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娘子会煮饭第7部分阅读
阎王娘子会煮饭 作者:rousewu
去喊了念善,将我扶进屋去。
我一个鬼在房内呆坐了半天,不知王爷为何今日突然这样对我。若是吻了也就算了,为何还喊着别人的名字。
难道悦晴是我前世的名字?
没有勇气再去问阎王要个答案,只能摇摇头一声叹息。
等了半天身上才有力气,重新坐到梳妆台前梳洗。菱花镜里的鬼眼睛红肿,面上污了块泥,发髻凌乱,朱钗斜的要掉下来,我慢慢的梳洗了,面色如常的下楼。
此时一更天刚到,旺财手里接了几个单,见了我道:“姑娘若是不适,让有钱先替姑娘做着也无妨。”我摇摇头,接过他手里客人点的单子,进了灶房。
约莫到了三更天,正是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我手上摞了十几个单,和有钱一起照看四个灶头,被火烤的脸庞通红,汗涔涔而下。
念善递给我一方小小的牙牌,道:“阎王求见!”
我嗤笑:“酆都之主,弄的那么正式作甚?”略一想便道:“我这里脱不开身,王爷要是相见,那就请移驾到这灶房来,若是觉得此处腌臜,也就不必见了!”
念善喏了一声便离去了。片刻便见阎王穿了紫色团花官服,腰系犀带来到灶房门口,想必是刚下了堂便过来了。
有钱要走,被我拦下,我自是没有好脸色对他,自顾将手中的黄河大鲤鱼飞快的拿刀剥去鱼鳞,鳞片飞溅。
阎王敛衽向我施礼,一语道中我心中事:“并非本王有意冒犯姑娘,悦晴正是从前姑娘芳名。”
我心中突然隐约有些欢喜,抬眼望他,只见他正含笑看着我,丝毫没方才宿醉的神色,忙低了头说,“我去寻王爷,是想问下我娘亲现在何处?我娘一向行善,如今可是投了个好胎?”
阎王轻笑,如清风拂过湖面,“姑娘是个有孝心的,你娘亲如今投胎在琅琊县县令家,是长子嫡孙,这县令官职虽小,却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深受百姓拥戴,你娘亲将来也是个识诗书、通礼仪的,请姑娘放心!”
我听了他那么说,甚觉宽慰,那些钟鸣鼎食之家多败子,娘亲能享一世平安喜乐,确是幸事一桩。
我默然片刻道:“多谢王爷,今日之事我想静一静,王爷请回!”
阎王自袖中抽出几只纸叠的仙鹤,递给我说:“明日我要随玉帝去巡视四海,镇海的霸下近百年来频频活动,马蚤动不安。昨日西海龙王上天庭来报,中土百余艘大船被霸下吞噬,监星官亦说天罡星左移动,天象异动。怕是三千年一遇的天劫要来,若有异事需要我,你将仙鹤燃一只,我自会□马上过来!”
我接过去,道了一声:“你要小心!”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给我说:“告诉那狐狸,天劫将至,抓紧修炼,好自为之!”
见那紫色的背影渐渐变小,转出后院再也看不见,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狐狸那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来,第三天依旧没有出现,想起阎王临行前说的话,我即是挂着出去巡视的阎王,又担心狐狸不知天劫将至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
第四天,狐狸没来,蛇妖倒是来了。我撇下手里的活急忙寻他,想托他问下狐狸的行踪。
无涯一笑,道:“我倒是日日见初白公子,他一切安好,姑娘放心!”
我有些生疑,“请问他在哪里?”
无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在大理寺卿家中!”
说完无涯有些玩味的看着我,“神狐如今在三品大员家中甘做个小厮,姑娘可晓得?”
我扶额,狐狸何等聪慧,必是为了那绣像去大理寺卿家一探缘由。
看着无涯一幅悠然等着看好戏的神色,我语重心长的说:“你身为一个修行千年的妖,难道不知天劫将至么?还请你走一趟,将狐狸速速喊回来,至于我的身世,我已经真的不在意了。”
听了我的话,无涯神色一凛,“我观天相有异,只是一时还吃不准,姑娘可是得了准信?”我点头,“阎王刚刚告知,应属实。”无涯抱拳,“我这就去将初白公子带回!”
待无涯在我面前消失好一会,我才回过神,为啥无涯知道狐狸的行踪?
难道无涯也在大理寺卿家中?
但此时我也无暇深究,让有钱发财打发正在吃饭的客人,我拎着一提盒配茶水的翡翠凉果去了孟婆那里。
有些许日子没到这奈河边,这河边的情形让我大吃一惊。以往投胎的鬼不是很多,井然有序,如今冤鬼塞满了奈何桥,忘川那里还有一堆鬼差押着数不清的鬼正赶过来,这些鬼你推我搡,嚎叫震天,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缺了半边脸面的厉鬼,那些牛羊豺豹等着去投胎的畜生也多了不少,牛头马面率了一队衙役在维持秩序。
莫非天劫真的要来了么?
我拎着提盒站在那里观望了片刻,便急忙去奈何桥头寻孟婆。
孟婆见了我道:“小娘子速来搭把手吧,老身几日未曾合眼了!”
我急忙将那果子给孟婆奉上,又接过她手中的勺子舀汤。
见孟婆得了片刻空闲,抱着一牛头瓷枕要在桥头睡过去,我忍不住问道:“婆婆,这番景象可是因为天劫将至?”
孟婆摇头,“和你无干,何必知道那么多?”
我开口道:“和阎王跟公孙公子可是有关?”
孟婆摇头,“痴儿!”末了叹息一声,“未来事我不能言,过去事倒是可以与你说上一说。”
“自女娲娘娘造世以来,厌倦世人贪婪j馋、丰衣足食便生出滛恶之心,每隔千年左右,女娲娘娘忍无可忍便降下天劫,是以警示后人。”
“上古洪荒时期,女娲娘娘降下大水,人间五谷不登,禽兽逼人,鲧偷息壤治水不成,大禹导河之积石,疏决梁山治水,此为天劫。”
“纣王好酒滛乐,嬖于妇人,以酷刑厚税施于民众而轻鬼神,女娲娘娘命夏朝唯一的传天数者——秦昆吾氏后裔,妲己蛊惑纣王,助周灭商,此亦是天劫。”
孟婆昏黄的眼看着我,“如今,天劫应是到了!想不到你硬留在这酆都城,倒是躲过人间一场祸事。”
我道:“人间如何?”
孟婆索性披衣坐起道:“人间那些富贵之家尚不知节制,奢侈糜烂、日日笙歌。可惜一干百姓亦被迷了心窍,为求一官半职卖儿卖女卖良心比比皆是,倒是笑贫不笑娼了。过不了多久,便是马前悬人头、白骨曝荒野。”
许是觉得失言,说完这句话,孟婆便倒头睡去,呼声震天,百喊不应。
我望着蜂拥而至等着去投胎的鬼,竟起了些怜悯,世道无常,怕是过不了多久,这轮回便要再走一遭。听孟婆的口气,这酆都城是安全的吧,阎王应该无恙,倒是那个狐狸,真真让我担忧。
晚上回到芳菲楼,远远瞅见门前一楼酴釄的花,倒是显得有些不谙世间几多愁的韵味了。
正文 番外—大理寺卿家的狐狸(一)
白狐一族,通百兽言、善变幻、能推天数、排命格。因灵性高,修行起来比别的族类事半而功倍。
初白我也算是衔玉而诞,祖上便是那秦昆吾氏后裔,被赞为红颜祸水的苏妲己。
红颜祸水。
这个词在人类的眼里是个人人皆可唾骂的词,但是至于白狐,若能修炼到祸水的地步,便可笑傲狐族了。
我们评价一个狐的技术水平有以下几个词:美、相当美、极其美和——祸水。
无它。白狐修炼的愈久,尾巴就愈多,变幻出的人形就愈发的美。皮相的好坏直接可以体现修炼的水平。
我在世间活的年岁久了,又顶着一副好皮囊,各色殊艳,见的便多了。
只是我从未见过碧柳那样的女子,善厨艺又极爱自尊、心眼又小。最初不过是她做的一碗面引了正在路过的我。后来却被她携私报复下了巴豆,又拿热水烫了我一块皮毛。
父亲大人曾经曰过:“能在你身上永久留下印记的,便是你的命定之人。”
我在拉了几天肚子,又在十四天内多次尝试用法术修复烫伤的皮毛不成,我就认了命。
那日,本是打算给她买些个甜食,瞧着最近她整日忙着酒楼的生意,连着脸都瘦了下来。她虽是个善厨的,自己做的东西却舍不得吃,销路好就都卖了。小心眼啊小心眼,我一边叹息一边在街上闲逛。
人间的集市就是热闹,熙熙攘攘,笙歌艳舞、一河渔火。
路过桥东巷的大理寺卿家,我却瞅见院里一股子妖气,心中生了疑问。
世间那些话本子里多的是神怪异志,什么女妖精爱上书生,什么采阴补阳之类,那都是人生苦短,自己编出来的乐子。
纯正的妖,最忌讳沾染尘世的烟火气。修行一事,莫不讲究个灵、静、清、宁。若是被这些俗人俗事的污了,灵识就会不清,弄的大了,掉个上百年的修行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专心修行的妖,是断断不会来这闹市中的。
我瞅着这股子妖气还算是清正,不像是那些插科打诨的小妖,索性也跟了进去,一探究竟。
循着这妖气,我一直到了西厢。抄手游廊前,种了一池子的荷花,此时正值初夏,绿柳垂绦,粉荷吐蕊,满园盈香。
那妖气就匿在沉沉水中。
我笑笑,摘下一片柳叶,使了个飞花探路的法术就将那片柳叶掷向水里。
那水遇见柳叶则向两边分开,叶子笔直的飞往水底。我闭着气,等着看是那里来的妖精。
片刻荷花池一角浮上来一条蛇,口里衔着那片叶子,见了我笑道:“我当是谁扰了我清梦,还是你这狐狸!”
我大惊,“无涯!你怎躲在这荷花池里面?”
无涯幻化了人形,踏着一池碧叶荷花走上岸来,向我笑着说:“你难道不是寻我吃酒的?”
我拱手:“在下并非有意来寻你,只是恰巧路过,见这院子里妖气清正,有心拜会下高人,特才进来的!”
说完我又凝眉疑问:“你如何不去山林海水,在这闹市之中如何修行?”
无涯亦拱手施礼,“前几日我路过此处,却见到一出异事。这家小姐自小身子骨弱,院门少出,大理寺卿疼爱女儿,什么珍奇异宝都一股脑的往这里送,前日居然送来个熬好的海东青,谁料那鹰却是只蛊雕,见那小姐命在旦夕,我才出手相救,昨天夜里与那蛊雕一场恶战,有些疲累,这才在池里睡下!”
我将无涯上下打量几眼,赞叹道:“无涯兄好胆识,你蛇族天生怕鹰雕,你却能舍命相博,为民除害,佩服啊佩服!”
说完我又突然一楞:“什么?蛊雕?可是长在鹿吴山南,滂水中的蛊雕?”
无涯颔首,“正是!你也觉得有异是么?”
我摸着下巴摇头不止,“穷奇蛊雕这种异兽,一旦出现,天下不久就会大乱,一直是不祥之物,如今怎在这大理寺卿家里现身?”
无涯神色凝重,问我,“你不觉得最近人间突然多了不少魑魅魍魉、恶妖厉鬼么?”
我点头,貌似是的,最近我那里不是多了只青蛙精和一盆菊花精么,真是的!这年头,只要你有心,啥都能成精!
无涯笑道:“即是无事,我便去睡了!”说完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他虽轻描淡写一句,但那蛊雕也是上古异兽,哪里那么好制服,必是费了不少灵力。
我急忙道:“快去快去!下次这种事情,记得喊上狐狸我一起,免得耗费你灵力太多。”
无涯拍了拍我的背,以示感谢,就一头又栽到水里。
我瞅着那波光粼粼的池水,蹲在池边又唤他:“无涯兄!”
接着一个光溜溜的蛇脑袋露了上来,“初白公子还有啥指教?”
我嬉皮笑脸的说:“我想给碧柳带些好玩的回去,这家小姐既然有不少珍奇异宝,无涯兄能否指点一二?”
无涯蛇尾巴一甩,冲着东边指着道:“过了这垂花门,再过月亮门,后院东南有一个屋子锁着,就是这大理寺卿家宝贝所在,你自个去寻罢!”
说完咕噜噜吐了几串泡泡,沉了下去。
正文 番外大理寺卿家的狐狸(二)
我顺着无涯指的方向去寻,那藏宝之地不难找,东院一隅,上面落了个大锁,门前还有两个小厮在看着,许是中午暑气热了些,这两人坐在游廊阴凉处,一下一下的打着盹。
本着乐于助人的思想,我免费赠送一人一只瞌睡虫,大喇喇的当着他们的面穿墙而入。进了库房我开了眼,琅琊树、照月镜、玛瑙杯、碧玺珠,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若非亲眼目睹,无论如何我也不信这人间二品官员家竟奢糜至此。
我却边看边摇头。我家碧柳说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翡翠珠花入不得眼,给她一只官窑的瓷器兴许拿去腌咸菜。她虽然貌似爱财,见了金银便两眼放光,一手算盘如今练的比我还娴熟,那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
感情、信任、托付,这些早就随着她已经投胎的娘亲和即将去投胎的前夫远逝了。
金钱和有用,倒是能让她感觉更加踏实。所以当初我才建了这么个酒楼,让她忙碌,觉得自己有用,荷包里银子再多些,那么她的安全感也就随着水涨船高。
碧柳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天睡觉,她总是蜷缩在床的一角,那么小小的一团,让人看了有些心酸。
我选了个金累丝的香囊,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又看上一个百鸟羽毛制成的裙,端的是葳蕤奢华,估计碧柳也不喜,摸了两把也放了回去。
瞅见屋角立这个博古架,上面东西不多,都是些随处可见的砚台花插,比这一屋子的珍宝,显得寒碜许多。
我走过去,左敲右敲,摸到一处小小突起,按下去,这博古架向一侧扭转,露出后面的暗室。
我探身入内,满以为这暗室里放了稀世之珍,必会刺瞎我华丽丽的狐眼,谁料里面只摆放了几个小绣棚,上面绷着五幅绣像。
这几幅画绣的都是一家三口游乐图,踏青、赏灯、庙会皆有之,绣工极其精细,连着发丝都仿佛微微拂动,画像中的娃娃依稀有些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来。旁边有个桌子,上面放着个包裹,打开来看,都是些妇人的衣饰珠环,样式都已老旧,并无其他。
我瞅着那绣像还有些意思,便随手取了一幅出了门。回酆都之前,我还不忘给碧柳买上两支冰糖葫芦。
可是碧柳见了那画像,满面震惊与不可置信,她用尽量平淡的口气问我,但是眼底淡淡的哀愁也入了我的眼,我方才顿悟,难怪一直看着那绣像里的娃娃如此面熟,眉眼中已经有了碧柳的影子。
为何碧柳儿时的绣像会在大理寺卿家秘密的库房里?那个妇人,究竟是谁?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化成个小厮,重新蹲守到了大理寺卿家里。
正文 狐狸回酆都
狐狸被无涯拎回来的时候,确是一幅小厮的打扮,穿了灰麻布的短衣,腰间系了棕色布带,脚蹬黑色敞口布鞋,头上歪歪斜斜带着顶帽子。嘴里衔着一支从未见过的花,层层叠叠的开着,黄|色的花蕊衬的嫣红的花,艳的似乎要滴下胭脂水来。
刚见面狐狸就不正经的替我将花簪在鬓角,道:“鲜花美人,果然相得益彰!”
说完又笑嘻嘻的给我作揖:“小生见过县主!”
我拎着好几天的心一下落了下来,接着将手里拿着的抹布一把丢了过去,竖目道:“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难道不知天劫将至么?阎王跟着玉帝去巡视四海,临走前要我转告你,好好修炼!”
接着我指着后院这几日让有钱、发财、旺财加班加点掏出的地洞道:“以后你们一蛇一妖莫整天做些饮酒赋诗装风雅的事情,抓紧闭关修炼去!一日三餐我都给你们送去!”说完就将狐狸往外推。
那狐狸此时脚下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对我笑道:“莫急,莫急,县主在上,请受小的一拜!”说着对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道:“县主怎是随便称呼的?”
狐狸答:“姑娘是大理寺卿之女,如今上面家里住着你的妹妹,名叫碧落,年前受了皇封,被封县主,赐婚洛阳王嫡子,若是你当姐姐在家,这莫大的荣光不是你的?”
我的心如抽丝剥茧般裂开,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你是说,大理寺卿是我的父亲?”初白和无涯一起点头,“正是!”
初白还将无涯往我面前一推,毫不客气的说:“碧柳,以后你要什么仙崖石花还是什么冻顶乌龙都管无涯要,不用客气,也不用掏一个子儿,他是你妹夫!”
可是我却无暇顾及其他。咧着嘴惨然一笑,问狐狸:“你去了我家,那我家如何?”
狐狸眉飞色舞的说:“那真是珍珠如泥金如铁,百年富贵独一家啊!”
我含着泪,笑着点头,“好!好!”
我垂了眼,看了下放在一旁的那个绣像,心里酸堵的如三月青杏,倒不是为我自己从小受人白眼、寄人篱下、曾经困顿交加,只是为我名叫惜燕的娘亲。
娘亲名字好听,虽出身商贾,但自幼也被教谕的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俱佳,但这些都是母亲讲给我听的。
自我记事起,便是母亲带着我走东串西的四处给人家帮厨。有时母亲也会提起儿时,说她的父亲是多么喜欢她,每次出海去买卖货物,都特特要带些东西給她。有时是块香料,有时是一丈稀有的布绢,有时是镶嵌了粉色珍珠的臂钏。
东西未必很多,亦未必非常贵重,不过次次都有,从不落空,是个父
正文 阎王要个体己物
我张了张嘴,来不及说出来无涯已经不见踪影。我只得问狐狸:“你怎知道无涯对我妹妹有意?”
狐狸打了个哈欠,道:“天机不可泄露!小生有些疲累,先去睡了,姑娘请便!”说完还学那唱戏的书生作了个长揖,就打算扬长而去。
我眼疾手快自后面一把扯住狐狸耳朵,恶狠狠的道:“快说!”
“哎吆喂!姑奶奶先松手,我说,我说!”狐狸捂着耳朵呲牙咧嘴的呼喊。
我手下轻了几分力气,还是扯着他的耳朵,生怕一松手他也一溜烟的不见了。
“我老实交代,有日我想给你买个新鲜玩意,路过大理寺卿家却看见妖气,这才发现无涯在荷花池里蹲点,就连他们家的库房所在,都是那条蛇告诉我的!”
见我不信,狐狸又加了句:“可怜我变成他们家屋檐上的石螭吻,风吹日晒了好几日点,才发现的!”
我放开狐狸耳朵,哼哼的说:“人家蹲个点就是对我妹妹有意了?”
狐狸敛了神色道:“实不相瞒,碧落姑娘没几日阳寿了,无涯在那里日日守着,就是替碧落姑娘赶走那些魑魅魍魉,若不然,碧落早就来这酆都城与你作伴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狐狸问:“我妹妹芳龄最多不过十五六,怎会没有几日阳寿?”生前我家亲戚寡薄,几乎没有走动,乍听说我有那么个妹妹,倒是让我多了七分关心,三分好奇。狐狸的话让我忧心忡忡。
“我妹妹阳寿无几可是因为天劫将至?”我焦急的问。
狐狸摇头,负手立于窗前,淡淡的说:“并非如此,碧落身体极弱,前些日子被蛊雕食去三魂三魄,我方有此一言。”
我哆哆嗦嗦的自怀里摸出阎王给我的纸鹤,燃起一只。那纸鹤点燃以后便离了我的手,在空中飞旋,阎王的面容在火焰中出现。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却还明亮,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依旧轻柔好听,“碧柳,可有急事?”
我心里一阵伤心一阵忧愁,不知不觉将手中的帕子缠的绞白了我的指,“王爷,奴家想知,奴家的妹妹还有阳寿几何?”
阎王一楞,道:“你的妹妹?”
我点头,“大理寺卿家的嫡女碧落。”
阎王叹息,“你都知道了。”顿了一顿继续说,“碧落阳寿不多了。”
我上前一步,“王爷不是说,我还有十几日阳寿么?把我的阳寿给我妹妹可好?”
阎王摇头,“借命一事,万万不能。”
那纸鹤燃起的火焰慢慢变淡,阎王的面庞越来越不清晰,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稍后本王差人送个方子,或
正文 引魂散
狐狸那天真是成绩卓著,唱了两个时辰,哑了嗓子,我赚了二百零八斗的水果。
有钱将那些水果用推车不断的送往厨房,我喜得不知怎么收拾才好,嘴里碎碎念着,“杏子可以腌成杏脯,梅子做个酱,那些姑娘小姐一定喜欢吃……。”
正在酒楼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狐狸到灶房找我,哑着嗓子道:“这个方子可以安神定惊,延缓碧落几日寿命罢了!”
锅里的白粥煮的正好,散发着甜甜米香,我拿勺子搅了搅,觉得眼睛似被热气熏了,眼角竟有些微微的湿,“只能如此,还能有别的办法么?”
狐狸道了声,“也罢!”转身往外走,“等无涯回来,看看这个方子,熬好了想法给碧落灌下去。”
无涯却隔了一天才回来,眼瞅着瘦了许多,回来径直去了我挖好的地洞,蜷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这是我辛苦挖的地洞第一次用,忍不住指责狐狸,“你看看无涯多可刻苦修炼,你看看你,整日在这里游荡玩乐!”
狐狸斜了我一眼,“你快去给无涯做点好的,他那里是修炼,分明正在疗伤!”
妹夫受了伤!兹事体大,我也不和狐狸顶嘴,立刻回灶房炖了一个十全大补汤。
第二日傍晚,无涯醒了过来,听发财来报我就急忙赶过去看他,只见无涯正坐在前堂八仙桌前,一边看着着个药方,一边端着一只碧瓷碗慢慢喝着十全大补汤。
有风将花架上的残红柠黄卷了进来,几片花瓣沾染在他的青色布衣的袖摆上,身后一抹瘦长的剪影,如若仙人之姿。
我放轻了脚步走进,轻咳了一声问:“无涯你可觉得大好了?”
他展眉看我,淡淡一笑:“前日遇见一只混沌,不慎被他伤了一下,多谢姑娘的地洞,如今已无大碍。”
我点头,指着他看的那个方子问道:“这是阎王送来的,说是能延缓碧落几日阳寿,你看着可好?”
无涯道:“方才公孙公子也与我说了,这方子里用的琥珀、珍珠、牛黄、犀角的确都是些安神定惊的,可以让碧落剩下的那三魂三魄牢牢生在体内,免得受游魂的惊吓,不慎脱了壳。”
我伸手拿过那个方子道:“甚好!让狐狸赶紧去抓药,还要劳烦无涯公子给碧落送去。”
无涯的神色有一番说不出的忧愁,“碧柳,可是碧落被蛊雕食去三魂三魄,元神已伤,如釜底抽薪,就算拖延了一时,也免不了油枯灯灭。”
我的心情也随着一暗,将那方子往桌上一丢,愁眉不展的坐了下来。
“酆都城里,除了阎王,还有一鬼通医理晓阴阳,碧柳正好可以求上一求!”
那药方被狐狸拿了起来,一
正文 送别无涯
回去之后,无涯不在,狐狸看着我的面色,有些担忧的说:“无涯去看碧落了,你若是想哭,那就哭一下好了。”
我摇头,一个鬼,怎么哭都是没有眼泪的。
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狐狸小心翼翼的问:“你可是在红药叉哪里得了什么消息?”
我点头,望着狐狸道:“判官夫人道,那方子是她写的,名引魂散,只是少了一味药引,若是能寻到,便可将碧落那三魂三魄引回。”
狐狸抚掌道:“那可真是个好事,碧柳你担心那药太贵是么?放心,就算是龙肝凤胆,我也能给你买到!”
我目露精光,“当真?”
“当真!”
我去厨房拿了把刀递给他说:“倒也不必花费金银,你去把咱们家那条蛇剖了,取出蛇胆便是!”
狐狸望着那明晃晃的刀,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碧柳你说笑了罢!要无涯的胆做什么?”
我淡淡笑着说:“做药引啊!”
狐狸一缩头,问:“可有他法?”
我又想了一想,“或者你去海里杀条龙,判官夫人说龙胆药效更好!”
“不用公孙公子!我来就好!”一个声音如箜篌碎一样好听,却让我和狐狸都随之一凛。
我支支吾吾的说:“无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十全大补汤还剩了些,我去灶房给你热热。”接着抬腿就走,想把这烂摊子甩给狐狸。
无涯挡住我的面前,道:“你刚才说,红药叉写了这个引魂散的方子之时,我便在了。”
“我的胆可以给碧落做药引是么?”他又轻轻的问了一句。
我看着那张英俊的脸,慌的直摇头:“五百年以上的蛇才可以,无涯你太年轻!”
无涯唇角噙着一丝慈悲的笑,“碧柳,我活了一千二百年了。”
我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平复我复杂又纠结的情绪,雾气涌进我的眼里,我怒冲冲的说:“不管怎么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用力的摔上门,扬长而去。
我这个当姐姐的,应该替碧落高兴是吗?我躲在那个地洞里,抱着膝盖坐着,静静的想。
不管无涯是人是妖,至少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碧落的性命,尽管,一个人的性命,比起一个妖来,不过是花开一瞬,弹指须臾。
无涯活了一千二百年,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发生,他还可以继续活下去。而碧落即使活下来,不过三五十年,或许就来这酆都城里与我姐妹相认。
不值!多么的不值!
可是无涯他愿意。
我的心里,竟然对碧落泛起微微的嫉妒。
片刻有声音悉悉索索的想起,
正文 告别碧落
白狐独自去了房内,让有钱旺财抬进去八大桶水,独自沐浴。洗了整整一时三刻,他才出来。
原先微醺的醉态已然不见,黑黑的眼睛似濛上一层水汽,衬的面庞愈发的白皙。他换了一身白色素衣,宽袍广袖,腰间系了一条银色丝绦编成的腰带。黑色的发披着,如孤山晓月般,让人觉得清雅难言。狐狸携无涯与我到了后院空旷之地,静静燃了三柱香,肃正仪容,跏趺而坐,挥袖做法。
只见他伸手掌向外,指端下垂,结与愿手印。空中隐隐雷声伴着几片云渐渐飘来。他又伸右手覆于右膝,中指轻触地面,结触地印。顿时空中有劲风拂来,白狐的衣角在空中烈烈作响。
风带了沙土,呼啸而至,吹的我眼睛睁不开,我那袖子掩住了面,待风势稍减,我向空中窥去,只见云愈积愈厚,渐渐变成黑色的乌云,随着大风慢慢旋转。
无涯在我身边大惊道:“你已经修炼到可以逆转时空了么?听说狐族只有族长才有此法力!”狐狸不语,犹自闭着眼,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贯穿十方,结佛陀涅槃印。风和沙土混着雷电乌云咆哮而来,似有万马奔腾之势向白狐冲去。
他却迎着风势立起身,张开袖子扑上前去,我骇的上前欲拉住他,却被无涯挡下。
但见那片黑色乌云被他几把挽入袖中,慢慢团转,最后竟成一团白色的水晶,晶莹剔透,但见上面七色光华流转。
白狐将那水晶放在地上,水晶迎风而缓慢生长,有云雾自水晶表面不断散开。见此状况,白狐方才绷紧的神色渐渐放松。
回头对无涯道:“逆转时空的法术自我爷爷起便没有修炼成功,我只不过是将你和碧落的某段时间重叠,只有片刻,待这云雾散去,便必须回来了。你且进去和她速速道别吧!”
无涯慢慢道,“我不过是求个梦中相别,竟得此大礼,多谢!”白狐一笑:“我说过,自会鼎力相助!”无涯不多语,抱拳施礼后便一脚踏了进去,身影顿时不见。
见我在一旁立着发呆,白狐的面上又露出以往玩世不恭的神情,冲我笑道:“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景,话本子里也不多见,你难道不去看个热闹?”我听了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却被他拉着,一步踏了进去。
这一步进去,竟是另有洞天。
约莫正是深夜,昏暗的房里只燃了一支蜡烛,依稀听见外面耳房有丫鬟细碎的呓语。浓浓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屋里摆着葡萄镜、罗汉床、玉如意、金绡帐。帐里躺着个姑娘,面如白纸,唇如淡樱,正闭着眼睛沉睡,容貌与我有三分像。
我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这就是
正文 阎王救人
一千多年的时光,是不是只是一声叹息?
白云端,紫竹林,山涧水,荷花池。
转眼间,狐狸已经手起刀落。
“锵~!”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转头去看,以为无涯已经被狐狸取了项上人头,却看见狐狸的刀被人格下。
阎王。
他居然回来了!只见他神情疲惫,风尘仆仆,两颊微微的凹了下去,下巴上的胡渣亦微微泛出青色,面色却格外冰冷,持扇柄将狐狸的手刀挡下。
阎王看了我们一眼道:“不过几日没在这酆都城,想不到你们差点捅出天大的乱子!”
狐狸不理,挥刀往前,又被阎王挡下。无涯因灵珠不再,无法相助,只急的在一旁说:“我自愿受死,还望阎王成全!”
话语间阎王和狐狸已经又过了几招,无涯的话却愈发激怒了阎王,他横眉竖目,突然发力,一掌击在狐狸的肩上,狐狸吃力不住,向前一趔趄,手上幻化出的刀却是不见了。
阎王收了手,问道:“你可知无涯的身份?”
狐狸点头,“普陀引渡灵。”
阎王怒道:“即使如此,你怎敢对他下手,莫非嫌天劫来的晚了是么?”
狐狸无谓的一笑,“他只是我兄弟,兄弟相求,自是两肋插刀!”
我听出话中有异,上前问道:“普陀引渡灵究竟是哪路神仙?”
阎王看了我一眼,眼神亦带了搵怒,“无涯可有说过他层在普陀座下紫竹林里修炼?”
我点头。阎王道:“这就是了。普陀引渡灵乃是观音座下灵使,引迷途之人去观音座下度化,引无恶不作之人来酆都就审,以彰天理。此次灵使下凡一为历劫,再为轮回,如此三番磨练方能修炼成仙,连历劫一事都尚未完成,狐狸你竟敢擅作主张杀了他!”
说完阎王的面上已带了雷霆之怒,揪住狐狸的领子道:“尔等在我这酆都城里夜夜笙歌都由你们去了,拐我的娘子与你开酒楼也未深究!此事碧柳毫不知情,你身为狐族继承人,难道你也不知道么?”
接着松了狐狸的领子将他一掷,“此事连累你们狐族也倒罢了,若是将我娘子也牵连进去……”,阎王顿了一顿,一字一顿含着冰意道:“休怪我与你兄弟义断!”
我的面色一片惨白,慢慢的望向无涯,他却面色平淡的立在那里,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阎王看了他几眼,许是有几分不忍,道:“你来凡间自是有劫数,这情劫或许便是其一,还是看开一些好。”
谁料此时狐狸突然一掌拍地,腾身而起,向阎王面上抓去,狐狸的身后亦窜出千万道小蛇,嘶嘶叫着向阎王扑来,阎王大惊,急忙将折扇打开
正文 上穷碧落下黄泉
从那一日开始,我便再没有无涯和碧落的消息。
狐狸每日端坐堂前,拿着算盘运指如飞,无涯的消息,只字不提。
后院天天有小妖来送菜,念善将我饮食起居都打点的一切妥当。
阎王亦隔三差五的来芳菲楼,选个雅间,点几样小菜,一壶烫酒,吃完就走。
一切回到了以前,我有时脑海里会有幻觉,仿佛从来没有无涯这号妖曾经存在过。
倒是当时我一时激愤,在后院挖的那个深深的地洞,长满了青苔,提醒我原来一切并非是虚空幻想。
一日,芳菲楼前卖纸花的李大娘喜滋滋的上门,我见她头油抹的锃亮,白花插的喜兴,便笑着问:“大娘家中可有喜事?”
李大娘道:“明日我家新妇回门,想在姑娘这里订些喜饼带着。”
我陪了笑,“原来大娘家刚娶了新妇,难怪看着气色这般精神,只是不知大娘想要个什么样的喜饼?”
李大娘道:“姑娘手艺我放心,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便做什么样子的。”
我略一想,道:“即是新妇回门,做些桂花莲子、花生桂圆、芝麻五仁、蜜枣红豆的可好?都是婚嫁时常选的样式。”
李大娘抚掌,“每样要十个,喜事不作兴用单数的。”说着自袖中掏出一锭冥银,“这些是定金,剩下的我后日来取之时再付。”我含笑应了,让有钱收妥了银子,将李大娘送至门口,目送着走远了,正预备着回房,却突然被个急急奔来的丫头撞上了。
那丫头梳着双髻,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神色匆忙,抬头见是我,急忙欠身一福,道:“姑娘有礼了,奴婢名紫苑,我家夫人在楼上风月轩候着,有请姑娘。”
我细看了下,这丫头上次见是侍奉在判官夫人身侧的,便随她去了二楼雅间风月轩。
推门见一位穿着石青色软袍的夫人坐着,面庞略方,容貌端庄,正是判官夫人红药叉。
我向前行礼,口里道:“不知夫人前来,怠慢了。”忙不迭喊发财来上茶。
红药叉一步上前将我扶起,道:“妹妹不必拘礼,见你前面有客,我才自后院上来,有个急事想着赶紧告诉妹妹。方才我家老爷偷偷差人来说,阎王已经遣了黑白无常前去拿碧落,听说那引渡使也不大好了。”
我心里一惊,碧落之事虽有些突然,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准备,只是不知无涯究竟如何,我心顿时拎了起来,我握住红药叉的手,道:“无涯究竟那里不好?夫人可晓得?”
红药叉摇头,接着让丫鬟呈上来一只青碧色的莲花灯,道:“妹妹莫急,我来送你上去一看,此事阎王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她拿过
正文 谁比谁腹黑
在呼天抢地的哭声里,碧落被黑白无常扯着,走到我的身边,她细细的望着我,半晌开口道:“你是我姐姐?”
我点点头,碧落微微的笑,齿若编贝“和父亲偷偷藏起来的画像有些像呢!”
我愕然,道“你居然知道。”
碧落道:“莫说是我,就是我娘亲,也多少知道一些。”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莫非姐姐以为,我们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么?”说完不顾身上缠着枷锁,对我盈盈下拜,“姐姐居然比我先走一步,如此说来,倒是爹爹对不住姐姐,我代爹爹给你陪个不是。”
黑白无常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拱手道“烦请两位姑娘去了酆都再慢慢叙话,小神还等着恢去复命!”
我急忙扯住她问,“你可见过无涯?”
碧落摇头,“自昨日起,我便没有见过他。”略略一顿,问我:“难道确有无涯这个人?并非我梦中幻境?”
我方要开口,谢必安焦躁的扯了一下锁着碧落的枷锁,“该上路了!莫误了时辰。”
碧落冲我点点头,回眸望了一眼伏在她身上放声恸哭的爹娘,终于跟着黑白无常踏上了黄泉路。
初白突然神色一凛,“时辰快到了,我们也要快些回去。”
我在屋里跑来跑去的找,“可是我还没有看见无涯。”
初白看着我的眼神微微有些宠溺,“无涯不在,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去找无涯。”
说着他走过来,拖着我的袖,道:“闭眼。”
依旧是来时的饿鬼道,只是我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