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夫记第26部分阅读
戏夫记 作者:rourouwu
是抽屉中却空空如也,小药瓶不见了。
夕若大吃一惊,问:“上官如风,你把药放哪去了?我怎么找不到?”
上官如风忍着痛查看了抽屉,暗道不妙。
他这两天根本没有碰过那药,连看都没看一眼,难道是有人将它盗走了?
到底是什么人?
那药对别的人毫无用处呀。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反正那药治不了病,而且所剩无己。等药吃完,他还是要面临这一天的,不过这天提早了点到来罢了。
忍着痛说:“不要紧,其实吃不吃药都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夕若急切地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药可以代替?要不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没用的,别找,这病没有人能治。就是痛点,忍过去就好了。”
(晚安)
顽疾复发10
上官如风说完,忍不住抱住了头直喘气。
夕若没有法子,唯有拿出她的绝技,替他按摩。
上官如风却一把推开她,冷淡地说:“别按了。”
“怎么了?按按总要好点。”
夕若看他头痛,不跟他计较,仍是关切地劝说。
上官如风岂会不知,但是这次的头痛复发,让他心中存着的一点侥幸丧失迨尽。
仅隔了两天,头痛便再次复发,而且痛得这样厉害,这是从所未有的事。
他恐怕命不久长了,他不能让夕若看着他死,为他伤心,为他守寡。
因此上官如风硬起心肠说:“你以为有用吗?平时让你服侍着,按着舒服,但是对头痛一点用都没有。”
“上官如风……”
“你出去,看见你在面前我就心烦。”
夕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上官如风给打断了。
夕若愣愣地看着他。
上官如风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以前就算冲她发过脾气,可那脾气也不是争对她的。
他更没有说过看见她心烦之类的话。
也许,是他头痛,自己心烦吧。夕若这样安慰自己。
上官如风见她站着不动,脸上是受了委屈却又竭力忍着的模样,心疼万分,恨不能马上把她拥进怀里好好抚慰她。
但是他不能,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夕若恨他,讨厌他。
可恨他之前忘了神医的话,或者没有从心底里相信神医的话,总以为自己离死亡还很遥远。
否则,从一开始,他就会和夕若保持距离,不让她爱上他。
甚至,他根本就不应该娶她。
他真是恨他自己,害得夕若伤心,他自己也伤心。
上官如风冲动地拉了夕若,把她拉出门外,吼道:“叫你出去为什么不出去?还赖在这儿干嘛?”
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将夕若关在门外。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上官如风颓然靠着门坐了下来,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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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没有声音,是夕若生气了,不理会他了吗?
上官如风没有办法多想下去了,因为头痛更加剧烈。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反锁上门,上官如风摸索着爬上床,仰面倒在床上。
然后他用力一掌击在自己头上,把自己击晕过去。
晕了,总要少受点罪。
当上官如风醒来的时候,头痛果然轻得多了。虽然还有余痛,但是已经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上官如风暗自庆幸,还是这种法子好。
不免遗憾,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否则,一开始就可以少吃点药,说不定可以多撑些日子。
唉,就算多撑些日子又怎样?
终究是要走到那一步的。
去就去了吧,他什么生活都经历过了,没什么遗憾的。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夕若了。
窗外,天色已经黑透。
室中透着朦胧的烛光。
烛光?书房中怎会有烛光?
上官如风转过头,见夕若正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看着他。
大概她又是爬窗户进来的。
见他醒来,夕若问:“你好点了没有?起来吃点东西吧。”
她为什么还要待他这样好?
她为什么就不一气之下不理他了呢?
面对这样的她,上官如风再硬的心肠也发不了脾气。
淡然说:“不吃了。太晚了,你自己回烟霞阁去吧,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我在这儿陪你吧。”夕若忧心忡忡地说。
上官如风的情形不太好,她担心他晚上再出什么事。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陪。”
夕若难过地垂下头,好一会儿才说:“万一你晚上再发病了怎么办?”
上官如风腾身从床上跳起,跳到地上,夸张地挥舞了几下胳膊和腿。
“看到了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就那天对付水无痕,用力过度,才会头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身体好得很,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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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不去烟霞阁了?”
夕若是不懂得矜持的,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你想要我去烟霞阁?”上官如风反问。
“是。”夕若承认。
上官如风心头难过,他何尝不想每时每刻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没办法再对夕若发脾气,上官如风拉过夕若的手。
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她看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上官如风低头看着她的手说:“夕若,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平淡,偶尔过过这种日子还不错,但久了就没滋没味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夕若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你厌倦了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是。”上官如风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别的话他实在无法说出口。
心里在说,夕若,快回去吧,你快走啊,别逼我说出更伤你心的话。
夕若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出来。
但是她没擦泪,甚至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不,”她大声说,“你说过的,你爱我,你要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
上官如风松开夕若的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
深深吸了口气,上官如风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才说:“夕若,我原以为我可以。但是,现在,我终于看清楚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没有办法骗你,也没有办法骗自己。”
“你想要的是什么?”
夕若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哭音,让上官如风好想呵护她。
但是他没有,他依然面向着窗户站立,他不敢面向夕若。
“我想要的,是多姿多彩的生活,就象我娶你之前那样。”
“可是你已经把碧华园和沁芳园都解散了,你说过你其实不喜欢她们的。”
“我那么做,不过是不想有更多绮琴那样的女子被迫进入王府,我要的,是自愿服侍我的女人。”
上官如风半真半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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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若啜泣着说:“你说过你爱我的。”
“那可能是因为以前没有得到你,感到新鲜,觉得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现在得到你了,才发现原来你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喂,你不要哭了行不行?好象我是个大坏人,欺负了你似的。”
上官如风狠下心说。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身后静悄悄的,夕若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上官如风突然觉得不对劲。
忙偷偷拭干了眼泪,让自己的面色如常,然后回转过身。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夕若已经不见了踪影。
上官如风心中大恐,生怕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夕若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忙冲出了书房,问门外的小厮:“王妃去哪了?”
小厮今日白天见上官如风冲夕若发脾气,本就觉得惊讶了。
平日里王爷待王妃的好,那是没得说的。今日两个人是怎么了?
刚才又见夕若流着泪冲出去,更是看得傻眼了。
如今被上官如风一问,才回过神来,指着夕若离去的方向说:“回王爷,娘娘往那边去了。”
上官如风不待他说完,人已经往他指的方向疾掠过去。
这不是回烟霞阁的方向,夕若这是去哪了?
她该不会真的寻短见去了吧?
上官如风忧心如焚,施展了轻功,起到高处察看。
终于,他看到前方影影绰绰有一个小人儿在奔跑,忙追了上去。
那个人正是夕若,她正掩了面飞奔。
上官如风不敢惊动她,怕自己今日的努力毁于一旦。他在树梢上,默默地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
夕若根本不知道上官如风在跟踪她,只顾没命地往前奔。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从上官如风的口中听到这番无情的话语。
她身边的人从来都呵护着她,她是在关爱中长大的,因此,一点的小伤对她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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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如风是她爱的人,这伤,也就来得格外的大。
何况,上官如风之前对她好得无法挑剔。
今天的他,一点都不象是他。
是因为他头痛,痛得变傻了吗?
夕若停下脚步,细细思索着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
上官如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得让人起疑。
终于,夕若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上官如风刚才明明很清醒,说话有条有理的,哪象一个傻子在胡言乱语?
抬起头,才突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月亮门前。
夕若上前,手轻轻抚着斑驳的月亮门,暗自苦笑,她还真把水无痕当成心灵的寄托了吗?
更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此处不会有旁的人会来吧。
回过身,望着上回遇见水无痕的那棵大树,夕若走了过去。
她不希望又被水无痕听见她不愿对别人吐露的心里话。
大树背后没有水无痕的身影,夕若松了口气。
突然觉得全身乏力,夕若无力地在大树下坐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
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流了满腮。
夕若用力揪着地上的小草,好象那是上官如风的头发。
对着小草,啜泣着说:“上官如风,你是个大坏蛋,你是个坏透了的大坏蛋。”
悲从中来,夕若丢下已经被她拔出的小草,伏在自己的膝盖上痛哭出声。
跟踪她来到此处的上官如风,躲在树上,听着她令人心痛的哭骂,也是满脸的泪水。
谁说男儿不会流泪的?
过了很久很久,夕若才止住哭泣。
她呆呆地坐在树下,又过了很久,久到上官如风几乎都忍不住要放弃自己的计划下去安慰她了,她才扶着树干从地上爬起来。
夕若慢吞吞地回到烟霞阁。
小璇看着她尚留着泪痕的脸,惊恐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夕若和王爷今日吵架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如王府,小璇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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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夕若摇摇头,疲乏至极地说:“我想睡觉。”
小璇犹豫了一会,终于问道:“王爷呢?他也会来吗?”
夕若冷淡地说:“他要住在书房,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小姐,”小璇拉住夕若的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夕若挣开她,说道:“我真的想睡觉了。”
小璇清楚,夕若表面上好象很随和的样儿,实则一旦倔强起来,任何人都拗不过她。
只好替她脱下外衣,换上就寝穿的衣服,扶她上了床,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帐。
小姐肯睡觉就好。
夫妻俩吵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也许小姐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夕若孤独地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身侧,那原本应该是上官如风躺着的地方,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竭力往床的里侧靠过去,直到身子紧贴着床的挡板,无法再往里面移了,才闭上眼。
夕若实在太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直到她沉入梦乡,上官如风才悄悄地从窗外的大树上下来,从窗口跃进卧室。
轻轻掀开床帐,望着床上小人儿脸上残留的泪水,上官如风心头大恸。
早知道会伤了她,却不料会伤得这般重,更没料到自己的心会这般痛。
上官如风坐在床沿上,用手指轻轻拭去夕若脸上的泪水。
夕若的身子动了动,上官如风吓得赶紧起身,躲到床头,夕若看不见他的地方。
但是夕若并没有醒来,她不自觉地朝外移了移,将手探向平时上官如风呆着的地方。
她的手扑了个空,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抱住上官如风。
夕若的手摸索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摸到她已经习惯了的那个依靠。
这回夕若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看着空空如也的身侧,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夕若再次悄声啜泣,泪水湿了半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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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她才再次在啜泣声中入眠。
上官如风回到床边,掀开帐子,望着她泪痕交错的脸,这回却是无论如何不敢替她拭泪了。
怕再惊醒了她。
“夕若,”上官如风在心里默默地说,“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要坚强,坚强地活下去。明天,我就去给你找个新的依靠。”
上官如风痴痴地看着夕若,真想如同往常那样,呵护她,哄劝她。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让夕若在他死后,孤独痛苦地过一辈子。
就让他做回坏人吧,最好再坏得彻底一点,让夕若彻底地忘了他。
他本来就是个坏蛋。
他本来就不该娶夕若,更不该在娶了她之后让她爱上他。
长痛不如短痛,短暂的痛苦过后,她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上官如风轻声叹息着放下了床帐,从窗口出去,回到书房。
第二天,他请了上官端墨到如王府内来。
上官端墨一请便来了。这回,他没有穿奇装异服,而是穿了一身文人墨客穿的儒衫。
儒衫上没有任何装饰,他也没有佩戴任何佩饰,只在手中拿了把折扇。
看起来不象个王爷,倒象个清贫的秀才。
一见到上官如风,他便呵呵笑着问:“今天有什么大事?怎么想到请我来了?”
上官如风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他请上官端墨来,不过是想看看他对夕若的态度罢了。
笑答道:“难得皇兄呆在都城,再不请请你,不定哪天你又跑得不见影了。再要见到你,可不知又得等到何年何月。”
暖日融融,繁花烂漫。
兄弟俩携了手,到后花园内一处凉亭中坐下。
上官如风命人去请夕若过来。
待人走后,上官如风转向上官端墨,笑道:“上回听夕若说,她在皇宫内遇见过皇兄。夕若一直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才识渊博,人也和气。”
不着痕迹地观察上官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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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端墨闻言笑道:“夕若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聪明善良。四弟,娶她,可真是你的福气。”
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曾经被夕若握过的地方。
上官如风没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琢磨着,上官端墨这句话究竟是客气,还是真心之语。
听起来,倒象是出自肺腑之言呢。
心中酸楚,他何尝不知道娶了夕若是他的一件幸事。
可恨他现在还得亲手安排,将她转托给他人。
花径深处传来脚步声响,然后夕若的身影出现在花枝中间。
上官端墨手中的折扇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首望着正朝他们走来的娉婷的人儿。
上官如风自然没有放过上官端墨的举动,看得出他对夕若颇有好感。
他真不知道该为夕若高兴还是该替自己难过。
独一无二的夕若,惹人疼惜的夕若。
只可惜他无福消受。
老天爷为什么在将她送到自己身边之后,又不肯让自己守护着她?
夕若走得近了。
她微蹙着眉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但比起昨日,明显的苍白清减了许多。
昨晚离开夕若后,上官如风直到这时才见到她。
他刻意不再见她,不再与她同桌吃饭,更不再与她一道消磨时光。
此时见到夕若,竟象是隔了一辈子似的。虽然他只有小半天没见到她。
疼痛辅天盖地席卷上心头。
上官如风压制住心头的疼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起身迎接夕若。
上官端墨也站起了身,笑着招呼:“夕若,怎么不开心的样子?不欢迎我到你家来?”
夕若没有看上官如风,打量了一下上官端墨。
自自然然地说:“二皇兄,我怎会不欢迎你来呢?你这身打扮比上回好得多了。”
“是么?”上官端墨摊开双手,看了看自己,极夸张的样子说,“看来我很适合做一个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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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不适合做一个文人。”夕若直截了当地说。
“哦?”上官端墨好奇地问,“何以见得?”
夕若答道:“你比单纯的文人强多了,文人只是你身上的气质之一。”
夕若说得很笼统,但是上官端墨不敢再问下去了。
经过这两次的相处,他已经看出夕若说话很直接,很简单,不会考虑措辞和场合。
而且,她看很多问题都很透彻。
周围可是有很多侍候的人呢,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底被夕若给揭穿。
打了个哈哈说:“承蒙夸奖。来,夕若,坐下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茶。看,如风连茶都给你倒好了。”
夕若瞅了眼桌上的茶,没有吭声,也没有看上官如风,端起来一口喝下去了。
凉亭中是一张圆桌,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
夕若坐在上官如风和上官端墨中间,距他俩的距离都差不多。
上官如风挥手令周围的人都退开。
笑道:“有他们杵在跟前,聊个天都不自在。下人就喜欢嚼舌根。”
上官端墨笑答:“据说你府上的消息很值钱呢,整个都城的人都关注着。”
上官如风笑了笑,想起了不利于夕若的那些流言。
他得想个办法把流言消除掉,不让人瞧不起夕若。
上官两兄弟聊了会子天,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夕若事不关己地坐着,顾自发呆。
不多会,一个府里的小厮过来,附在上官如风耳边说了句什么。
上官如风起身道:“皇兄,我有点事去一下,很快便回,请稍等我会。”
上官端墨答道:“不要紧,你去吧。”
上官如风又嘱咐了夕若一句:“夕若,请你替我招待二皇兄。”
这还是今天他同夕若说的第一句话。
夕若听见那个“请”字,听见他生份的口气,鼻头一酸。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地答应了一声。依然没有抬头看上官如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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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如风走后,凉亭中只剩下上官端墨和夕若两人。
后花园中静悄悄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夕若微低着头,看着茶杯中的茶水发呆,没去理会上官端墨。她向来不懂得怎么招呼客人。
倒是上官端墨主动开了口。
关切地问:“夕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夕若黯然摇摇头。
那是她和上官如风的事,没必要说给上官端墨听。
上官端墨用异常肯定的口吻说:“不对,你一定有什么心事。上回见到你,你在为爱发愁,但是却有着一颗积极的心。而今天的你很消沉,你瞒不过我。”
夕若听他提起上回的事,想起上回他的开导,心中更是难过。
依然低头不语。
上官端墨只好再加以劝说。
“夕若,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关切诚恳的语气,让夕若心头一热。
低声说:“上回你告诉我,爱一个人就要象湖水一样包容他。可是,现在,我做不了湖水了。”
“包容一个人,的确很难。”
上官端墨体谅地说。
夕若摇头:“不是的。包容一个人再难,我都可以做得到。可是,他不需要我的包容了。”
上官端墨其实早瞧出上官如风和夕若之间的异常,他们两个今天表现得这般生份,哪象众人口中的恩爱夫妻呀。
“为什么?”上官端墨问。
夕若眼圈一红,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
而在花园的一侧,一座假山背后,上官如风的眼圈也同夕若一样红了。
这出戏完全是他刻意安排的。
他令服侍的人离开,又事先安排了人来,装作找他有事的样子,目的就是给上官端墨和夕若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夕若,”上官如风在心里说,“不是我不要你,而是老天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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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中又传来上官端墨的声音,无非是劝导之类的话。
夕若却再没说一个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走神,没听见上官端墨的话。
上官如风算到时间差不多了,装作办完了事的样子,从假山后面出去,回到凉亭中。
两兄弟又泛泛地聊了一阵,上官如风说:“皇兄,我带你去别处走走。”
然后对夕若说:“夕若,你先回房去吧。”
夕若早就巴不得离开,闻言松了口气。
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呆在上官如风面前,听他若无其事地同别人闲聊,而他却连正眼也不瞧自己一眼。
当初他喜欢她的时候,处处体贴入微。
一旦变心了,便视自己如敝履。
她当真连个小宠物都不如了。
起身,淡淡地向上官端墨告辞。
“二皇兄,我回去了。”
“好的,路上当心点。”
夕若依然没有看上官如风一眼,自行离去。
他都不在乎她了,她何苦自讨没趣。
上官端墨目送夕若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径的尽头,才收回目光。
一转眼,却正好对上上官如风若有所思看着他的眼睛。
上官端墨微感尴尬,笑了笑说:“四弟,你是不是欺负弟妹了?”
上官如风拉了他,一道在花园中漫步,别有深意地说:“夕若是个很好的女子。”
“你也知道?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上官端墨质问。
上官如风黯然不语。
上官端墨忽有所悟,问道:“如风,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同夕若有关?”
在所有的兄弟里面,上官如风同上官端墨的关系最为融洽。
自从母妃去世后,上官端墨最为照顾他。
见上官端墨把话问开了,也知道很难瞒过他,上官如风干脆直言回答他的话。
“是,是同夕若有关。我没有办法照顾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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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端墨顿住脚步,冷峻地打量着上官如风。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我命不久长了。”上官如风悲哀地说。
今天,头痛还时有反复,不过很轻微,让他能够表现得如同常人一般。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上官如风有很强烈的预感,他真的撑不久了。
以前,头痛发作得少,还不觉得怎样。
如今,一旦爆发,就象蜇伏的虫子苏醒了一般,噬啃着他的全身。
“你希望我照顾夕若?”上官端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上官如风。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上官如风实话实说,上官端墨只是选择之一罢了。
如果不是水无痕每个月的发狂,水无痕才是最佳选择。
上官端墨沉默了一会,答道:“我可以照顾她,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能如同兄长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她。”
上官如风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问:“你不是对她很有好感吗?难道你介意她是已嫁之身?还是你不愿娶弟妹污了自己的名声?”
上官端墨面上微微一红。
“你看出我对夕若有好感了?我承受她让我心动,但是我不能娶她。有别的原因,不是你说的那两条。”
“到底是什么原因?”上官如风追问。
上官端墨叹了口气说:“我只能告诉你,那关系到一个誓言,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誓言。”
“那就算了,你肯如兄长一样照顾她我已经很满足了。”
上官如风并不强求。
他琢磨着,也许,他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水无痕。
只要预防好水无痕每个月的发狂,他倒是可以放心地把夕若托付给他。
上官端墨却逼视着上官如风问:“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命不久长?你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
上官如风心中燃起一点希望。
上官端墨交游甚广,说不定他真能想到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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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希望之光很快便黯淡下来。
当年他自己的交游也不可谓不广,也曾想过不少的法子,却始终没能治好头痛。
上官端墨可能有办法吗?
上官如风仰面望着天空。
碧蓝的天空浮着几朵白云,蓝得纯净,白得纯净,纯净得如同夕若。
这么想着,白云似乎真的幻化成了夕若的样子。
她在对他微笑,她在雨夜替他撑了伞,点亮了火红的灯。
而他,却惹得她哭了。
有了夕若的生活是这样美好,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夕若。
只要有一点希望,他都要试试。
上官如风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平视着上官端墨,平静地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了他。
上官端墨背着手在原地踱着步。
他从来不知道,神医竟是因为上官如风的病而死。
如此看来,这病真的很棘手啊。
上官如风见他深锁着眉头,苦笑道:“别发愁了,我就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
上官端墨终于停下来,斥道:“还没到最后关头,为何要绝望?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夕若实情,反要冷淡她,害她伤心?”
上官如风振振有词地说:“告诉她,只有让她白白替我发愁,于事无补。而且,我死后,她说不定会一辈子为我守寡,孤独伤心一辈子。我不希望这样。”
上官端墨明白了上官如风的用意。
但是他不大赞同他的做法。
“如果告诉夕若实情,她知道她的丈夫到死都爱着她,她会感到欣慰的。但是,你这么做,会害她以为自己被人抛弃,她会痛苦的。难道你没看见她今天的样子吗?”
上官如风当然看见了,一想起夕若的样儿他就心疼。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硬起心肠说:“这种痛苦是短暂的。当她得知自己爱的人原来根本不值得她爱,她会看开的。然后她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看到她幸福,我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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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替她另找个人照顾她?”
上官端墨听出上官如风话里的意思。
“当然,”上官如风傲然说,“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男人。”
“没见过你这样的丈夫,为自己的妻子找后夫。我看你是多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自己找不就得了。”
上官端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上官如风苦笑。
“夕若是个死心眼的人,她如果认定了我到死都爱着她,很可能她不会再接受别的人。就算她回到娘家,他爹为了让她继承家业,很可能迫她另嫁一个市井中人。那样的人,怎配得上她?”
上官如风太了解夕若了。
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不会多看一眼。
而她真正喜欢的事,她会做很好很好。
比如木刻,比如弹琴。
对于人也是一样。
她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会把他牢牢地放在心里,再不会爱上别的人。
幸而又不幸的是,夕若爱上的,恰恰是他上官如风。
他要把夕若托付给一个放心的人。
那个人,不会介意她的过去,了解她的性子,能够给她带来幸福。
上官端墨显然不合适了,他太世故。
夕若一遇到什么事就爱往月亮门跑,他是不是真的应该把她托付给水无痕?
上官端墨沉重地拍拍上官如风的肩头。
“如风,在事情还没成定局之前,一定不能放弃希望。我再去想想办法,希望能够帮得到你,能找到治病的法子。”
“二皇兄,此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明白。”
上官端墨走后,上官如风独自站在后花园中沉思,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夕若彻底死心?
真是难啊,不论选择哪一种方式,都不可避免会伤到她。
上官如风沉吟了良久,一甩袖去了万花楼。
他要让夕若死心,也要刺激水无痕保护夕若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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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亲以来,上官如风就去过一回万花楼。
而且只呆了片刻工夫便乖乖地回到如王府内。
如今,再次来到了万花楼。
瞧着那些打扮妖艳的女子脸上虚伪的笑容,闻着她们身上刺鼻的脂粉味,再听着她们口中肉麻的打情骂俏声,上官如风差点夺路而逃。
真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会常常来到万花楼。
虽说那时是因为无瑕的背弃而消沉,可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反感这种地方。
万花楼的头牌青篱姑娘听说上官如风来了,喜不自胜。
忙甩下正在接待的客人,迎上前来。
象上官如风这样又俊又多金,还有着滔天权势的人,谁不想来侍奉他呀。
“王爷,您总算来了,还以为您忘了青篱了呢。”
青篱姑娘含娇带嗔,挽住了上官如风的胳膊,身子紧紧贴着他。
上官如风轻轻抽出胳膊,笑道:“哪会忘了你呢?你多叫几个姐妹过来,难得来一回,好好热闹热闹。”
然后进了一间雅间。
多叫人来的目的,一来是给人造成他上官如风重又过上风流日子的假象。
二来是为了避免同青篱单独呆在一起时,她来纠缠他。
他来万花楼,只是演演戏,可没兴趣来真格的。
青篱哪知道他的心思,听他说要多叫几个人来,满心的不情愿,但也只好照他的吩咐做了。
不管怎么说,上官如风肯来就是好事。
上官如风坐在雅室中,手中握着久违了的酒杯,看着面前几个女子的歌舞弹唱,心缥缥缈缈的。
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他只是在看一场表演,或者这根本是一个梦。
梦醒了,他就可以回到夕若身边。
他可以拥着她,嗅着她身上醉人的清香,看着她澄澈如水的眸子。
今生,他与这一切都无缘了吧。
上官如风心一痛,一仰脖,将酒杯中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让她死心3
很快,上官如风重又过上花天酒地的生活的事便在都城传扬开来。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沾沾自喜地说,早就看出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官如风哪可能真的从此就拴在老婆的裙带下。
也有人鄙夷地说,原以为上官如风改邪归正,与单夕若谱就一段佳话,没想到才成亲不久,他就恢复了原样。
想替他俩编戏曲的人也长叹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已完成一半的剧本锁进了抽屉。
风声不可避免地传进了水无痕耳中。
他初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亲眼瞧见上官如风对夕若深情在乎的样儿,他怎可能做出对不起夕若的事?
但传言越来越多,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水无痕终于按捺不住,回到都城。
他要亲眼看个确实。
夕若最是后知后觉,最后一个知闻此事。
倒不是因为如王府内无人谈论此事,而是众人怕惹她伤心,都瞒着她。
与她处得越久,她身边的人便越是喜欢她。
象夕若这样真诚待人的人,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上官如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她死心,因此,夕若终于知道了上官如风去万花楼的事。
那几天,小璇脸上都是忿忿不平的神色。
夕若奇怪地问她,她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夕若自己正为上官如风变心的事伤心呢,也就没去多管她。
小璇满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唯有时不时找冷冰炫出出气。
冷冰炫知道是王爷理亏,只好替他受罪,一声不敢吭,默默地承受着小璇的花拳绣腿。
有一天,夕若独自在府内游荡。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这样。
无意中听见府内几个丫头在窃窃私语,说的都是上官如风在万花楼如何如何。
她们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传闻,转过了几道口,说得更是添油加醋。
让她死心4
“听说,王爷整天都在万花楼内饮酒。”
“是啊,据说那个青篱姑娘每天都伴在王爷身边,说不定哪天王爷就把她赎回府来当侍妾了。”
“也难说哦,王爷可不是只宠着她一个。听说,王爷每次都是叫上一大堆人陪他呢。”
“哇,王爷可真是会享受。”
“那当然,他是个中老手了嘛,嘻嘻。”
说得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众人齐刷刷住了口,因为她们一致发现,一脸煞白的如王妃正站在她们面前。
“娘娘。”几个丫头低着头站在夕若面前,心慌意乱。
这回可惨了,不知道如王妃会怎么处置她们呢。
夕若看着她们,半天才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我们,我们只是听说。其实,王爷每晚都回府的。多半是别人谣传。”
夕若没有追问,瞧瞧天色已经不早,便来到书房。
待她走远了,几个丫头才松了口气,再不敢说什么,慌慌张张散开了。
书房里没有人,上官如风还没有回来。
自从那晚上官如风头痛复发,拿言辞激走夕若后,夕若还是头一回来书房。
她没有点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她在等上官如风。
那天,上官如风对她说的那些无情的话,她还可当作他是头痛后心情不好,或者是日子太平淡了想渲泄一下。
没想到他竟真的跑出去过上了从前那种放荡的日子。
她想不通,就算嫌日子太平淡,也不该变化这般快。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依稀记得,还在单府的时候,曾听府里的仆妇向娘哭诉,说是男人一旦得到了某个女人,那个女人在他眼里就不值钱了。
真的是这样吗?
是因为上官如风得到了她,所以她在他眼里再也不珍贵了吗?
浓重的酒气从微微开着的门缝透进来,夕若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
让她死心5
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上官如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站在门口。
沉声问:“是谁?”
“是我。”夕若简洁地回答。
“夕若?”上官如风听见夕若的声音,心头一阵狂喜,声音也不禁颤抖了。
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渴望听见她的声音。
白天,在万花楼的时光,简直就是在受罪。
但是他马上醒悟过来,他去万花楼,可不正是为了夕若吗,怎可前功尽弃?
幸而这是在黑暗中,幸而夕若没有点灯,否则可不就看见他眼中对她深深的眷恋和爱意了吗?
上官如风在门口站了一会,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走进书房。
用平淡无奇的口吻对夕若说:“你怎么来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喝了酒,你闻不惯这味道。”
夕若问:“你去万花楼了?”
“是。”上官如风回答。
悲哀地想,她终于知道了,她终于忍不住跑过来找他算帐了。
他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