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艳阳(网王+花样)第13部分阅读
小艳阳(网王+花样) 作者:欲望社
四小姐是朵扎手的玫瑰,我想我可以向老板提出要双倍的佣金了。”
花四小姐冷笑,“你知道吗?听说如果刀子够快,血从喉咙里喷出来的声音很像风声,你想不想听?”
修一笑着转了转头,匕首便在他的脖子留下更深的血痕,他笑得更加艳丽,“我倒是无所谓,不知道花四小姐的这位同伴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到!”
说着,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忍足侑士,嘴角的弧度诉说残忍。
花迟迟看着忍足侑士,眼里闪过犹豫、不甘,最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放下来。修一意料之中的笑了,用手指摸摸渗血的脖子,然后似是感叹地说:“女孩子舞刀弄枪的,终归是不太可爱,是不是,花四saa?”
迟迟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修一转过头,对着幸村精市,挑挑眉,示意让他放下枪,但幸村精市丝毫不为所动。修一的眼里升起危险的气息,手里的再次枪毫不犹豫地指向忍足侑士,狠声道:“花四小姐,你这位朋友似乎不太合作!”
迟迟转头看着幸村精市,半晌,开口,“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高傲地抬着下巴,散发强烈的不甘,最后,看了迟迟一眼,道,“这是你欠我的。”说完,不甘不愿地放下枪。
下一秒,高壮如塔的金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幸村精市的腹部,以报自己刚才被威胁的耻辱。
幸村精市整个人被迫飞进车子里面,痛得脸部煞白扭曲,剧烈地咳嗽起来。金似乎觉得还不解气,一弯身,钻进车身,一脚重重踏上他的胸口,厚重的军靴便碾着他单薄的身子,仿佛有千斤般的重量,能听见骨骼咯咯咯的声音,幸村精市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但花迟迟却顾不上这些,幸村精市的枪刚一放下,她就跑到了忍足侑士身边——
“还好吗?”
忍足侑士的嘴唇泛白,捂着肩头,鲜血染透了几乎半件衬衫,艰难地点点头。
白发的修一却不会给他们互相慰问的时间,军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走向花迟迟和忍足侑士,笑得相当客气,抬抬手中的枪,“撒,时间不多了,上车吧!”
花迟迟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朝车子走去。
修一又朝忍足侑士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也上车。
车子是商务用车,坐下五个人,绰绰有余。
高壮汉子金开车。白发修一坐在他们对面,脸上笑得可爱灿烂,手里的枪却毫不含糊地指着迟迟一干人等,孩子气的抱怨——
“啊~啊~原本说好就只有一个人的,现在多出两个,不知道得增加多少工作量呢,真麻烦!”
迟迟坐在中间,左手边是幸村精市,一直冷着脸看着窗,看不出任何情绪。右手边是忍足侑士,紧靠在她身上,脸色惨白,子弹没有取出来,只作了简单的包扎——迟迟实在有点担心这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似乎看穿了迟迟的心思,修一貌似安慰地说:“放心吧,才流那么点血,死不了人的——我可是有身中三枪在沙漠中行走两天两夜的经历的,你瞧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迟迟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一直笑嘻嘻地跟他们扯些有的没的,看起来简直像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可,迟迟知道,这样的人,越是危险,因为隐藏得太深,这个叫修一的家伙,享受战斗,享受鲜血,喜怒无常,捉摸不透,掌握不了。
车子不知道在往哪里开,后座与前座隔着不透视的玻璃,后座的车窗,都拉着黑色幕布,车厢里面的人完全不知道车的驶向和流失的时间。只知道,应该已经有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但不管中途绕多少路,转多少车,迟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最后将被带到辛普森?帝诺面前。
金和修一轮流开车和看管他们,若是两个人都有事,就将他们锁在车里,车窗玻璃是防弹的钢化玻璃,他们没有任何逃掉的可能。他们很少交谈,只有修一会喋喋不休地跟他们扯些有的没的,迟迟一手握着忍足侑士的越来越凉的手,一边摸着耳垂上红宝石耳钉,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我很欣赏花时陵,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生来让人自卑的,但是外界都说,他的身体很差,你是他的妹妹,你应该知道得清楚一点,他是不是真的活不久了?”
迟迟没说话。
修一也不介意,“我听说他是南美雇佣兵训练基地出来的,我也是,我是第127期的,不知道他是第几期的,或许,我们曾经有过同一个教官,真想跟他打打看啊!”他的眼里放出热切的光,鲜红的舌头舔着嘴唇,一股嗜血杀气便弥漫——
同生共死
车,再次停下了,然后传来金开门下车的声音,再接着,便是小解的声音。
从上车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幸村精市忽然开口,“我要上厕所。”
修一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审视话的真假,幸村精市的脸上是一种豪门少年的娇气和嫌恶,修一似乎放心了,一边开门一边抱怨,“嗨嗨,大少爷就是娇贵!”
车门打开,修一用英语跟外面的金说了一句,然后手中的枪朝幸村精市指了指,示意他出去。幸村精市下车,忽然抬起一脚猝不及防地狠踢在金身为男人最脆弱的裆部。这招虽下流,却立竿见影,金惨叫一声,双手反射性地往下面捂。
修一的脸色一变,来不及脏骂,拿枪的手飞快地指向幸村精市,扣动扳机——幸村精市一拧身,“啪”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出去,留下鲜红的血痕,下一秒,他的一脚狠狠地提上未关住的车门,夹住修一拿枪的手,车内的迟迟立刻眼疾手快地板住修一的脑袋,用力一拧,只听“咯”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然后一脚将他踹出去,自己也随之下车。
金早已顾不得自己疼痛难当的下半身,一手的蛮劲将幸村精市整个人拎起来,抡圆了胳膊,一下子就将他甩了出去。幸村精市简直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没有任何抵抗力,飞出十几米远,狠狠地撞在一棵树上。
迟迟一手撑在车顶上,借力跃起,双腿重重地踹在金的背上,金向前一趔趄,目标马上转移到迟迟身上,正在这时,被迟迟拧了脖子的修一将自己的脖子板正,眼里闪现微微的红,全是嗜血的疯狂,向她走来,啪啪啪三枪都打在离她身体几厘米处——迟迟的心一沉,灵活闪躲,躲过他几次的枪林弹雨,身子敏捷地一滚,滚进车子驾驶座,刚关上门,子弹就噼里啪啦地打在钢化玻璃上。
想起忍足侑士越来越低的体温,和已经接近半昏迷的神志,咬了咬牙,狠下心,发动了引擎,车子嗖的一下飞出去,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子弹。
远处摔在地上的幸村精市,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直勾勾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血色一点一点地退下去,一丝一缕的绝望蔓延……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全是山,全是树,隔开前后车厢的玻璃被忍足侑士敲得砰砰响,迟迟心里面焦灼,根本顾不上理会。终于在差不多十公里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加油站,车子“吱”一声停下,路上留下黑色的橡皮轮胎剧烈摩擦的痕迹。
迟迟下车,一脚踹开加油站休息室的门,里面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头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你想干什么?”
迟迟压根不理会,转身打开车门,将已经差不多虚脱的忍足侑士扶下来,扶到休息室坐下,然后对老头吩咐一句,“叫救护车,立刻,马上!”
老头在见到浑身是血的忍足侑士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这时被花迟迟充满戾气的声音一吼,更是浑身打颤,哪还迈得动步子。
迟迟更加火大,“他妈我说的话你听不见是不是?”一脚踹在一张旧桌子,居然就踹断了桌子的一条腿,哗啦一下,桌子倒下来,上面的东西也掉得满地都是,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回老头惊吓过头立马变利索了,赶紧拿起话筒——
迟迟看了眼忍足侑士,伸手摘下自己左耳上的红色耳钉,捏了一下,然后塞到忍足侑士手里,“这个你拿着,是定位仪,已经发出了信号,半个小时内,花时陵的人应该会到。”然后又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也塞给他,“这个你也拿着,防身!”
从他们上车的那一刻起,身上的手机、手表、匕首、格斗刀都被搜得干干净净,这匕首是迟迟从修一那里顺来的,原来想着真打起来不至于那么吃亏,现在给手无寸铁的忍足侑士刚刚好。
忍足从她的言谈举止中感到一种不安,强撑起精神,“迟迟……”
花迟迟看着他,脸色平静,“……对不起,连累你了……”
“不……”忍足侑士的话还没说完,花迟迟就打断了他,“时间不多了,我要去找幸村精市!”
忍足侑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忽然使出全部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臂,语气急促而恳切,甚至带了乞求“迟迟,别去!”
花迟迟摇头,“不行。”
忍足侑士的手抓得更紧了,“很危险,迟迟……不要去!”
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好,他只想她没事,至于幸村精市,他管不了那么多。
花迟迟的眼神平静,但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忍足侑士原本就已经没有血色的脸似乎更白了,望着花迟迟的目光复杂难辨,沉痛、酸楚、吃味、嫉妒——她明明知道回去会有多危险,若是普通的绑架,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那个修一看起来非常疯狂,似乎并不太听从命令。她选择救他,却选择跟那个人一同赴死吗?
花迟迟却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转身吩咐老头一句好好照顾人,头也不回地出了休息室,上了车,一刻不停地发动了引擎,车子又嗖一下冲出去,按原路返回。
等花迟迟回到原来的地方,却已经不见幸村精市一行人。迟迟的心一沉,下了车——
这里春天的气息还不是很浓,树枝大多还是光秃秃的,像简练的木刻画,过冬的厚厚的落叶铺了一地,踩在上面,莎莎作响。迟迟慢慢地逡巡了一遍,发现一些沾在落叶上的血迹,不知道是谁的,让迟迟的心直直地往下掉——
再往深里走,大概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又发现了血迹,这一次,血迹明显比上一次多,杂乱,显然是在打斗中留下的。迟迟镇定了一下心,沿着血迹寻去,然后在一个陡坡下面的杂草丛中发现了金——
金的神志还尽力保持着清明,这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质,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要尽力保持清醒,哪怕你受再大的伤,若是失去意识,也就等于失去生命。看见花迟迟,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将她吞下去。迟迟才不管这些,默不作声地将他检查了遍,发现他断了三根肋骨,左脚粉碎性骨折,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划伤,但基本没什么生命危险。在他嘴里问不出些什么,迟迟也就没了耐心,一脚重重地踩上他断了肋骨的胸口,硬是痛得那个铁铮铮的汉子刷白了脸,发出动物般的呻吟。
迟迟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弯腰从他的军靴里找出一把匕首,藏在自己靴子里,再也没有看大个子金一眼,继续往前寻去。
继续往前,路变得艰难,坑坑洼洼。他们上车的时候已是傍晚,也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的车,这时候天已蒙蒙亮,但却丝毫照不到这里,依然黑洞洞的鬼气森森一片——
日本北部多原始森林,完全未开发,隐藏很多不知名的危险,靠着优秀的夜视能力,和在南美两年学到的追踪技术,迟迟艰难又快速地向前行进。
终于在进入原始森林半小时后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场屠戮,是的,屠戮,迟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词更能形象地说明幸村精市的情况,他的左手反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是他们上车时被搜走的,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他手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每一次的攻击皆精准而优美,一击得手便迅速退远,像只蛰伏的美洲豹,优雅、残忍、嗜血、蛊惑——
他的对手白发的修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渗了血,简直向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但脸上的表情却扭曲的兴奋,眼里全是跃跃欲试的激|情——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疯子。
手枪扔在一边,已经没有子弹了。
这一场最原始的战斗,是生命与生命最直接的搏击,金属碰撞,喷射的热血蔚成漫天虹彩,何等惨烈,何等壮丽。匕首在挥舞中漫出一抹寒光,一股雄风,一缕金属的铮鸣。
手起,刀落,血溅——
修一的胸口划出一道20公分的深深的伤口,血喷涌而出,溅在幸村精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迟迟看着这一幕,简直无法形容心底的震撼,脱口而出,“阿市!”
幸村精市木愣愣地转过头,看见迟迟,那双漂亮的蓝紫色眸子血红,沉沉的,映不出任何倒影,仿佛只是一台精密的战斗武器,一些天光漏进繁密的树叶间,落到他的脸上,鲜艳的鲜血,染在他花瓣一样瓷白的脸上,一种妖异之美,惊心动魄。
迟迟张了张口,声音小心轻柔,“……阿市……”
幸村精市的眼睛机械地眨了眨,看着迟迟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却仿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伤痛暗涌,他说:“我不要你了。”声音很轻,像小孩子的赌气。
迟迟的一口气窒在胸口,憋闷得生疼。
修一捂着不停流血的胸口忽然怪笑起来,让迟迟的心立刻紧张一起来,一个箭步窜到幸村精市面前,匕首反握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目光冰冷而锐利,裹挟一股杀伐之气,像出鞘的剑,空气也因此震动。
修一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深深地看了幸村精市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幸村精市,我记住你了。”然后就将目光放到迟迟身上,笑道,“花四小姐,咱们回见。”
留下莫名其妙的话,修一居然转身,一步一步有点缓慢地走了。
迟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思考修一最后留下的那句话的深意,一直到看不见修一的身影,迟迟才稍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心。
承诺
转过身,面对这样不同寻常的幸村精市,迟迟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幸村精市整个人都散发着死气,等修一的身影不见,强撑的精神忽然溃散,身子一趔趄,差点跌在地上。
迟迟上前,扶住他,他的手一甩,挣脱了她的扶持,微垂着头,密云般的头发覆盖住他的眼睛,淡粉的嘴唇吐出一个字,“滚。”
迟迟的脸色变了变,幸村精市看也不看她一眼,拖着破败的身子往前走。
树林里虽然还是昏暗,却比刚才亮了很多,所以迟迟清楚地看见幸村精市的背上好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口,渗着血,染透了白色衬衫,触目惊心,看得人心都揪起来。
迟迟跟在他身后三米远,走了一段路,渐渐感到不对劲,肩头出现麻痹。她不敢大意,在原始森林这种地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顾不了那么多,扯开衬衫一看,吓了一大跳,肩头两只吸饱了血的旱蚂蝗,鼓鼓的软软的身子,恶心至极。
迟迟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削去,两只旱蚂蝗边掉在地上蠕动几下,肩头灼烧般地痛,流血不止。旱蚂蝗喜阴暗潮湿,大多依附在植物树叶上。蚂蝗没吸血时,牙签般细,两厘米长。一旦吸饱了血,身体能膨胀数倍。蚂蝗全身软绵无骨,用手使劲搓揉也死不了。吸在身上,拔不出来,如果硬拽,它的吸盘反而吸得更深,甚至可能钻进皮肤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烟头烫,可这会儿哪去找火,迟迟只好连自己的皮都削下来。
身上恐怕除了这两只,还有更多。迟迟不敢再让幸村精市乱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最易吸引蚂蝗,赶紧上前几步拉住他,一拉,却拉到一只绵软无力的手,一惊,一低头,居然发现那只手已经被硬生生地折断了,看那红肿的程度,却不是新的伤口。
幸村精市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一拽,似乎想摆脱她,但这回迟迟没松手,严肃地盯着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车之前……”
迟迟一惊,上车之前,那应该是在刚到她的公寓时的事了,那时候她和金在屋内,幸村精市在外面恐怕已经和修一有一场苦战了。迟迟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往上冒,“你怎么不早说?”
幸村精市无动于衷地瞥她一眼,“你在乎?”
迟迟的胸口一窒,说不出话,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他们仔细考量。况且,那时候迟迟用眼神询问幸村精市,幸村精市表示自己没事,恐怕是为了自己不要担心。她那时想着凭他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吃大亏。后来上了车,本来有大量的时间机会,让她发现他的异常,偏偏那时候她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忍足侑士身上——
迟迟无话可说,只好讪讪转移话题,“别往里面去了,里面恐怕是蚂蝗林,你身上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
虽然没有条件包扎,但是他身上肯定吸了不少的旱蚂蝗,这些蚂蝗附在人身上吸血时,会分泌一种麻醉物质和防凝物质,致使被叮者几乎难以察觉,而一旦叮上后就流血不止,必须尽快处理掉。
这回幸村精市没有异议,他也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两个人往回走,走了一段时间,树木开始不那么潮湿阴暗,知道应该已经走出蚂蝗林的地带,才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迟迟剥掉幸村精市的衬衫,布料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撕下来的时候连带着伤口再次被撕裂,鲜血重新流出来,幸村精市只是微微皱了眉,一声不吭。
背上果然有四五只蚂蝗,吸血吸得鼓鼓的,迟迟一言不发,拿出匕首就将那一只只丑陋的吸血鬼削下来,幸村精市本来就惨不忍睹的背上又多了些许伤口。
处理完这些东西,实在找不出干净的可以的包扎的东西,只好又将那件血衣穿上。迟迟又找了些树枝,削得笔直,和他那只断了的手紧紧固定住,以免在救治前彻底废掉。期间,两个人始终没有交谈,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
做完这些,两个人再次起来找路出去。
他们并没有进入原始森林腹部,进来不过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原以为出去很容易,但显然实在太低估大自然的力量了,直到转了一个小时还没有转出去后,两个人的步子同时慢下来了,都有不好的预感。
阳光似乎上上辈子的事了,头上都是遮天蔽日的树叶,粗壮的树枝,根系发达,有时候,一棵树就是一个小型的树林,藤蔓缠绕,青苔滑腻,人的心跟着阴郁。
走在前面的幸村精市忽然停下脚步。
迟迟连忙上前,“怎么……”
最后的话音堵在喉咙口,他们的眼前,一条眼镜蛇正昂着头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阴毒地盯着他们。
迟迟在心里面倒抽了一口气,慢慢放轻呼吸,紧紧地盯着它——
说时迟,那时快,眼镜蛇忽然纵起身向他们扑来,迟迟眼疾手快地一拉幸村精市,自己挡在他面前,同手右手的匕首迅速挥出去,蛇身在半空中断成两截,然而虽伤不僵的蛇的前半段还是扑到了迟迟的手臂上,尖利的蛇牙一下子扎进皮肤,迟迟的匕首再次毫不犹豫地削过去,半条蛇掉在地上,唰唰几下便钻进杂草丛中,而剩下的半截子带尾巴的蛇身,还在地上无目的地滑动。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迟迟立刻就感觉到手臂被蛇咬到的地方一阵麻痹,头晕眼眩,可见蛇的毒性 。迟迟不敢耽误时间,用匕首在伤口上画了个十字,然后手臂自然垂下,将毒血挤出来,抬头,对上幸村精市有点复杂的眼睛,淡淡地说:“快走,蛇的报复性很强,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
说完,便大步地朝前走去。
幸村精市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有莫测难辨的情绪,然后也大步地跟上去。
从他们上车起,已经差不多过去十几个小时了,这十几个小时他们不吃不喝,拼死的打斗,极度紧绷的神经,不知名的危险,无尽的原始森林,没有目标的尽头,不断流血的伤口,早已经将体力消耗到极致。虽然都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但谁也没有说出来。现在,迟迟倒是有些庆幸,在这里的是她和幸村精市这样受过特别训练的人,要换了忍足侑士那个身娇肉贵的大少爷,不知又是怎样一副情形。又在心里忍不住对那个白头发的修一恨得牙痒痒——他们转了那么久,也没有见到第三个人的痕迹,恐怕是早就出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座小校仓,所谓校仓,就是森林地带的一种木舍,层基很高,既防潮,也防野兽。迟迟很容易就将门踢开了,里面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散发着一股久不沾人气的霉味,但东西倒是很齐全。
迟迟点了蜡烛,晕黄的光亮起来的时候,心,似乎也跟着放松下来,回头看看幸村精市,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嘴唇泛白,干燥起皮,才走了一步,整个人就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去,迟迟赶紧扶住他,让他坐到一边,然后又找出已经发硬发臭的棉被,盖在他身上。
又找出了一个瓦罐,摸黑到山溪边,洗干净,又舀了一罐清水,先自己喝了整整一罐,甘冽的溪水,不啻于琼浆,稍微恢复点了体力,依然没有食物,可至少有水,可以再坚持一两天天。又稍微清理了下自己的伤口,以免感染。做完这一些,又舀了一罐的清水,回了校仓,喂幸村精市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用来清理他的伤口。
幸村精市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对劲,忽冷忽热,热的时候仿佛在火里烤,冷的时候就好像掉进冰窖,这样的冷热频繁交替,简直像酷刑,幸村精市紧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保持意识清明。
迟迟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摸到滚烫的温度。他勉强睁开眼睛,然后侧了侧头,似乎想躲开她的触碰。
迟迟的眼睛黯了黯,收回自己的手,然后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背靠着墙,曲起一条腿,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怔怔地望着燃烧的蜡烛,谁也没说话。
良久,灯芯一跳,迟迟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响起,她说:“对不起……”
幸村精市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迟迟也不在意,久久地望着烛火,仿佛出了神,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以后……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这便是承诺了。
小小的房间里静得只有烛火的跳动的声音,幸村精市仿佛已经睡着了,根本没有听到。
迟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因为受伤而孱弱苍白的脸,烛光下,有一种静到极致的美,像一朵月光下开放的夜合花,他那被子弹擦伤的狭长伤口,不但没有破坏这种静美,更增添了一丝妖异,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摄进去。
迟迟的手抚摸上他的脸,轻轻地摩挲,仔细地勾勒,然后凑过去,将嘴唇贴在他冰凉的唇上。幸村精市的睫毛抖动了一下,那只自然地垂在身边的手慢慢地握成拳,越握越紧。
唇,只贴了一会会儿,并没有深入,就离开了。迟迟坐回原来的样子,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很快就睡过去了。
虽然累极,但毕竟是在这样一个境地,迟迟并不敢睡实,因此身边的幸村精市一动,她就醒了,但并没有睁开眼睛,连呼吸的频率也没变。
烛火已经灭了,房间里黑漆漆一片,没有月光,不远处有山溪潺潺的水声,格外静谧,虽是初春,但山里面初春的夜晚更加寒冷。
幸村精市因为受伤而动作迟缓而艰难,将自己身上的被子分到迟迟身上,怕她冻着,那只没受伤的手小心地穿过迟迟的肩,将她搂到自己怀里。
迟迟一动,幸村精市的动作一僵,然后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迟迟抓住了他,然后手指摸索着穿过去,与他十指紧扣。
幸村精市一动不动,迟迟闭着眼睛,说:“我从小跟着花时陵,不知道母亲是谁,父亲基本上无视我的存在,可以说,是花时陵将我养大的。十四岁的时候,花时陵将我扔到了南美雇佣兵训练基地,十六岁回来,遇到手冢国光……关于他的事,以前就告诉过你了,至于忍足侑士,”她顿了顿,接着往下说,“他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也有过情人关系,他……”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他忽然撇过头堵住她接下来的话,然后蛮横地撬开她的嘴,强势地在她口腔内攻城略地,辗转,吮吸,撕咬,野蛮的,占有性的,委屈的,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迟迟被他吻得透不过气,嘴唇麻痹刺痛,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一个晚上,是花迟迟唯一一次将自己的事坦诚地告诉幸村精市,直白简练,没有任何纹饰。因为坦白,所以接近。
黑暗中,互相依靠,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兽,袒露过去,这已是花四小姐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喜讯?噩耗?
第二天早上醒来,情况并不容乐观,幸村精市的伤口发炎了,迟迟自己也是余毒未清,头晕目眩,没有力气,森林里起了雾。
两个人喝了水,又灌了一壶水带着上路,等雾散开一点的时候,就离开了校仓。
校仓后面有一条蟒蛇道,蟒蛇经常从那里出入,而且山里的野兽也是从那条道进进出出,据说那条小道上布满了尸骨,大部分是走错道的人,被野兽吃掉的。
这条信息来自于校仓门口立着的一块木牌,大概是校仓主人的提醒。两个人早上才发现这个东西,吓得出了一身的虚汗。
一路上,两个人基本上不交谈,也是为了保持体力。
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来到一条湍急的江边,江上架一座铁索桥,铺设大桥的铁链有8厘米左右粗细,300多米长,桥头立着一块碑,上面注明了这座桥的名字和落成时间,还另注明了当初为了架铁索,想尽办法,最后出奇招将铁索一端连在炮弹上,用炮将铁索打过江去,十分有意思。
可惜现在的两人哪有那个闲心去关注这些。
人走到桥中间,山风大作,铁索桥剧烈摇晃,几乎让人站不稳。
迟迟紧紧抓着一边的铁索,稳住自己,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果然没多久,天空中出现直升机的轰鸣声,还不止一架。
迟迟闭了闭眼——花时陵——瞬间觉得尘埃落定。
过桥,再走5公里左右,便到了一个山谷,直升机便在那边降落。
迟迟和幸村精市的身影一出现,便有医护人员上前围住他们。
“迟迟!”忍足侑士居然也来了,他的右肩显然已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但脸色依然苍白,非常憔悴,看见她,便不顾身边的人的阻拦,急急地向她跑来,紧紧地抱住她,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她箍进自己的身体里面——那种后怕、担忧、疯狂似乎在一瞬间爆发,抱着她,箍着她,肩头的伤裂开,鲜血渲染,也不在乎。
迟迟略微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回抱了他一下,便放开了。
居然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迹部景吾,迟迟朝他略点了点头,他便也点点头,并没有走过来。
天空中又出现了直升机的轰鸣声,迟迟抬头看,一架帕奇诺选了个合适的位子,降落,还未停稳,机舱门便打开了,下来的人居然是花时陵,一落地,右拳便抵在嘴边咳嗽起来。木村赶紧拿着一件黑色大衣要往他身上披,花时陵摆了摆手,木村便恭敬地退立一边。
花时陵抬头向她这边望过来,迟迟便轻轻推开了忍足侑士,朝他走过去。
螺旋桨带起的风吹得他和她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迟迟在他面前站定,花时陵的脸上带着温暖纵容的微笑,摸摸她的脸,“回家吧。”
迟迟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上了直升机。
一上飞机,她就睡死过去了,醒来已经是在古堡她自己的房间,海边明媚干净的阳光照进窗户,白色蕾丝窗帘轻轻地随风舞动,窗台上的兰花碧绿,被子松软,空气新鲜,一切都美好而恬静,要不是身上被处理包扎好的伤口,真要怀疑那两天在原始森林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了。
“醒了?”花时陵温柔醇厚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迟迟略转下头,看见花时陵从圈椅上站起来,合上正在看的书,放在白色小圆桌上,走过来俯□,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拉了拉她床头的铃,很快便有佣人过来——
花时陵简单地吩咐一句,“小姐醒了,把粥送过来。”
佣人训练有素地领命退下,很快便端来了餐盘,另一个男仆在迟迟的床上安了小餐桌。
花时陵将枕头垫在迟迟背后,让她靠得舒服点,又亲自接过佣人手里的粥,自己先尝了口,才送到迟迟嘴边,笑道,“尝尝看。”
迟迟从善如流地张口——骨头粥,香软濡糯,鲜美无比,才尝第一口,迟迟就知道,这粥是花时陵熬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花时陵也算是个称职的兄长了,她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生病,醒来之后总能吃到他亲自熬的粥——
肚子在疯狂地叫嚣,她真是饿坏了,拿过花时陵手里的粥碗,花时陵也不勉强,坐到她床边的椅子上,一边看着她吃,一边跟她简单地说了下这次事件的缘由。
北美市场的商战,基本上已经结束,不用说,花时陵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得刺激打得完美,花家从此更上一层楼,不仅在日本,在北欧也无人可以再撄其锋芒了,现如今,打开电视、报纸、电脑,铺天盖地的都是花时陵的新闻——再一次印证花时陵是个被神眷顾着的商界神童,多少溢美之词铺天盖地。
有人成功,自然有人失意,这个人就是帝诺家族北欧市场的负责人——辛普森?帝诺,失去北欧市场,基本上也就失去了在帝诺家族的地位,这个在商界一向心狠手辣的男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失去这一切,狗急跳墙,脑筋动到了花四小姐头上——
事情跟花迟迟想的差不多,至于后续,花时陵没说,迟迟也没问,反正这个辛普森?帝诺的下场不会太好,论翻脸无情睚眦必报,她眼前的这位是祖师爷级别的。
迟迟将一碗粥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碗,拿餐巾轻轻地抿了抿嘴角,才问:“幸村精市呢?”
花时陵笑笑,“他很好。”
迟迟便不多问了。
花时陵摸着她的头发,温和地说:“迟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迟迟奇怪地看他一眼,问:“什么事?”
花时陵看着她,很久,才缓缓地开口,“这次北欧市场的仗之所以打得这么辛苦,一部分原因是我们这边的高层负责人跟辛普森?帝诺有联系,也就是说——我们这边出了叛徒。”说到“叛徒”这个词的时候,花时陵的语气非常微妙。
迟迟看着他,心里疑惑:这些事情,花时陵一向都不会主动跟她说起。怎么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
花时陵时刻关注着迟迟的神情,当然也猜到了她心里的疑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愈加的温柔,“迟迟,这个人,我们都很熟悉——时迁。”
“不可能!”花迟迟想也不想地决然否定,几乎有些愤怒地盯着花时陵,表明自己的立场——花时陵给花时迁的权利非常大,而且在法律上,花时迁是花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没道理舍花氏而就一个区区北欧市场的负责人,又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似乎早料到迟迟的反应,花时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而纵容地望着她。
花迟迟躲开他的目光,心里面不知是什么滋味——震惊、不解、愤怒、不信、心痛——她知道花时陵不会拿这些事开玩笑,他若这样说,便是有确凿的证据,那么花时迁真的背叛了花时陵?那么,这次的绑架事件呢,也有他的份吗?为什么?
“为什么?”无意识地将心里面的话问出了口。
花时陵叹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站起来,有点疲倦,神色淡淡地说:“还有一件事,时迁并不是什么胃出血,而是胃癌晚期——”
迟迟的瞳孔急速地收缩,霍的抬头紧盯花时陵,震惊、不信毫不掩饰。花时陵却再没说一句话,也没再看她,转身出了房间。
花迟迟的脑子乱哄哄的,像几列火车穿插着过山洞,耳鸣,脸上却越发的没有表情,冷到极点。
这天以后,花迟迟和花时陵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只是迟迟脸上愈发的没有表情。
这天在射击场,迟迟打完一匣子子弹,正低着头熟练地换子弹匣,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花四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尾音故作可爱地上扬,有着孩子气的性感。
花迟迟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白头发修一,眼里聚集危险的密云,声音没有起伏,“你怎么在这里?”
修一的嘴角大大地往上扬,好像很高兴,“我早说过了,‘咱们回见’——事实上,我早就听说过你,从花时陵嘴里,一直都很想见识见识呢,所以,我瞒着花时陵跑去接了辛普森?帝诺的工作。”
“哦,结果呢?”花四小姐的嘴角勾起一个奇异的弧度,看着他,似乎非常宽容。
修一脸上展现大大的笑容,带着嗜血的兴奋,“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当然,还有那个叫幸村精市的男孩子,他应该还没有死吧?”
“他很好。”花迟迟的眼里升起尖锐的杀气,“但是你就要不好了。”话音还未落,花迟迟充满力量的一腿便重重地踢在他的胸口,修一也不是吃素的,早在那一脚袭来的同时,人就往后退,却依然没有完全卸掉那一击的力量,厚重的军靴直接击中他的胸口,一瞬间闷痛,若是被完全踢中,他的肋骨可能就要罢工了。低下头,发现被幸村精市造成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染红绷带,血液中的好斗分子燃烧起来。
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花四小姐的下一轮攻击已经狂风骤雨似的裹挟而来。花迟迟的攻击就是那种纯军人式的,快、狠、准,绝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就像一把完美的武士刀,锋利,见血封喉,不留退路。
修一的身体简直超出人类极限的柔韧,有好几次根本无法避开的致命打击,都被他以诡异的姿势躲开,而且,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受虐倾向,身上见血的地方越多,越兴奋,是完完全全沉浸在战斗乐趣里的人。但毕竟他先前已在幸村精市那里受了很大的伤,影响了身体机能,面对迟迟疯狂的你不要命似的打法,渐渐便落了下风,花迟迟抓住机会以牙还牙,毫不留情地折断他的右手,骨骼断裂的咯咯声听得人心里发寒,修一这人虽变 态,痛觉神经倒是正常,痛得刷白扭曲了整张脸。
下一秒,迟迟便抓起一边的枪,顶住他的脑门,眼里的愤怒、杀气毫不掩饰,几日来的闷气就要在一瞬间爆发,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迟迟!”花时陵来了。
花迟迟扣着扳机的手一丝儿都没有抖动,眼睛死死地盯着修一那张脸。
“迟迟~”花时陵的语气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