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氅
天香楼是平都城北最大的饭庄。还不到巳时,店内的伙计正在抹桌子擦地的做清扫。一个风尘仆仆、刚健威严的大汉自顾自闯了进来,大马金刀就往店堂中央一坐。
店小二连忙过来赔笑道:“这位爷,小店还未开业。”
那大汉猛的一拍桌子,道:“放p!既是开店,来的都是客,还有赶人的道理?”
店小二见他衣着虽然粗陋,但是气势十足,挟着一gu刀头t1an血的江湖气息,当下不敢多言,怯怯的正要避开,那大汉又一拍桌子:“点菜!”
店小二扫了大汉一眼,只得赔笑道:“我们这里五味杏酪羊、鹅排炊羊大骨都是有名的。。。”
大汉喝道:“哪用这么jing细,来两斤白切羊r0u、两斤酱牛r0u,一斤白面蒸饼,四坛烧刀子!”
店小二愁眉苦脸的应下来,连忙往后厨去了。
不多时酒r0u已端了上来,那大汉就旁若无人的踞案大嚼起来。
正风卷残云时,天香楼内又进来了一位年青公子,只见这公子十七八岁年纪,眉目如墨、异常俊美,头戴一顶白玉小冠,身披一件孔雀金呢的氅衣。
这氅衣金翠生辉、碧彩耀人,虽十分珍奇,但很容易穿得恶俗。偏这公子穿来只觉气质华贵,俊逸迫人。就仿佛是山林间一泉清澈的溪水,倒映着天上金se的云霞光彩和岸边yu滴的草木翠se,浮动的旖旎流影之下,仍是清朗明净、冰洁澹澹的水se。
这公子径直走到大汉面前,还未说话,店小二已经抢着迎了上来:“哎呦,枫三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今日正好备得两款时令菜,我叫后厨赶紧给您烹制可好?”
兰枫引却已在大汉的对面坐了下来,摇头笑道:“既已有现成的酒菜,就不必了。”
那大汉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大块吃r0u,大碗喝酒。
兰枫引也不说话,自行从酒坛倒了一碗酒,仰首就喝了下去。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大汉。
大汉头也不抬的道:“现在是该称呼你藏剑山庄的三少爷呢,还是永乐侯府的小侯爷呢?”
兰枫引浅笑道:“久别之后闻达兄怎的如此生疏了?如果不愿再以兄弟相称,直接唤我本名便是。”
闻达冷笑道:“几年前一身布衣与我同破素水坞的三少爷我没看见,如今这满身富贵的豪门公子我可不敢造次。”
兰枫引淡淡的道:“受皇帝封赏是我爹做的决定。再说谁去管朝廷里的事,江湖上咱们还是兄弟。”
闻达道:“昔日江湖赫赫有名、号令群雄的藏剑山庄还真的就被朝廷拉拢了?”
兰枫引嘴角略扬了扬道:“我不过是在平都帮我爹打理些杂务,我大哥不是还在藏剑山庄里主持大局么?”
闻达冷笑道:“你们父子在朝中享受荣华富贵,可知素水坞的残部近日蠢蠢yu动吗?”
兰枫引面se如常的道:“有耳闻。”
闻达道:“再说朝廷,你可知朝中的定远侯,还有兴国公近日都与江湖中人交往过密?”
兰枫引点头道:“知道,我近日也一直在暗中留意。尤其是定远侯,最近与软红门走得很近。”
闻达叹了口气,突然正se道:“如果日后江湖再次动荡,藏剑山庄是置身事外还是出手相助?”
兰枫引沉y着道:“还有我爹和大哥在,我也不好替藏剑山庄决定。但是如果朝中有官员暗通江湖、为非作歹,必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得这话闻达展颜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他又斜着眼睛看了兰枫引一眼,道:“你今日不会是为了见我穿得像雉j一般吧?”
兰枫引笑道:“不瞒闻达兄,今日兴国公为长nv做寿,我也收到了请帖,少时要去他府上做客,雪娘嫌我赴宴穿得太素净,y给我披上这件氅衣的。”
闻达将面前的酒碗一推,抹抹嘴道:“现下三少爷真是往来无白丁啊。既是如此,今天的话也说到了,那便就此告辞吧。”
兰枫引道:“闻达兄好容易来一次京城,不如在我府上盘亘几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带闻达兄领略一下平都风物可好?”
闻达见他一味避重就轻的客套话,心下已不太耐烦,当下起身道:“你那富贵温柔乡我嫌不自在,再说江湖风波在即,我还要去各家打探一下,就不叨扰了。”
兰枫引也跟着起了身。闻达不露声se的往门口踱了两步,突然出手,一记凌厉的掌风就向兰枫引劈来。兰枫引处惊不乱,脚步微错,伸手一挥,只见那件金碧辉煌的氅衣被源源涌出的内力激得飞扬了起来,好似一个金彩灼目的漩涡,煞是好看。
闻达强劲的掌力瞬时消解在兰枫引挥出的圆涡中,只听“嘶”的一声,那件孔雀金呢的氅衣裂了一道巴掌长的裂口。
两人立时都停了手,闻达有些失望的道:“三少爷武功较之从前虽然还是有长进,但实在是有限。”
兰枫引心头也有几分沮丧,怅然道:“自打入朝以来,我俗务缠身,武功也有些放下了。”
闻达不禁叹道:“你身手还属高手之列,只是,没我想象中进步那么快罢了。”他看了一眼氅衣道,“不过这披风很贵吧?被我不慎破了个口子。”
兰枫引一晒:“分明是我武艺不jing。再说身外之物,可惜它做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店外,闻达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抱了抱拳道:“后会有期。”
兰枫引好像也想要说什么,最终也还是抱了抱拳道:“后会有期。”
看着闻达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兰枫引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里,牵了匹马出来,便策马向城南的兴国府而去。
到了兴国府早有家仆迎上来,刚被引入客院,就看见一名与兰枫引年纪相当,身着绯红se织锦长袍,头戴紫金八宝卷云冠的俊美少年走了过来,施礼道:“江公子。”
兰枫引也施礼道:“卢公子早来了?”
卢公子眼睛略略一扫便惊道:“江公子这氅衣是御赐的贡品吧,怎的划了道口子?”
兰枫引笑笑道:“一路骑马过来,不知在哪里就刮破了。”
兴国府里管事的仆人十分乖觉,立刻请兰枫引脱了氅衣由他交给府里的绣娘去修补。兰枫引坳不过,便把氅衣交了出去。
卢公子笑道:“江公子不愧是江湖出身,骑马而来,身手还是矫健。”
兰枫引笑道:“听说卢公子近日也在习武,可是真的?”
卢公子连连摆手道:“不过是一时兴起学些三脚猫的招式,可不敢在江公子这样的武学世家面前卖弄。”
兰枫引目光闪动,淡然道:“反正无事,晚宴之前和卢公子探讨一下武学如何?”
卢公子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也早想和江公子这样的高手讨教一两招了。”
说话间一个俏丽的丫头急急走了过来,喊道:“枫三爷!骑马过来怎的也不披件风氅?昨夜您回府我没跟着,咱们屋里的丫头就这般不会侍奉了么?”
兰枫引笑道:“是穿了氅衣来的,不巧路上刮破了,送到风府的绣坊里补去了。”
那丫头冷笑一声道:“枫三爷穿的是那件孔雀金线的氅衣吧?除了咱们府里的江雪娘,我不信风府里还有人能补出来。”
一边卢公子忍不住笑了:“绿丛就是护主,什么都是自家府里的才好。”
兰枫引道:“越发没规矩了,看见卢小侯爷也不知道施礼。”
绿丛冷着脸施了一礼,找了个借口拉着兰枫引就往客房走去。
兰枫引笑道:“每次看到卢云夜你就跑,怕他吃了你么?”
绿丛冷笑道:“我看他那se眯眯的样子就不顺眼!”
看着兰枫引和绿丛主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渐行渐远,卢云夜微微一笑,悄悄向另一个方向溜了过去。
兰枫引的氅衣被送入了绣坊,坊里的绣娘看了半日也不会补,急急把逐影叫去帮忙,逐影不慌不忙的讨了线,在绣坊细细补了半晌终于补好。
刚补好斗篷,客院的茶房有几味茶点要问逐影的主意,又忙了一会儿才被放出来。只见院子里贵客盈门、衣鬓香影,逐影的目光扫过一片锦衣华服,正想着会不会看到那件墨蓝se刻丝暗花织锦斗篷,忽听有人喊道:“姑娘留步。”
逐影回头一看,是迎客的主事带着一个眉眼弯弯的丫头走了过来。迎客主事对她很是客气,笑道:“绿丛姑娘,这个就是补斗篷的姑娘。”
见到逐影绿丛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笑道:“哎呦,原来是这么漂亮的美人!人美,针线也漂亮!”
迎客主事向逐影道:“这是府里贵客,看你斗篷补得好,特地来谢你的。”说完就忙得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绿丛抿嘴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贵客,是贵客的丫头来的。你补的斗篷原是圣上赏下来的贡品,普天之下也是难得的。你针线这样好,我家主人看了很是吃惊,直夸你补得天衣无缝。”
说着她掏出一个jing致的荷包,递给逐影道:“我家主人特意吩咐送你的。”
(剧情走一章,下面又会连着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