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 上第107部分阅读
新唐遗玉 上 作者:欲望社
说辞,又是在替杜楚客求情,生怕方才那杜大人不知进退,踩到李泰的底线,好好的一步棋便会被废掉。
李泰收敛了神色,不愠不火地开口道:“正是如此,本王才会容他废话,”他抬手指着桌面的青头文折,“这次便罢了,不过权宜之计。把文折拿去给韦挺,叫他明日呈上。”
“是,”闻言,阿生暗自叹气,知杜楚客是一语错失,便没了争上的机会,稍有惋惜,却不再提他,捧了盒子出门,打算去韦府找魏王府给事韦挺。
室内重归于静,李泰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于腹,闭上眼睛,轻声自语道:“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的人,又知道什么,女人?出身、人脉、人情、民心、裙带,这便是最重要的么,无知,愚蠢。这世上是有一种女人,只要给她时间,给她依附,给她信任,她便会迅速地成长起来,坚韧地足以站在任何强大的男人身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一一除了我。”
“母妃,你的悲哀便是那人的身边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他却贪心地想要第二个,我真地很想看看,当他连剩下的这个也保不住的时候,会是怎么一副模样。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在红庄的四年加上我这双眼睛,偿去了父债,便只剩下你的生养之恩。把这些都还清,我便会夺我想要的。”
第425章 李泰的承诺
二月十一,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早朝时候,宣下的一份诏文,就像是一记鸡血打在了满朝文武的后腰上,一如几天前吴王和太子当朝斗殴一般。
指婚已逝怀国公卢中植遗孙女,卢氏遗玉为魏王李泰侧妃!
卢氏遗玉是什么人,多数大臣不大清楚,可若是提起了卢智,那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魏王李泰竟是要同这杀害了长孙无忌嫡子的凶手胞妹订亲,当真是叫人惊掉一口大牙!
因是指婚,一时间,众臣也弄不清楚,这桩亲事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魏王自己的意思。可不管是谁的意思,这门亲事都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皇上能指自己的宝贝儿子同自己大舅子的仇家结亲!?
魏王会迎一个对他有害无益又家道中落的女子为妃!?
想必当场听了诏文的众人,都有大不韪地想着,这一对父子的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此刻朝上一番暗潮汹诵,等到散朝皇上一走,便热闹了起来。
长孙无忌面色沉静地看了李泰几眼,隔空一揖,便扬长而去。几个胆子大的率先凑到了李泰跟前,一行礼,先是道贺,而后旁敲侧击地打听着,李泰也没给人家什么冷脸看,对道贺声点头谢过,至于询问嘛,则是一概摇头不置可否,正当他们准备再行追问的时候,却被一声大嗓门儿压下。
“魏王,待会儿若是无事,我请你去喝酒。”
程咬金伸手拨开几名低品级的官员,横站在李泰面前,他左边一脸隐忧的,是现任的怀国公卢荣远。
“嗯。”李泰并没拒绝,几人便前后一道出了宫门。
众臣散尽,却有一人,在太极殿前踯躅了一阵,找了宦官通禀,前往偏殿书房。
……
怀国公府
卢荣远卢荣和两兄弟坐在小厅里谈事,厅门未闭,下人也不会不长眼地闯进来。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皇上赐婚魏王和小玉,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卢荣和倒是同他大哥的意见不同,他脸上带着笑意,安抚道:“我看这是件好事,能做魏王侧妃,也是小玉的福气,”紧接着,他便愁道:
“当务之急,是先把小玉接回来,不然哪天皇上给了婚期,咱们却交不出人,那便是笑话了。”
“啪!”卢荣远两眼一瞪,便是一掌拍在桌面,“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二弟,我发现自从分家以后,你的脑子就不清楚了,分不清好坏了是不是,小玉给魏王做侧妃,那能叫福气吗!若是得宠还好,可若是不得宠,那这一辈子便毁了,我看爹一走,你是把岚娘的教训都给忘了!”
“大哥,你冷静点,这件事自然不能同岚娘的事相比较,你也要清楚,那时候咱们卢家风光无两,可现在咱们却要指着爹的余荫庇佑,小玉能攀上这门亲事,总比因为得罪了长孙家,只能在京外找户人家随便嫁娶要好吧。”
“我倒是宁愿她嫁户普通人家!”卢荣远火气不消反涨,站起身来回在客厅中走动,以免会对几日不见的兄弟发飙,口中的叨念不停:
“当初小玉要同我们避嫌,我就不该听你的蹿倒,让她出去单过!闹得现在人都找不着,还摊上这门糟心的亲事,爹若是九泉之下有知,梦里也会打死我们两个不孝子!”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卢家着想,说来说去,若不是智儿杀了长孙涣,怎会至此!”因为卢智的关系,在官场几经受挫的卢荣和总算爆发。
“你——”卢荣远想要斥责他,但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辩驳,同样在朝为官,卢智杀人一事带来的后果,自然也影响到了他的官途,可若要否认说自己那侄子没杀人,罪证确凿,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爹、叔父。”卢书晴站在门外听了半晌,眼见两位长辈失和,才站了出来,秀丽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您二位别吵了,二妹她现在好着呢,依我看,同魏王的亲事,是她自愿也说不定。”
卢荣和聪明些,听出她话里有话,皱眉问道:“书晴,你这么说,可是知道什么?”
卢书晴没再犹豫,便将卢智出事后,遗玉离开国公府后,与李泰同乘离开的事说了出来,两兄弟听候,各自收敛了怒容,面面相觑,就连卢荣远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起来。
关起门吵架,外人自然不知,可失了卢中植的卢家,就像是没了主心骨,再聚不到一处。就在两兄弟对遗玉这唯一的侄女心生芥蒂时,却忘记了,当日遗玉主动离开卢家,初衷便是为了帮他们引走麻烦,忘记了当初他们是怎样承诺要给这对兄妹亲情的,也忘记了当年他们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卢氏当成一枚棋子摆弄,事后是如何后悔,千辛万苦地找寻的。
人,在他们苦难时候,私心是最少的时候,但恰恰是在他们享受过安逸富足后,私心才会膨胀起来。
……
魏王和卢家的亲事,当天便在许多人耳中传开,这牵扯甚广的一桩亲,比起李泰同东方明珠的婚事,更要引人眼球。于是原本只是在国子监有名气的遗玉,迅速成为了人们的新话题。
而此时正在药房忙的团团转的遗玉,对于皇上今早的诏文,毫不知情,便不会考虑她这会儿作为魏王未婚的侧妃,过几日会被人们议论成什么样子。
李泰事先知会过她,后天文学馆便会宣布《坤元录》巡游的人选名单,十五一过,他们便会率先离京,她要尽快准备妥当,以防有失。
“小姐,香囊缝好了,共是六个,您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遗玉检查了那按她要求做出来的用来装纳驱虫丸的香囊,确认无误后,便又指派了平彤平卉去做别的。
一直忙药了晚膳时候,李泰都没回来,遗玉等他半个时辰没见回来,先用了膳,而后回屋去休息,说是休息,其实是有活要干。
夜灯下,她盘膝坐在床边,身旁是绣筐,手里是针线。
有一阵子没作绣活,可多年的功底在,上手几针寻着了感觉,不出一个时辰,她便缝好了四只小巧的香囊,布料是透气的丝绸,一对明蓝,一对浅红,除了囊口特别的走边外,上头还绣着一些雅致的花纹,一针一线精细的很。
许是做的认真仔细,待完工后凑到烛台边查看,一抬头见着对面软榻上侧躺的李泰,差点吓地烧了手。
“您出入就不能带点儿声音?”
“我敲门了,是你没听见。”他是有敲了一下的。
明知和他说不通理,遗玉便不再废话,边收拾绣筐,边问道:“用过晚膳了吗?”
“嗯。”
“那您不去休息?这都半夜了吧。”话音方落,便听见静悄悄的外头隐隐约约的响起打更声,仔细一听,这会儿已是子时过半了。
说来,自宫里回王府,也就头一天早晨,他跑回来在她榻上睡了一觉,之后两人便又规规矩矩地各住各的,好在天气转暖,不然遗玉还真不习惯边上少了个暖炉。
“困吗?”李泰在软榻上坐起来。
“还不,我打算看会儿书再睡。”她不困的时候,不喜欢勉强自己睡觉,这样第二天醒过来,早饭都吃不下去。
“那换身轻便的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三更半夜的,又黑又冷的,是要去哪?遗玉疑惑地想着,但还是配合地去衣拒里拿了平彤前日给她缝制的骑装,绕到屏风后头换上。
延康坊到了夜里,虽不少街道上前亮着灯笼,可也不如东都会和平康坊这样的地方喧嚣,而是一片静谧。
遗玉跟在李泰后头,从后门出了王府,左右扫一眼空荡荡的街头,“殿下,咱们走着去?”夜很静,她说话声音不高,可还是觉得响亮的很。
“嗯。”李泰已经迈步朝着道南行去,她连忙跟上,又扭头看着身后闭起的门扉,压低声音:“就咱们两个?”
“嗯。”许是嫌她动作磨蹭,他侧身等她跟上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继续顺着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的路边走下去。
两人相差七岁有余,不管是身量还是手脚,遗玉都足足小了他几个号,最近长了些,也只勉强到他肩下,他这般牵着她朝前走,就像一个大人拉着一个小孩子。
遗玉习惯性地回握住他温暖的手指,仰头看他一眼,又望望星辰点点的夜空,有些无稽地想着,这月黑风高的,正是杀人行凶的好时机,他别带着自己去做什么坏事才好。
一路无话,直到三转五拐,摸出了一条小巷子,他领着她从小门进到一座院子里。她忍不住扯扯他,小声问道:“这是哪儿?”
李泰没答话,牢牢地牵着她穿过一条游廊,走过一座小湖,遗玉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红白双色的楼阁。
“文学馆?您带我上这儿干嘛?”这两个月的相处,每当她自以为有些了解他的时候,便会发现她压根不懂他。
“我有话对你说。”李泰察觉到她声音里不自觉的紧张,低声解释了一句,同时对两边暗处做了几个手势,推开未锁的大门,走了进去。
楼里漆黑不见五指,遗玉只能抓住他的手臂,跟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转弯,再上楼梯。没几个人知道,从外面看是三层的风伫楼,却有它的暗藏在屋檐下的第四层。
摸黑上了顶楼,遗玉心里的不安已经阔张开来,她并未主意到,在小心脚下的同时,她抓着李泰的手臂,五指几近抠进他的肉里,人在面对未知的情况时候,总是会感到恐惧。
一声轻叹回荡于顶楼,在她从头顶露天的屋顶看见月光的同时,也看见了那张俊美的脸上怅然之色。
“怎么了?”遗玉自觉是做错了事才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不安地问道,下一瞬,只觉得手上一空,眼前事物翻到,身体腾空,便被他从地上横抱而起。
“殿下?”她一手紧揪着他的衣襟,慌张地唤着他。
李泰没应声,而是抱着没有多少分量的她,径直走到了楼中唯一一张软榻边坐下,向后倚在斜靠背上,手臂下移,左腿一弓,便将她圈住,背靠在自己胸前,下巴抵在她头顶,抬眼望着头顶一片睛朗的夜空。
“子时已过,你眼下是有十三了吧,虚岁十四。”
听到他低低的嗓音,看不到他的神情,姿势这么亲密地躺着在他身上,后背贴着前胸,让她紧张地不敢动弹,待听清楚他的话后,意外地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一双手从背后穿到她柔软的小腹前交握,牢牢地把她固住。
这紧密的环抱令她耳根发热,手脚更不知往哪里摆好,只能退而求其次,试探地问道:“您为这个,才带我来这儿?”
二月十二,是她的生辰,先前在谈论指婚一事时候,两人便提到过,不过她却没想着,这人会专门挑了过夜的时间,带她出来。
“昨日父皇下话,指你为我的侧妃。”
“……嗯。”知他看不到,她便诚实地在脸上露出了苦笑,魏王侧妃,多么尊贵的位置,可是却不是“贪心”的她真正想要的。
李泰浅吸一口气,闻着她发顶的药香,重新着向天边的点点繁星,低声却清晰地开口道:“这番话,我原本要等到你明年生辰再对你说,可是你比我想象的更要迟钝些。你听着,我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会再等你两年,等到你周岁十五,举过及笄正礼,不管你那时是否足以应对,我都会再向父皇求一次,你会以魏王妃的身份嫁于我李泰,遗玉,我会娶你为妃。”
他话音落下,怀里的人儿便没了动静,空气中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他摸索到她攒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握住,眼中碧波一闪,一抹迟疑掠过之后,终是坦然道:“我生性冷淡,并非贪恋女色之人,亦不在乎世人眼光,对你动情实是意料之外,可我却没想过要放手。我清楚你要的是什么,所以在娶你之前,我不会纳任何女子入府,而在那之后,若你足以承受一切的压力和波澜,足以站在我的身旁,我承诺,只你一人。”
第426章 浅尝辄止
“若你足以承受一切的压力和波澜,足以站在我的身旁,我承诺,只你一人。”
一年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节日,唯有生辰这天,是一个人独享的节日,谁不想要在这一天,收到最特别的礼物。
在这样的夜里,整座长安城都将陷入沉睡时,在这陌生的屋楼顶,头顶着一片星空,遗玉收到了她在这年生辰的第一份礼物,一份她在此之前甚至以为可望而不可及的承诺。
有一瞬间,她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话,这种感觉,就如同是还在想着怎样去争取的东西,没有伸手就被人轻轻地摆在了面前,任她撷取一般。
这带着条件的承诺,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浪漫的誓言,可是却真实而有力,她还没有心力,来不及用行动向他表明她值得他一心一意,他便给了她这种惊喜,他总是这样,分明就是一个性格冷清的人,在她满以为他给不了自己更多的时候,偏就要把她残缺的心装的更满一些。
若非是那类似并肩其进的要求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这叫她情何以堪?
夜凉如水,他低沉的嗓音近在耳边回响,让她心中苦涩的情感,犹如被加入了蜂蜜搅拌,翻腾着、冒着酸甜的泡沫,几乎要从胸口满溢出来,脑袋空空的无法过多思考,只有心才是最诚实的。
“怎么,还没听懂?”半晌没见她动静,李泰眉心蹙起,一手捏住了她光滑的下颔,强迫她仰起头,让他能看清她此刻的神情。
一双水眸倒影进了他的眼中,黑白之色混成一片,薄薄的水色弥漫着,难辨喜忧,那弯曲的睫毛末处,眼稍独特上扬的孤度,就像是要挂在人的心口。
秀气的鼻子一张一翕,更衬着那柔软的唇瓣,精致且小巧,微微启着,能见几颗生的洁白的细齿,似是上好的杏仁,引人腹欲。
他瞳中碧色渐浓,没再有多余的心思去探她此刻心思如何,就着她的下颔向上抬起,低头贴上那片粉嫩的两瓣唇。
一如记忆中的柔软,带些清甜的洗漱味道,让他忍不住张嘴含住,起先不过是轻轻的用舌尖舔舐,可到了后来,察觉到她没有抗拒,便无所顾忌地吸吮了起来。
这没有任何预兆的亲吻,让脑袋还在空白状态的遗玉,只能被动地承受,直到嘴唇被他吸的发麻,方才发出一声轻哼,本来还在嘴唇上舔弄的温热,竟然就此探入,抵在了她的两排细齿上,有些野蛮地顶了两下之后,发现无用,便试探地从她齿间轻刷而过,热气喷洒在她的皮肤上,痒的她想要扭头避开。
李泰察觉到她细微的挣扎,捏在她下颔的手指稳稳地不容她闪躲,原本覆在她柔夷上的大手也松开,顺势下移到她柔软的小腹上,隔着几层丝滑的衣料轻轻抚摸着,感觉到那份属于她的纤细和温度,想着怀中的少女将会被自己一点点地占据,陪伴着他,心念着他,心湖中便不禁掀起了层层波纹,又将她搂紧了几分。
“晤……”初经情味的遗玉,怎堪他这般力道,一声闷哼出口,便被他一直徘徊在唇齿边的舌头长驱直入,霎时间,围绕在她身周属于他独有的熏香味,似更浓郁了一些。
他毫不费力地在她湿润的檀口中,寻到了她无比小巧的舌尖,凭着本能将它席卷,滋味竟是出乎意料的好,一如一品上等的香茗,细腻温涩,且有她自己的味道。
这头李泰是舒服了,纠缠着她的唇齿不肯放,可遗玉却要难受的许多,稚嫩的舌头被他毫不温柔的力道弄的发疼,灼热的亲吻让她喘不上气,腹部抚摸的大手让她浑身发软,几近窒息,只好挣扎着伸手抓住了在腹部放肆的手掌,使劲地掐了下去。
手上猫抓一样的力道,让李泰清醒了许多,察觉到她的难受,犹豫之后,才放开了她的唇舌,只是留恋地在她已然红肿的唇瓣上又舔了一下,方退开来,可下腹升起的热疼,却让他没有就此放弃亲近的打算,稍一用力,便抱着她坐直了身体,尚未餍足的薄唇,稳稳地落在他入目已久的细白颈子上。捏在她下颔上的手指像是抚弄着快要焦躁的猫儿,贴在她侧颈上的轻吻,逐渐变成了轻轻的啃噬。
终年不见躁动的气息显然紊乱,温热而粗重地喷洒在她颈上娇嫩的肌肤处,就在失控的他伸出只手掌欲要乘势向上揉去的时候,耳边却响起她一声绵软的嗓音,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殿下……难受……”
若遗玉此刻能够回头,必能看见身后男人向来冷清的目光中暴露了多么深刻的欲望,那双碧眼深浓成了墨绿,是没人见过的又一种颜色,天上窥视的星星正稀奇地眨着眼睛正要再看清楚一些。他却将眼睛闭上。
深吸一口气,甚至用上了一层内力,压制住胸口和下腹叫嚣的欲念,他没敢再品尝一口她的味道,抽离了唇舌,抱着她又向后倚在了软榻的靠背上。
遗玉蒙蒙地看着一望无底的星空,双手被她的大掌有力地包裹住,唇瓣和颈侧的刺痛,带着麻麻的感觉,清晰地好像能看见它们此刻可怜的样子。
在这静谧的夜里,空气中只剩下一重一缓两道呼吸声,没有人先开口说什么,但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像星星证明了,两颗坚韧却又不安的心,正在不断地尝试着靠近,汲取对方的温暖。
不知时过凡几,低沉且沙哑的嗓音率先打破了这份流窜着躁动的平静,“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背对着他,遗玉眼睫轻颤着,卷曲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雾,此时的她真地有一种被他捧在手心上的错觉。这么一个冷漠不近人情的男人,在给予了她一份珍贵的礼物后,还在问她想要什么?
恍然间,她又想起上元节那日,在茶楼中,他望着她说给别人听的一段话一一她若觉得这样还委屈,本王大可以再纵容她一些,只要她愿开口……他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他每一句话,每一个承诺都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让遗玉的心情转瞬变得复杂起来。
李泰轻捏着她的细软的手指,正在等她回答,然而怀里的人儿却突然轻推开他的双手,手脚并用地翻过了身,两手撑着他的胸膛半跪在他腿上,他睁开眼睛,瞳色已恢复正常,神色淡淡地望着她红润的脸庞,搁在扶手上的手掌却握成了拳,发出细微的骨节摩擦声。
“我……”遗玉只看了一眼他俊美的脸,便移开了目光,声音滞留了片刻,动动刺痛的舌根,又柔软地响起:
“谢谢,我、我真不知这会儿说些什么才好,”她苦笑了一下,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努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可话说出口,却总不是味道。
“谢谢你给我这个承诺,谢谢你选择我并肩,谢谢你停下脚步等我,我一一”她抛开了顾虑和羞涩,勇敢地侧头迎上他的目光,整个人似乎在一刹那清晰了起来,似有什么正在变得不同,她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不怕辛苦,也不惧压力,为了我想要的,我会追上去,我要站在你的身旁,我会做到。”
习武之人,最是敏锐,清楚地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李泰意外地眯了下眼,望着她此刻闪耀堪比背后星辰的双眸,似又看到那个拦马车的小不点,看到那个灯火阑珊的夜晚扑救她的小女孩,看到那个在鲜血中守在他床前同敌人周旋的小姑娘,看到那个天子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女,看到那个君子楼中千人相向却气势凌然的少女,看到那个抱着染血的面具在街头狂奔的背影——瞳孔紧缩,他快如闪电地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在她因疼痛面露不解时,低声道:
“留在我身边。”
是他先找到的,这颗果实诱人的树苗,他会给她充足的养分,看她开花结果,但是那些甜美的果实,终将属于他一个人,若有人胆敢争抢,他不会心软半分。
听着他难得霸道的语气,遗玉唇边不由流出笑意,闪着一双透亮的眼睛,轻轻颔首。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从卢氏他们相继离开她身边后,她便被蒙上一层尘埃的灵魂,像被一场大雨冲刷,重新散出它迷人的光泽。
“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呃……现在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那一一不如你教我骑马?上次就和你提了,咱们要出远门去。可是我连马都不会骑呢。”
“无妨,我会载你。”
“我可以自己骑吗?其实我学东西挺快的。”
“……不行。”
“为何不行?你放心,只要你小心别让我掉下去,也许开始会有点儿害怕,不过我会克服的,你别小瞧我,我若真想学什么,还没几件能难倒我的。”
“哦?那术数呢。”
“咳,那是意外,人么,总要有些不擅长的东西才叫人,像你,不就不会笑么。”
“唉,你别瞪我,我不学了还不成么。”
“换一个。”
“真没什么想要的——啊,对了,你会轻功吧?”
“嗯。”
“那你能从这楼上跳下去不受半点伤吗?我记得上一次在天霭阁,我就看到一个人,他从三楼上跳下去。他一一”
“可以。”
“那、那你能带着我飞下去么?”
“哦,干什一一啊!”
寂静的文学馆,在凌晨时分,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尖叫声,回荡在亭台楼阁中,隐隐掺杂了一声低笑,却是无迹可寻。
第427章 药师之路
太极宫
早朝后,李世民和李泰两父子在书房谈话,只有龙案旁站着一名近身的宦官在研墨侍候。
“这么说,这外出巡游,你是打算亲自去?”
李世民接过太监递来的狼毫,抬头确认道。
“是,人选名单在此,下午便会宣布出去,给他们十日准备,允他们携带仆从,儿臣从文学馆拨一些人来陪同,道北至江南,一路沿下,二月走,最迟年底,他们便会回来。若有吃不了苦的,护队会提前送他们归京。”
李泰把名单递给了太监呈上,李世民简单阅过后,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方点头道:
“你出去转转也可,不过别在外逗留过久,最好是隔上十天半个月就传封书信回京,朕亦会念想,此外,这名单上的人,可都要护的周全些,若出了什么差池,难免会有人来朕这里告状。”
“儿臣从南营调了三支卫队分别护送,这几日谢偃会与他们讲明事项,只要他们不自己惹祸便可。”
“那就好,十日……那是二十二出行?朕派兵护送你们一程也可,这不是小事。”
“儿臣会先行一步,十六就走。”
皱了皱眉,李世民却没多说什么,让太监取了龙印,在那本来不用印信名单上盖了个章记,递给李泰,道:
“拿着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朕也帮你担些。既然过几天就走,你且回去吧。这几天朝会也不用来了,好好在府上休息几日,养精蓄锐,帮朕著好这《坤元录》。”
“谢过父皇。”李泰接过那份名单,垂眼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近侍的太监是近两个月才被提拔的,胆大心细,嘴巧又的很,见皇帝脸上挂着笑,便凑趣道:“陛下对魏王殿下当真是叫个好。”
“朕这些儿子,只这么一个骨头比朕都硬的,他愈是不要,朕便愈想给他,自然是要偏爱一些。”李世民笑了两声,提笔落字,太监只当是说对了话,却不见那龙颜上的笑不达眼。
……
魏王府
将近中午,从皇宫出来又去了一趟文学馆的李泰,回到府里,听总管禀报了上午都有谁递帖求见,留了两份下来,剩下的都被搁置。
在书房看了小半个时辰书,直到阿生敲门而入,捧上了两只巴掌大小的锦盒,他方才放下书本,拿上东西回了梳流阁。
平卉正在一楼的客厅里摆弄几只花瓶,桌边放着几簇花瓣嫩黄的迎春,见主仆二人走进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躬身行礼。
“殿下。”
“人呢,醒了吗?”李泰在椅子上坐下,接过阿生从下人手中奉上的茶盏。
昨晚他们半夜出去,今天凌晨方才回府,他去上朝时候她还在睡。
“小姐早醒了,正在楼上药房呢,要奴婢去请她下来吗?”平卉看着是挺高兴的,因她鲜少在对他说话时候不畏惧而是带着笑的,不知是遇上什么好事?
“嗯。”李泰应了一声,啜了一口热茶,便又叫住待往楼上跑的平卉,起身自个儿找上楼去了,见他身影消失在帷幔后,平卉方才嘿嘿笑了两声,惹得阿生侧目。
“怎么了是,你是高兴什么?”
平卉摇头不语,指指花瓶边上的迎春,道:“李管事,您帮奴婢个忙可好,院墙上有几枝迎春开的好,可是生的太高够不着,小姐说这花儿生的朝气,要奴婢多摆几枝在屋里。”
阿生瞧瞧那几年也没见插过一支树杈的名贵瓷器里被别着的花枝,又一想李泰方才没什么不悦的反应,便点头应了。
“好,你指给我瞧。”
……
遗玉坐在窗边的小桌前,一边逐字逐句地研读背诵着书卷上的药理,一边用力均匀地研磨着钵里的药草,时不时从窗口远眺向院墙的新生的花草,默背着方才记下的东西。
这两个月来,李泰利用各种门路,为她找来许多医术和草本书籍,凭着一副好记性,她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不断地吸收着书藉上的知识,而今,这药房正不断增加的书柜上,已存有她看过的不下五十卷书册,其中不乏她几近能倒背如流的内容。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她接触药理和毒术的时间还太短,不管是在制药或是诊断都严重缺乏实践,但是她亦大有优势在,她的好记性和举一反三的敏捷是其一,姚不治那将近一个月的填鸭式教导是其二,这两点加在一起,便让全身投入药理之中的她,如鱼得水一般,虽然真正实践的机会少的可怜,可不能否认,她正在缓慢却进度可怕地接近着药学之道。
来到这个时代的她,的确是幸运的,因为这是古时对女人限制最宽松的时代之一,在龙泉镇她便认真思考过,想要在这世上立足而强大,就必须有“一技之长”,绝非是琴棋书画可比,姚不治的医毒双全,韩厉经年可怖的诡诈,卢中植深不可测的武功,三公主的骁勇善战,卢智日益成熟的智谋,而她呢?
经过昨晚,李泰在承诺她的同时,也透露出了信息给她,她几乎可以肯定一点,这个男人是有心帝位的。
她心系于他,既然决定要争取他的一心一意,决定要帮卢智正名,她总有一日会直面同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对上,还有什么比同自己的另一半有着相同的奋斗目标,更让人激动的汗毛战栗?
所以,她要变强,她要尽快地追上他,同他并肩,帮助他,也就是帮助自己,这是一切的前提!
然,她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绝对理智的头脑,不善兵道,不善布局,没有名师调教,没有显赫身份——看似一无所有的她,其实恰恰拥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她隐藏,因为她自以为没有欲望,可亲人一个个地离去让她认请现实,恋人的遥不可及,让她心生忧恐,她如何还能自弃下去,平安闲足的生活是她的梦想,可是梦醒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同样能够适应紧致饱满的人生,去争取去保护,才是更适合她的生活!
在这药房的书架最上层,搁置着一本老旧的书册,上面仅用三段话,不足百字,提及了一种在后世淹没于历史荒流的技者,他们不如毒师狠辣,不如医者心慈,没有望闻问切之能,他们靠着辨百草,制药而生,他们的药可以治病亦能健体,可以解毒亦能伤人,相传神农是他们的鼻租,他们有个通俗易懂的称呼——药师。
药师,这便是最适她的选择。
血液,是她隐藏了九年的秘密,她谨记着黄泉来客的警告,从不滥用,但每日一两滴,也足够让她在药学上走的更远,只要有来源,她大可以奢侈地用千金不换的珍稀药材去研究厉害的药物。
头脑,她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敏捷的,但是足够让她保持谨慎,足够支持她在药师一途上的进步。
历史,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既然她下决心去改变,便会小心地参考已经被扭曲的历史,去避免,去预防。
最后,便是心智了,八年的密密亲情让她的心灵停止在了上一段人生结束的时候,这颗二十岁的心,曾经险些被摔碎,但当它重新聚集在一起,却是比以住更加坚韧。
她骨子里埋着的,是不甘于人下,她中规中矩的性格潜藏下,是不比任何人弱的欲望,不是金钱、不是权利、不是自由,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娘亲、哥哥们、还有他。
“咚咚”两下敲门声,遗玉心道是下去沏茶的平彤上来,她视线跳到下一段文字,开口道:“进来。”
李泰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盘膝坐在窗下的人影,她今天穿着一身浅黄素面的襦裙,细密的黑发在脑侧梳成两朵髻,未饰珠玉,仅几朵嫩黄簪在上头,像是每年都会在院墙上见到的迎春,单看背影,很是娇小宜人,他背着手走近了几步,见到她侧颈上的一朵嫣红,眼神变了变,正要伸手去碰触,她却回过头。
“把茶放在一一呃。”
一句话没说完,她看见来人是他,白皙的小脸上霎时涌上一层粉嫩,眼神想要躲,可最后还是滴溜溜地迎上他,眼梢一勾,难掩羞涩可依旧大方地浅笑道:“我还当是平彤,你怎么学会敲门了?”
这少见的打趣,让李泰本就不错的心情好了两分,走到她身边,摊开手掌托着两只小巧的锦盒递过去。
“给我的?”遗玉尽量不让自己露了怯,不去多想昨天在风伫阁露台上的事,可任谁被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嘴巴看,也会浑身不自在吧,更何况她涂了药膏的嘴唇,这会儿还是有些肿痛。
“看看是否合适。”
遗玉将两只盒子分别打开,看到第一只里面的银镯子还罢,见到第二只里头的宝石戒子,脸色就有些古怪了,她抬头瞅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心下咕哝一句,便将两样东西都戴在左手上试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合适,尤其是那颗浑圆的红宝石戒指,就像是为她量指订做一般,让她不禁怀疑,他是打哪里来的情调?不过,他下面的解释便证明,纯属是她多想了。
“戒面藏有毒针,镯子是暗器,我教你怎么用……”
一番手把手的讲解之后,他看她爱不释手地摆弄那两件东西,便从她手上将两件东西拿过来,道:“好了,去收拾下。”
“要出门吗?”
“先去天霭阁用饭,然后我带你到东郊马场。”李泰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开口道。
“你真要教我骑马啊?”遗玉仰着脸问道。
“不想学?”他反问道。
“当然学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换衣裳。”生怕他反悔的遗玉,并未留意到,在她起身之前,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却刚巧是被他轻轻套上的。
第428章 是要作死吗!
东郊马场,出金光门东行五里,南依园林,北傍河溪,地处开阔,占十余倾之地,间有水草肥美,是贵族青年们闲时最爱去骑马游玩的地方,常客们有一部分甚至将爱马寄放在马场,交由其照看,是比养在家中更健。
遗玉昨日和李泰在马场一隅,待了一个下午,他让人准备了一匹小牡马与她骑座,教了一个下午,她才能一人坐在马背上行走,这进度对于学骑的人来说算是慢的,不过她先前便对骑马有惧,第一天能够克服负面心理,已是不错。
第二天下午,两人又来了马场,按李泰的话说,既然是学了,至少这几日要能骑御,也就是骑着跑。
今天下午李泰没再手把手教遗玉,而是让阿生也牵了一匹马过来,他们各自乘了,李泰或会带着她小跑一程,她因为昨日两次翻下去都被李泰稳稳接住,便没了什么惧心,握着僵绳遛马,也能分神同他说几句话。
“说实话,我有些意外。”
“什么?”
“你的马,”遗玉下巴点点他身下的枣红马匹,道:“我先前还以为,你的座驾会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威风很厉害的马。”
“威风?”李泰御术极佳,离她仅有一臂之隔也不怕撞到,伸长手臂扶正她姿势不大正确的手肘。
“是啊,书上不是写有吗,三国时,吕奉先有一马名曰赤兔,毛赤如炭,身长一丈,高足八尺,嘶咆有腾空入海之势,”见他侧耳聆听,她也生了话头。侃侃谈道:
“刘玄德有一马名曰的卢,据说此马可跨檀溪,马身乃有雷建弦惊之势。曹孟德有二马,一名曰绝影,身中三箭尤能载主脱困,一名曰爪黄飞电,其势磅蹲,可镇鸟兽。”涉足人物传记典故,她是头头是道,毕竟从小到大的杂书没有少看。
“杂文记载,无究可考,是真是假,白纸黑字说不清楚,倘若三国能出如此多神马,我大唐岂不亦有七八匹会名于天下,可我却未曾闻得一二。”
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在同自己拌嘴,遗玉扭头瞅他一眼,眼珠子一转,便摇头道:
“空|岤不来风,三国乱世堪比而今太平?乱世自有豪杰出,就是兽类,也不乏珍稀。”
“太平、乱世。”李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待再说什么,却听见前方不远处,一阵马蚤动传来,仔细听辨,是人在吵闹。
“走那边,”李泰扯动马僵,示意她朝南转弯,她笨拙地调转了马头,就在这时,耳中便由远传入了一声怒喝:
“阿智没有杀人!你若再乱说话,我一定把你的牙打掉!”
程小凤!遗玉耳力是没李泰的好,可程小凤这一声是扯着嗓子吼的,叫她怎能听不见,听清那吼声的内容,她脸色当即寒下,扭头对李泰道:
“去看看。”不是询问,不是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