。
行云!
他身子温软,我以爲他还好。
可是眼睛却告诉我……
这是我的行云?这是我的行云?
那张美丽的脸,那张漂亮得让人移不眼的脸庞,血肉模糊的一片,看不到如远山的眉,看不到秋水样的眼,看不到挺立的
鼻梁和轻薄红润的唇。
一团血肉粘连,铁锈味儿刺鼻欲呕!
人在空中,我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胸口,源源不断输送灵力进去。
他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
“行云!”我叫出声来!脑子里什麽想法也没有,只是全力的送灵力进他的身体!
行云!行云!
他的身体痉挛起来,本来无力垂下的手突然擡起来抓住了我的臂膀,我听到他的胸腔里传来可怕的呜噜声,那是血倒灌进
胸腔的声音。从那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头脸上,红的烫的喷溅出来,扑了我一头一身!
“行云!”
“行云!”
我狂喊他的名字,眼睛涨得象是要烧起来!
我的行云!
行云!
他象是听到,又象是已经疯狂,抓著我的手那样用力,似乎要扯下我一块肉来。
忽然他的手指松脱了开去。
那剧烈的痉挛忽然全部停止了。
胸腔里那可怕的充血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恐慌惊怒,失去理智地大叫著他的名字,反复的推送灵力给他。
可是……
他一动不动。
在我落到地面之前,行云的生命力彻底从身体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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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的抱著行云完全静止的身躯,象是把他勒进我自己骨血里面一样的用力。
这怎麽可能是真的……这象一场如惊雷奇袭的恶梦,早上还温暖明豔的行云,笑著和我说晚上会面的行云,昨天我们抵死
缠绵,他劲瘦美丽的身体,醉人的眼波……
可是现在他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也不会动。
还有血从他的身上脸上淌下来,那黏稠的红色,还有余温。
可是行云死了。
寒意,从心里漫上来。
我捧著那张血肉模糊的面孔,努力想辨认出他的五官来。
漂亮的眼睛,修长的眉,削薄的脸颊,轻巧丰润的唇。都不见了,都看不见,找不到。
手指在那片森森纠缠的血海里抹过去,找不到……
我找不到……
找不到行云……
我的行云。
我的行云。
吸不进气,喉咙象是被紧紧的掐住。手徒劳的在那片血肉上摸索。
我找不到我的行云了。
我的,漂亮的孔雀。
找不到了。
握著他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再用力……
我听到血肉中的骨节轻微破裂。听到已经不再汩汩流淌的血,已经要凝结起来的血,又因爲我的动作而滑腻的漫溢下来。
流了一手的腥红。
行云?
我的行云……
明明是抱著你,爲什麽……
爲什麽……
爲什麽早上要松开手,让你到这里来……
爲什麽我没有一直在你身边……
爲什麽……爲什麽会这样?
爲什麽要离开我?
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吗?
爲什麽你却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我?
行云,
行云。
行云,
回来啊,行云。
回来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啊,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行云。
行云。
我紧紧抱著他,嘴唇不停的张翕著,无声的唤他的名字。
行云,行云。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行云,
行云。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行云。
嘴唇贴在他的发丛中。那漂亮得象黑色缎子的头发,早上还是清香的,拂过脸颊的灵动飘逸。
现在却象是枯死的草一样,没有了香味,不再会动。
行云,爲什麽。
爲什麽呢行云。
颈上一凉,有金属的锋刃贴了上来。
行云,
我的行云。
剑刃轻轻咬进肌肤,些微的刺痛。
我定定看著怀中的身躯,恨不能把他嵌进眼睛里去。
痛楚尖锐的漫开。
痛。
不是梦。
不是噩梦。
头皮一紧,有人把我向後掀过去,冷冷的笑道:“看看这个疯子是……”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松开了手:“飞天?”
我木然地回头,怀里抱的行云因爲我的跌倒,跟著翻倒在地上,红的白的,乱纷纷洒了一地。
他的剑向回撤,脸上有著惊异和不屑:“你怎麽突然回来了……你和他怎麽又搅在一起的?”
我不理睬他的问题,张臂把行云抱回怀中,然後撑著自己站起来。
“你和他?”那个人向後退了半步。
“你杀的?”我听见一个声音在问。
是我的声音吗?是吗?
是我的声音吗?
微细的声音“铮”一声响起,双盈剑弹了出来,握在湿润冰凉的手中。
“你杀了行云?”我又问了一句。
声音象不是自己的,身体不是,眼睛也不是,我找不到自己……只有怀里的,已经冷却的,残破的行云。
只有行云是真实的。
可是行云死了。
他张口结舌,又退了半步。然後突然象是想起了什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都说你不记得前事……我看这传言倒是真的
,不然你怎麽会忘了这个贱货是怎麽羞辱了你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天奴,要他侍宴居然还敢拒绝。我替你杀了他,你应该
多谢我……”
他的眼睛在惊怖恐惧中睁大,迅速充血而鼓涨起来。
他看到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头颅的身体一瞬间四分五裂碎成块块,象朽木一样颓然的散落在地上。
看到双盈剑上的森森银辉。
可惜他看不到自己飞起来的头颅。
他那双象死鱼一样凸出来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那应该是世上最恐怖的情形。
血横著飞洒,扬起半天高。
我紧紧抱著怀里的行云,小声说:“行云,这个家夥是坏人。我替你杀他了。你醒过来吧……”
醒过来,行云。
别留下我一个人。
有惊喊嘶吼的声音响起来在身周,一瞬间身周全是杀气。数不清的寒刃,在月光闪动利芒,向我刺了过来。
我把脸埋在行云茂密的发丝里,剑信手挥出去。
他们都是坏人对不对……
我杀了他们,行云不会怪我的吧……
他们是坏人,我杀他们不是做错事,对不对,行云。
他们想分开你和我,他们不对。
脚步凌乱沈重的向前,飞溅的血肉打在身上脸上,我会小心的避让不让它们沾上行云。撕心裂肺的惨呼一直延绵不绝。
手臂已经麻木了,可是剑还是在不停的递出去。
眼前象是什麽都看到了,那些团团包围上来的人,恐怖的狰狞的脸孔,闪著寒光的刀剑,断体残肢被荡开,血腥漫天的泼下来。
强烈的痛楚,象是把心肺活生生的,一分一分的撕裂扯碎,尖锐的痛在胸口突窜。我喉头发甜,强硬的把涌上的血腥咽下
去,抱著行云的手臂紧了一紧,勉力擡腿向前。
眼前一阵红,又一阵黑。
身後有强劲的气流,激射而至。
无声无息,迅疾如斯。
我侧身险险让过,劈下的剑被反挑了回来。
那人喝叱了一句什麽话,我听不见。
他的刀横推过来,斩向我的腰间。
我腾身劈开这厉不可当的一剑,拾回一点儿神智,看著眼前那出刀的人。
星华的战刀在月光下闪闪的发亮。我不动,他也不动。
“飞天,冷静些!”他喝道。
刚才好象也是这麽一句,但是我听不进。
我呆滞地看著他,他向我伸出手来:“别冲动,把剑放下。”
嘴唇开合,我轻声的说:“星华,你来了?”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
“行云,星华来了。”我低头说。
“飞天,行云已经死了,你把他放下吧。”星华说。
来不及想清楚他的话是什麽意思,忽然一柄剑从他身後掠了出来,径刺向我的面门。我头微微向後偏了一偏,双盈剑迎了
上去。
星华的战刀横劈,把这一招化解开。
我努力睁大眼看他:“星华,你要杀我?”
“不是,不是的,飞天。你听我说……”他的刀头又垂下去,急切地说。
“还有什麽好说?”一个女音插了进来,她就站在星华的身後,现在向前一步,目光中全是怨毒:“他杀了我弟弟!”
我看看自己一身浴血,行云的身上也尽是腥红。
行云很爱整洁的,现在身上这麽脏,他会生气吧……
等下我们离开这里,我帮你净身……就象我们第一次,在凤林的花园里交欢之後,我抱著你,那样做的。
温热的水气中,那张美丽的脸。
行云……
裂肤的寒劲无声的涌至,我反手还了一剑,身形向一边飘退。
星华爲什麽要爲难我?
星华和那个女子拉扯著,余人又向前涌过来。
行云,我要带你走,谁也拦不住我们。
已经腾空的身子,却突然硬生生的煞住,脚上一紧,失了平衡,向下仆跌。
我低头看到脚踝上一条细的银鞭,双盈剑撩上去,那鞭却灵动宛如毒蛇,一下子缩了回去。
阻了这麽一下,我又落回了人丛中。
他们手中的兵器团团的围著,身周不过方寸之地,密密的锋刃利芒。
银鞭在空中夭矫如游龙,我沿著那银光看过去。
人丛分开的地方,辉月站在那里。
他缓缓走了过来,踏著满地的鲜血,不疾不徐。
“飞天。”他轻声说:“把行云放下吧,他已经死了。”
我摇摇头,看著陌生的,眼前的所有。
“你抱著他也没有用,他已经死了,活不来了。”他的手扬了起来,玉白晶莹的,在空中划了道圆弧。
我手中一轻,惊骇欲绝的低头,发现行云被乌发卷包的身体,那垂仰著头颅的身体,竟然化做了一团闪亮的烟幕,万点飞
尘,一下子消没在空中。
“不————行云不要————”我嘶喊起来,眼眶剧痛得流下血:“不要行云————”
我张开双臂用尽全力的拥抱,可是扑了一个空,那件沾满了血的衣裳轻飘飘的落在我的肩上,里面空空如也。
“啊啊啊————————行云——————”我紧紧抓著那件衣裳,把脸凑上去,拼命想找回一点他的气息,他的尘埃
,他的痕迹。可是那衣裳单薄的,垂死的,无声的,依在脸上,冰冷血腥的衣裳。
“啊啊————————”凄厉地,象是垂死的野兽的叫声:“行云——————行云!”
“把行云还我——”双盈剑破空劈了去,砍向站在那里的辉月:“把行云还我!把行云还我————”
手腕一紧,辉月手中那长的银鞭紧紧绞住了手腕,挣不脱,撕不断。
“他是羽族,死後化灰。”他冷冷的声音:“他已经死了。”
我听而不闻,用尽全力和那银鞭纠缠,扯不开,撕不断,双盈剑在挣扎中掉落在地,我狠狠咬了上去,血肉迸裂,热红四
溢,一点儿都不痛,那银色的鞭象蛇一样越绞越紧,勒进肉中,深得触到骨头。
满嘴的血,可是咬不断。
行云的衣裳还在我的怀里,可是行云没了。
我找不到行云。
行云。
我的行云。
我找不到行云。
我咬不断这银色的捆绑。
我找不到行云。
象重伤垂死的兽一样嗥叫著,被人按住手脚压在地上,狂乱的挣扎,垂死的抵抗,撕心裂肺的痛,长长的凄厉的叫声,划
破漆黑的夜。
“行云————”
行云,
行云。
行云。
67
石牢里黑得很。
我不知道辉月殿里还有这样的石牢,从前我只看到这里光明的那一面。
墙上不知道是嵌了什麽东西,冷冷的寒光照亮幽幽的一小块地方。
我坐在那光团的下面,仰头看著那点光。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手脚都因爲寒冷麻痹了,刺刺的痛。
“殿下?”
一只手摸在我的脸上,声音细弱:“殿下?”
我慢慢低下头,看到一脸惶急的汉青。
汉青。
清秀的脸上全是震惊恐惧的表情。他看著我的头发,半张著口说不出话,泪一下子流出来。
“吓到你了麽?”我转了一下头。我早就看到了。
看著头发一寸一寸,由黑转灰,由灰变成苍白。
象是顔色褪尽的月季花,那种将死的黯淡的白色。
“殿下……”他拉著我的袖子,哀哀啜泣:“你爲什麽要走……爲什麽又要回来。你杀了七神之一的菩罗,天帝陛下已经
动身赶到天城来了……殿下,……”
“别哭,汉青。”我的手没法儿动,被牢牢钉在墙上:“别哭。我要去见行云了,你也不要哭。”
他泪如雨下,打湿了我变白的头发。
“不要哭,汉青。”
别爲我哭泣,其实死亡没有什麽可怕。
最可怕的我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麽再能更可怕呢?
人死後有没有灵识?有没有魂魄?既然有天人,有妖,有魔,那麽,鬼魂应该也有的吧。行云现在会不会在什麽地方看著
我,等著我和他一起走?
“殿下……”汉青咬住唇,不再哭泣,可是眼泪还是不停的滚落。他翻开我的衣服,给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上药。
“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以後要是有事,找平舟帮你。他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舟总管在在落阳武馆,我见过他的。”汉青抽噎著,气有些促。
我轻声跟他说:“你回去吧。让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
他用手背抹泪:“辉月殿下知道我进来,他说你受了伤。”
是麽?
其实伤不重,最深的一处,大概就是手腕,可以看得到白森森的骨头。
辉月的功力真的深不可测。
汉青擦掉那里的血污,看到狰狞外翻的皮肉,红红白白的,眼泪滴在我的伤口上,灼得有些疼。
“疼吗?”他小声问。
“也不疼。”我轻声回答他。
真的没觉得怎麽疼。
辉月也算手下留情的。要是他不拦阻,可能那些围上来的人会当场杀死我吧?
我并不需要他来这样维护。
因爲他没有保护行云。
他没有保护行云,行云是在他的地方被人杀死了。
爲什麽现在不杀我?
还要等待什麽?
不知道行云走了多远,回来我能不能追得上。
行云有的时候喜欢捉弄人,也许会故意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汉青哭了一阵,替我收拾了伤口,慢慢的走了。
平舟和汉青,应该不会被牵累。
这就行了。没什麽可挂心的了。
我看著头上微弱的寒冷的光,等著时间过去。
等著死亡来临。
身体越来越冷,连手足的那种麻痛都渐渐消失了。
我看著头上那一点光,很奇怪爲什麽那光看起来越来越遥远。
“飞天。”
我呆滞地看著头顶唯一的光源,似乎也听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飞天。”
有人捏著我的下巴,我被动的看到一张秀丽的脸庞。
“飞天。”
他看著我,目光停在我的头发上。
很难看麽?
行云如果见了……会不会嫌弃我?
会讨厌这样子丑陋的我吗?
“奔雷已经到了。”他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自持:“他会亲自审问你。”
我想点点头,不过脖颈已经僵硬,于是只好眨一眨眼。
“你想给他殉情?”辉月冷冷的声音里带著嘲弄,我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说话:“你以爲以他的身手,菩罗一个伤得了他麽
?他的仇,你就扔下了?”
我心头一震。
辉月站在朦胧的昏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脸:“还有谁?”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等你从奔雷那里活著出来,再问我这个问题。”
他走得决绝,再也没说一个字。
我又一次见到了奔雷。
想到上次与他的相见,真是恍如隔世。
他并没有穿著那样金彩辉煌的礼服,甚至没有象辉月说的那样把我带去审问。
他来的时候,我还是被牢牢锢在墙上,头无力的垂著。
他摸著我的头发,把我抱住,一声一声唤我的名字。
“我会死吗?”我问他。
“不会。”他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痛。说明我是活著的。
“你要怎麽和其他人说?”我看著他。
奔雷把我的头发握在手里,语气温柔但是目光坚定:“我要你活著,你就不要管其他。”
是麽?
有这麽容易吗?
奔雷抱著我离开石牢,一路上,许多的人跪伏著,头抵在地上。
在回廊处,星华迎面拦著我们,急切地说:“破军在集结人手,怕是一定要发落飞天,你们现在不要出去。”
我手脚渐渐回复知觉,看著星华憔悴了许多的脸,觉得他意外的陌生。
“我的剑呢?”
我挣扎下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剑呢?”
星华扶了我一把,把背上的剑解下来递给我。
“你尽量能走多远走多远。”他眼睛红红的:“再也别回上界来了。”
我冲他笑笑。
我算是杀了他小舅子,他还跟我讲义气。
可是,行云的仇人,我还没有杀完呢。
我不会走。
奔雷伸出手来想拉住我,我反过剑锋来在他袖子上割了长长一道口子。
“飞天?”他不解的看我。
“陛下,你刚硬正直,因私废公的事,不该你来做。”我看著在明亮处立著的他,何必多拖一个人下水:“我是伤了你逃
脱的,你现在可以去调集人马来捉拿我。”
我居然笑了笑:“不过,调的慢一点好了,我还想去会会七神的老大呢。”
“星华,昨天,究竟有多少人,伤了行云?”
星华看著我,张口结舌。
我战栗了一下,觉得手中握的剑柄一时冷一时热。
不是错觉,是真的忽冷忽热。
你也难过麽?
这把象是已经和我心灵相通的剑,也在爲行云哭泣麽?
不要哭……
我们去报仇。
我只是要给行云报仇,这是行云和我两个人的事情。
如果我杀不了他的仇人,和他一起死去,我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里,不需要星华辉月和奔雷来背负什麽责任。
爲什麽行云会遭遇不幸,是什麽人杀害的他,我要靠自己去弄个清楚明白。
行云那麽骄傲,我如果躲在奔雷的身後苟活,他会看不起我吧。
“你如果告诉我,那我可以避免错杀无辜。”我稳稳站著,双盈剑握在手中。
不是我的错觉,有汹涌的怒焰,从剑身上烧到我的身上。
似乎双盈剑在赞同著我的话。
我们去报仇。
让伤害的行云的人,付出代价。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麽昨天所有在辉月殿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慢慢的擡起剑来,凌乱的白发缠在臂上,剑上,
身上。
“包括你和辉月在内。”
“辉月是我叫出去的……”他揉揉鼻子,眼睛通红:“跟他商议几天後的比武。听到这边惊变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我只知
道破军是今天才来的,其他六个人,昨天都到了辉月殿。”
“六个麽?”我弹弹剑刃,勾起嘴角要笑不笑:“原来是六个。”
行云,他们是怎麽伤害你的?
是怎麽伤害了你?
我,让他们全都还出来,好吗?
然後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行云?
“多少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给我留会儿时间。”我握紧剑:“完事儿以後,随便你们要怎麽样都可以。”
侧耳听一听,我微笑。
来了。
省了我去找的功夫,他们已经来了。
在辉月殿里这样气势汹汹,打著除恶的旗帜,真是师出有名。
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辉月远远的站著,汉青随在他的身後,掩著口不停流泪。
哭泣真是软弱。
从昨夜到现在,我都不想哭泣。也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来不及体味悲伤。也许是觉得死亡并不能分隔我和他,所以哭泣
是极无必要的一件事。
对不住了汉青,以前答应你的事,看样子是没法儿做到。
大风吹得头发乱舞,我握紧了手中的剑。
行云,你在看著我吗?我要用你教的剑法,替你杀死那些人。
你在看著我吗?
看著我是不是可以艺满出师了?看我能不能杀死那些人?
行云,请你看著我吧。
觉得炽热的力量,从我身上流到握的剑上,又流返回来,象是剑成了我身体延伸出来的一部份。
伤处都不觉得痛,身体力量充盈。
是谁的力量?是我的还是剑的还是什麽别的来处?
那不重要……
我站在石阶的顶上,看著向这里涌来的兵士。
那些都不重要。
当先一个冲到面前的人,看到我的时候居然呆愣了一下,长枪的攻势缓了一缓。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头发上,半张著口可能想表示一下讶异的心情。
不过他这个震惊的表示到这里就已经中止。
我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长长的剖下来,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真可笑,居然爲了这种理由就送了小命儿。
剑贯穿血肉,刺到骨殖上的感觉,如此鲜明,象是我的手指在那令人作呕的脏肮的的身体里摩擦过一样。
剑好象成了我的手臂的延长。
我冷笑著踢开那已经破败的肉体,含著笑看著台阶下目露凶光可是面带惧色的人群。
七神的装束与旁人不同。
这是七神中的哪一个?
我不认得,昨天我已经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是女的,那个叫菩晶的。
漫天横飞的血肉,象是赤红的腥涩的梦魇。
行云,你在看著我吗?
血珠沿著双盈剑辉煌流光的剑身流下来,象是豔丽的宝石蜿蜒。
原来清亮的宝剑,变得如诡异嗜血。
这才是双盈剑喜欢的一切吧?破坏,毁灭,杀戮,鲜血。
看著象潮水样涌上来的人,我在心底无声冷笑。
这个才是飞天,这样才是双盈剑。
七神呢?只会躲在人丛的後面,贪生怕死的,看著这些蝼蚁送命麽?
可笑,那些人始终不敢冲到我的面前,离著十几步远,就惊恐战抖,惶惶的注视著我,包围著我。
看著白石的阶梯上洒满了腥红的血。
恶意的想笑,不知道辉月看到这样狼藉的辉月殿,会不会狠狠头痛皱眉。
能打碎他万年镇定的面具,也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
人丛向两边分开,两柄刀一前一後,凌厉无匹向我当头劈下来。
我在喧嚣的死寂中挥剑迎了上去。
心境从来没有如此清澈明净过,来者的每个细微的动作,眼神,心跳,呼吸,出刀,身法,甚至他可能的後招儿,都一瞬
间在心中清楚了悟。
长刀击在双盈剑的刃口处,怪异的力量,象是吞陷又象是要吸取我的力量。
但双盈剑坚韧不拔,分毫不动。
我猱身卷扑了上去,背後要害全露给了另一个执刀者,身子团起来,重重撞在了先一个人的胸口。
耳中听到可怕的骨折声,那人口吐鲜血向後仆跌。
身後的刀发出的寒劲已经割破了背心的衣裳。
身子以绝不可能的迅疾和柔软,在那刀尖刺进皮肉的瞬间团缩起来,刀割过背脊,长长的一道凉意後是辣辣的痛。
反手间双盈剑从自己的腋下向身後疾刺回去。
不用回头,我知道双盈剑一定没有失手。
因爲渴饮到鲜血而快乐愉悦有些颤抖的剑刃。
它这样渴望著杀戮,如此时的我一样。
身子左侧目光难及的死角处,杀机一闪而骤强,我吸气闪退,那剑尖如影随形而至,象附骨之蛆般紧叮不舍。
双盈剑明明格了出去,却击在空处。用错的力道令胸口气血翻腾著难受。
偏头回望,却是一团如银星的剑芒,虚实闪烁,幻花人眼,不知道它将要再刺向我身体的哪一处要害。
很厉害的剑法。
尖细的痛,在左臂上爆开来。
一瞬间作出反应,肌肉紧缩著滑开避其锋芒,将被刺中的伤害减到最小。
双盈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回来,切在那执剑的手腕上。
惨叫与惊嗥声大作,那血淋淋的断肢,还紧握著利剑,斜斜飞了出去。
我的剑根本一分一毫的犹疑也没有,直挑上去刺穿了他的喉咙。
血溅得极高。
昨天晚上是一个。
刚才是四个。
星华的未婚妻是女子,不在其内。
应该还有一个,是破军麽?
那个一直没露面的人哪里去了?
倒提著剑,身上的袍子因爲吸足了鲜血而显得饱满沈厚,在风中竟然并不摆动,头发却因爲身周凌厉的杀气而狂舞。
行云在看著我麽?象修罗一样在杀戮中狂欢的我。
他会笑,还是会不屑的扁嘴?
一瞬间,四周的气象被抽空,乱舞的头发竟然全部垂落。
巨大的杀机的压迫,我慢慢回头。
一身黑衣的老者,手执长剑立在血泊中。
“破军?”我扯扯嘴角:“我应该是没猜错。”
“你不算是我的仇人……昨天你不在。”我轻轻吐字:“要是你现在走开,我想我不会杀你。”
他看著这一地的血肉竟然毫不动容,冷眼注视著我一举一动。
他不是我的仇人,但现在我是他一意要杀的对象。
我冷冷一笑,剑尖提了起来指著他:“要打就打吧,还看什麽?”
绝料不到这个死气沈沈的老儿,动起手来强横得比星华毫不逊色!
七神之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交手十余招,硬生生拼了一记,刀剑相格的爆弹的气劲令我向後翻仰,臂上腿上十余处伤口迸血剧痛。
我抹了一把额上被刀柄磕伤流下来的血,不惧反笑。
我有什麽好怕。
那几个家夥已经收拾掉了。只剩这个老骨头。
打他不过,我去陪行云就是。
他敢和我拼命麽?
我一无牵挂,生无可恋。
我可以毫不留连,他能麽?
嘴角扯动,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狰狞而阴险。
双盈剑杀气满满。
我长啸著,长剑疾取他的双眼,完全无视他搠向我小腹的攻击,明明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果然他回剑格当闪劈,气势弱了一层。
怕死。
我心中冷笑著,招招式式都不留余地。
只是奇怪。爲什麽另一边也传来格击拼斗的声音。
还有谁在这里动手?
那人牵制住了身周那些兵卒的大部分注意力,他们纵然还有余裕向我偷施暗算,攻势也不会对我构成太大威胁。
惨呼声纷纷传来,破军的气势又爲之一馁。
我情知道那动手的人不会是辉月他们。
但是破军应该是不知道,他在辉月的地盘上,毕竟不可能肆无忌惮。
我仍是剑剑紧逼,他却越斗越是散乱气虚。
被我削断了手臂,委顿在地的时候。
那给我帮了忙的人,已经一路冲到了我的面前。
青衫上处处染血,头发有些散乱,呼吸却还甯定。
我一手扣著破军的喉头,回头看著那人。
“飞天。”他口唇动了两下,喊了我一声。
“平舟。”我静静地说。
大约猜到了,可能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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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舟。
他怎麽会来?他不应该来。
“飞天。”他说,走近了,微低下头来,定定看著我:“你伤得重麽?”
我摇摇头。
“你不该来。”
手上紧紧扣著破军的喉头,看著他一双眼里写满怨毒。我咬咬嘴唇,杀了这个老家夥麽?
双盈剑象是感知了我的想法,兴奋的轻颤不停。
“杀了你……”我轻声呢喃,看那双眼因爲恐怖和窒息而睁得更大,几乎要挤出眼眶。
“可是杀了你你也就不痛苦了……”我喃喃的说,忽然转头问:“平舟,天城有没有那个对天奴处刑的烙记?”
平舟静静的看著我,然後回答:“有。辉月殿中就有。”
我痛恨的,把行云的骄傲击伤的天奴的标记。
看著手中那个颤抖不停的老头儿,我恶意的笑:“我不杀你。”
行云, 这些渣滓贱踏你的骄傲,凭借什麽?
就是凭借他们高一等的身份吧。
我收起双盈剑,拖曳著破军,平舟静默的跟在我的身边不作声。
沿路所遇的人,无不惊逃远遁。
直想发笑。
行云,你看这些人。
胆怯懦弱,虚僞丑恶,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可是他们却可以昂首挺胸立在天地间,他们可以对你轻视鄙贱肆意侮辱。
我觉得胸口窒闷难受,双盈剑不安地在身体里激荡。
平舟让人取来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敞开口,就是一把黑沈沈的烙器。
我拿起来看了看。不是铁的,也不是金银之属。
很奇怪的质材。
铁烙在火中静静的,任凭烈焰焚烧。
“疼吗?”我自言自语:“行云,当初,很疼吧?”
我不太记得,行云在受这种苦楚的时候,飞天在做什麽。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
我只记得我爱行云。
但是行云死了。
破军委顿在地,已经去了九成的性命。
我执起那烙的一端,平舟静静看著我。
“哪里好呢……”我左右看看那张象树皮的老脸,怎麽看都不顺眼,随手就按了下去。
可怕的惨嗥的声音撕扯著人的耳鼓,隐隐的霍霍的疼。
皮肉焦臭青烟升腾,我皱皱鼻子。
我不喜欢这味道。
当初行云很痛吧?
我厌恶地看著手里的烙器。
行云一定恨这个东西。
双盈剑银光闪烁著,朝那烙器劈了下去。
火花迸溅 ,双盈剑居然弹了起来,那烙器分毫未损。
我好奇起来。
我还没见过双盈剑劈不碎的东西。
这是什麽材料做的。
我抱著那仍然火烫的东西,反来复去的端详。
平舟从身後环抱住我,想把那东西取走。
我不明白,爲什麽他要跟我抢东西。
我更不明白,他爲什麽会哭。我记忆中的平舟是不会哭的。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挺疼的。
手上起了水泡,被那烙器的柄灼伤了。
平舟的眼泪落在那些鼓起来的水泡上,我笑起来:“不怎麽痛,不要哭。”
“真的不疼的。”
我不肯放手,紧紧握著那烙器。
他没有继续跟我硬夺,只是那样环抱著我。
不知道……
真的很疼吗?
我看看那烙器,仍然有灼人眼目的奇热。
行云当初很疼吧?
我按著那烙器,一下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衣裳瞬间化成焦灰,灼热的皮肉有奇异的声响,青烟极其难闻。
很痛。
身体被剧痛强烈的贯穿,手脚一下子失去力气,平舟惊呼著,终于把那个烙器抢了过去。
很疼……
行云,很疼……
我恍惚地看著平舟向我扑过来,手忙脚乱的撕开衣服,拿出药瓶,粉末纷纷扬扬落在我身上。
行云,我很疼……
当初你也这麽疼过对不对……
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多起来,我努力撑著自己,把眼前那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推开。
“飞天!”
谁在叫我?
看不清的人影晃动,我摇摇幢幢,扶著墙看著围在身边的人。
都是谁?
是谁?
我扶著墙慢慢向外走。有人想伸手抓住我的手臂,我手腕一翻,双盈剑就挥出去。
眼前一团的混沌,各种各样的顔色。
耳边是乱纷纷的声音,不知道都在说些什麽。
行云,行云,带我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去游历天下,去看遍名花,去你的故乡,去一切我们想去的地方。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好不好,行云?
我们一起走,不要撇下我一个人。
耳边仿佛有大风呼啸,象狼的号哭。
那种失了群的一只孤狼,在雪夜里迷途,将死之前的号声。
我定定神,看清楚拦在我前面的是星华。
我迷迷糊糊的,冲他笑一笑:“好兄弟,你来送我上路的吗?我要去找行云了,以後就不回来了。”
他说的话都被耳边那大风的声音淹掉了。我无力的推一把他的身子,继续向前走。
行云,你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的方向。
你在哪里?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带我回你的故乡。
行云,你在哪里?
来带我一起走啊,行云,你不能扔下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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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什麽地方?
我茫然四顾,烟水浩淼。
後面有人在喊我,声音渐渐清晰。
“飞天,回来,飞天!”
“回来飞天!”
我看到身後许多人,站在崖岸上。
岸上……
是了,我站在水里。
这是什麽地方呢?
一路上跌跌撞撞,我记得我打伤了星华,推开了平舟,跃身跳了下来。
这是什麽地方?
“飞天,回来!”
回去做什麽?我咬咬嘴唇,我记得我要找行云。
那里没有行云,我爲什麽要回去?
发尾湿了水,淋漓的披了一身。我看著湖水里的自己,慢慢的冲那影子微笑。
行云,你在等我麽?
眼前银光闪烁,我本能的向後让躲,双盈剑斜斜探出去,被那银鞭缠个结实。
“飞天!”
是……辉月的声音。
他凌空扑了下来,衣带当风,虚踩在水面上,真是态拟若仙。
“跟我回去。”
我看著他伸出来的手,慢慢摇头。
“我要去找行云……”反复念著这一句:“我去找行云。”
他缓缓收劲,缠著手臂的银鞭把我慢慢向他拖过去。
他的手紧紧抓著我的肩膀,我皱了皱眉头:“疼……”
他手顿了一下,没有松开。
“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找行云。”
他说:“我带你去找他。”
我犹疑地看看他:“你骗我的,行云变成烟了,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
他张口想说什麽的时候,忽然脸色大变,腾身上纵,一手紧紧拖著我。
他看到什麽了?
什麽能让辉月这样的人失去镇定?
我回过头去看,头发胡乱的披在面上,我只看到脚下的湖水浮起圆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的水流旋转,象是湖底有个塞
子,而现在塞子被拔开了,一切都要被吸下去一样。
水面上的落叶飘了一飘,就迅速被水流带入了看不见的水下。
真有意思……
我看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巨,白浪向上汹涌席卷。
水流已经包住了我的脚。
辉月死死的抱著我不放手。
我著迷著看著那水流象有意识一样攀高,已经包裹住我的双腿了。巨大的吸力,把我向下拖。“辉月?”我仰头看他。
“飞天,跟我回去。”他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平静之外的神色,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