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碎第10部分阅读
胭脂碎 作者:rourouwu
了我依旧恭敬地称一声柳四公子。
正想借账本的机会将雪君哄回堡内,腾出一段清静时间,好好想事。却不料怡心阁的玉娘推门而进,福身道:“给夫人与柳四公子问好。”
我翻转折扇,淡笑道:“玉娘,客气了。”
玉娘仪态万千地起了身,笑容妩媚。这玉娘就是那日上元佳节伊水坊发布新裳的主持人,她本是怡心阁的鸨母,以前也曾是红极一时的姑娘。如今年龄大了,学得一些手段,在怡心阁站稳脚,当起了鸨母。
当日妆浓瞧不出她真实年龄,接管了怡心阁,方知晓她真实情况。玉娘不过三十有五,但这年纪在勾栏院里已算暮年,迫不得已退了风尘。听闻管事言,一二十年前玉娘也是朔方的头牌姑娘,歌声倾城,唱春曲便百花齐放,歌秋调便风雨凄凄,天籁嗓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与玉娘相处数日下来,也是明白她的,在滚滚红尘中活了数十年,早已打造出一副精明圆滑的心肠。现在怡心阁内不少事,我也是交给她在打理,玉娘做的也是不差分毫。
玉娘一丝媚笑:“柳四公子,今日前来应聘的姑娘不多,我瞧了一阵子,没有拔尖的,也就全部打发走了。刚准备关门时,可巧就来了一位姑娘,唱的小曲不错,只是衣衫破烂,浑身肮脏。公子要见上一面吗?”
沉吟一声,玉娘以前唱曲了得,既然能入得了她的眼,必定是块好玉,我摇扇浅笑:“带进来吧,既是玉娘推荐的,曲子一定唱的妙。”
其实这段时日朔方沸腾得很,比起新年更为让人喧闹,只因傲龙堡在城内贴满了公告。天下第一堡傲龙堡的公告,盖上了傲龙印的公告,绝对的震惊,傲龙堡虽是名声在外,但从没有像这般宣扬过。大家都在打听怡心阁,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色,最重要的是与傲龙堡有什么密切关系。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怡心阁彻头彻尾的火了,火得朔方每一个人都可以在大街上毫无顾忌地谈论怡心阁,这个烟花之地。
我是应该满意前期的宣传效果的,毕竟将怡心阁的名号传遍了大街小巷,成功的吸引了人们好奇的眼球。但是在如此大的影响力之下,居然没有招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姑娘。来怡心阁来试聘的女子不能说不多了,环肥燕瘦,娇颜巧手,可偌多的人中硬是没有一个可以撑起整个台面的女子。若是美比娇花的,则无压台绝技,若是技惊四座的,却无通身气质,选来选去,也只招得几名弹乐女子。
想着是该定个人选了,就算不能完全如意,也应该可以凑合的迷倒朔方的富家公子。
正琢磨着,玉娘就领着一名姑娘进了书房。那姑娘倒是懂得规矩,脚刚踏进房,就屈膝福身,姿态优雅,说不尽的袅娜风流。
我微微一笑,清声道:“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听玉娘说,姑娘歌声嘹亮,若天籁飘飘,不知现在能否为在下弹唱一曲,一饱耳福呢?”
那姑娘淡雅起身,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一分的不通畅,不瞧她的褴褛衣衫,倒还真以为是官家闺秀一展歌艺。
我双目凝神,将她瞧得越发的仔细了。脸上有一层黄尘蒙脸,看不出真实样貌,不过一双杏眼却是清丽似水,秀眉高挑,隐隐的含着一股清傲之气。她被我盯着,并没有显得丝毫慌张,反是冷清一笑:“公子客气,只是小女唱曲需七弦琴伴奏。”
有见识,态度不卑不亢,气韵逼人,若是上台,定能镇住台面。
我吟吟浅笑,道:“玉娘,取来七弦琴,备清水,焚幽香,上清茶,今日我与龙夫人要听姑娘高歌一曲。”
琴到,水至,香焚,那姑娘将手侵透入水,洗下手中尘垢,而后十根白葱玉指轻挑琴弦,铮铮两响,似在调音,行动之清雅,仿若从画中仕女在浅吟弹唱。
她缓缓抬首,眸光晕转,红唇轻启:“小女子献丑,一曲《枉凝眉》,还望可入公子耳。”
说罢,纤细白指便似花般在七弦琴中上下翻飞,挑弦勾指,一曲清音哀婉响彻屋内,曲调清幽,恰似一缕甘泉冲洗了这浊流俗世,也冲开了我的记忆。
一段惊世骇俗的绝妙前奏后,她慢启朱唇,唱出一魂幽怨:“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她唱得很到位,每一个音调都捏得极准,最重要的是感情丰富,似投入无限真情,让听者无不随之黯然神伤,独自蹉跎。
而我却是以扇为节,轻轻敲打桌沿,和着拍子,似完全陶醉其中。心下暗自喝彩,好一首《枉凝眉》,唱得不比原唱差了多少。
面露满意微笑,半凝目,再次留意观察起这位姑娘,哦,或许现在不应该再称其姑娘,是否同志更为亲切一些,毕竟都是天涯沦落人,不知她是怎么也掉进了这个陌生的时空?
得先管住雪君的嘴,不能让她泄露了我们的底细。我略撇头,一望雪君,反有几分惊讶。雪君趴在书桌在,眼泪掉得稀里哗啦,像是完全被曲中悲凉打动。我轻舒气,估计这首《枉凝眉》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她新潮的性子,哪耐得住看《红楼梦》啊,所以雪君以前未曾听闻此曲,也就猜不出唱曲人的来历。
正掂量着应该如何不露痕迹地从她口中套话,恰好弦止曲终,妙音骤停。我立即起身抚掌笑曰:“果然是天仙妙音,人间哪得几回闻啊!词美曲妙,姑娘又唱得动情,当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
她只是淡淡回礼一笑:“公子过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瞧着她的清丽双瞳,我温柔笑问:“敢问姑娘芳名?是否真心有意在我这怡心阁登台献艺?”
她目光闪烁,带着一丝黠促,婉转回道:“小女子姓贾,名宝玉。”
哐当一声惊响,茶杯摔碎,雪君低呼道:“贾宝玉不是一男的吗?”
我不禁皱了眉头,暗叫糟糕,自己也粗心大意了,只想着雪君猜不出她的来历,岂忘了最难料是人言,早知应该先封了雪君的嘴。
假意慌忙奔至雪君身前,从袖子里掏出手绢,替她擦拭起衣服上的茶水:“怎么不小心打破了呢?”待擦至衣襟出,我顺势贴在雪君耳畔,低声沉严道:“不准再说话了,莫要泄了身份,一切交给我。”
随后将帕子递与雪君,便悠然转身,对她歉笑道:“我二姐从小性子就直爽,反应总是过大,刚才之话若是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其实,也怨不得二姐,只因家乡故宅旁确有一贾户人家,生有公子取名宝玉。却不想天下竟有这等巧合事,会与贾姑娘同名同姓!”
贾宝玉先是轻咬着下嘴唇,眼里露有疑惑,闪有防备,但很快便浅浅笑开,声音清朗:“无巧不成书嘛,看来贾宝玉还真是一个好名字,也让我与公子牵起了几分缘分。这样,宝玉就大胆开口直问了,是否可以按公告上所写,自行提出条件?”
我亦浅笑道:“不知贾姑娘有何要求呢?”
贾宝玉爽直开口,不做任何拖沓之语:“首先,我卖艺不卖身;其次,我要拥有绝对的自由权;最后,每月五十两纹银,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不愧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开出的条件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可我岂是省油的灯,任她欺凌在头上。我轻摇折扇,徐徐凉风迎面,含笑等着她一口气开完条件,便止了笑意,双眉略沉,目光锐利盯上她的眼,毫不留情地针对她所提出的条件一一打压:“首先,怡心阁不是饭馆,你我都清楚它是青楼,我不会雇用一个无用之人;其次,就算我要请怡心阁的当家,也不会给他绝对的自由,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为我做事,哪有我还要听手下人话的道理?;最后,贾姑娘也未免太漫天开价了吧?现任朔方太守一月俸银不过四十五两,如果有月银五十两的歌姬,不知道太守大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呵呵……”
贾宝玉方才清澈的目光开始渐渐闪烁不定,最后却是一扬尖悄下巴,不甘示弱道:“久闻公子招贤若渴,这几日没有一个女子入得了眼的,宝玉猜测公子要的不是通常的庸脂俗粉,而是能够一鸣惊人的才艺绝色女子。小女子不才,却也自认为可以让怡心阁一月之内红透西华,成为西华第一的烟花之地。公子是个聪明人,不需宝玉多言,既然公子所求之人来了,公子又岂能因为一两个不痛不痒的条件,而将我拒于门外呢?”
果然有胆识,一语点破我现在的要害,我急需的,就是她那种能够为我带来一万两的才情奇女子。可我商场混迹多年岂是白玩的,悠悠一笑,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懒洋洋地问道:“宝玉姑娘只是唱得一两支好曲,可是只凭这个是无法艳压群芳的。”
贾宝玉眸子透亮,不自觉的将声音扬了几分,带着一股骄傲道:“公子错了,宝玉会的曲不止一两首,而是无数首。而且我最擅长的并非曲调,而是舞蹈,我曾十年苦学舞艺,自信在西华无人可出我之右!”
我散漫收起折扇,端起茶碗,抿上一口清茶,才缓言:“我瞧着姑娘这身装束,沉泥垢面,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现在谁更需要谁还说不准呢?”
我叹了一口气,淡笑起:“我觉得与宝玉姑娘好像尚有几分缘分,不如这样,我保姑娘清白,每月给三十两纹银,姑娘则在怡心阁卖艺。”而后搁下茶杯,抬眸嫣笑:“最后再提醒一句,这怕是青楼能给出的最好条件了。”
望一眼窗外天色,拉起雪君,走向书房外:“天都快黑了,二姐我们也回家吧。”
六、七、八……我噙着笑,在心里默数步伐,恩,十。
“公子请留步。”贾宝玉有些焦急的叫住了我。
“宝玉愿在怡心阁献艺,但公子如何保证条件落实呢?”
我回身,盈盈浅笑:“以傲龙堡为保证,不过,贾姑娘也要保证一登台便可艳压全国。”
贾宝玉扬眉道:“只要给我三日准备。”
够爽快,我亦扬眉道:“口说无凭,玉娘,立契为据!”
“再问公子一句,签的是几年合约?”
“一月!一月之后,姑娘要走便走,要留便留。”
嘱咐好一干人等的工作,就携雪君回堡了。
在马车上,见再无他人,雪君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就紧瞅着我,怯生生地问道:“扶柳,现在我可以说话了吧?”
瞧着她那张过分可怜的小脸,我不禁扑哧笑道:“警报解除,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雪君顿时来了精神,噼里啪啦将憋了一肚子的话全部倒出:“红楼梦里是贾宝玉本来就是男的嘛,有什么不对的?还有那个女贾宝玉有什么大不了的来头?不就是与贾宝玉通明吗,至于你紧张兮兮的……”
听完一堆牢马蚤,打定主意,这事必须与雪君说清楚,不然以她的性子,指不定下一刻就将我们的底乐呵呵地告诉了贾宝玉。
我刻意压沉声音道:“雪君,现在我要讲出事实真相,但你要保证安安静静的。”
雪君立即用双手捂住了嘴,然后瞪大眼睛望着我。
真的被她逗乐了,我爽然浅笑道:“其实啊,那位贾宝玉和我们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雪君双眼睁得更大,口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沉闷叫声,如果不是捂上了嘴,恐怕又是惊天一叫。
我眼波流转,轻笑问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敢肯定这事?”
雪君一愣,随后点头不住。
我拉下雪君捂嘴的手,柔声道:“只要不叫出声,便没事的。”
“我断定贾宝玉非一般人,是因为她刚才唱得曲子,虽不是什么流行歌曲,但绝对是现代歌曲。”
雪君奇道:“既然她和我们一样,为什么不相认?反而要隐瞒呢?毕竟大家难得有缘才一起到了这里。”
我眼角略微挑起,正色道:“这也是我要向你特别交代的,不要跟她说了我们的来历。记住,在她的眼里,你是龙夫人,我是柳公子,没有和她一样的现代人。”
望着雪君眼中的不解,我叹声道:“你肯定无法理解我为何如此冷情?”
“我告诉你原因,因为我、你、雨蕉与霜铃早已不是曾经的现代人了,我们在西华生活了近二十年,西华,不是以前的平等社会,它是一个真实的封建王朝,等级森严,刑法残酷,我们要生存,就必须处处小心。”
“贾宝玉除了和我们生活过同一个时空,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她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彻底的陌生人,不知底细,亦不晓是敌是友?”
“若贸然相认,也就等于我们将把柄自动告诉了她,因为我们同样是西华的异类。百姓眼中我们会是巫女,妖魅,该被火刑,该被祭天……”
还有没说出的可怕理由,对于皇甫朔而言,这将是他最好的借口,妖女转世,祸在上官,洛谦勾结,西柳傲龙助纣,皆必斩立决,以平天怒,下慰民心。
“我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生活的一处威胁,所以雪君不要说出,特别是你现在怀有宝宝。”
雪君忽地变得成熟起来,坚声道:“扶柳,放心,我会小心的,绝不会露马脚。”
我会心一笑,却又加重语气道:“你以后不要与贾宝玉说话了,她太精明,你应付不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辞了她,这样永无交往,便不用担心任何事。扶柳,为什么你一定要留下她呢?”
慢悠悠地笑起,手不自然的握成了拳头:“因为只有她才能使我,一月赚下一万两!”
“很有趣的游戏呢,一环套一环。”
天朔九年,二月初三,天微晴。
清早我独自一人到怡心阁,昨晚给雪君分析了现处环境的厉害关系后,她今天倒没吵着要与我同去,反是留在傲龙堡安心养胎。
刚踏入我在怡心阁的临时书房,玉娘就急急禀报:“公子,贾姑娘今儿一大早就找我说,要为了三日之后的登台事宜,与公子单独详谈。”
动作倒挺快的,我嘴角逸出一丝笑意:“那就请贾姑娘到书房商谈吧。”
很快,贾宝玉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的门口,我迎着朝阳,温柔笑道:“贾姑娘聪慧过人,一夜之间就已想出登台的相关事宜了。”
昨日见她之时,她满身污垢,遮住了本身容颜。今日梳洗打扮后,现了真实样貌,倒也是一名小美女。虽无倾国倾城之丽色,却自有一股韵味,似一株幽谷深兰,独自散发清冷幽香。再仔细一打量,又像与林黛玉有几分相似,几分文弱才气,几分娇怯惹人怜,几分看透浊世的清丽眸光。
贾宝玉行事谨慎,待流苏玉娘等其他人都退出书房后,方开口道:“公子过分夸奖了,宝玉昨晚与玉娘说了些话,心中有了几分主意,还请公子裁定。”
果真有些手段,看来昨夜从玉娘口中套出了不少话,我依旧洒脱摇扇,笑若春风:“不知贾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贾宝玉眼光微闪,缓缓说道:“昨夜经过大厅,瞧见公子命人搭建的华丽舞台,心里就有了最初的想法。”
为了尽快开张,我一接手怡心阁,就要人在大厅搭建华美舞台,为的就是让一位绝色女子在此表演惊世才艺。
“宝玉不才,想三日之后在舞台上跳一段傣娘妖娆。”
傣娘妖娆?傣族?孔雀舞?我轻挑眉尖,她那稍嫌瘦弱的身子跳得出吗,而后故作惊讶道:“何为傣娘啊?在下竟未听闻过。”
贾宝玉已抬起手臂,玉指捏成孔雀指,开始踏起舞步。只是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就证明了她数十年的舞蹈功底,不可否认她的确抓住了孔雀舞的精髓,仅是手指的旋转,也是十足的傣家风情,七分张力,三分野性。
贾宝玉停下舞步,嫣然一笑,为我解释道:“傣族是南疆一个部落对自己的称呼,那里的人终日与孔雀为伴,视孔雀为他们的神灵。每逢重大节日时,傣族的少女们就会挑起这种模仿孔雀美丽姿态的舞蹈。而我准备跳的就是这种舞蹈,叫做傣娘妖娆。”
我面露赞色,笑道:“宝玉姑娘不仅舞跳得妙,见识也广博,我真是自愧不如。”
贾宝玉也晓刚才自己锋芒太露,忙打起圆场来:“宝玉只是道听途说,舞也是以前在教坊里学得,比不上真正的傣娘。”
顺着她的意,我也不再深究,另换话题:“贾姑娘能确保这支舞足可震撼西华?”
贾宝玉笑得一丝敏慧:“如果公子鼎力支持,宝玉自信这舞可以风靡西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绢,轻抖展开:“听闻玉娘言,公子与龙夫人都是天下第一秀坊伊水坊的当家,不知公子能否三日之内做成一套衣衫。傣娘妖娆一定要配合这身服饰,方能发挥最大魅力。”
我接过薄绢,上面是一个少女彩绘。这身孔雀舞的行头我是熟悉的,绚丽的孔雀羽毛头饰,缀着亮片的露腰小背心,彩绣大摆纱裙,无不体现出女人的娇媚。
扫视过薄绢,我皱眉难为道:“这身衣衫太过奇怪,我在伊水坊多年,也从未见过。”
“可如果姑娘执意穿这衣衫上台的话,在下勉强一试,让伊水坊在三日之内赶出一套,但就是恐怕达不到姑娘画中的精细夺目。”
贾宝玉面露喜色:“能有一套就好。只是还有些许事麻烦公子。其一是,舞蹈配曲特殊,公子能否给我一支专门乐队,我想亲自调教。其二嘛,就是舞台的灯光效果,最好是可以突出人的影子,将所有的灯光全部集中在一人身上。宝玉知道此事很难,但公子并非凡人,还望公子尽力为之。”
我摇头叹气道:“乐队好说,让玉娘将阁中会乐女子任你挑选。至于姑娘所说的灯光要求,前所未有,我无法保证,只能尝试一下。”
我心里清楚的很,她所要求的灯光,可这里是一千年前的古代,哪里给她变出些高科技设备?
贾宝玉开心笑起,福身道:“宝玉先在此,谢过公子了。”
我舒眉浅笑道:“不必多礼,我还希望宝玉姑娘一曲舞动西华,怡心阁也可沾光名倾四方。”
贾宝玉笑道:如此宝玉不打扰公子办事了,先行退下。”行若绿柳,飘走至门口,忽回首,灿笑道:“差点忘了,还请公子嘱咐伊水坊调配出荧光粉,宝玉需此以画妆容。”
我只能无奈一笑,点头答允,唉,真是不好应付啊!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57)
天朔九年,二月初六,炫霞铺天。
朔方城内炸开锅般的热闹,不为别的,只因传说了许久的怡心阁重新开张。如今又添加传闻,怡心阁广找绝艺女子,寻多年不得,终在三日前,偶遇丽人,色艺双绝。或许这也算不上什么,西华境内秦淮河岸的名楼艳坊,哪一家没有国色天香的角撑着,可今儿不同的是,这位尚未露面的美人竟能让傲龙堡堡主龙傲天亲自捧场,试问天下坊间女子何其多,可有谁能吸引武林盟主呢?
是故,所有的朔方男人都想弄到怡心阁的一个位子,甚至西北的豪强们也不惜赶路,为一睹芳容!
暮色渐降,我完全陷入了怡心阁偏僻雅间内的软榻中,斜支偏颊,侧头遥望,清甜笑起,对上龙傲天的寒霜星目。
龙傲天脸色肃沉,眼光含剑,直挺挺地扫视怡心阁,顿时四周噤若寒蝉。他每踏上一阶台阶,目光便增加一层寒意,睨着我,直至进了阁内的中央套间。
的确,我得承认,为了能够让怡心阁可以一炮而红,我利用他龙傲天,做足了宣传。但效果却是超乎意料的好,至少引来了西北各地荷包鼓鼓的名流人士。
端起榻玄上的茶水,润尽咽嗓,我懒懒起身,伏在好奇不已的雪君身上,笑问:“怎么说动龙堡主前来的?”
雪君笑嘻嘻的转身,故意拔高音调:“我厉害着呢,什么事能难倒我!”
“这叫什么法子来的?嗯,就是以柔克刚,说上几句好话,龙老大就跟着我到怡心阁,再小小的威胁一两句,他就愿意坐在中央看歌舞了。”
雪君说得眉飞色舞,可很快眉间就有了疑惑:“可为什么只有龙老大听我的话呢?像你,像二哥,每次都是我听你们的话。”
我温柔笑道:“因为我们不是你的刚,所以你的绕指柔也就栓不住我们。”
“哪里来得怎么多糊涂的道理,我还是不懂。”雪君捎了一下头,又撇嘴道:“不管了,扶柳,我把龙老大给你弄来,坐镇大厅,你答应的惊天表演可不许马虎哦!”
“还有六颗夜明珠,是我最喜欢的,不要丢了!”
我又半躺在软榻上,浅缓笑起:“放心,答应你的一个都不会少。”旋即闭了眼,养神休憩,这段时日确实累的够呛,为怡心阁的名声绞尽脑汁的宣传,为贾宝玉的舞台服装精心选料,为闪亮的舞台灯光连夜设计,为最后能赚一万两的不择手段!
玉娘莲步进屋,打了一个唱诺:“玉娘见过柳公子,龙夫人。”
雪君笑颜说道:“玉姑姑,到底是什么节目啊?”
玉娘瞟了我一眼,讪讪笑道:“夫人何必着急知道呢?待会儿亲眼一看,岂不要比说得精彩万分。”
随后,玉娘脸上止了笑,对我道:“公子,西北所有有权有钱的老爷公子哥们都到齐了,宝玉姑娘也准备妥当,那是否可以开始?”
我陡然睁开双目,笑意盛盛:“既然该来的人都已来到,那就开始吧,毕竟不应让贵客久等的。”
玉娘点头一笑,便扭着腰肢离去。
很快,玉娘风情万种地登上厅内的舞台,妩媚福身行礼,引得台下一群男子全部盯着她不放,顿时厅中鸦雀无声。玉娘轻抬手腕,一抹发鬓,便媚态横生,慢启朱唇,声若黄莺出谷,娇滴滴地直酥骨头:“玉娘先给各位爷行礼了,感谢爷今晚到怡心阁捧场。”而后勾唇一笑,秋波频传:“只是待会儿宝玉姑娘舞完一曲之后,各位大爷可不要忘了玉娘。”
台下立刻响起细碎笑声,玉娘依旧巧笑媚视:“宝玉姑娘舞姿的确惑人,不过,玉娘先提醒一句,宝玉姑娘跳舞时会命人将灯火熄灭,到时候大爷们可不能丢了男子气概,惊慌失措叫出声来。”
“爷们,岂会是个胆小鬼!”
“不如快些叫宝玉登台,大爷或许会高兴地叫出声来。”
男人们顿时嚷吵起来。
玉娘丝帕一甩,抿嘴吃吃娇笑,又再几个媚眼,让男人们安静下来后,才扭腰下台。
大厅内的蜡烛瞬时全部熄灭,漆黑一片。因为方才说明,所以厅内还算安静,并没有人大吵大闹。
舞台上的曼布散开,一丝悠扬笛音响起,声音由小到大,由轻入高,好似远在天际之声飘然的就近了身旁。
此时,舞台中心陡然亮起,亮点逐渐扩大,光线普照之处事物亦逐渐显现。整个厅内只有舞台后方有一人高的圆形物体散发着柔泽和光,恰似一轮明月翱挂黑夜,月中几株绰绰竹影,摇弋生姿,最妙的是,清傲竹枝畔的少女身影,俏立月辉之中,曼妙侧姿,犹如月宫仙子。
她静若闲花,忽然间,笛音骤停,万物皆静,叮咚一声响,若天晓露珠滴散青竹,脆音袅袅。少女仿佛被惊醒般,手指轻微一颤,双指巧捏,形如孔雀翎,劲力上扬,置于头顶。忽尔,笛音大动,似无数露珠敲打竹节,滴答水流,少女手臂也随之杻舞,声若珠打玉盘,急急雨声,少女亦翩翩舞姿,快若旋风。
俄倾,笛声渐缓,泠泠琴音和起,少女舞动合拍柔曼,如浮云飘逸。
台下低呼不断:“莫若月宫仙子下凡乎?”
我嘴角逸笑,调整姿态,端坐身子,睇眼欣赏难得一见的舞蹈。贾宝玉果真舞艺精湛,倒不枉费我辛苦营造气氛。
雪君早已是坐不住,凑过头问道:“扶柳,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轻声道:“看似复杂,其实简单,最主要的是把握时机。这几天我先做了个大屏风,将其中间挖出一人高的圆,然后铺上白纱,再在上面画上几株瘦竹。表演时,屏风后搭有小斜坡,将夜明珠固定在一个小木板上,木板顺着斜坡滑向白纱,这样,人在白纱前舞动,犹似明月中,纱上竹枝也像被风吹动。”
随后,乐声戛然而止,少女的身影也停止舞动,舞台的灯光熄灭,厅内又恢复漆黑。
还未等人群惊呼,厅中光线又起,与明月柔白光线不同,四周发出绿色浅光,碧绿,青绿,粉绿,不同的绿色交错重叠,全部洒向了舞台中的艳丽少女。
不及雪君发问,我先行回答:“一样用的夜明珠,只是蒙了一层各色绿纱,放在大厅四周。”
人群惊呼一片,却并非为这变幻莫测的灯光,而只是为舞台上的人。
贾宝玉定于台中央,身姿犹如高傲美丽的孔雀,虽然她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但她的袅娜静姿就告诉人们,我才是现在厅内最魅美的女人,你们的目光必须追随于我。
我淡笑,眯起双眸,盯着台上的贾宝玉。舞台使得她变成了另一个妖娆的女子,若说台下的贾宝玉似一颗幽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朵艳光四射的牡丹,引得男人们为之疯狂。
头戴孔雀羽头饰,亮闪闪的银片点缀在前额,与杏眸水润交相辉映。露腰的小背心,镶有一圈耀目银片,随腰肢扭摆,叮铃作响。胯间的碧绿纱裙,绣有五彩孔雀纹饰,金丝银线,在夜明珠的光泽之下,闪着魅人彩影。
不似平常的清淡妆容,她浓妆艳抹,精心雕琢,高挑入鬓的远山眉,迷蒙闪亮的浅绿眼影,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身上的彩绘。在裸露在外的手臂及腰肢上绘有碧色荷花,等待绽放的花苞,用荧光粉细细描画,应音乐而动,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千万风流。
无可否认,现在的贾宝玉就是每个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旋转,跳跃,踮足,扭肢,贾宝玉完全化身为竹林中最美丽的孔雀,流转含情的眼波,娇艳如花的笑容,萤光闪闪的手臂,柔软似柳的腰肢,旋动张扬的裙裾,整个人就是原始野性的美丽。
贾宝玉随音乐而舞动,乐音渐至高嘲,舞蹈也越发欢快,牵引住台下每一个人的眼球。
曲调越拔越高,直冲云霄,陡的升至顶端,便直转急下。
这是,厅内灯光也随曲调下落,而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束光从厅内上方直射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亦停止住狂野的舞姿,动作慢慢趋于柔和轻盈,清越笛音独奏,似回到了闽南竹林深处,似一名情窦初开的纯洁少女,用她的丝丝轻旋,表达着甜蜜情愫。
乐曲渐渐细不可闻,贾宝玉的舞姿也愈发柔情,缓缓的立于开场时的孔雀造型。
最终,曲停舞毕。
丝竹已止,厅内旁立侍从众人四周涌入,手执火星,点燃香蜡。
只是观舞之人尚沉醉于舞乐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良久,偌大花厅竟无任何声响。
无奈,贾宝玉勾唇薄笑,双臂微展,优雅压沉腰畔,娉婷一拜,娇言软语:“宝玉谢过各位爷不辞辛苦前来怡心阁捧场。”
这时,人群的激|情才被燃烧爆发,纷纷畅言。
“宝玉姑娘,面若桃花,姿动撩情,真乃人中仙子!”
“甚矣,倾国倾城者乎!”
“绝代佳人也不过如此耳!”
男人们已经开始争相向贾宝玉献媚了。
贾宝玉怯怯甜笑,似乎被人们的热情吓住,不经意小退数步,等着玉娘上台。
玉娘满笑入场,打俏般的瞪了急切的人群,微恚道:“大老爷们都没见过世面似的,猴急成什么样,可惊吓了我家的小宝玉。”
玉娘经验老道,出口几句,打情骂俏,压住场面却又恰到好处的勾起男人对宝玉的渴望。
“好了,玉娘再说上一两句,只怕就要成为破坏月老红线的婆娘。怡心阁还是照旧,按着行里的老规矩,银子说得算!”
“宝玉姑娘的表演各位是看在眼里,玉娘想识货的老爷们,心里也是有数的。那玉娘爽快开口,在座的哪位爷出价越高,就可与宝玉姑娘同处雅间,共唱今夕!”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出价格:“我愿出价五十两!”
“真是穷鬼,五十两也敢丢人现眼,爷出一百两!”立即有人参与竞争,叫起板来。
“一百两也想一亲芳泽,我出二百两!”
“宝玉姑娘,在下张生,愿出三百两搏美人一笑!”
“三百五十两!”
“哎呦,花掉白灿灿的真银,就只听美人唱几支小曲,看来朔方城内到处都是有钱人啊!”一道笑嘻嘻的声音从哄闹的人群中传出,音量不大,却偏偏又压住了众人的声音,徐徐传入每人的耳朵,听得清楚明白。
人群冷了下来,被这狂妄之语惊住,四处张望,寻找说话之人。很快,便发现厅内右角一名绯衣公子慵懒靠柱,双臂抱怀,亮着一对桃花眼,眨巴中望向众人,笑容无辜可爱之极。
“难道只是听曲?”
“不是老规矩,抱得美人归吗?”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绯衣公子不闻争吵,仿若置身事外,偏起头,向上张望,甜甜笑着,像是在寻找一人,不急不躁,渐露颊旁深深酒窝。
过了一会儿,绯衣公子打量完楼上所有雅间,眼流失望,低首浅笑转向玉娘,脸上讥讽之色表露无遗:“如果我会意不错,这同处雅间共唱今夕,就只是陪姑娘喝喝茶,听听曲吧?”
玉娘被挤兑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勉强开口道:“宝玉姑娘是我们怡心阁的头牌,规矩难免特殊了一些,只是卖艺不卖身而已……宝玉唱曲可要胜过舞蹈千百倍,绝不会让各位爷失望的……更何况能与美人同室饮茶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玉娘早已辞不达意,一时支吾,根本招架不住绯衣公子的言辞犀锐。估计玉娘干这一行许久也是第一次遭遇,头牌姑娘卖艺不卖身,无法措辞打上圆场。
“什么还真的就只唱两句小调?”
“谁要花银子,就和美人喝一杯茶?”
“傻子才只看美人,不碰美人呢?”
台下人群更是轰闹,混乱场面一触即发。
“二哥到底搞什么嘛?”雪君瞧得沉不住气,愤然大声叫起:“不帮忙就算了,居然还惹乱子,与我们对着干!”
这名舌璨莲花的绯衣公子正是西柳的二少爷柳云。
“扶柳,怎么办呢?现在要是砸了,今后就一定挣不到银子。”雪君霍然起身,急忙走向门口,嘴中依旧说个不停:“我下去跟二哥去说,要他回堡,不要在这捣乱了。”
我也急忙奔至门口,拉住怒气冲冲的雪君,安慰笑道:“没事的,老天爷一定会帮我们度过难关,你身子有孕,我来处理这事。”
突然间,走廊上斜窜出一名小僮,望了一眼我与雪君,小心翼翼的慢慢行来。
我稳住雪君,交给流苏道:“先扶二小姐进屋。”
小僮随即奔来,匆匆说道:“少爷要我传话给四小姐,赌约只定一月之限万两之数,所以其间做任何事,不论是帮助或倒戈,都不算违背约定。”
小僮一口气说完,咽下口水,胆怯抬头,似乎等着我大发脾气。
长叹息,婉然一笑,侧过身,凭栏而立,我俯视众人,寻找到那双带着桃花艳的清澈水眸,定然直视,单纯地挂上惯用温柔浅笑,背对小僮淡雅道:“就这样回禀二少爷,一个字也不要弄错了。”
“扶柳,早已设好戏台,请云表哥务必唱完这段好戏。”
随后,我手弹木栏,一节一拍,断续间竟成了戏中曲,不由得清唱和起《苏遮幕》。
柳云从小便爱看戏,常说戏中人物活得性格鲜明,错即错,对即对,哪有尘世中那么多理不清的理由?他最爱唱上一段《苏遮幕》,却不想他长年在我耳畔高歌,竟连我也记入了心中,能够随时唱出。
“俗,俗,真是一群俗人!”高亢之声突然从人群之中响起,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争论。
一名灰衣文士从容起身,环视众人,洒意撑开纸扇,缓缓摇动,长袍随风微摆,一身的书生意气浩然而生:“宝玉姑娘犹似月宫仙子,清灵高洁,岂能被你们这群俗人的龌龊念头给玷污!”
“世人不解其中风味,能与不食烟火的仙子赏月共话,是何等幸事,人生可有几回得?”
“在下愿出白银五百两,只求听宝玉姑娘仙乐一曲,还望可与仙子秉烛夜谈,畅快人生!”
灰衣文士慷慨激昂,一番话说得极富感染力。人群开始呆愣,但很快就爆发出热烈的反应。
“谁说爷是俗人了?爷出六百两和宝玉姑娘谈一谈雅事。”
“七百两!证明爷也是文雅之人。”
“都给爷闭嘴!今晚爷出八百两一定要听到宝玉姑娘专门为我唱的歌,谁敢与爷相争?”一个红袍年轻男子猛然推开人群,强豪地来到舞台之上,面对人群嚣张大吼。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面现惊惧神色。
红袍纨绔子弟很是满意众人的恐惧表现,哈哈大笑,指着灰衣文士:“穷酸书生,你敢于大爷一争吗?”
厅内人全都将目光聚集于文士身上,似乎刻意期盼着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