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倾三国2第10部分阅读
笑倾三国2 作者:肉文屋
所以那个穿越者在异时空的一切痕迹,都会随着其离开而一点一滴渐渐的消失殆尽”,华英雄看着我,缓缓开口。
一点一滴……消失殆尽?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接口,“包括……记忆?”
“是,包括记忆。”他点头。
也就是说,安若离开之后,郭嘉和曹操他们对于安若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消失?
那刚才……郭嘉是在强逼自己不要遗忘有关安若的种种?
记起刚刚郭嘉痛楚的神情,我的心也跟着微微抽痛起来,这会不会太残忍?如今他唯一仅有的……也只剩回忆了啊……
可是……竟是连拥有与她的回忆都是一种奢望吗?
那个病弱的男子……是在用他的全部生命留下与她的回忆……
有人思念,是一种幸福,能够思念别人,也是一种幸福,我原以为,郭嘉可以永远思念着那个已然幸福的女子;我原以为,郭嘉可以在那样的思念中保有安详……
思念,是你的脑海中有思念之人的轮廓,有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笑颜……
思念,是你可以回忆与她经历过的一切,一颦一笑,一滴眼泪,亦或者……只是一句话……
然后,可以随着岁月细细品味,慢慢回想……
可是,当那个男子以生命在爱护的女子悄然离去之后,他却竟是连思念的权力都被剥夺。
最后一切……只剩空无……
一生相随(昭儿番外)
“昭儿,昭儿”,水镜先生轻轻敲了敲桌子。
他忙抬起头,看向水镜先生。
“读书,要聚精会神。”水镜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册,在他身旁坐下,“刚刚在想什么?”
昭儿摇了摇头,只道,“我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家。”
“担心姐姐也在情理之中。”水镜先生点头笑道。
“先生!”昭儿忽然有些突兀地站起身,“我想回家看看。”
“昭儿……”水镜先生微微拧眉,“学业为重。”
“昭儿眼里,天下万物,无一可与姐姐相比。”
水镜先生微微一愣,“你姐姐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是。”
“若你姐姐是错的呢?”
“姐姐不会错。”昭儿说得斩钉截铁。
“若错呢?”水镜先生执意。
“对与错,以何为界?”昭儿眨了眨眼睛,反问。
冷不丁被问,水镜先生倒是沉吟思索起来。
“姐姐说过,真理掌握在多数人手中,如此,是否可以理解为,人多便是对”,昭儿自问自答,复又笑道,“即使天下人都认为姐姐做错,昭儿眼里,姐姐永远是对。”
水镜先生皱眉,单手抚上他尚显单薄的肩,“昭儿,你天资聪慧,才气敏锐,只是心性未定,若往正途引之,便可成大业行大善。然,才气敏锐者,最易误入邪途,反之,则万劫不复啊。”
“先生不必介怀,人各有命,命自天定。”昭儿说完,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水镜先生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双眸中透着复杂。
他有预感,这个孩子,不会回来了。
一路匆匆往回赶,昭儿脚下越走越急,姐姐有了身孕,虽然总是与往日一般嘻笑怒骂,只是眉目神色间,狗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传出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但不是姐姐的。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我能请你别说吗?”姐姐的声音传来,淡淡的。
“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说先生吗……”
“怎么说。”姐姐的声音依然没有起浮,那么样的平静,可是听在昭儿耳中,却听出了一丝极淡的痛。
“他们说先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先生……说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先生的。”
姐姐没有回答,一片静默,昭儿的心不可抑制地疼痛了起来,可是他不敢贸然闯进院子,他知道姐姐不想他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么……他是否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姑娘……孩子,是先生的吗……”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昭儿狠狠咬牙,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这样质问姐姐!
“不是。”姐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竟是带了一丝的笑意。
“裴姑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有些过分,可是……”那女人顿了顿,似乎在等姐姐答言。
可笑的女人,明明已经伤人至此,偏偏还想拿出伪善的面目吗?!
“孩子……应该快出世了,我听娘说,孩子出生时的血会弄脏地方……先生不是孩子的爹,那样……会有血光之灾的……而且……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待先生,明明先生是无辜的,却要背着那样的骂名……”
“你希望我怎么做?”姐姐的声音淡淡的。
“我想……趁孩子还未出生,早些离开这里,毕竟……”
昭儿握了握拳,猛地踢开了门。
姐姐和那个女人同时看向门口。
那女人一下子白了脸,匆匆道了声“抱歉”,便转身离开了。
昭儿看着那个女人离开,指尖刺入了掌心,“姐姐,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都好,他不能看到姐姐这样被人羞辱,总是那样笑眯眯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已经痛彻心扉了吧……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坚强,可以用微笑面对所有一切的是非……
好恨,好恨,好恨……恨不能一夕之间长大成|人,恨不能一夕之间拥有坚实的臂膀……
那样,再也没有人可以欺侮她……
“襄阳那么大,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扯起唇角,昭儿回头笑道。
“你不是拜了水镜先生为师嘛,怎么能这样走了?”
“先生说我天资陪慧,一点就通,已经学了八九成了,不碍的。”昭儿摇头笑道,没有如实告诉她水镜先生说的话。
离开的时候,姐姐在马车上睡着了,很累的样子。
“我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喃喃着,姐姐在梦中呓语。
昭儿将姐姐扶着靠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睡得舒适些。
“我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我……我是被需要的……”皱着眉,眼睫轻轻颤动,她似乎在做梦,那样的语气,仿佛是想说服自己般的喃喃自语。
“嗯,你不是一个人,昭儿需要你。”昭儿靠着她,放轻声音,在她耳边哄道。
“明明是自己害怕孤单……我真的……很糟……”声音越来越小,她沉沉地睡去。
“姐姐不是一个人,昭儿会永远陪着姐姐。”昭儿悄悄地拥着她的肩,轻语。
娘亲临死的时候,告诉他一个秘密。
她告诉他,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那么,谁能告诉他,他是谁?
他叫狗儿。
很难听的名字,甚至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名字,可是,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时,便也不会去考虑其它的事情了。
每天每天,他都跟着爹爹乞讨为生。
直到那一日,遇见了姐姐。
她给他吃很臭却又很好吃的豆腐,还给他讲奇怪却又很好听的故事。
第一次,有人对他那么好。
娘是风月楼的红牌姑娘,住在很漂亮的房子里,穿很漂亮的衣服,很多次,他都偷偷地躲在墙角边看她,他曾经幻想过娘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亲手替他换上漂亮的衣裳,然后很温柔地对他笑。
可是,爹却在娘的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
那一回,他背着爹走了大半个许昌城,他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父,因为……他不想让爹连死……都是孤魂野鬼。
她也跟着他走了大半个许昌城,用仅有的二十钱,姐姐替他葬了爹。
爹爹坟前,她将他抱在怀中,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他口中,浓郁的香味,甜得不可思议。
很温暖的怀抱,她说,“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于是,他便真的哭了。
姐姐亲手替他洗下满身的脏污,姐姐给他买了漂亮的衣裳,虽然……那是姑娘穿的……
犹记得姐姐拭去他脸上的泥垢,然后一脸惊艳地盯着他看,说,“哇,你好漂亮!”
那时,他便想,若姐姐能够一直那样开心,那样笑,那他愿意一辈子都穿成这样陪在她身边。
后来,娘也死了,是报了仇后,吊死在了爹的乞丐窝里。
死前,娘告诉他,其实,她的儿子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夭折了。
听她说,他是她逛灯会的时候,被一个男子强行塞到她怀里的。
那么,他究竟是谁?
娘说,那男子衣着富贵,若能找到他,他便衣食无忧了。
他对寻找自己的身世一丝兴趣也无,因为,他把自己卖给了姐姐,他便是姐姐的,一辈子都是。
他固执地跟着她,只要跟着她。
二十钱,不是一个价码,而是他能够跟着她唯一理由。
因为她买下他了,所以他要跟着她,一辈子都要跟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从许昌到徐州,从徐州到襄阳,从襄阳到丹阳……
他有了新的名字,司马昭。
他是昭儿,只是姐姐的昭儿。
天庭地府,碧落黄泉,生死不弃,一生相随。
遗忘之伤
那一晚,我抱着包子,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听到曹操的脚步声走进营帐。
我抬头,看着他走向我。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曹操问。
我没有回答,依然看着他。
“怎么这样看我?”曹操在我面前坐下,轻问。
“你……还记得安若吗?”看着他,我开口,他是否早就意识到记忆的淡化,所以才会急着拥有那样一群安若的拼图,甚至不惜留下与她同名的我?
“安若?”曹操扬眉,神情竟是全然的陌生。
“笑笑呢?可还记得?”换了一种说法,我继续问。
“呵呵,笑笑可不就是你么?”曹操笑了起来。
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个叫做安若的女子……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为之苦苦搜集拼图的女子……
那个与我同名的,叫做笑笑的女子……
“你怎么了?”一手抚上我的脸,曹操微微扬眉。
我忽然倦极,抱了包子躺下,侧过身,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有好些天,我都没有敢去看郭嘉。
直到华英雄来找我,说郭嘉一直不喝药。
我只得奉命捧了药碗去找他。
到他营帐的时候,他正在埋头画什么,那般认真,那般的小心翼翼,连我走到他身旁都没有察觉。
满纸都是一个女子,却只勾勒了简短的几笔,脸庞处一片空白。
“半仙,喝药了。”我唤他。
郭嘉抬头看我,一贯的微笑,“裴儿。”
那样的微笑令我不忍看下去。
“裴儿,我在想,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到许昌,再做一次胭脂糕……”
“喝药。”我将药碗塞到他手里。
他仍是微笑着,乖乖地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他轻轻吐了吐舌头,皱了皱眉子,道声:“好苦。”
好苦?好苦……苦的是药,还是他千疮百孔的心?
“裴儿,你会画画么?”郭嘉看向我。
“不会。”我有些生硬地开口。
“你还记得……”他微微拧了拧眉,似乎在思索,复又舒展开来,“若若,是若若,你还记得若若的样子吗?能不能帮帮我画下来?”
“我不会画画。”轻叹,我放软了口气。
“我教你啊。”郭嘉微笑,“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怕自己彻底忘记……若若的模样。”
我终是无法拒绝,接过毛笔,在他的指点下,有些生涩地一笔一划地勾勒那个女子姣美的容颜。
好不容易完成,在郭嘉略带惊喜的神情还未消散前,纸上,那女子的容颜便又模糊成一片,复又幻化为一片空白。
郭嘉怔了怔,复又微笑着有些抱歉地看向我,“让你白白画了那么久……”
我能说什么,我只得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第一次见她,是在凉州,她只有三岁的模样,漂漂亮亮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门口喝肉汤啃鸡腿”,郭嘉微微带了几分迷茫,微笑着轻声开口,“那时我很饿,她便分了半只鸡腿给我……她说她是神女……”
“第二次见她,是在凉州城外的护城河旁,孟德兄救回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奄奄一息,那便是她……我照着医书给她治伤……后来,还开了一家胭脂糕的店铺,她很喜欢吃……再后来,她为了救我进了宫……”
“第三次见她,她满身狼狈,孑然一生,有家归不得……”
“最后一次见她……她便死了……我熬药给她吃,她说,臭书生,我都快挂了……放我一马吧……”
郭嘉微笑着一点一滴地慢慢回忆,“我每天都要跟自己讲三遍……怕忘……”
想着那样被称作“鬼才”的郭嘉一个人傻乎乎地自言自语,我咧了咧嘴,想笑,却发现笑不出来。
“这有什么好听的,你听过笑话没有?我说笑话给你听啊?”抬手,我拍了拍脸颊,笑眯眯地道。
“笑话?”
“嗯!”我点点头,一鼓作气地开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孩长的像番茄,有一天他走着走着,突然……他摔倒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
郭嘉微笑。
我汗,继续讲,“从前,有个人,他想进宫,可是他不想当太监,你猜怎么了?”
郭嘉微笑,“怎么了?”
“……最后他还是当了太监!哈哈哈哈哈……”我大笑。
郭嘉看着我,还是微笑。
嘴角抽搐数下,我决定再接再厉,站在门外的华英雄却是听不下去了,进门来把我拖了出去。
“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冷的笑话……快冻死人了!”华英雄看着我,咬牙切齿。
“很冷吗?”我一脸的疑惑。
“要不……我给你讲一个?”华英雄白我一眼,道。
“好啊好啊”,我忙一脸感兴趣地点头。
“有一只北极熊孤单的呆在冰上发呆,实在太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的一根不剩,他突然大叫……”华英雄顿了顿,看向我。
“他叫什么?”我眨了眨眼睛,好奇。
“好冷啊!!”华英雄忽然大叫。
“啊?哈哈哈哈哈……好冷啊……哈哈哈,笑死我了……”捧着肚子,我开始大笑。
真正的捧腹大笑。
华英雄一开始站在一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后来见我越笑越夸张,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离谱,不由得皱眉来拉我,“喂!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弯着腰,低着头,不停地笑,“哈哈哈,笑死了,好冷啊……他居然说好冷啊……哈哈……”
“喂喂……有完没完……别笑了!”华英雄拉住我。
我弯着腰,仍是笑,止不住的笑。
“裴笑!不准再笑了!”华英雄终于板起脸来,强行将我拉起身,却看到我满面的泪痕,惊住,“笑笑……”
“呵呵……好好笑……”咧了咧嘴,我道。
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华英雄别开眼,“别笑了。”
“呵呵,为什么不笑啊,真的好好笑。”我扯了扯唇角,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为什么……为什么连记忆都不愿给他留下……那是他唯一仅有的……为什么要那么样残忍……”
对着一则毫无笑点的笑话也能笑得天翻地覆,那是因为……我必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发笑的理由……用笑,去抚平一切的伤痕,即使无法抚平……掩盖,也是好的……
华英雄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好了好了,我知道,别哭了。”
“我没哭。”
“好,你没哭。”
“我没哭……”
“嗯,你没哭。”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郭嘉也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是不是会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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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成真
几日后,许昌传来消息,孙策于途中死于许贡家的刺客之手,曹营闻此消息,精神大振。
郭奉孝一语中的。
听闻这个消息时,郭嘉正端着我送来的药,一口一口喝着,整个营帐内都弥漫着中药浓郁的味道。
“半仙果然无愧于半仙之名呢!”我抱着包子笑。
“伊呀呀……啊呜……”嘴里吐着泡泡玩,包子嘟嘟囔囔地也凑热闹。
郭嘉笑了起来,很轻很轻的笑,笑得波澜不惊。
出了郭嘉的营帐,迎头碰上一个捧着盒子的士兵。
“这是什么?”我好奇。
“禀夫人,此乃阳安都尉李通送上的礼物。”那士兵恭敬地道。
“哦?是什么?”我愈发的好奇。
“这……”那士兵略有些为难。
我已经揭开盒子去看了,只一打开,便“啊”地一声惊叫,往后跳了一步。
是一颗人头。
“别怕。”郭嘉听到声音从帐内走了出来,一边扬了扬袖子,让那士兵快步离去。
我惊魂未定,抱着包子发抖。
包子倒是精神得很,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吐着泡泡玩,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老娘吓破了胆儿,或者……我该考虑给包子个改个名儿……叫小螃蟹,如何?会吐泡泡的小螃蟹!
“袁绍派了使者去拉拢阳安都尉李通,并许以征南将军的头衔,李通为表忠诚,特送来那使者的头颅。”郭嘉笑着解释。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默然。
“刘备也已经脱离袁绍,但目前未有大作为,咳咳……”郭嘉背负着双手,轻咳一下,“我军兵精,但粮草不足,若是袁军使用拖延战术,有些麻烦。”
事实证明,袁绍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八月,袁绍便把军营向前推近了,方圆不过几十里。
九月,曹军与袁军开始了硬战。
战事陡然紧张了起来。
整个军营,最无所事事的,便是我,但我也被下了禁足令,不许踏出军营半步。
连着几日,曹操都未合眼,与袁绍你来我往,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
入夜,我将包子哄睡着了,终于忍不住披了件袍子去找曹操。
主帐内燃着烛火,曹操坐在案前,微微皱眉,在看一副简易的地图。
见惯了他狐狸一般的模样,却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的神情,我站在营帐门口,微微歪着头看他。
“敌众我寡,粮草不足,该当如何?退否?”冷不丁地,曹操开口,却并未抬头,只是抬起手,状似疲惫地轻轻按着额。
“先退者,将失去大势,你已以袁绍十分之一的兵力对坑了半年之久,袁绍已然疲惫,正是出奇制胜的好机会。”我忍不住开口道。
“是你?”曹操有些讶然地抬头看我,随即微微扬眉。
我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嘿嘿,半仙教我的。”咧了咧嘴,我插科打混。
曹操眯着眼睛笑,摆明了不相信,“好,都听夫人的,不退兵。”
我暗骂自己蠢。
“头好疼啊……”拧眉,曹操忽然低叹。
双脚自动自发地上前,等我脑子转过弯来时,我已经站在他身后,轻轻替他揉着太阳|岤了。
舒服地闭上眼,他靠向我,低笑,“夫人果然是口硬心软啊。”
我嘴角开始抽搐,得寸进尺就是用来形容这种家伙的。
新的楔机很快就来了,有探子来报,袁绍派部将韩猛运粮到前线,据闻,韩猛此人,人如其名,猛而轻敌。
于是曹操十分爽快地派人一把火把韩猛押运的粮草全给点了……
晚膳时分,曹操兴致颇高,曰:“袁绍众叛亲离之日不远矣。”
那一晚,曹操宽了衣,脱了鞋,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睁着眼睛不睡觉。
我瞪了他半晌,他仍是笑眯眯的模样。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开口。
“等人。”曹操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等谁?”
“弃暗投明之人。”
“谁是暗谁是明之人?”我也眨了眨眼,故意道。
“当然我是明,袁本初那家伙是暗。”曹操丝毫不懂谦虚是何物地道。
“你就那样肯定?”我故意一脸的怀疑。
“简单来说,我绑了他的家人,而且袁本初为人刚愎自用,定是留不住人才的。”曹操信心满满。
话音未落,帐外忽然有人禀报:“相爷,许攸求见!”
曹操扬唇微笑,慢悠悠地看我一眼,“来了。”
许攸?不是袁绍营里的人么?果真来投奔曹操了?
曹操站起身,鞋也未穿,便光着脚丫子下了地,冲我咧嘴笑了笑,便光着脚跑了出去。
我傻眼,想起了某一段典故。
光脚迎许攸?
这只狐狸,做戏倒是做足了十分。
许攸带来一个大消息,袁绍的军粮都在乌巢,守军也不森严。
曹操乐了,烧人家军粮烧上了瘾,亲自率领精兵五千,每人带了一捆柴,打着袁绍的旗号趁夜偷袭,留下曹洪等守大营。
第二日的时候,对面袁军有了动静,举兵直扑曹营而来,来势汹汹。
“报!张合高览率兵攻来!”
郭嘉听闻这个消息时,竟是微笑,丝毫没有紧张之感。
“袁绍此人,急功近利,得知曹操亲自领兵攻乌巢,必定认为大营群龙无首,便想直取大营,反倒忽视乌巢军粮之事,我们只需守住大营,静待相爷归来。”
曹营守备出乎意料之外的坚固。
袁军久攻不下。
“包子,你那只狐狸老爸快赢了呢。”外面厮杀阵阵,我在帐中逗着包子玩。
“唧……唧……呀……伊啊呜……”包子吐着泡泡,手舞足蹈。
我便笑了。
“相爷回来了!”
忽然,有人高声道。
一时间,曹军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我抱着包子出了营帐,远远便见曹操领军策马归来,一身战甲森森,浴血而回,狭长的双眸间,满是傲然的霸气。
奇怪的是,曹操身后有两匹马驮着一个大箩筐,我正盯着看,却见曹操猛一抬手,两旁士兵便将那箩筐翻倒。
我目瞪口呆。
倾倒于地的,是血淋淋一箩筐的鼻子口条。
“哦!哦!哦!”曹军连声大吼。
袁兵自此惶惶不可终日。
不久,张合高览来降。
自此,袁营军粮被烧,大将叛离,何以与曹操对抗?
溃不成军的袁绍北渡黄河领着骑兵撤退,留下几万人马皆成俘虏。
庆功之夜
官渡之战,这场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以曹操完胜而告终,并从袁营缴获了大量的战利品。
燃起篝火,将士同乐,一扫征战的阴霾。
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战后余生,生命的壮烈愈发显得弥足珍贵。
曹操提起案前的酒壶,与来敬酒的将士一杯接一杯的饮,兴致高昂。
一杯又一杯,这样的喝法,难怪会头痛,这样的人果然不值得同情。
我正躲在营帐后偷窥着,却忽然见一个小将咧着嘴跑来,看那方向正是冲着我来的。
“夫人,相爷请您过去!”那小将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憨憨地笑道。
“我?”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回头看了一眼在榻上睡着的包子,跟着那小将走了过去。
正一口饮尽杯中物,曹操抬头看到我,笑眯眯地冲我招了招手。
难得见他如此笑眯眯的模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即有些色厉内荏地走到他身旁,瞪他一眼,“什么事?”
“坐下。”薄唇轻启,他懒懒地道。
“偏不。”也不知为什么,我偏就爱跟他唱着反调。
抬头看了我一眼,曹操忽尔咧嘴一笑,正待我要心生警觉之时,他已经冷不丁地伸手将我扯入怀中。
刚刚在他怀中坐稳,将士们便大笑起来,喝着酒,起哄。
我脸上如火烧似的,忙伸手要推他,他的手臂却仿佛是铁打的一般,紧紧地勾着我的腰,怎么都挣脱不开来。
挣扎半晌,却是费力不讨好,我便干脆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人肉垫子上,拿眼斜觑他。
曹操依然笑得一脸自得,又一将士来敬酒,他倒喝得豪爽,那精致特制的酒壶内,清冽的液体倒入杯中,再灌入口中。
只半晌,他已经似有醉意。
一手捏着那个精致的酒壳,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拥着我,蹒跚着回营帐。
见他一个趔趄,怕他摔倒在地,我忙扶住他,他倒不客气,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了。
一路摇摇晃晃,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架回营帐,扶着躺在榻上。
替他脱了靴,剥了外袍,盖上毡子,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了,更要命的是他的双手还紧紧环着我的腰,我咬了咬牙,双手伸到身后去拉他的手,谁知他两手扣着死紧,怎么都扯不开来。
我懊恼地瞪着他,鼻子靠着他的鼻子,仿佛连体婴一般。
烛火忽明忽灭间,衫得他的脸庞也明明暗暗的,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魅惑,看着看着,我的脸颊仿佛着了火一般。
暗啐自己一口,我二度挣扎着站起身,谁知他蓦地翻了个身,这下可好了,我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完全被他压在身下了,这姿势暧昧得简直令人无语。
“喂喂!借酒行凶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别跟我玩第二回啊!”我嚷嚷起来。
“夫人……”他嘟囔着,薄薄的唇便落在了我的眉心,那样怜惜的吻,蜻蜓一般落下。
我微微怔住,想起了他还是那个傻阿瞒的时候,那一日,与他双双堕下山崖,在那个山洞里,衣服都湿透了,两人几乎坦诚相见,他也是那样一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原以为,那样的吻,那样充满怜惜的吻,只有傻阿瞒才会有。
那吻从我的眉心一路滑下,落在我的眼睛,鼻尖,最后……轻轻吻上我的唇。
温柔的吻,细细地舔舐着,他的舌一遍一遍滑过我的唇,直至我松开紧咬的牙,与他纠缠。
这……是否便是相濡以沫的字面解释?
背上微微一凉,我的衣服已被挑落在地,一手缓缓抚上我的肩,他加深了那个吻。
意乱情迷间,两人已是坦诚相见了。
吻着吻着,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低头扑到他身上,将鼻子凑到他脸上,小狗儿一般嗅了起来。
他闷哼一声,有些难耐地伸手来抱我,我却躲了开来,“嗯哼!为什么你身上一丝酒味也没有?”
刚刚还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烛光下,那眼中哪有半分醉态,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
他装醉?!
他居然装醉……
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就知道不能相信!
“你你你……”我一眼瞟到一旁桌上放着刚刚他还捏在手中的精致酒壶,伸手拿过,闻了闻,一丝酒香也没有,伸舌舔舔,没有味道……
干脆一仰头,喝了一口,待口中的酒下了肚后,我猛地瞪向坐在榻上一脸无辜的曹某人,那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壶水!
白皙的胸膛在烛火下发出大理石一般的色泽,没有恐怖纠结的肌肉,但却是肌理分明,毫无一丝的赘肉,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随即红了脸,而某人笑了起来,一点也不知道遮掩,便那样大咧咧地坐在榻上任卿欣赏。
“你骗我!”我瞪他。
“哦?哪里骗你了?”微微扬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壶里明明是水,你为何说是酒?”
“我何时说那是酒了?”曹某人笑道。
“那你又为何装醉?”我咬牙切齿。
“嗯……”他眯了眯眼睛,笑,“我心醉。”
哇咧?!我绝倒,这算是甜言蜜语吗?
“总之你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一时词穷,我嚷嚷起来,倒仿佛我是在强辞夺理一般了。
“为夫好生难过”,他轻声开口,脸上可是一丝难过的表情都没有。
“你还恶人先告状?!”我不可思议地瞪他。
“夫人说,不许为夫再喝酒,为夫便不再喝酒,即使夫人因贪玩而离家出走,为夫也是滴酒未沾,可是夫人居然……”他摇了摇头,轻叹。
我傻眼,怎么情势逆转,我倒成了那寡情薄幸之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喝酒!”话音未落,我忽然愣住,想起了那一日……
“你醉了。”我的声音。
“……我醉了。”他的声音。
“酒是穿肠毒药,明知自己有头风,还喝!”
“嗯。”
“以后不准喝。”
“好……”
那声“好”虽然模糊,但却言犹在耳,我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他会那么好说话?会那么听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再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又被他勾回了怀里。
“夫人要怎么补偿为夫呢……”轻声说着,他已经欺身上前。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是纵横三国的枭雄,他是历史之上的曹操……
可是,他是包子的父亲……
而且,就如郭嘉的遗忘一样,那么……他也会忘了安若的存在?那么……便不存在替身的问题了。
我,可以留在他身边吗?
迷迷糊糊间,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曹操已经不在身旁了,倒是包子不知何时被抱到我身边,他早已经醒了,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瞅着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扇啊扇的,漂亮极了。
我笑了起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一头扎进我怀里,包子咧开没牙的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呀呀……”
喂饱了包子,我刚要抱着包子出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看见我,忙毕恭毕敬地低头道,“夫人,相爷吩咐夫人在营内好好休息。”
我微微扬眉,昨晚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一早就派了人来看守我?莫非是怕我跑了?可恶,我就那么不可靠吗!(某生:的确不可靠,比较有前科哇……裴笑pai飞……)
战事已经结束了,早该举兵回朝了,为何还在这里磨蹭?
我抱着包子回到榻上坐下,皱眉思索。
包子举着小手在我面前晃啊晃,我眼睛微微一亮,忙抱着包子冲出去。
“夫人……”那守卫伸手来拦。
“我家包子要嘘嘘!让!”我眉一皱,嘴一撇道。
包子挂了满头的黑线,他这个老妈为何总要抹黑他哇……
“这……夫人,请不要为难属下……”
见他们仍是不放,我正着急,却见包子小手一松,什么东西被扔到了营外。
“啊啊!我的首饰!”我尖叫一声,在那两个守卫的愣小子还在发怔的当口,眼明手快地冲了出去。
坑杀俘虏
抱着包子快速冲出营帐,我拍了拍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肝,开始四下里张望,总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呀伊……”包子张开无齿的小嘴儿,开始唱歌。
“嘘!”我忙捏住他的小嘴儿。
被老妈捏住嘴巴,包子眨了眨眼睛,乖乖地趴在妈妈胸前蹭啊蹭啊,不吱声儿了。
我低头香了他一口,转身寻找曹操的身影。
“几万人呐……竟然全都……”
“是啊……”
忽然听到左边有几个士兵在窃窃私语,我微微扬眉,凑到他们身后。
“几万人怎么了?”我将自己扮成路人甲,状似无意地问。
“你竟然不知道,唉,相爷下了命令,要将袁军的俘虏全部都杀了……几万人呐……”
“小声点!相爷吩咐不可被夫人听到的!”旁边一个口风较紧的士兵忙斥道。
我怔住,几万俘虏,全都杀了?
“夫人?!”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士兵回过头来,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路人甲竟然是他们口中的夫人,皆吓得面无人色。
“他们在哪儿?”定了定心神,我开口问道。
“这……”士兵们相相相觑,皆面有难色。
“放心,我不会告诉相爷是你们泄的密。”我保证。
“他们在北边的荒地里……”其中一个士兵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闻言,我抱着包子便转身去转曹操。
远远的,便见黑压压一片的士兵,皆忙忙碌碌的不知在忙些什么,再走近些一看,似乎都在填土。
曹操正骑在马上,冷冷注视着士兵们的一举一动,有风拂过,扬起他那一明紫的长袍,衣袂翻飞间,额前的发丝也随风轻扬。
包子撅着小屁股,安安静静地趴在我怀里,也不吱声。
曹操却是注意到了我,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别杀他们。”站在他面前,我仰头望着骑在马上的男子,我怀中孩子的父亲。
“迟了。”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我怔了怔,“什么?”
“迟了。”他淡淡重复。
我回过神,随即意识到自己站的地方泥土异常的松软,仿佛一个被掘开的坟墓刚刚填上土似的。
被心里的某个猜测吓到,我苍白了脸,一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包子,却不敢低头看地上。
脚下微微一软,有什么抓住了我的左脚。
“啊!”我大叫一声,吓得一跳,低头看时,却是一只惨白的人手。
曹操猛地策马上前,一把将我拉上马去,顺手一剑削下那只手。
殷红的鲜血四下溅开……
“来人!把这里填结实了。”曹操皱眉,冷声下令。
我狠狠惊住。
几万俘虏,全被坑杀了么?!
几万条人命……
几万条人命……
“曹操”,我咬牙。
曹操低头看我。
“你……就不怕报应么?”我开口,声音在微微发颤,感觉怒气冲天。
靠着他的胸膛,我感觉他的胸腔在微微振动,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报应那种事……等下了地府在说吧。”他笑道,那般的轻描淡写。
胃里翻腾着,我几欲作呕,看站黑黝黝一片地旷野,我仿佛看到在那泥土之下,有多少只向上伸起的惨白的手,有多少被活埋的灵魂在挣扎,在叫嚣……他们痛苦地在这片土地上徘徊……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那些被坑杀的俘虏……他们也是母亲十月怀胎……
他们家中或许还有父母年迈……
他们家中或者也有娇妻幼子……
他们的家人或许正在家中翘首企盼着他们的归来……
可是……他们却永远地被葬在这片泥土地之下……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开始干呕,口中满中酸楚,包子似乎被我吓着了,啼哭起来。
一手轻轻拍了拍包子,安抚着他,我便要跳下马。
曹操没有拦我,只是将我连同包子小心翼翼地抱下马去。
我抱着包子转身离开,回到营里。
“裴儿。”郭嘉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我。
我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便要走过。
“裴儿……”他伸手拉住我。
“你也知道,是不是……”看着他苍白的容颜,我低低地开口。
郭嘉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微微握拳,我轻颤。
“这是战争。”郭嘉轻轻开口,似是在喟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