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新唐遗玉(VIP完结)第2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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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唐遗玉(VIP完结) 作者:po18.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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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玉一瞧就知道是有了麻烦,急忙合上书问道:

    “长孙无忌召集他们议了什么?”

    “长孙大人要李大将军整兵,明天早上带五万兵马绕到从东面攻城。”

    遗玉气急,“太子刚刚带人去阻截虏人援军,他不等太子回来,在这个时候攻城,倘若太子未能压制援军,退回西北,他难道不打算支援吗,还是他以为自己能两头兼顾,以十五万兵力力敌对方二十万兵力加上城中那五万守备军!”

    她真没想到长孙无忌会做出这么不厚道的事!

    说白了,长孙无忌完全没考虑过前去拦截高句丽援军的四万将士的安全!这就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趁着李泰将大部队拦截在路上的时候,同兵力相对薄弱的安市城作战,真是好大的便宜!

    “那李世绩听他的了吗?”遗玉又问。

    “李大将军原本是反对现在攻城的,可是在长孙大人的劝说下,还是松了口,已经传令下去,让各军整备了。”

    遗玉一口气又提上来:“李世绩耳根子有这么软吗?劝他几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谁是大帅,军令在谁手上,他这是要罔顾太子的军令吗?”

    说着,她便将书本摔倒了桌上,去褥子下取出李泰临走前交给她的那块军令,黑着脸准备出去找李世绩质问。

    “您别冲动,李大将军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阿生急忙拦在门口不叫她出去。

    遗玉狠刮他一眼,“有什么原因,多等半个月都不行!”

    阿生一咬牙,低头恨声道:

    “因北方灾旱,长孙大人带来的五万大军没能在路上收获粮草,现在只能靠着营中剩下的军粮养活,算上主子走前带走的四万粮草,二十万大军,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上三十天。”

    遗玉愣住,半晌才咬起了牙,愤愤骂了一声:

    “该死!”

    遗玉最终没有去找李世绩算账,她知道李泰对这场战争看的多重,更清楚假若是李泰知道这里的情况,一定会像李世绩一样同意尽快对安市城动兵。

    她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祈求李泰能够成功将二十万援军阻拦在峡谷之中,平安归来。

    就在这样的担忧中,唐军展开了对安市城的攻击,遗玉每天都能从阿生口中听闻第一手的战报。

    接连三日,唐军的进攻都以失败告终,安市城的地理优势实在是太难打破,不管是投石,还是弓箭,都无法翻越那座土坡。

    第四天下午,遗玉正在听阿生禀报时候,帅营中却突然来了人,直接说要见她:

    “长孙大人昨夜病了,我们将军听闻大督军营中有一位神医在,故而特来相请。”

    遗玉站在帐中,听着外头的人与阿生说话,顿时是被气乐了。

    不带粮草,一来就生病,他这到底是来援助,还是来添乱的?

    阿生不用询问里面的遗玉,就直接婉拒了:“唐小哥只是太子身边一名异士,医术并没有军中谣传的那样了得,营中大夫不少,还是请长孙大人另外找人吧。”

    那人又在门边纠缠了一会儿,见阿生实在不松口,才悻悻离开了。

    遗玉原本以为这事了了,没想到了晚上,李世绩竟然亲自找了过来。

    这回阿生不好拦在门口不让他见,遗玉不得已出面相迎。

    “这位便是在辽阳城一役中寻出克制唛草的小兄弟吧,在下这里先替诸多将士谢过你,”李世绩人在中年,比寻常武将为人要圆滑一些,上来便对遗玉客客气气的,并未因为她的貌不惊人就轻慢。

    遗玉猜到他也是为长孙无忌而来,想要给个笑脸都难拿出来,只好表面客套道:

    “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是凑巧发现了猫腻,并非是多大本事。”

    “小兄弟就别再谦虚了,大督军身边的人又怎可能是等闲之辈,”李世绩先是恭维了她几句,不等她再推回来,便直奔了主题:

    “我这趟来,还是想请小兄弟过去给长孙大人诊治诊治,要是普通的小毛病,那也劳烦不到你,可是长孙大人的情况现在的确不好,说句不当讲的,万一他在这里病故,传到长安城,皇上一定会怪罪我等,到那时太子怕也不能免责。”

    第三七一章 暗箭能躲明枪未防

    面对李世绩的劝说,遗玉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面露难色地揖手道:

    “将军高抬小的了,长孙大人果真病的这样厉害,那小的就更不敢去了,若是侥幸救治了长孙大人,那算是小的福气,可若是大人在小的手里有个差池,那不是叫人怀疑到我们太子殿下头上吗,小人是太子殿下的部下,不识大体,但忠心护主还是懂的,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恕小的无能为力。”

    李世绩没想这小大夫会直接驳了自己的面子,尴尬之余,又没法否认对方的言辞,毕竟长孙国舅同太子爷的关系确是不好,真让长孙国舅被太子的人治出个三长两短,那两边人岂不都要怨恨自己。

    罢了,得罪一边也比得罪两边要好。

    李世绩这么一想,便放弃了当说客,敷衍了遗玉几句,便回去向长孙无忌那边的人回话了。

    他们一走,遗玉便将阿生叫到帐中,一脸思索地在他面前来回走动,阿生见她神色严肃,就试探问道:

    “您可是觉出什么不对?”

    遗玉停下步子,皱着眉对他道:

    “长孙无忌这病来的太巧,我想他是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我避不见他,定会自曝古怪,更惹他疑心。”

    阿生“啊”了一声,不解道:“那您刚才还推拒了李将军?”

    遗玉摇头,“长孙无忌老j巨猾,我没信心不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换而言之,去与不去,都会惹他怀疑,既是这样,还是不去为妙,他怀疑就让他怀疑吧,反正我现在身在帅营,只要不露面,他抓不到我现行,也没办法拿我做文章。”

    阿生听罢她分析,放了心,转又去安慰她:“您也别太担心,女子从军之事,我朝并不鲜见,虽您身份敏感了些,然您在伤兵营劳务这几个月,又在辽阳城一役中出了大力,真被人曝了身份,也没人能奈何您。”

    “唉,我倒不是怕别的,只是长孙无忌这一行多有不测,他这样试探我,绝对是另有所图,还是早生防备为妙。”

    阿生点点头,“那您这些天就待在帐中,不要外出了。”

    “也好,你在帅营附近加派些人手,免得有心怀不轨者混进来。”

    “是。”

    长孙无忌这一试探,倒是让遗玉起了防备,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她防得了这暗箭,却没能躲得住明枪。

    副将孙协匆匆进了营地,长孙无忌帐前守着几名属将,见他回来,纷纷围上:

    “怎么样,请来了吗,那大夫呢?”

    孙协摇摇头,无奈道:“那人怕事,不愿来。”

    几个人立马虎起脸,“什么,他敢不来?让人去请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就是太子带来的一条狗,也跟咱们拿起乔来了,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他担得起责吗!”

    “好了,你们别在这里吵闹,当心扰了大人清静,该干嘛都干嘛去,我进去看看大人。”孙协随口驱赶了这群人,掀了帘子入帐。

    屋里飘散着一股药味,卧榻上侧躺着一个人,背对着门口,像是睡着一样,孙协轻手轻脚地挨了过去,行了礼,蹲身道:

    “大人,李将军亲自去请,他也不来。”

    闻言,那如同睡着的人竟是出了声,“你把原话学一遍。”

    同李世绩一道去请遗玉的孙协就把两人对话如此这般学了个明白,最后问道:

    “大人,依您看,这个唐大夫,到底是不是太子妃?”

    榻上的人没有回话,孙协似是有些着急,挨到榻边,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您可要为自己想好啊,难得皇上听了您劝,已有改立九皇子为东宫的意象,要是让太子打赢这一仗回了京城,到时谁都再难动摇他的地位,等他登基后,肯定第一个拿您开刀,谁人都知太子将太子妃看的极重,若她有个差池,想必太子将无心应战。”

    榻上的人动了动,一阵衣物竜窣声,慢慢转过了身,露出正面,确是长孙无忌那张颧骨高高,瘦长的脸,他面色缺血,老态毕露,然而目光却是一派平静,不见波澜。

    “灭高句丽,是皇上毕生所愿,为人臣者,当以尽忠为先,志聊,你刚才是在劝老夫置皇命于不顾吗?”

    听完长孙无忌最后一问,孙协当即跪下,一头冷汗冒了出来:

    “属下不敢!是属下失言,请大人罪责。”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道:“起来吧,以后言辞且需三思,老夫刚才不是在怪你,只是凡事都有轻重,不可本末倒置,你去吧。”

    孙协受教地点点头,站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又被长孙无忌叫住:

    “找人去打探打探,这些时日那位唐大夫在军中都做过什么。”

    孙协两眼一亮,忙低头领命,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此时离李世绩来请遗玉去给长孙无忌诊病过去两天,攻城事宜,依旧毫无进展,唐军绞尽脑汁,什么法子都使了,也没能越过那座土坡,叩开安市城的大门。

    这天一大早,唐军依旧派了几对人马到安市城去叫阵,但和往常不同的,是安市城的守备军竟然有了回应。

    当遗玉听到阿生汇报,说是安市城的城主杨万春同唐军约战,明日上午各派兵三千,在城外东南的半坡上交兵,李世绩答应了。

    遗玉对排兵布阵只知皮毛,听过阿生分析,才知道高句丽人这一步的银线,半坡之上,守备军在上,唐军在下,本就不利,且双方交兵,虽各派三千,但守备军背后就是城墙,若有败象,城墙上又可排布远程军掩护守备军撤退,胜负是在三七之间徘徊。

    “李将军想来无法,错过这机会,又不知等到何时,连日未能交锋,我军士气已见低落,现安市约战,若不应战,必当影响士气,不利日后攻城。”阿生道。

    遗玉对攻城事宜的关心,明显不如对带兵前去拦截高句丽援军的李泰,听过且过。

    却不想到了第二天傍晚,会有一群士兵愤然突然闯入帅营,持了长孙无忌的军令,口称大都督营中的唐大夫耽误军机,要捉拿她到大帐前去问罪。

    第三七二章 副城主

    傍晚时分,帅营前,两方人马正在僵持中,这里毕竟是太子内营,就算对方持有军令,李泰的部下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就让他们闯进去抓人。

    “我等是奉了长孙大人和李将军的军令来拿人的,军令在此,还不快让开!”

    “大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大督军的营中,也是你们说闯就闯的?”

    “太子领兵在外,圣上有诏,现在营中事务全由长孙大人代管,你们不让开,是不是想违抗军令!”

    遗玉坐在帐中看书,听到外面的吵吵声,便抬头对守在门口的阿生道:

    “去看看外面怎么了,是谁在大声喧哗。”

    “是。”

    阿生去了一会儿,便匆匆回来了,进门便道:

    “不好了,出事了,外头有一群人正持了长孙大人的军令,要捉拿您到大营去问话。”

    “捉拿我?”遗玉大惑不解,“他们凭什么捉我?”

    阿生一脸着急,简明扼要地解释了缘由:

    “今天上午两军在安市城外东南半坡上交兵,是把那剩下的一缸唛草汁用了,到了战场上,这东西没有像以前那样让战士们以一敌三,对方占尽地势之利,大败我军,三千人马伤亡过半,回来后就有人告到李将军面前,查出那份唛草汁有问题,李将军就把负责调配唛草汁的萧汉几人抓了起来,一问之下,就有人将您供了出来,说是受您指使勾兑了一份假的唛草汁,长孙无忌得知这件事,便下了令派人来抓您过去问罪。”

    遗玉闻言,既惊又怒:“荒唐!没有太子首肯,谁准许他们私自取用唛草汁的?”

    唛草杀伤力极大,为了合理分配,用到刀刃上,统一都由李泰下达指令后,才可调配,没有李泰的命令,就是李世绩的手都够不着那些唛草。

    她同李泰商量后,做出那份假的唛草,本来是用在关键时候助涨士气的,可不是为了让将士们靠着这东西去拼命的!

    阿生气道:“还能有谁,长孙无忌手握兵权,暂代帅位,没有他的首肯,谁能瞒着咱们帅营动用那些唛草,现在捅了篓子,又要抓人来顶罪,主子煞费苦心营造的局势,全被他们搅和了!”

    遗玉也是被气得火冒三丈,可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应对这场变故,在李泰回来之前,不让事态恶化。

    两军头一回正面交锋,便死伤过千,这可不是件小事,遗玉让萧汉带人去勾兑假唛草汁,初衷是好的,现在却因为这一场战败,成了心怀不轨,没准还要牵扯上李泰。

    遗玉和阿生正在两头为难的时候,外面突然想起了兵戈交错声,遗玉心里一个咯噔,就知道外头打起来了。

    “您待在这里别出去,属下到外头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帅营前放肆!”

    阿生是动了真怒,没等遗玉应声,便握紧了腰上的长剑大步走出去。

    遗玉叫不住他,心烦意乱地来回在帐中走动,听见外头打闹声越来越响,终是忍不住沉着脸走到门口,借着营中的火光,一眼就望见几层栅栏包围外,打作一团的两拨人,正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李泰领着四万兵马前去赴险,生死不知,安市城久攻不下,粮草急缺,他们这些人还却在这儿窝里斗!

    可恶!

    遗玉一步跨出营帐,青着脸拔了门口木柱上插的两支火把,几步上前,一前一后,用力掷到那群人堆里。

    火星四溅,两拨人跳着分开来,有人骂了两句,各自扭头寻找火把来的方向,很快便在栅栏那头,发现一道低矮的人影。

    “我是唐大夫,谁要抓我,我跟你们走。”

    森森火光下,遗玉的眼神明明灭灭,阴晴不定。

    遗玉被关起来了,她甚至连长孙无忌的面都没见着,被人带走,在大营前面晃了一圈,长孙无忌和李世绩正在和众将议事,没时间审问她。

    “进去。”长孙无忌的部下想当然不会对太子营里的人客气,一手就将被绑的遗玉推进了东营后头一座拿来关押犯人的破营帐里。

    “小、小哥!?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同样是被关在一座破帐中,被反绑了手脚的萧汉见到遗玉,分外惊奇,但稍后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一脸凶恶地去骂另外两个被反绑的学徒:

    “老子千叮咛万嘱咐,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说!是谁把唐小哥招出去的?”

    身后头押送她的士兵还举着火把没走,遗玉得以看清楚里头几个人都是面有紫青,一副挨过刑问的模样,在萧汉的质问下,有两个遗玉曾经见过的学徒都低着头挨骂,看来都有份。

    她倒是不如萧汉义愤,不用身后的士兵催促,便自觉走过去,在萧汉身边的草堆上坐下,叹道:

    “萧大哥别生气,此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你别管!”

    萧汉手被绑着,伸长了腿就往两个学徒背上踹,他们这一行学医,当师父的就相当于是半个爹,两人挨打,都不敢吭声,只能缩在一起,任由萧汉发脾气。

    看门的士兵也不管他们私斗,扯了帘子,火光一弱,只能凑合看清楚个人影,还能听到萧汉踹人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打了,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坐得又近,你别再踢错了人,我可经不起你一脚踹的。”遗玉道。

    萧汉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晌才闷声道:

    “现在怎么办,太子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要是胡乱给咱们定了罪,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

    “放心,不会到那一步的。”

    遗玉安慰他,她来之前已经交待过阿生去李世绩大营中找卢俊,真有个不对劲,他们会第一时间曝了她身份,一个唐大夫他们敢不分青红皂白就拉去顶罪,换成是一个太子妃,借他们十个胆子。

    长孙无忌为什么借题发挥抓了她,见都不见她一面就把她关起来,不就是想逼她出头么,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会如他的意。

    将要入秋,晚上已有些凉了,这破烂帐屋透风,遗玉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晚上没人来送饭,萧汉饿的肚子咕咕直叫,骂了几句,见没人理,就消停下去。

    夜里,遗玉正枕着膝盖打瞌睡,忽然被撞了下肩膀,惊醒过来,就听萧汉在旁边低声道:

    “你快听,外头。”

    遗玉竖起了耳朵,果然听到外头阵阵沉闷的号角声,心中一凌,脱口道:

    “敌袭?”

    “嗯,”萧汉站起来,踩着草走到门口,猫着腰往外瞧,遗玉在草堆上坐的太久,两腿发麻站不起来,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边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一边背着手摸索裤腰里藏着的小银刀。

    就这样大概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外头的喧哗声渐渐作响,遗玉总算把绳子割开,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到萧汉后头,便听他沉声道:

    “他们打到这边来了。”

    遗玉凑到门边往外一看,果然见到不远处火光攒动,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叱喊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显然唐军没有防备安市城的守备军会在今晚夜袭较远的东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遗玉压低了声音,拿着刀子去给萧汉松绑,“等下门口的守卫过去帮忙,咱们便趁乱往西边跑,那里是李世绩的大营,守备森严,比这边安全,我认得路。”

    绳子落地,萧汉活动着手脚,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了句“行”,帐里另外几个人也醒了,知道外头来了敌军,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遗玉肯定是不会丢下这几个人独跑,便让萧汉在门口看着,扭头去给他们松绑。

    “你们别慌,先别出声,等下守卫走了,咱们一起出去往东跑,去李世绩大营,等下你们跟紧我,不要乱跑。”

    这几个人是没什么主见,听见遗玉和萧汉说话,是都急忙应了,一个个挨着让遗玉把绳子给他们割开。

    又过了一小会儿,外头突然有人大喊了几声,一直在门口盯着的动静萧汉才用肩膀顶开了帐子,扭头低叫道:

    “走,快走!”

    遗玉因为要领路,第一个猫腰钻了出去,辨别了方向,听到身后脚步声跟上,飞快地望了一眼东边栅栏外正在交兵的两伙人马,闻到血腥味,她心跳一急,便撒开了腿往西跑。

    穿过这片营地,到处都是人影,士兵们在号角声中起了床,有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上,便拿着枪矛循着火光往东边跑去迎敌。

    遗玉尽量避开这些士兵,遇见栅栏,低的就翻过去,高的就爬过去,跑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前头营帐周围有一伙穿着异族盔甲的人,地上则躺倒了七八个唐兵在血泊中,大惊,她赶忙蹲下身子躲在栅栏后,扭头想叫跟在后头的人停下来,却发现后面只剩下萧汉一个了。

    她顾不上问他其他人都去了哪里,扯了他的衣摆让他蹲下来,可是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两个人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里!”

    遗玉也不知道那伙人喊叫了什么,只从栅栏缝隙里看见他们提着武器跑向这边,沉重的脚步声让她心跳隆隆作响,捏紧了左手的小刀,右手拉住萧汉的胳膊,提了口气,就要往回跑。

    然而,身边的人却没动,她在反作用力下,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跑啊!”遗玉气急败坏地扯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萧汉,却被他一手按住了肩膀。

    “不用跑了,”萧汉看着遗玉,歉然的声音中带着恳切,“唐兄弟,跟我回安市城吧。”

    遗玉耳鸣了一下,她看着萧汉扭过头,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对已经跑到跟前的那几个虏人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那个便摘下了背后的长刀,恭敬地用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副城主,城主有令,让我们前来接您回去。”

    第三七三章 都是假的

    夜里,灯火通明的议事帐中,本该正在各自营中休息的将领们,此时却全聚在此,正襟危坐。

    “启禀大总管,伤亡人数已清点,今夜东营遇袭,有一百六十三人身死,二百七十一人负伤,囚禁在营后的俘虏也有十几人被救,此外,昨日被关押的几名大夫趁乱逃脱,只找到了四具尸体,经查核,西营的萧大夫,还有帅营的唐大夫不见了。”

    听完下方禀告,在座众将脸色都是难看,白天才经历过一场大败,晚上就又遭人夜袭。

    “这虏人崽子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有人拍案骂道。

    长孙无忌病未愈,坐在帅位上,沉着脸一语不发,环扫了下座,看到一处空位,出声问道:

    “卢念安呢?”

    “启禀大人,卢将军带了五百人马,前去追赶从东营退去的敌军了。”

    “胡闹。”长孙无忌低斥一声,道:“契苾何力,你带人去追他回来,莫叫他中了虏人圈套,有去无回。”

    “末将领命。”下面有人领命,大步离去。

    场面格外安静,一个月前在李泰的率领下连攻辽东三座城池的锐气,在这几天接连受挫中消磨,长孙无忌将士气低落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而是和李世绩重新分配了各营的巡守,加强了防备。

    “攻城之事,明早再议,都回去休息吧。”

    长孙无忌站起身,在副官的陪同下,率先走了出去。

    天亮,遗玉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满是异族格调的房间里,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揉着闷痛的后颈站起来,一边回想昨晚从那座破帐中逃脱后的事,一边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将纸糊的门板朝两面拉开。

    “唰拉——”

    离地两尺高的屋子外面,是宽敞的庭院,竖着低矮的灰色石墙,院子里面正有几个穿着筒裙梳着大辫的妇人在洗衣服,呖呖哇哇地低声笑谈着什么,这画面太过平和,让在战场上待了几个月的遗玉一时有些恍惚。

    有个正在井边打水的妇人发现了站在门边的遗玉,赶紧放下了水桶,叫上另外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拎着长长的筒裙小跑过来。

    “”

    “萧汉呢?”

    “”

    “去找萧汉来。”

    遗玉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对方显然也听不懂她的,在尝试交流无果后,她果断地转身回了屋子,将门重新拉上去,挂了门栓一样的东西,把那两个异族女子隔绝在外头。

    萧汉真的把她带进了安市城。

    “唉。”遗玉摸了摸脸上的假眉毛,又检查了一番衣物,想起来昨晚最后萧汉喊她时叫的是“唐兄弟”,看来她身份还没暴露。

    这该叫倒霉还是幸运?

    才出狼|岤,又入虎口吗?

    外头那两个妇女敲了几下门便没了声音,遗玉想她们可能是去通知萧汉,果然,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便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唐兄弟,你醒了吗?”

    知道外头站的就是萧汉,遗玉没答话。

    “唐兄弟,是我,萧大哥,你开开门,我进去和你说几句话。”

    遗玉在墙边挑了个地方坐下,还是没理门外的萧汉,与其说她是在生气,倒不如说她是还没想好要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埋伏在唐军中的间谍。

    是该横眉冷对,还是虚以委蛇?

    萧汉拍了半天门,见遗玉死活不答应,便放弃了再叫她开门,挥退了门外的下人。

    “唐兄弟,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你听我说,我一开始真没打算将你牵扯进去,我原先是想,等这假唛草汁事发后,唐人最多就是把我抓起来,没想到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会不听我话,会把你供了出去,昨晚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你回安市的好,至少这里有萧大哥在,保证没人敢碰你一根指头。”

    “原来是你在中间做鬼,难怪他们取用唛草汁的消息一点都没传到帅营,”遗玉皱起眉,“不过军中戒备森严,你是如何同安市通换消息,让他们约战半坡的。”

    萧汉听见遗玉总算愿意出声,先是一喜,斟酌后,才出声道:

    “你还记得太子领兵走前那一晚的夜袭么。”

    “原来是那个时候你趁乱通了敌,”遗玉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到门板上显现出的人影上,仍有一丝困惑:

    “可当时太子尚无对外泄露要带兵去南山阻拦援军,无从知道他会带走一份唛草汁,你是怎么断定军中会留下一份假唛草汁,从而确保昨日的半坡之战唐军会因依赖毒草而惨败的?”

    门外静了一会儿,遗玉站起来,朝门边挪动,就听萧汉低声道:

    “我动了手脚,调出的那两缸唛草汁,都是假的。”

    “唰拉——”

    萧汉没设防,面前的纸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他后退一步,目光调低,便对上一双快要着起火来的眼睛。

    “你是说,太子带走的那份,也是假的?”遗玉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面对这样的眼神,萧汉突然有些难以启齿,他避开遗玉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啪!”

    一个耳光夹着风声甩了过来,萧汉躲都没躲,脑袋被打偏到一旁。

    院子里头正在洗衣的妇人注意到这边动静,惊的叫出声来,纷纷跑向这边。

    遗玉知道,为了大局,她应该先将别的事都放在一旁,稳住萧汉,同他虚以委蛇,再伺机而动。

    可她还是没能忍住同他翻脸,在甩了他一耳光后,用她仅剩的一点理智,将门重重地在他面前阖上,好不被他看见自己吃人一样的目光。

    “大人,大人您要不要紧,呀!您这里出血了。”

    “无妨,”萧汉心烦意乱地抹掉嘴角咬破的血珠,又看了看眼前紧闭的门板,吩咐了两边的下人,便沉默着离开了。

    “把人看好,不许怠慢。”

    城主府

    为昨日旌旗锣鼓,今日这庆功宴上,除却一群歌舞的奴隶,便只有两人在座。

    “来!二弟,大哥敬一杯,让你埋伏在唐军这些时日,忍辱负重,真是辛苦你了!昨天那一场大胜,真叫痛快啊!”

    杨万春端起酒杯,豪迈地敬过左手边的萧汉,仰头一饮而尽。

    安市城主杨万春在整个高句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几年前,渊盖苏文摄政高句丽,举国上下,就只有这杨万春一人敢同他唱反调,不服其统摄,渊盖苏文也曾派兵来攻打过安市,未果,便只能任杨万春继续担任安市城主,甚至纵容他的不敬。

    酒过三巡,杨万春是发现了萧汉的心不在焉,便端了酒杯离席,坐到他身边,一手亲热地揽过他肩膀,关心问道:

    “二弟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大哥听,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只要不是那渊盖苏文的脑袋,大哥都帮你取来。”

    萧汉摇摇头,直接端起酒壶喝着闷酒,杨万春见状,想起来下午让人去萧汉住处打听回来的消息,便笑道:

    “听说你从唐军营中带了个人回来?”

    萧汉不语,杨万春依旧是笑,拍了拍他肩膀,道:

    “你做事,大哥本不当管,不过你也知道你时常在外,身份又敏感,城中有一些兄弟并不服你,眼下正是两军交战时期,你带个外人回来,自己记得把人看好了,别让他惹出什么乱来,再影响了你。”

    “嗯,”萧汉这才有了反应,“我知道,大哥放心。”

    “行了,不说这个,难得你回来了,咱们今晚就好好喝几杯,正经事等到明天酒醒了再论,来,给大哥满上。”

    “好。”

    遗玉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整日,天黑下去,才开门让门口送饭的下女进来。

    晚饭很丰盛,小小的一张桌子,几乎摆满了吃食,遗玉囫囵填饱了肚子,嘴里是没嚼出半点滋味来。

    几个下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陪着,打量着她的神情,等着待会儿回报给萧汉,却看不出遗玉平静的一张脸上是喜是怒。

    遗玉吃好了饭,屋里的被褥已经被人重新换上,两个年轻的下女进了屋,比手画脚地试图和遗玉沟通,让她跟着她们到隔壁去,原来是准备了一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让她洗澡。

    遗玉确是有好几天都没有沐浴了,头皮都开始发痒,可是要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放心洗澡,她是肯定不会的,于是对这两个带她来的下女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休息的屋子。

    两个年轻的下女跟了过来,一个去将地铺上的被子抖开,一个出去将门带上。

    遗玉起初以为留下的那个是要侍候她起夜,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男装,便摆手道:“你也出去吧。”

    哪想那面貌有些清秀的下女,竟是娇羞的扭头解了小衫,露出光滑的肩膀,跪坐在她身边,开始脱裙子。

    遗玉这才知道她留下来是干什么的,顿觉荒唐,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经脱光了上衣,伸手来解她的衣裳。

    遗玉手忙脚乱地按住她的手,将落在地上的小衫披在她肩膀上,使劲儿把人给拉起来,一边尝试和她沟通,一边把人推到门外头。

    “你快穿好衣服出去,我不用人陪,出去吧啊。”

    关上门,遗玉一头虚汗地坐在地上,使劲儿捶了下地板,低咒一声。

    第三七四章 劝留

    一个人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里,遗玉几乎一夜未眠,到了天快亮才睡过去,梦里全是李泰带着兵马在峡谷同敌军浴血奋战的场面。

    外面的敲门声一响,她就惊醒过来,背后汗湿,手脚却是冰冰凉凉的。

    这是她被萧汉带到安市城的第三天,除了如厕,她连这道门都没出去过。

    “我不吃早饭,你们拿下去吧。”

    “唐兄弟,是我。”

    这两天萧汉都没来打扰,一听见他的声音,遗玉还是感觉肚子里有一团火气在往上冒,既恼恨他的利用,又恼恨自己的认人不清。

    “唐兄弟,你起来了吗?我听下人说你昨天很早就睡了,今天萧大哥空闲,带你到安市城里转转如何?”

    萧汉有些忐忑地在门口站着,昨晚宿醉,他现在还有些头疼,本该好好休息一日,可就是放心不下这个小兄弟。

    “等等。”

    听见遗玉应声,萧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摆手让两旁下人离开,自己站在门外等着。

    “唰拉——”

    门打开,打点整齐的遗玉站在门内,还穿着前天夜里被押去问罪的那身灰褐色的袍子,脚上踏着一双布靴,面容有些模糊,从头到脚都像是扑着一层灰尘。

    “不是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么,你怎么还穿这个?”

    “我不会穿你们虏人的衣服。”遗玉神情虽然冷淡,但看着是比昨天的怒火中烧要好上许多。

    萧汉忙道:“我让人进去服侍你。”

    遗玉摇摇头,面容固执。

    萧汉这才弄懂她说的“不会穿”是哪一个意思。

    “不穿就不穿吧,走,我先带你到外头吃早饭,”萧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带路往走廊另一头,遗玉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安市的街道很是狭窄,至少比起长安和洛阳这些繁华的大都会,它要显得寒酸许多。

    街上的百姓不见少,酒馆茶铺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还有小孩子在街上追赶打闹,不谈人们口中议论的话题,几乎看不出什么战争中的迹象,这要归功于城中那支强大的守备军。

    萧汉这一行出现在街头,分外引人注意,不说两边开路的几名跨刀的武士,头戴高沿黑纱帽,身穿白襟大袖的萧汉,一看就是贵族。

    再加上遗玉这么个穿着唐人短袍的矮胖青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汉带着遗玉在街上兜了两圈,停在路口东张西望,又和身后的侍卫用虏语交谈了几句,不好意思地对遗玉道:

    “我记得几年前这里还有家卖葅面的,现在不知搬到哪儿去了。”

    “几年前?”遗玉留意到萧汉话里不寻常的部分。

    “嗯,”萧汉指着另一条路,带遗玉往那边走,边道:“我常在中原行走,有时两年三年才回来一次。”

    遗玉一边打量路边的房子和店铺,一边随口问道:“难怪你唐话说的这么地道,还能混到军营里,我半点都没怀疑过你不是唐人。”

    “其实我身上有一半唐人的血统。”

    遗玉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萧汉,却没接话。

    她的安静,反倒让萧汉觉得容易出口,“我母亲原本是郑姓贵族家的女儿,被一个从大唐来安市做买卖的年轻商人诱哄,后来那商人离开,母亲执意生下我,就被家人赶了出去,靠着家中一点接济,独自抚养我长大,我十六岁时,母亲去世前,把那个唐人的姓名告诉了我,当时年轻气盛,就背井离乡踏上中土去寻人。”

    萧汉说到这里,突然不讲了,遗玉的好奇心被勾起,便直接问道:

    “后来呢?你找到他了吗?”。

    萧汉点点头,却不继续说下去。

    遗玉看他表情,也知道后面的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故事,就没再问。

    两人进了一家食肆,坐在窗户边上,萧汉点了食物,看着外面的街道,脸上的阴沉很快就散了去。

    “唐兄弟,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口?”

    “我娘,还有两个哥哥。”

    萧汉点头,“那就好。”

    遗玉困惑,“好什么?”

    “你上头还有兄弟,这样你回不去,还有人照顾你娘。”萧汉如是道,“到时候,我给你在这城里开一家医馆,凭你的医术,不需要靠谁,就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兄弟两个也能天天在一起喝酒吃肉,要多痛快有多痛快,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遗玉嗤笑一声,“你倒是为我考虑的周全,连问都不用问我,便替我拿了主意。”

    萧汉被她讽刺,并未有不悦,反而劝说道:

    “我知道你是给太子做事的,在京城肯定有一片大好前途,可是这次过后,你同我有了牵扯,再回去,太子就是不问你的罪,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重用你,唐兄弟,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就平平安安地留在安市,有什么不好?”

    “倘若我说不好,你会不会就放我出城,让我回去?”

    “”萧汉劝了半天也没见遗玉有一丝松动,不由感到无奈和丧气,他是真心想要把遗玉留下来。

    “我真不明白,留我下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大可不必因为歉疚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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