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第36部分阅读
相公岂敢把我弃:王爷恋上下堂妻 作者:rouwenwu
情,不论以后结果如何,都将永远留在她心中…刻在她的三生石上……
“眉儿小娘子,你们俩也来啦?”是王嫂子的声音。
“嗯!”
眉儿朝她笑了笑,将手臂穿过萧榭的胳膊,他也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都说冬日是最适合恋人的季节,两个人的寒冷在一起就是微温。
过年啦3
二人穿过挂着冰凌的小桥,来到杨家村口的石牌坊边。他将鞭炮挂在突出的檐角上,指指身边的空地,让她过去暂避。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路边的冰,走到一边,嘴角挂着笑,看他用火石缓缓点燃鞭炮的引线,即使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被他使出来也是俊逸无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人呢?她总是看着看着他,就呆住了。
能够和这样的一个人相守,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够拥有这样的幸福,她已经非常满足。
然而,即使陶醉眉儿还是感觉到那一瞬间萧榭的面庞有着惊人的苍白!
炮声响起了!
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令人似乎真的感觉所有的邪恶和不吉全部都被驱走了,剩下的都是和乐美满。
“祝娘子明年吉祥如意!”萧榭含笑对着眉儿一拱手。
眉儿弯起嘴角,握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像冰一样凉:“祝我们俩明年吉祥如意,和气美满!”
又加了一句:“祝相公明年财源广进,恭喜发财!”
他笑得好开心——电光映出他的脸,看一万次依旧觉得无懈可击的侧影。鸦色的鬓角,飞扬的眉毛,唇角勾着,像一朵春日初开的蔷薇花。
她暗暗叹了口气。
不过,噼噼啪啪的炮声整个掩盖了它。
“眉儿,我们要一直这样……”声音消逝的那一瞬间,他在眉儿耳边轻语,“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抬眸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却极力笑得灿烂。
他伸手端起了她的下巴:“眉儿,别多想了,所有过去的都过去了,什么阻碍也不会有,你和我要一直牵着手走下去。”
她微微低头,摩挲着他的指尖,极力温暖它:“嗯。”
朵朵烟花,盛开在天际。
人们只夸赞烟花美丽,却故意不提它的短暂,若她当时知道和他的美好也如此短暂,应当要紧紧的抱住他才是。
忽然,一丝清清凉凉的东西落在眉儿的面颊上。
是雪!
下雪了。
他和她拉着手,抬起头,看着晶亮的雪花,轻轻柔柔旋转着飘落。
那个画面,在之后很久很久,都是眉儿心底的永恒。
此去经年1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他便起身了。
纸条早已写好,寥落几字:“眉儿,相公有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情要出去一个月,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凝望着睡梦中的她的容颜,娇慵无比,他真是舍不得离开。
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离开她……解决了这件事之后,他就再也不要和她分开。
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眉儿,等我……”他不敢再看她的脸,那纯白一朵笑容将他的心揪得生痛。
长叹一口气,他往外走,打开了门,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即使他已是披了貂裘,依旧觉得似乎有侵入骨髓的冰凉。
他微微蹙起眉——自从大概一个月前起,他就时不时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血脉之中有一股寒气在缓缓蒸腾。
眉儿曾经问过他关于被大祭司控制的具体细节,他怕她担心便没有告诉他——那蛊术并没有完全解除,只是靠他的意志力在坚持着。
具体能够坚持到哪一天……他也不知道。萧钧天,他那个早已走火入魔的叔父内力惊人,蛊毒也是邪恶无比,夹杂了无数的怨灵,绝无可能自动消除。这些日子以来虽说他表面上无异,自己却可以察觉到内力已是愈发微弱,再加上体内的寒气,他知道那股蛊毒已经很难再抑制下去了。
也许在某一天他就会晕倒,然后再不醒来……因此,在这之前,他一定要将孩子的事情解决好,然后留在她身边。
即使是长眠,也是幸福的长眠吧……
他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个凄楚的笑容——眉儿,万一我不再回来……
万一我不再回来,你要好好保重……
——开始虐了,我的心啊,痛啊。
此去经年2
万一我不再回来,你要好好保重……
你是我一生的最爱,最放不下的,最牵挂的,都是你啊。
他再贪婪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自己竟然流泪了么……他咬咬牙,大步走出门,回身关上门,朝着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走去。
地上至少积了一尺深的积雪,屋顶上,窗棂上都是白的,如一个梦幻琉璃世界。
他走走又停停,也许是心内太过绞痛,血脉几乎凝滞了,蛊毒在体内的力道又重了些,未走出半里路他竟然已经休息了好几次。
因为今日是大年初一的缘故,家家户户都在家中过年,屋外竟然无一个人影,前路茫茫,回头悠悠,远处天际乌云放光,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独行的苍白空旷。
——人生如雪最寂寞!
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能回头了。
他最爱的女人在他的身后,然而人生并不只有爱情,那一份责任等着他去完成。
在前方的吴家镇上他已经命神使联系好了马车,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他就可以到达吴家镇了——然后坐着马车一路去京都,大约一天一夜就可以到。
他又坐在路边一块大石上怔了一刻钟,心中苦笑——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内力已经差到了如此程度?
不知道这次回京都能不能找到名医来治疗自己……对了,眉儿曾经说过自己的师父是位绝世名医,可惜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冷冷的空气,感觉到刀子一样的风似乎在剜着自己的心,赶走所有思绪,他站起身来——已是快正午,自己要早点赶路。
此时,又见雪花纷纷扬扬。
幸而他带了斗笠,纵使如此,那雪片已经迷了他的眼,一时间几乎看不清楚前路在何方。
他静静伫立着,心中估算了一下方位,便朝着北边而去。
她在等着他1
浩浩的田野,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之处。
远远望去,似乎前方有一棵巨大的梅树,点点红梅殷红似血。
心中微微一喜,虽说没有房屋避雪,有一棵树也是好的。
他大步走过去,半刻钟功夫便已赶到了那棵树旁边。
这一瞬间,他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凝滞了!
——梅树之下,有个身影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红衣黑发,俏如烟霞。
那双眼睛光芒流盼,好似春天晶莹飘着花瓣的流水,那双眉浓黑飞扬,诉说着情丝万缕不得解,;那樱唇天然带着笑意,贝齿晶莹,脉脉含情,芬芳馥郁,似乎在说着一句誓言——
“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榭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一大早就出了门,而且出门之时还特意确定了她呼吸均匀,还在睡着。
她怎么会赶在了自己的前头,在这棵树下等着他?
看她大红披风上已经积了一层积雪,她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赶紧握住她双手,她双手冰凉,他一阵心疼。
“你这傻瓜——”眉儿含着笑,眼神却是庄肃凝重的,“你别以为什么能够瞒过你娘子我——我早就察觉到你有心事,你昨晚跟我放鞭炮的时候就不对劲,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打算今天早上跑路?我昨夜半夜起来发觉你时常惯穿的大氅收了起来,就知道你要瞒着我跑掉——你这坏蛋,说话不算话,说永远也不离开我,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
她明亮如一泓清泉的双目含露凝视着他,幽怨却始终没有放下那笑意,令萧榭感觉到心内更为难受和痛楚,对她的抱歉和无奈好似利刃一般凌迟着他的心。
为何会这样?
“眉儿……对不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你究竟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告诉我的?你那日去见的人究竟给了你什么信息?”眉儿凛然开口——她再也无法控制住心头的疑问,瘦弱肩头微微颤抖。
她在等着他2
“你……你都知道我去见人了?”萧榭一愣,继而笑笑,“也是,我的眉儿冰雪聪明,比相公还要聪颖得多,还有甚么事情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哼,你也知道——说吧。”她双目炯炯看着他,“不许骗我,你要是说谎我闻都能闻到。”
“一定要说么?”萧榭无奈地笑了笑,“眉儿,我绝无半天不遵守你我誓言之意,我也并不想离开你——然而,有件事,我必须要去做……”
“你有妻子?”眉儿立即反问。
萧榭一凛,随即沉默不言。
与此同时,她的心慢慢地凉了下去。
是啊,自己早就猜到是这样了,他定然是早有妻室……被那人查探了出来,那妻子一定还在痴痴地等着他……
这样,自己能够说什么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什么?眉儿的心中又酸又苦。
当日在二人成婚之际眉儿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答得斩钉截铁,说一切都已过去,然而,眉儿自然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又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过去?
而且,自己若是拼力阻拦他,又未免显得太过自私……
他的妻子是无辜的……也许他们原本是很相爱的一对,一切都被他的失忆打断了,他是那么优秀,惊才绝艳好似阳光一般,又怎么会没有妻子?他的妻子应当也是位绝代佳人,对他的一片深情,日月可鉴吧……
眉儿越想越是苦痛,然而自己的自尊又拼命阻止自己流泪,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落在萧榭眼中,他觉得比万蛊焚身更加痛苦。
“眉儿……你不要误会……”他急急地分辩,“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请你相信,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傻瓜,我不要听这样的毒誓,誓言就是再毒又有什么意义?除了伤害自己和对方以外……”眉儿静静地开口,一字一句,却很坚毅,“我不会怪你的,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无奈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我知道你对我的心,若是这点我都不能肯定,那我也太小器了……”
我的选择是你1
萧榭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怪责,在他心中,她就是打他骂他都没有一点错,他绝不会有任何反抗……然而,她竟然如此说——他只觉得心头又涩又酸,更多的是柔情万千和震撼无比。
他的眉儿,果然和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如此奇女子,去哪里求?
雪,缓缓地落在二人的肩上,衬着娇艳的梅花,好似一幅画。
“相公,你的矛盾我很明白,你我虽然千盟万誓,情钟意浓,然而一个人活在世上,原本就是需要承担很多责任的。”眉儿缓缓地继续,她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做出了决定,“你去找她吧,我希望你作出自己的选择……不要被任何人束缚住,要听从你心内真正的声音!”
“我的选择是你。”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心头澎湃,下颌抵在她额头上,拥着她的娇躯,他倏然觉得她瘦了,面色也有些憔悴——她定是昨晚整夜未眠……
心疼和深情一起扑向他,萧榭握住眉儿的手指,看着她眼睛似乎要看进她的心,“听着,眉儿,我的娘子,当日你我成婚之时我就同你说过,在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我要相伴一生的女子,也只有你衬得起!我只会选择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无论曾经发生什么事情,过去已经过去,我的现在和未来只有你一个人……我这么说,不是玩笑,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我真正的想法,我最心底的声音……就是我爱你……”他说着,语音有些哽咽。
眉儿的泪水蜿蜒而下。
他轻轻地以指尖拭去她眼角晶莹,继续:“我这次不告而别,是怕你伤心,怕你怀疑,更是怕在你流泪之际我会舍不得你。我回去是为了看一看究竟发生了甚么,这也是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必须的责任……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要付出什么,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身边……我的心底,此生的终结一定要在你身边……因为只有在你身边才有真正的幸福和安宁……”
我的选择是你2
“别说了……”眉儿已然泣不成声,“我明白,我明白,你不要说了……”
“你明白就好。”萧榭方才用尽全力说了这么一大堆,此时看着眉儿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经理解了自己,心头一松,倏然一阵血腥直扑上来!
他喉中短暂地呻吟了一声,便吐出一大口血!
血流在白雪上,好像一朵巨大而美丽的花。
凄艳,不祥。
眉儿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萧榭的面色倏然变得一片雪白,嘴唇带着乌青,嘴角依旧有艳丽血丝,将他英俊的脸衬托得带了些妖艳,细长的凤眼微眯,眼光迷离,她心底一片冰凉,紧紧地以双臂抱住他:“你怎么了?怎么了?相公,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我……我身体内的蛊毒未散尽……眉儿……你不是说我们有个神医师傅么……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不想……不想离开你——”萧榭只觉得自己四肢软绵绵的,心头又酸又咸腥,脑海中似乎有甚么在生生拉扯着——他从来不曾觉得如此软弱无力!
萧钧天的毒果然厉害!
“好……我带你去!”眉儿也是与他同时想到了无药——不论相公究竟中的事什么蛊毒,只要有无药在应该是无碍的。
“……我们……先去前面的吴家镇……在那里我与神使约好日暮时分一辆马车直接载我去京都……我们现在就启程吧……”萧榭十分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好的……你不要说话了!”眉儿将他高大的身躯托起来,搀扶着他,二人在白雪中极慢极慢地前进着……
萧榭闭上眼,他已经极度虚弱,每走一步血脉中的蛊毒就会狠狠咬啮着他,然而他的心中并没有害怕恐惧,而是一片安宁和满足——虽然极度痛苦,然而能够与眉儿将一切解释清楚,在这样的大雪中并肩行走,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吧……
不服天命1
“相公,要不要紧,好些没有?要不要休息一下?”走出一百来步,眉儿便心疼地看着萧榭,温柔地问他,又擦去他鬓角的冷汗。
“……没关系……”萧榭勉强开口,事实上他已经浑身冰凉,背部似乎有一只巨大的冰冷怪兽匍匐着,将指甲伸入他的血脉之中。
就连听力也开始模糊。
“别逞强……”眉儿心疼至极,“再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嗯,我知道的……”萧榭抚摸着眉儿的脸颊,“眉儿……我……我觉得很高兴……”
“傻瓜,这么冷你高兴什么?可不是发傻了……”眉儿反握住他的手,一看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为什么今天竟然这样不顺……原本他就受伤了,还这样冷……她多么想生出一对翅膀,迅速飞到那个吴家镇,去京都,找到无药,再也不需要令他受这样的苦。
“和你在一起……我就高兴啊。”萧榭微微笑着,那笑容十分洁白而纯真,比起他平日里的冷酷决绝,这笑容简直令她想要流泪,“眉儿,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而且你看,天上还有这么美,这么美的雪花……不,就是再美丽的雪花也没有你美……你就是我的精灵啊……记得在神女河畔,你的身影在白雾中那样美丽,就是我生的希望……”他的语调温柔至极,好像一个极美的梦。
眉儿擦了一把泪水,她不能让他看见他哭,可是怎么了,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打中了她的心坎?
他为什么今天那么温柔,那么深情……令她总是要哭。
“傻瓜,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就不带你去找无药老妖精了……”眉儿强力忍住自己的泪水,扯了扯他的耳朵,“乖,别说话,很快就到了。”
“嗯,我很乖,我不说话……娘子……”他乖乖地闭上嘴,搂住她纤细的腰,二人仿佛一体,并肩在雪地中走着……
这只是一小段路,却仿佛一生一世。
不服天命2
天地茫茫,天地无情,视万物为刍狗。
然而总有可以反抗天地的人,总有不服天命的情。
“尊主,夫人!”三个时辰后,眉儿和萧榭终于走到了吴家镇和神使约好的地方,神使在那里来回踱步,已经急得头冒青烟了。
眉儿心头一喜:“麻烦您了,现在就上车吧。”
神使一抬头便发现萧榭的脸色白得可怕,惊吓失声:“尊主大人怎么了?”
眉儿苦笑道:“一言难尽,他中了大祭司的蛊毒——”
神使惊道:“大祭司可是邪术之王,怪不得尊主他脸色这么差……那,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办?”
眉儿道:“不多说了,快走吧,早一点赶到京都,早一点救他。”
“是!”神使之前虽然没有与眉儿接触过,此时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这位尊主夫人不卑不亢,说话简洁有力,确实是位不同寻常的女子。
眉儿与神使合力将萧榭抬入车厢,神使在前方策马前行,眉儿将萧榭越来越冷的身体紧紧拥在怀中,柔声道:“相公,我们就出发了,很快就到京都,到了那里我们拜托师傅,师傅是个很好的人,又是天下第一名医,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萧榭静静地闭着眼,长睫毛垂在雪白的面颊上,却是毫无反应。
眉儿心一紧,摸了摸他的呼吸,呼吸还有,只是已经很微弱。
眉儿心痛如绞,紧紧地抱住他,又扯下他的衣襟和自己的外披,以自己的身体来给他一些热量……
相公啊,你千万要坚持住……
我们的心意已经说明了,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两分离……
请你再坚持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白雪,依旧纷飞,似乎要将一切掩埋。
这是一个极漫长,极漫长的梦。
萧榭在梦里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眉宇间极清丽,嘴角透着妩媚,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的手上抱着一个锦缎的襁褓,襁褓里有一个婴儿,眉目如画。
萧榭的梦1
倏然一名侍卫闯进来道:“丽妃娘娘,不好了,朝中百名大臣已经在金銮殿前鬼齐齐下跪,要求皇帝处死丽妃娘娘!”
“皇上怎么说?”那女子并不怎么吃惊,将襁褓放下,微微一笑。
“皇上说,让娘娘按原定计划行事——”侍卫如实禀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好的,多谢。”丽妃微微一笑,真个是千娇百媚。
侍卫被这笑容晃花了眼,颤颤巍巍道:“那属下先走了。”
丽妃在后面唤道:“慢着——”
那侍卫才一回头之际,一柄利剑已然刺透了他的胸膛。
侍卫的眼睛瞪得好像一尾死鱼,丽妃淡淡笑道:“对不起了,要让本宫活下来,就得要你们死。”
接着她又唤道:“薇儿,薇儿过来,本宫有些头疼。”
那个叫做薇儿的宫女身形和丽妃差不多,妩媚的容颜也略有些相似,一听主子传唤便利落地跑了过来,一看倒在地上的侍卫尸身,忍不住尖叫一声,却不见主子身影。
“薇儿,有什么好叫的?”丽妃的声音在薇儿身后响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薇儿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丽妃在口中灌下了一丸药。
“娘娘,这是什么……啊……”薇儿的口中涌出细细的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丽妃,“娘娘,你要杀奴婢?……怎么可能,娘娘平日多么良善亲切,为何要……”
看着薇儿缓缓倒下变成一具尸身,丽妃隐隐叹息一声:“我也不想这样,但是……”
萧榭朦朦胧胧中觉得这女子实在有些心狠,却又有种奇怪的牵挂,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觉得这个女子是自己很亲密的人?
接着他看见丽妃坐进了一座小小的马车,秘密地开往一所花木环绕的府邸,奇怪,这个府邸似乎他见过一般。
府邸颇大,十分安静,丽妃在马车中不知道做了些甚么,下车来时,已经变成另外一张脸。
萧榭的梦2
原本美艳惊人的脸已经化作一张娴雅端庄清秀的妇人面孔,萧榭不由得惊叫一声。
丽妃缓缓走入一片古色古香,绿草如茵的园子,园子的门匾上写着“春园”。
春园?
为什么这两个字似曾相识?
随着丽妃的脚步,自己似乎也能够漂浮,跟着她进入了园子中,曲折回廊,花草掩映,正是一个人间难觅的好去处。
丽妃坦然自若地走在园中,不少丫鬟婆子都恭恭敬敬地称她夫人,萧榭微微一惊,很快明白过来——这丽妃变作的模样,怕正是这园子的女主人。
丽妃也不说破,微微一笑,穿花拂柳走入一件侧室内,阴暗的光线下坐着一名女子,一身水绿色衣裳,黑发顺直,皮肤白皙透明,正是那位夫人。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萧榭忽然有种时光倒错的感觉。
然而虽说一幕一样,那位夫人本人却有一种流水一般的气质,这种气质令得原本并不算惊世美人的她有种凌然不能逼视的美。
“你来了。”那位夫人淡淡开口,“是不是也到了我要死的时候?”
丽妃还未来得及说话,萧榭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继而沉沉睡去。
过了许久,他又跌入另外一个梦中。
那个梦是在一座小山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见月光下片片樱花瓣飘飞。
他看见自己白衣白袍,站在一座药庐模样的小屋前,含笑对着一个跌倒在地的小药童道:
“灵枢——你怎的不捏药丸,在地上啃泥呢?难道泥很好吃么?”
那灵枢气得紧咬朱唇,却不发一言。
咦,怎么看起来这灵枢像个女孩子?
萧榭看仔细她的脸,倏然一惊,浑身一震,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这个灵枢,怎么和自己的妻子眉儿长得一模一样?
那种娇叱又强忍无奈的表情,更是纤毫毕现。
难道,灵枢就是……眉儿?
萧榭的梦3
他呆呆地走向前去,却一时间所有景象都如同破碎的水晶一样消失在月光下。
接着他看见另外一幕:
“这味道有什么不好?七日香,别看这药粉只有一点点,却足足可以让你香上七日,病上七日,保准这七日连你亲爹都认不得你。”一名长相邪佞风流的男子正得意之极地笑,“你还没有拿到那世上最臭的丸子,有香的还不要!”
“你要不要,不要拉倒。”那人顺手取回盒子,“这可是我苦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花了好几味珍奇秘药,什么犀牛角,雪莲蒂才做成的,不要有的是人要!”
“为师就跟你说说这物事如何服用……七天头一天服食一勺溶于水,第三天服食二勺……”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服药?
他混混沌沌地想,这位男子就是自己那个师傅吧……眉儿曾经说过,他们是同一个师傅的徒弟……那么,眉儿真的就是灵枢——
第三个梦很快来了。
梦中景象,是喜堂。
人流喧嚷,自己一身红袍,胸前挂着新郎官的大红花,身边站着两个层层叠叠地包裹得好似大号玩偶一样的女人。
这就是他的妻子们?
他好想凑近看看她们长得是何模样,然而梦里梦外似乎有一层水晶障壁,他看不清,也辨不明。
四周热闹无比,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他看着自己拖着两个女人的可笑情形,
心头不知道为何有几分凄楚……
第四个梦,再一次来到了那座山顶。
这一次梦里的自己消瘦了许多,他心中不由得浮起疑窦——难道那两位妻子竟然不能令自己欢喜么?
“她……她有没有说甚么,有没有说哪一天来?”自己对着师傅,语声很急迫。
“她最近不会来了。”妖媚的师傅双眸好似深不见底的潭水,“她要嫁人了。”
“甚么?!”自己失声惊呼。
进了京都
全身一阵抽搐,心头好似被生生扭曲那样痛楚。
他竟然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整个人就好似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了,身体里只有风,茫茫然地刮过。
转瞬沧桑。
心痛如绞。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梦境扭曲了,他再次跌入深深的,黑不见底的睡眠……
心焦似焚地,这一天总算是度过了。
神使拼命赶路,那马也是匹好马,幸甚,第二日刚过午,一行人就到达了京都。
眉儿还来不及看一看这座离别了一年多的故乡之城,更加没有时间去看看自己的爹爹和小辰,心想一切都等到治好了相公再做道理。
只是一见到那熟悉的城郭,想起曾经的一幕一幕,想起春园,想起闹学堂,和南启印书赚钱,想起无药的药庐……她心中一股温暖和酸涩汹涌而来。
过去的那些记忆已经深入骨子里,那是她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忘记。
将头探出马车,大致地辨别了一下方位,她控制了一下心中的激动,对神使道:“现在我们去西南边的一座山,叫做妙峰山。”
神使恭敬道:“是。”
眉儿摸了摸萧榭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她的心悬了起来——昨天似乎还并不是那么凉……
怎么回事?难道蛊毒又更厉害了?
似乎感觉到她的体温,萧榭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喃喃出几个字。
这几个字模模糊糊,眉儿一开始似乎听不大清楚,他又吃力地重复了几遍,眉儿才大致听了个真切,怔住了。
他念的是:“灵枢”……
眉儿一惊——他记起了灵枢?这么说,他这一病,恢复了记忆么?
一阵激动涌上心来,她静静地拥住他:“相公,就要到了,你很快就能治好了……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儿……”
近了,更近了。
那座葱茏的山峰,就在眼前。
药庐变故1
眉儿忍不住想起了过去的一幕一幕,带小辰过来求医,被无药那老妖精狠狠捉弄,自己的反捉弄,后来与他的相遇,二人总是吵嘴……后来,在自己要嫁给那个白粉二殿下之际,还跑过来问无药讨了颗奇臭无比的丸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笑。
无药啊,你还好不好?是不是还保持着那张媚气十足的脸?有没有研制出新的面膜?
若是你知道你的两个徒儿竟然成了夫妻,嘻嘻,你那张老妖精的脸儿该不会整个垮下来吧……
好了好了,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治好了相公的病,我一定请你吃喜糖啦,老妖精……
想着想着,马车已经到了山腰,眉儿倏然回想起当年相公中气十足的呼喊“无药——起床了——月亮晒屁股了——”不由得失笑。
多么美好的记忆啊……倘若相公也回想起这一切,二人抚今追昔,该有多么幸福啊。
到了药庐门口,眉儿与神使一起将萧榭扶了下来,刚朝药庐走了一步,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个药庐虽说以前也很安静,然而今天……却是格外的寂静。
寂静到,空空洞洞,简直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往常能够看见青衣小童四周穿梭或是在周围采药的,如今却都不见了动静。
眉儿蹙了蹙眉,觉得实在有些不对劲,她心头一转,对神使道:“你先在这里守着尊主,我去看看情况。”
万一有些什么不测……经过了这些风浪,眉儿已经变得极其谨慎小心,不能有一丝差池。
她走上回廊,这回廊平日里总有药童穿梭,而且无药这老妖精是个洁癖之人,即使只是一个走廊都必须擦得一丝灰尘也看不到,说是否则会脏了他的脚……她弯腰下去,摸了摸,洁白的手指尖上一层浓重的灰黑色。
这里……至少有三天没有擦过了。
难道,药庐发生了什么变故?
药庐变故2
眉儿如坠冰窟。
怎么会这样……她头脑嗡的一声,努力保持清醒,大步朝无药的卧房中走去。
这个时辰,这老妖精按理说是要在他那小龙女一般的绳床上睡美容觉的,眉儿一边一步一步地前行,一边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一定,只是无药那老妖精对童儿们太过苛刻,把人家都气走了,没人给他打扫卫生……
或者,只是这几天山上风大,灰尘特别重……
眉儿在心中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来安慰自己,然而——
当她看见空荡荡的卧室,连那根绳子也断了的时候……
她再也不能骗过自己。
绳子怎么会断了?那可是无药平时得意洋洋炫耀的甚么千年的紫金藤,一寸相当同等大小的黄金三倍,刀砍斧削都不会断,而且冬暖夏凉,睡在上面集中了天地之灵气,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外加美容效果的宝贝……
无药若是没有事,怎么会让这根绳子断裂?
而且,又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它断裂的?
眉儿凑过去仔细地凝视了一下那个切口,果然这紫金藤十分利害,切口都泛着紫色金属的光芒,用手轻轻一碰竟然铮铮有声!
然而那切口却是一刀下去,爽利无比,没有起一丝的毛边,也没有任何凝滞!
是何等神兵利器?!
看这切口,大约也有两天了……
眉儿不禁全身发凉。
这根绳子被一砍两截,那么无药呢?睡在它上面的无药,难道也……
不,不会的。眉儿弯下腰仔细地看着地板,即使是墙角旮旯也没有一丝血迹。
即使被擦过,任何丝毫的血迹和血腥气味眉儿自信都能够感觉出来,而且看这地上的灰……恐怕也没有被任何人擦拭过。
那么,无药就不是遭了不测,而是被人劫走了?
药庐变故3
是啊……眉儿转念一想,似无药这样的国手,连起死回生之术都通达之人,任何人也舍不得将他杀掉……
他比国宝都还要金贵,一定是有人将他带走,为了某种目的……
眉儿苦笑一声:这一回自己上哪里找他去?
她明白自己这位师傅智谋过人,而且脾气古怪,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将他掳走,也绝不是平常人,并非自己能够随便猜出来的。
难道说相公唯一的希望,都断绝了么?
她心头仿如雪崩般的冷。
头脑里嗡嗡的乱,她试着捏了捏自己的太阳|岤,力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无药不在了,自己怎么办?
她大步走向无药的药房,试图找到他留下的药谱——记得那药谱是放在药柜之下第三个抽屉中,说不定里面会记载着怎样去除蛊毒之术。
药房中一切如常,似乎主人并没有走远。
在这里,自己捏过许许多多的丸子,也经常被无药嘲笑……
眉儿静静地拂过药柜,每一个抽屉中的药材都还在,无药平时的话语拂过耳际:“这个这个,就是这个,哎呀,你轻点拿啊,你不知道我这金蝉可是很金贵的,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哎呀呀,你这捏的是甚么丸子啊,不圆也不扁,太难看了,活像狗大便,简直就是糟践我的药材……”
声音似乎还在耳际,人却已然杳然无踪。
“师傅,你到底去了哪里啊……”眉儿小声喃喃着,低下身去拉开那个放药谱的抽屉,却一惊——里面是空的。
她记得里面满满的,足足有七八本各色各样的《药经》《百草图》《毒经》……随便几本就能砸死人,怎么会一点也不剩下了?
若是不知什么人劫走了无药,应该是十分匆忙才对,连那些所谓的千年人形何首乌、金蝉、雪莲子都没有带走,怎么会那么清楚地带走这几本药谱……要知道有了无药就等于有了一切的药谱,却为何还要特意拿走它们……
一辈子
眉儿脚底渐渐腾起一股冷意,这股冷意逐渐渗透进所有的毛孔,蔓延进四肢百骸。
难道,是有人竟然知道她会来这里求助无药,因而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么?
她扶住药柜的手指在颤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信。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折磨她,总是抢在她前面,断绝她所有的希望。
她脑中有些晕眩,几乎难以支撑,此时神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夫人,夫人,找到人没有?”
眉儿勉强撑着道:“怎么了?尊主他……”
“尊主他面色不大对劲,夫人你还是去看看吧!”神使脸色都变了,眉儿一听甚么也顾不上了,提起裙裾奋力朝马车跑了过去。
相公……相公……
你千万不要有事……
马车车厢中,萧榭的脸色已经变成淡淡的蓝,这令他看上去有种海神的俊美,紧闭的双眼,睫毛却在不停地颤动。
“灵枢……灵枢……眉儿……”他的口中,散乱地呼唤着。
眉儿心中一震,这样的毒,已经蔓延上了皮肤,还真的有救么……
她心疼无比地弯下腰拥住他:“傻瓜,灵枢就是我……你还记得么?在这里,你遇见我,我吃了师傅的奇怪丸子,变成男子的声音,将你瞒过——你还记得么,你对我说‘为何要在这里吃泥,难道泥很好吃么’……相公,我们有过那么多美丽的回忆,你不要丢下我……我们还有那么长那么长的一辈子……”
“一辈子……”萧榭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喃喃地重复着,“一辈子……”
“是啊,相公——你忘记了么?”眉儿看着他,看着那最亲爱和熟悉的轮廓,掷地有声,“一辈子,我们曾经许下誓言,今生今世,一辈子也不分开,要知道——差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一秒——都不是一辈子……你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不能反悔……反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在他的面颊上。
从天而降1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助过。
爱,果然是这世上最令人牵挂的事情。
连神使看见这一对恋人的模样,都觉得眼底发涩,偷偷躲到一边去了,心中祈祷尊主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夫人要多么伤心断肠。
夫人是这样好的女子,美丽、温柔、痴情,若是让她伤心了,恐怕老天都会哭泣不忍吧。
“眉儿……眉儿……”他仿佛是呓语,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
“我在,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一辈子……”她一次又一次地回答。
“你要陪他一辈子么?”
就在此时,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眉儿大惊——这药庐她早已看过,空无一人,这样一座偏僻的山峰也不大可能突然有人造访,那么是谁在说话?
最令她颤抖的是,这声音竟然还似曾相识。
她倏然回过头,高声问道:“是谁?”
四周寂静,空寂无声。
高天流云,白云苍狗。
樱花树,飘落片片洁白的花瓣。
那高耸挺立的翠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