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第11部分阅读
香蜜沉沉烬如霜 作者:御书海
净穑床恢闳茨艹诺降诩附祝旧袷制谂巍!?
观音娘娘,佛祖爷爷!这天后果然毒辣,我本盼着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岂料,有些人天性便是歹毒。 真真人之出性本恶。莫说我是片水作的霜花,便是一是颗货真价实的葡萄也禁不住她这前任火神用业火烤我,这哪里是试探我真身,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坚定执着地斩草除根。
眼下逃跑已是痴心妄想,只能撑得一刻是一刻。我利落地用微薄的灵力护住气舍|岤、膻中|岤、百会|岤、风池|岤、天柱|岤,运气在周身驻起一道气墙,抵御那绵密不绝的热气。虽然 灵力薄弱,却不想那灼灼火舌舔至我所驻气墙处,却像被兜头盖脸斩了一斧的猛虎一般迅速地萎蔫了下去,不得再近我身,叫我有些意外欣喜。
还未缓过半盏茶的工夫,就听得天后在火海之中冷冷一笑,抬手一挥,那一池酒水瞬间便成了滚滚沸油,火焰颜色渐浓,油星沫子溅射四散,直扑我门面而来。“第七道业火,滚油之火!”
我自丹田之中提起一股真气,加固周身结界,却不想,那迎面溅来的油火似一道道恨戾马鞭抽打在结界之上,丝毫无萎顿之势,反而黏附于气墙表面,越烧越旺,瞧着叫人心惊肉跳。
天后眉尖一动,似乎有些意外,“原来, 竟真是那洛霖所出……”
我却没空理会她纠结我究竟是天帝生的还是水神生的,只见那火星绵密袭来,步步紧逼,将我围拢期间。我方才看清,原来我所驻气墙乃是水汽所成,水虽可灭火,却是普通之火,油比水轻可浮水上,故而油火半分不惧水,反而附着水上越燃越烈。
适才这水汽结界灭了酒火,现下却反成了我的累赘引火烧身,想来天后便是凭着我有几分控水之术断定我是水神所出的。
并拢三指放于嘴前,我大喊 声:“破!”瞬时,水墙应声破裂,四散开来。那本来依附水墙将我围困的油火亦登时消散。然,去了燃眉之火,亦去了护体之水,眼下,环绕八卦转盘的沸油烈焰热气滚滚袭来,我周身顷刻大痛,有如鞭笞,灵台之间有一缕水烟缓缓逸出,被火气瞬间吞噬,蒸腾无影踪。
“咳,咳,咳咳……”我跌倒在地捂住胸口,不能抑制地大咳出声,最后勉力凝了凝神,方才勉强开口道:“天后……天后若是现下焚了我的灵元五内,怕是……怕是也一道杀 火……火神之子!”
天后面色惊变,“你说什么?!”
我颤巍巍抬了手,指了指眉间印堂,“这里,有二殿下的元髓成形……不出……不出十年……十年……”
“不可能!”天后凌厉将我打断。
我孱弱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如何……如何不可能?我与火神……已然双修……双修过。”
天后站在妖艳摇摆的火焰中心,脸色沉如翰墨,双手紧握,不知是气是怒,是惊是疑。
我舔了舔表皮开裂的双唇,添上一句,“如若……如若不信,不妨来探……来探我元灵……”
常人有言,虎毒不食子,却不知虎毒食不食孙。不过,周遭火势确实稍稍减弱了些许,我大喘出一口气。但见天后立刻举步跨过八卦两极之界,来到我身旁蹲下,举手便来探我腕间脉象元灵,“你这妖孽,竟敢勾引旭凤……”
我垂目咬牙,使尽全力击出一掌,与天后掌心对掌心正相对接!火可焚水,我就不信水不能克火!我堂堂正正一个精灵,最最讨厌有人说我是“妖”了!
掌风出处,划过一道凌厉的雪白弧线,似利剑开刃之光携了雷霆万钧之势攻向天后,不是别它,正是极地之冰三九之雹。尖锐的冰刃直指天后掌心劳宫|岤刺去。
天后面色一变,欲收回右手,却已然来不及。这天地恍若静止的一瞬之间,忽听得她突然启口,喃喃念咒,右掌心腾然跃起一簇火苗,红莲一般舒瓣展叶盛放开来。
红莲业火!
我疾疾收手,在仅距毫厘便要触碰一掌心的刹那,险险收回手掌,被自己已然放出的全力击退三尺,震得胸口翻腾,不知骨头是否碎 。
天后却仅被我擦过的冰刃掌风削去掌下一块皮肉。捂着溢出的一丝鲜血,她豁然起身,面目扭曲勃然大怒,“妖孽!你竟妄想弑戮本神!自不量力!今日,便是你灰飞烟灭五灵俱散之日!”
观音娘娘,佛祖爷爷。 生死一线之间,我却有些怨怼扑哧君,若不是他与我说双修过可以生娃娃,我也不会想出这么一个下下之策,胡编乱造出这么套话把天后给骗过来杀她。
原本或许烧死之后,还可以指望留一缕小魂魄去阎王老爷处轮转一番,投胎作个低下的凡人,现下看来却是要被灰飞烟灭半点渣滓不剩了。
我颤颤闭了眼认命,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第五十章
天后掌心正中,红莲业火扶摇怒放,仅瞥了一眼便晃得我双眼灼痛如针刺,本能阖上干涩的眼睑,额际划过一道疾风,满头发丝散乱开来,听音辨位,天后已扬起右掌直拍我头顶百会|岤。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得一声凄厉呼喝:“锦觅!”
猛一抬头,但见一人穿过冲天火光立于十步开外处,火势滔天,漫天盖地铺延而来,于他,却如入无人之境。我已五感渐失,只能模模糊糊瞧见一个挺拔的轮廓,不辨何人,朦胧间觉着那声呼喝倒像是丢了三魂六魄一般惊骇失措。
面前天后急速回身,“旭……!”话音未落,隐约见一道纤细光芒滑落,正击中她尚未来得及回旋,空门大敞的后背。伴着一声痛苦闷哼,天后被什么大力一震,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随着她本能地收掌护心脉,压于我发顶的红莲业火瞬间撤去,消散了那夺命窒息的迫人之感,我喘了喘,舒出一口气,眯着眼对着远处那双细长的凤目看了半晌,才懵懂辨出来人,刚刚放缓的心律又一下提 起来,清晨此人阴骘的言语犹绕耳畔:“锦觅,我想,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看来,今日终归要死在他母子二人之手…… 心下一横,忍着胸骨剧痛,封了体内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一|岤,闭气敛息,狠下心干脆利落地上下犬齿一合,咬住口内腮肉,登时,一股血腥在腔中弥散,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我皱了下眉,原本半撑于地上的手臂失却最后支撑之力,身子侧倾,终是倒落尘埃之中,遂了二人之愿。
死了。
良久,安静得诡异。
“锦觅?”凤凰一声不是疑问的轻问似被一口气刹那梗在喉头,极尽缥缈虚幻,倒像被抽了经脉去了心肺一般,游丝一线。片刻静默后,听得他用再清淡不过的调子平铺直叙道: “你杀了她。”
纵是这般无风不起澜,丝毫没有凌厉气势的一句空旷陈述,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点滴入肺。便是我这般诈死之人臂上亦险些立起一排疹子。
天后咳了一声,不知是伤的还是心虚,音调有些不稳,片刻后便回过神来,怒叱:“你竟为了这么个妖孽对自己的母亲出手?!”
周遭不复炙烤难当,倒有些许凉风过,不晓得是不是火熄了,身上平息下来,我的神智也慢慢寻回了一丝清明, 才幡然顿悟适才击中天后后背的正是凤凰的一支凤翎,如此一来凤凰倒是救了我,且不惜为此伤了天后…… 我时又不免有些想不明白……
“是。我是为了她出了手,然则,不过点到即止。”仍旧是往日流水溅玉的声音,只是益发地掏空一般无平无仄,“而母亲,却是为了什么下此狠手置锦觅于死境?”
“让开!”凤凰的言语冷静得骇人。
“你!……”天后倒抽了一口气,像是气到了极至,“你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般与你母亲说话的?!何况此女幺蛾甚多,孰知她是否诈死?”
我一惊,本欲借诈死逃过此劫,若这恶毒多疑的天后恐我诈死再补上一掌,那可真真一命呜呼 。果然流年不利,我正作如是想,便听头顶天后冷哼道:“便是死了,这尸身又留有何用?”一股业火灼热再次压迫向 。
凤凰却无答言。只觉着周遭气流有变,少顷,却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未睁开眼,我却仿佛看见凤凰发丝纷飞袍裾张扬立于风眼正中,冷面垂目双手渐拢,薄唇紧抿,舌尖有咒 ,仅须臾,那咒语便携着刺目金光,仿若挣脱暗夜的第 道旭日芒荆飞射向天后。
天后大概从未料到凤凰会真对她出手,觉察头顶气息,她正疾疾收回业火,筑起结界抵御,与此同时,不晓得是本能或是为自己的儿子所激怒,竟击出一掌相迎。 虽察此掌力不足伤害其亲子凤凰,我却心中一坠,左肩袭来了阵莫名的切肤之痛,脑中一瞬之间白茫茫一片。
“荼姚!……”凤凰与天后两相斗法,强大的灵力铿锵撞击声中突兀插入一个低沉的声线,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失望至极。不是别人,正是天帝。
天后想来分神大惊,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不知被何人厚重法力所击,身子弹飞开来。我嗅到一缕润湿的水汽。
与此同时,我诈死僵硬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冰凉彻骨的手轻柔地抚上了我的脸,小心翼翼,梦呓一般,“觅儿……觅儿……”似有什么决堤而出,分崩离析。
唔呀,是水神爹爹,身边似乎凤凰亦靠了近来,只是气息紊乱错杂,不言不语。
周遭似乎还有一人体息,均匀纾缓、淡雅绵长,我正揣测何人,便听他开口道:“仙上莫急,形未灭,且时辰不长,魂魄应未散尽,况,我知晓觅儿有一……”似琢磨了片刻,终是用沉默淹没了后半句未尽之言。原来是小鱼仙倌,只是,怎地呼啦啦一下子人突然聚得这般齐全?
一滴、两滴、三滴,有三颗沁凉的水珠滑落我的颊畔,其中一滴落在我的唇上,顺着唇间缝隙渗入口中,饶是我口中血腥正浓,舌尖也尝到了淡淡的咸涩,不晓得何人竟为我落了泪,虽然总共只有三滴,却叫我心中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欢欣,自己亦觉着怪异。
正犹豫是否要继续诈死,忽闻静默了许久的天帝沉声开口:“这么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只是脾气急一些,言语不饶人,心地绝不坏……若非今日润玉收到下界作乱急报急急将我唤回,若非亲眼目睹……不曾想,你竟这般心狠手辣!荼姚,你已身作天界至尊,还有甚不足,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被爹爹打开的天后想来伤势不轻,只嗅得她咳出一口鲜血,笑了一声,好不凄风惨雨,倒像上一刻被业火焚烧的不是我倒是她一般。
“陛下问 为什么,呵呵,我亦想知晓是为了什么…… 后至尊之位又如何?我可曾须臾入过陛下之心?荼姚虽为神,却同普天下女子别无二般,要的不过是一份全心全意而已……而陛下……眼中除了那个人,可曾看见过一星半点其他人?”天后自嘲一笑,“连那般卑微低下的一只红鲤精,只因有个和那人相似的背影,陛下居然都施舍了一年之久的垂怜!……陛下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一个作妻子的感触……可曾体会得到那种用目光时时追随一双永远看不见你的眼睛的悲哀?”
“母亲……”是凤凰的声音,透着悲凉淡淡。
天后被他一唤却突然语调狰狞起来,“锦觅这个小妖孽!完全是那人形容再生!本神定要除了她!不能再让她像当年梓芬一般为祸天界迷乱众人心!”
爹爹本来正运气为我护体救心脉,此刻却忽然将我的“尸身” 轻柔移入了小鱼仙倌的怀中,仅嘱咐了一句:“为觅儿护住魂魄。”
“是。”小鱼仙倌接过我,运起真气罩住我的三魂六魄,他的气息绵密温和,入我体内只不过转瞬,便叫我一下觉着胸口不那么疼痛 。
“弑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 !”爹爹语调森冷,杀机毕现。须臾之间,寒冰凛冽,大雪铺天盖地纷飞而来,听得爹爹三掌连推,掌风横扫,从不知晓那个慈悲在怀却淡漠天下万物的爹爹会有这般怒火滔天的时刻,我一时愣了。
不想三掌势出,除了一声天后胸口发出的痛鸣,紧接着听见的却是凤凰的一声闷哼。
我胸骨一抽,睁开了眼睛,但见凤凰胸口赫然插着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溢出的血水正慢慢将其浸染,宛若日出江花,胜火凄美……青白的薄唇坚持着最后的翕合,“仙上……咳……仙上之仇旭凤愿带母受之……只求留我母亲性命……”
“觅儿……”只觉着耳中嗡嗡,小鱼仙倌在我耳旁说了些什么我浑然不晓。
“旭凤!”天帝施法震出那两片血色霜花,将耗尽气力阖眼昏过去的凤凰伸手拖住,睚眦怒视倒于一旁的天后,“梓芬竟是为你所害?!”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得再入神籍!”
第五十一章
“锦觅……”
“锦觅。”
“锦觅?”
翰墨入水,大团大团稠的化不开的浓重之中,总有一人模糊的影响挥之不去,格式表情走马灯一般的轮番交替,十二冷漠倨傲,时而哭笑不得,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去、哀伤疏离。纵使语调变换,念白却不变自始至终只有我的名讳锦觅二字。带我每每欲看清此人面孔时,那些影子便迅速消散开来,踪迹难寻……
“觅儿,觅儿”有人轻拍我的脸颊,我突的睁开来眼,大汗淋漓,后背粘粘贴身,胸口尚且怦怦欺负,气息不定。
“可又是梦魇了?”水神爹爹清凉的手抚过我的额际,带来一阵清风,身上那汗津津的燥热之感登时退去。
“莫怕莫怕,爹爹就在你身边”爹爹坐在床沿倾身揽住我的肩背,哄三岁娃娃一般一下一下轻拍着我,动作简单,却有效舒缓了我的不是。
自从我被天后用业火大伤心肺,诈死又诈尸之后,连日以来便是爹爹这般衣不解带的照拂我,煎药送服亦不假他人之手,日日我从睡梦中惊醒也是爹爹不厌其烦的安抚我。我精神起色稍好的时候,爹爹便准许小鱼仙官过来陪伴我,每每前来,小鱼仙官便温和的握着我的手,输些调理凝神的真气于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临走时总是不舍的一步三回首。二十四芳主亦来探过数次,脸色极是难看,甚至有一回,看门仙侍说天帝同月下仙人一并来瞧我,爹爹却以“小女体匮神乏”为由给回绝了。
这些于我,是全新的陌生的体验,过去在水镜之中,我偶尔会因修炼岔个气走个火什么的身体病弱上几日,老胡却总是在我复原多日之后,方才后知后觉的端详我蜡黄的面色,送些文不对题的安神催眠的草药来。而最近一回岔气则是借住在姻缘府里月下仙人给我送了一屋子春宫图当夜,翌日,狐狸仙瞅着我黑重的眼眶,欢天喜地的道“觅儿昨夜没睡好?可是被那些春宫图闹得春心萌动了?甚好甚好。”拊掌笑得一脸喟足,语重心长拖了我的手道“思春可强筋健骨益寿延年。”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看他那些所谓的、秘藏珍版之图,不过也不好打断它手舞足蹈的喜庆,便从善如流的默认了。
是以,我草芥一般自生自灭了四千余年,倒也十分习惯滋润,并不觉着有和不妥当,这回读了个水神爹爹,多了个未婚夫婿将我情拿轻放捧在手心悉心呵护,新鲜之余难免生出其实死一死也不错,不妨多死几次的感触。
眼见我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渐渐恢复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梦魇却是一日未断,那看不清的影子但凡我一沾枕便盘桓如梦,不知是何缘由。
今日爹爹喂我吃过药汤之后,递我一柄利器,状似柳叶,细长锋薄,双面开刃,寒光凛凛,细细一看确实剔透晶莹。
“此刃乃翊圣玄冰所制,锻造之时,我已将体内半数修为尽炼其中,觅儿将它随身带着,如若再遇歹人也好歹有个防身之物。
半数修为?
爹爹说的举重若轻,而我却瞠目结舌,爹爹为了呼我周全,竟不惜将自己的半数修为舍弃!难怪爹爹近日脸色惨白,连往日那淡淡的血色都没了踪影,一次性失了这许多灵力定是叫爹爹元气大伤,说不定连元神也伤了一些……
“爹爹,将来觅儿一定好好孝顺你”怔怔半日,我也不显得说什么好,只盼着自己来日修入仙籍后可报答水神爹爹。
“傻孩子。”爹爹摸了摸我的额头,笑得恬淡静雅。
入夜,爹爹终于在我的劝说下回去休息了,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将那柳叶冰刃贴身放置后,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金灿灿的据说也可以防身的物什,对着烛火看了半日,喏,就是凤凰的那根金贵的寰谛凤翎。不晓得这鸟儿现下如何,来来往往探望之人都不曾提起过,我也不便打探,而爹爹府中也是男子仙侍居多,几乎看不见喜好磕闲牙的仙娥,故而我受伤至今全然不晓得凤凰那日受的伤好是没好。
琢磨了一下,于情于理似乎我都应当去瞧已瞧他。
立在栖梧宫前站了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不要让看门的仙侍通报了,我那日嗓子受了些伤现下说话还有些疼,费唇舌通报自然不若翻墙来的便当。我栖梧宫做了百年书童,这里的地形在熟悉不过,找个结界的薄弱处,从上面直接翻了进去,一路到了凤凰寝殿外面。
正欲推门入内,我方才看清床边还坐了个人,不由停住了脚步。那人背对我,身形窈窕,手上一块丝帕证轻柔地为凤凰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不是别人,正式鸟族的蕙禾公主。
更深露重,似乎怕凤凰着凉,她细心的将凤凰露在外面的手放入被中,再体贴周全不过。
蓦地,释梦中的凤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蕙禾的右手,向来力道惊人,蕙禾闷痛一哼。凤凰上下唇微微起合,不晓得说了什么,但见那蕙禾背脊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原状,任由凤凰握着她的手,还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富商更黄的手背,来回摩挲,凤凰松开了拧紧的眉头。
片刻之后,蕙禾说了句话。然后,俯下了身子……
双唇相贴,辗转缠绵……良久……
我揉揉眼睛,看地真真切切有些不清晰,凤凰动了一下,像是早醒了,蕙禾俯身前说的那句话我听的真切,她说:“我亦喜欢你,旭凤。”
我沿着原路翻墙出去,在绵延不见尽头的长阶上托腮坐了许久,仰头看月,觉得今日夜太黑了,月光有些刺眼,心里不知为何有淡淡的疼痛。 睡意尚无,此时尚醒着不知道还有几个,但有一人一定还未入眠。
黑沉沉的夜色里,璇玑宫外墨林中,润玉仙倌闲闲半卧在一席竹塌上,右手半扶挠侧,手肘撑塌,左手握了侧卷轴,萤虫为灯,半名半灭,轻盈飞舞在四周。
“觅儿?”小鱼仙倌支起身,“你怎么来了?夜里凉,你大病初愈怎么能赤脚外出?‘他抛开手上竹简,迎了上来。语中几分责怪。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走的泛红的足尖,讷讷的动了动脚趾,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不晓得是出门便忘了还是半路给凳掉的。还未想明白,下一刻身子忽然已轻,却是小鱼仙倌将我横抱起来,我骇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将我放在竹塌上。
我在塌沿上愣愣坐着,任由小鱼仙倌抓了我的双足在掌心轻轻揉搓,最后索性讲我的脚放入胸口,也不嫌我一路走来沾了腌瓒。
“怎么了呢?”小鱼仙倌望着我,循循善诱。
脚上暖和了许多,我清了清有点疼痛的的嗓子,回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小鱼仙倌和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
第五十二章
“小鱼仙倌和多少仙娥有过肌肤之亲呢?”我坐在竹榻上咬了咬唇认真看着单膝半蹲于我面前的夜神。
小鱼仙倌手上一顿,月色照得腮上一抹红色晕染开来,他转头咳了一下下,继而温和地回视我,“肌肤相亲之事非同儿戏,若非天地为证父母高堂前行拜之夫妻则万不可行此周公之礼。润玉非轻佻之徒,既定下与觅儿婚契,又如何会与别他仙娥有半分肌肤相亲?唯盼得下月初八将觅儿迎入璇玑宫中,从此夫妻二人如鹣如鲽琴瑟万年。”
我一怔,照小鱼仙倌这般说法,莫非竟是只有婚配男女才可双修?凤凰与我无婚配之约却行了双修之事,如此说来倒是个轻佻之徒?但扑哧君却说举凡一男一女便可双修,月下仙人仅说过双修可阴阳调和。显然三人说法不尽相同,我一时难免有些混乱,莫衷一是。
小鱼仙倌细细看了看我,淡定道:“觅儿缘何有此一问?可是润玉有何做得不周全之处?”
凤凰似乎与穗禾也并无婚配,我忽地忆起适才在栖梧宫所见一幕,皱了皱眉,看着小鱼仙倌比泉水还干净的眼睛,道:“你很好,比很好还要好。我是来陪你看月亮的,方才不过随便问问。”
小鱼仙倌柔和地笑开,淡入清风。继而起身坐到我身旁倾身揽着我的背,俯首吻住我,夜幕一样柔滑的触感枫糖般化在唇瓣上,约摸一支长调诗余的时间方才移开,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擦了擦我的鼻尖,一声低低的喟叹若有似无,既而往后一仰双手撑榻与我比肩而坐,抬头望着月色弥漫的天空,笑道:“今日方知月色未必清冷。”
夜凉如水,小小的萤虫三三两两绕飞在我们周围,提着灯笼,偶或窃窃私喁,有声胜无声益发显得夜深静谧,我的眼皮有些沉,打了个哈欠,倚着小鱼仙倌的臂膀安稳入梦……
黎明破晓昴日星官与夜神换值时分,我方才睡饱醒来。暗林外小鱼仙倌与昴日星官寒暄毕后便送我回洛湘府。
目送将我送返的小鱼仙倌堪堪腾云离去,我刚推出一裂门缝,便见得院内一群仙侍手足无措围在墙角一隅,人群中央有个绿油油的影子涕泗横流正攀着门柱子在嚎啕:“我的心肝觅儿诶!我天天盼夜夜盼,只盼见你一面聊慰相思之情,岂料却盼来了你香消玉殒的噩耗!谁也莫要阻拦!我这就殉情追随觅儿去!以死明志!”说着作势便要以头撞柱,声势浩荡。
唔,我分辨了一下,正是许久不见的扑哧君。
“谁说觅儿死了?”水神爹爹沉着脸从内厅步出,看着扑哧君,眉头紧皱似乎十分头疼。
“没死为何仙上不让我见?”扑哧君抱着柱子不撒手,鼻涕眼泪倒是立马停了,收放自如得紧。
“觅儿已婚配夜神,望彦佑君莫要在此胡乱言语,坏 了觅儿清誉。”爹爹冷冷出声,显是有些动气了。
“水神仙上如此说就不近人情了,觅儿有婚配的权利,我亦有单相思的权利。”扑哧君脖颈一梗,壮士断腕般大义凌然。
“如此,彦佑君便自行归去单相思吧。”爹爹一甩袖,道:“送客。”
“不管不管,人家就是要见觅儿!”扑哧君抱着柱子扑腾,颇有些胡搅蛮缠。左右仙侍不敢近前,皆奈他莫何。
“彦佑君非稚童,连续十余日,日日此般这番闹腾不怕贻笑大方?”嗳?原来扑哧君已经来了这许多日,我在内院倒真是都不晓得。
“我一片丹心日月可表,有甚可贻笑?”扑哧君可谓冥顽不灵。
爹爹仁善非凤凰般狠戾之人,自然不会随便出手用法术对付扑哧君。但见爹爹捏了捏额头就此作罢返身回厅,嘱咐左右仙侍将门掩上,任由扑哧君在外折腾。
院内仙侍想来也习惯了,片刻后亦自行散去,我推门入院,扑哧君双目一亮,眼疾手快弃了门柱便扑了过来,欢天喜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直道:“哎呀呀!软的!热的!果然还活着!”
“呃~”我挥开他的爪子,“不晓得扑哧君寻我有何事?”
“美人,人家听闻你出了事担心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稳,冒着被水神仙上发配去看水沟的危险也要来亲自看看你,你看你看, 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扑哧君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直往我眼前凑。
我配合着戳了戳他圆滚滚的手臂意思了一下,道:“苗条甚好,甚好。”
扑哧君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你敷衍我……”忽而话题莫名一转,“觅儿,你莫要嫁给那个夜神好不好?”
我一时有些扭不过来,不晓得夜神和苗条有甚关联,怎的忽一下就扯上夜神了,不解道:“为甚?我不嫁夜神哪个嫁夜神?莫不是扑哧君心仪夜神?”
扑哧君抖了抖眉毛,“嗳,这如何可能!要心仪也是夜神心仪我彦佑!想我仪表堂堂,风姿倜傥,一举手一投足皆魅力四射叫人情不能自已,正是女人慕来男人羡。”
我默默忍受,权且当作没听见。
扑哧君正说得天花乱坠之际,忽地风向一转又绷起脸来,严肃郑重执了我的手与我道:“美人,你听我一句劝,切切莫嫁与夜神!”
我听他反复如此说难免好奇,“究竟为甚?”
扑哧君忽地压低声音,神神叨叨,“我前些日子夜观星相,星宿有异动之光,列位有变。天机不可泄露,我只泄露给你一个人 。”他眉宇笃定,言之凿凿道:“天象显示……显示……显示你只能嫁给我!”
我正凝神听他要说个子丑寅卯所以然来,不妨他最后冷不丁爆出这么一句话,黑了黑脸,干干笑了两声,道:“好神奇的星相。”
“嘿嘿,神奇吧。”扑哧君得意地抚了抚下巴,容光焕发地嬉皮笑脸,“我最近和凡间朝暮县赤水镇莲花沟村以个摆摊算命的半仙新学的占星术,可灵验了!你要不要也学一学?”
“不必了,我大伤初愈不适合学算命,扑哧君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研磨吧。”我委婉推拒了扑哧君,但见远处爹爹正端了壶药显是在寻我吃药,便挥开扑哧君握着的手,觉得手心有些粘腻,想起扑哧君方才鼻涕眼泪一把的模样,不晓得是不是沾了些什么不该沾的龌龊东西,嫌恶地在扑哧君的袖口上抹了抹,道:“我去喝药了,扑哧君慢走不送。”
“啧啧,真真是个没良心的美人。”扑哧君扭捏着一嗟三叹,继而眉眼艳丽一抖,豪放一笑,“不过我喜欢,哈哈!”
我向着爹爹行去,听着扑哧君临行前还在我身后絮絮叨叨:“总归夜神绝非简单之辈……”
爹爹瞧着扑哧君远去的方向皱了皱眉,问道:“觅儿如何结识了这油盐不浸的泼皮无赖?”
我偏头努力回忆了一番,痛心疾首道:“我第一回使召唤咒时不甚给唤来的。”
爹爹略一点头,“如此说来倒不奇,彦佑君本为十二生肖神之一,真身乃是水蛇,因犯了天条被贬下界后属我所司管,见水性召唤咒必起响应。”
我撼了憾,实在瞧不出扑哧君曾是天界列位甚尊的生肖神,“不晓得彦佑君犯了什么天条?”
爹爹素来不理尘俗世事,只道:“此人素行不良,泰半与他风流成性拈花惹草有关,具体我并不清楚。觅儿将来少与他碰面才好。好了,莫说此人,趁着药温按时喝了才好。”爹爹揭了壶盖,细心吹了吹滤去表面的药沫,这才递与我。
我接过爹爹手上的药汤捏了鼻子一饮而尽,爹爹笑着信手取了院内花叶上的一滴露水,幻露为糖,转眼便递了颗甘甜的冰糖到我口中,看着我眉目舒展方才安心,慈爱一笑,满目皆是光辉。
看着爹爹不染凡俗的神仙容貌上溢出这般神情,不免觉得心头罕有地一热,恍惚忆起凡人的两句诗:“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然,我却忘了凡人还有一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扑哧君虽喜妄言,此番却算对了一桩事,我果然没能于三月初八嫁与夜神。
第五十三章
三月初三日,春回大地时。万物苏醒,翘首以盼的莫不是一场淋漓的春雨,然,今年却注定要失望了。
水神归去,何来雨露?
“天帝有旨!”一个趾高气昂的仙侍右手执一藏青色云纹圣谕,一路穿过院内院外哭得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缟素众仙,左手拂尘一扫在厅首站定,“锦觅仙子领旨!”
我喏了一声,跪下身来听旨。
“制曰:水神仙去形灭,天地色变为之怅然涕下,水神生平胸怀仁善,悲悯天下万物苍生,以毕生之灵力活人无数,特追封谥号德善仙尊。锦觅仙子水神所遗之独女,命陵前守孝三年,与夜神润玉之婚期顺延至三年孝期毕后。另,列锦觅仙子入仙般,继任水神之位,即日受封!谕毕!”
“锦觅领旨!”我接过新鲜出炉的圣谕,足涌祥云,顶聚三花,终是名正言顺地做上了梦寐以求的神仙,可谓一偿夙愿。然,心间却无丁点曾经千百次憧憬过的欢欣雀跃,仅觉着胸口憋闷,沉得发慌。
一夜之间,我多了个水神爹爹。
一夜之间,爹爹形销灵灭、魂飞魄散。
恰似一帘四月的丝丝春雨,尚且来不及伸手触及便消散在了薄暮春光里,叫人不禁错愕疑心是否眼花错视。
我又恢复了孑孓孤身。
握了握手心的柳叶冰刃,寒气入骨,满庭满院的麻黄素白撞满眼帘,皆是前来奔丧的仙家,我怔忡失神,启口喃喃:“如果爹爹未将毕生半数灵力炼入冰刃予我护体,是不是就不会不敌毒手体力不济以致撑不住元灵魂飞魄散?早知……早知……”
小鱼仙倌将我揽在怀中,轻抚背脊,和爹爹慰藉我的动作如出一辙,“千金难买早知道。觅儿莫要伤心,万事皆有我在,仙上魂魄有知也断然不欲觅儿心碎神伤。”
我懵懂望着他,“心碎神伤”?究竟何为心碎?何为神伤?我只是胸口有些重,似刚练过胸口碎大石一般,我想,我只是身体染恙罢了,睡上一觉应该便会好 。
一旁,风神披麻衣,神色漠然地焚了三柱香于香炉中,俯身叩拜了三记,便默默坐在左手主位上接受诸仙抚祷并予鸣谢。
风神可谓是爹爹的结发仙侣,然,我却罕有见她踪迹,一则,她平素并不栖息于洛湘府上,二则,她与爹爹虽名为仙侣,实则不过点头之交,不过是天帝当年强点鸳鸯谱方才结成夫妻。二人性情皆寡淡无欲、出尘不染,若非天界大典盛仪,二人几无碰面机缘。若非今日相见,我几乎要忘却此神。
“太白金星前来奠丧!元始天尊前来奠丧!文曲星君前来奠丧!……”门口立了一对年少仙童唱报纷至沓来的垂悼仙家,忽地一顿,不晓得瞧见哪位尊神,稍稍抬高了嗓音,听闻一声喏:“火神殿下前来奠丧!”
我回头,正撞入一双消敛了平素清高与倨傲的凤眼,但见凤凰一袭素净白衣,乌发简束,身无点缀,接过殡仪递与的焚香正迈步入内,最终停步在爹爹的衣冠柩前举香齐眉叩首祭拜,神色虔诚。三缕青烟逸出,缭绕在他扣 三株细香的指缝之间,那手指指节分明,莹白纤长,但我晓得,在左手中指握笔处有一层薄茧,虎口握剑处亦有一层薄茧……小鱼仙倌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微微一颤,收回神游天外的魂魄。
凤凰礼毕后行至风神身旁,神色肃穆,不知低声与风神说了些什么,但见风神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摩挲了一下我的额际,我刚回头,却觉颊畔一阵人至清风,凤凰须臾间已站立至我面前,低头望着我的眼神罕有地温和,百年难遇地轻声细语与我道:“你且节哀顺便。仙上终生倾心花神,虽不能同生,想必但求死后同|岤而眠,将仙上衣冠冢设于先花神陵旁比肩同望初遇之水镜,你以为可好?我方才征询过风神之意,她并无异议。”
我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
小鱼仙倌拍了拍我的手背,凤凰看着小鱼仙倌的手,面上神情顿时忽明忽灭,眉头旋即蹙紧,凤眼一眯更显狭长。
“我定会替你寻出水神为何人所害。”
“我定会替觅儿寻出仙上为何人所害。”
凤凰与小鱼仙倌二人一时竟异口同声,果然不愧兄弟,十分和谐。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既而又赶忙摇头,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死者长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人参很长吃多了容易上火。”
“你!……哎~”凤凰一声嗟叹,伸出手似乎想拍我的头,却在一半时收了回去,春日的光阴落在他的掌心,三吋长。
一阵风起,祭奠用的绢白纸张没用镇纸压住,一时间散乱纷飞。
“火神殿下身上可大好了?”我安静地看着凤凰。
他眼中一闪烁,似乎心情又好了,“好多了,前几日便恢复了。”
我蹙眉淡淡“哦。”了一声。凤凰不愧是为诸神所称道历代火神中灵力最强的,不足一月便从重伤之中复原如初。
凤凰见我不语,又道:“那日飞絮在我殿外拾得一只履。”顿一顿,又接道:“不是灵丹,胜似灵丹。”
我陷入沉思之中,并不理会他这前言不搭后语之言。小鱼仙倌低了低眉,面上神色凉凉。
头七过后,我便回了花界,将爹爹的衣冠殓葬。临行前我去了一趟姻缘府,将狐狸仙早先赠给我的情爱话本春宫秘图一并带 去,三年守陵辰光左右无所事事,不如将这些书卷好好研读一番以备他日之用,也好消磨些时日。
守着两个光秃秃的坟头未免眼乏,闲暇时便种些花草,种梅栽柳不过如斯, 最近欢喜上了香樟树,卵圆的小叶稠稠密密,春绿秋红四季不败,偶有风过便沙沙作响,抖落一地红绿相间的叶子,煞是好看。我喜欢撑着十二骨节的竹伞穿过这些落叶,听见它们一片两片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好似雨声敲打,倒像是爹爹布下的雷雨阵阵。
人都说,人影不随流水去,水常东去人影犹在。只是为何如今天地间滴水不少,水神却再也不见 。
我近日亦寻了些凡间说命理的小册子读,什么六爻、易经、连山、归藏、易传,林林总总,最后,我归总出自己泰半便是俗世所说的“命理太硬,生来带刀剑,克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子……总之克得周遭人死光光便是 。
噫吁嚱!危乎高哉!
五十四章
最美不过四月天。人间四月,栀子红椒艳复殊,桃花历乱李花香,凡人便以为极美,然,在花界之中,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景象,月月皆是四月天,四季皆是春来早。花开不记年,经年不衰败。腊梅与夏荷齐放,雪莲与石竺争香亦非奇景。
暖风熏得人恹恹然,懒散便像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泪,一层一层晕染开来,泛遍周身。我初返花界的几日总是睡不大醒,二十四芳主白日里来探我时,我也总是睡着。今日傍晚与小鱼仙倌对弈,不过勉强撑过半局便挡不住困乏,趴在石桌上入了梦境。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长芳主和小鱼仙倌说话,时断时续。
“锦觅这孩子……唉,命数多桀。敢问夜神可是枕芯待她,全无杂念?”
“自是真心,长芳主全然不必疑它。”
“但凡付之真情,皆盼得彼方报以对等之情,如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