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韶九成凤来仪第38部分阅读
箫韶九成凤来仪 作者:肉色屋
那下人退了下去,很快便带了一只青色剑鞘的宝剑。
大哥接了过来,抽出剑来放在手里掂量一番,又前后看了看,最后笑道:“果然好剑,多谢王爷。”
大哥说着,作势便要开始。我连忙道:“且慢!”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我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若是要舞剑,没有曲谱相和怎么行?”大哥闻言,也立刻看了过来,满眼的惊诧。那赵大人闻言,目光有些阴冷的看了过来,说道:“哦?车骑将……”他的口舌打了一下结,过一会才道:“难不能柴少夫人想为护国将军合上一曲?”
我点点头,笑道:“正是,”说完转头看向锦尘,作势福了福,说道:“不知可否。”
锦尘虽然情绪不流于外表,但他的样子多少是有些好奇的,他教我个笛子教了整整一个月才教会一首曲子,如今我这般说,他好像是有些不相信似地,迟疑了一会,才应道:“来人,替……”他看了看我,目光似有似无的扫了眼君安,原本我以为他会与刚才那赵大人一样叫我“柴少夫人”,我身份有些尴尬,这么敏感的时期叫我的名字多少有些不好,谁知他开口说道,“替车骑将军架琴。”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说来说去就那么一句,“女子怎么可以为官?简直是有悖古训。”
锦尘冰冷的视线在下面扫了一群,最后开口道:“我朝自始至今,有哪条古训上有‘女子不能为官’的言辞?”
他的声音太过冰冷,下面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琴已经架好,锦尘做了个手势,对我说道:“车骑将军请吧。”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抬头看了看挺拔的如同巍峨的大山一般立在我面前的大哥,他的脸上微微的些担忧。他知道我从小到大从不喜欢抚琴,我对他眨了眨眼睛。不是有句话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家老五既然能学会这么讨厌的医术,在多会一门艺术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闭了闭眼睛,刚才事发突然,我还没想好要弹什么。脑袋里迅速的把凤家从最鼎盛的时期到现在这般岌岌可危的情形回放了一遍,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岳飞这个人,虽然没有人家大英雄那么悲壮,但想想我爹忠心耿耿一辈子,到现在都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倒也八九不离十了。
睁开眼睛,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弹什么,我对大哥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大哥见状,眼里立刻一片了然。
手落了下来,弹出《精忠报国》中前面那段长长的却充满气势的前奏,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前庭立刻安静的没有丝毫声音,只听见那种几乎让人心都沸腾起来的音乐和大哥手中的剑发出的阵阵剑光。即使是现在的歌与古代的曲子曲风有太大的不同,但音乐传达给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随着前奏奏完,我提了口气,我唱歌总是走音,为了不影响效果,只能把歌词当成诗朗诵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背到这里,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想起屏南岭外那片被血染红的土地,想起在刀光剑影中带着血迹的各式各样的脸孔,耳边响起阵阵马蹄声和刀划过人的身体发出的鲜血淋漓的那种声音。百姓和那些白白胖胖的官员们只知道戍边的士兵们最终打了个胜伏,但却从来不知道士兵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且不说边塞气候恶劣,士兵们握着冰冷的武器的手满是血红的骇人的裂口。那些日子,前一天还出现在你面前的满是笑容的脸,后一天你却看见他冰冷的尸体躺在你面前,或是双眼紧闭,或是死不瞑目的大大的睁着,满脸的铁青,没有丝毫血色。若非亲生经历,什么人能体会这样的心情?
想起在我面前嘴里不停留着血,却还假装轻松的说着调笑的话,最后咽气的陈卓,想起目光中还透露着一两丝稚气的海之,感觉手指都冰冷起来。但胸口沸腾的情绪却像是要急需找个出口一般。
我看见面前的大哥,手里的剑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重,眼中渐渐凝聚着什么情绪。他怎么会没有经历过交好的兄弟手足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场景,大哥从军的早,这种场面大哥只恐怕经历的更多。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南夏要让四方来贺!”
一曲终,我猛地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裙摆上每一片两片都反射着大哥的剑光,有些晃眼。琴声也戛然而止,琴弦还在震动,手指有些发热。大哥也一个收势停了下来。我站了起来,走到大哥身边,大哥低着看着手中的剑,表情有一些恍惚。见我走到他身边,他立刻回过神来,脸上又恢复那种气吞万里的那种大将军的派头来。转头对那个赵大人说道:“不知赵大人是否满意。”
那赵大人有些木讷,似乎是过了好一会才知道大哥在与他说道,立刻点头道:“将军的剑术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冷冷哼了一声,走回到君安身边,坐了下来。两只手紧紧地捏住,离开战场后,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怎样都摆脱不了,好不容易快要忘记了,这下又一骨碌地全都想了起来。
君安的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温暖的感觉毫无保留的传了过来,心,仿佛一瞬间平静了下来。我抬头对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注意到锦尘的视线发出冰冷的光芒,直直的射了过来。我连忙看了过去,只见他的目光像是人被逼到绝处一般,想要拼的你死我活的样子,他手中的杯子,已经被他捏成粉末,从手指间散落下去。心里忍不住一阵寒气。
中途因为喝甜汤之类的喝得太多,便起来去解决三急问题。从茅房里出来的时候,却在湖畔边看见一个女子,半夜三更的,不干净东西太多,我哆嗦了一下,连忙加快脚步。
不料那人竟然开口跟我说道,“等一下。”
我脚步更快,权当做没听见,谁知她竟然紧追不舍的,又开口道:“梓阳哥……”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天下会叫我“梓阳哥哥”的只有一个人。我闻言,脚步一滞,慢慢地回过头来。
面前熟悉的面容,果然就是曼筠。看她的发髻,应该是已经嫁人了。她看我的样子,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才笑了笑,说道:“真的是你。”
“曼筠……”我叫了她一声,他闻言似乎是怔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枉我以前还自诩比任何人都爱你,竟然连你是男是女都没弄清。”她看着我,笑得有些讽刺:“梓阳哥哥,你穿女装很美,美得让我自惭形秽。”
“曼筠,我……”
“听我继续说完。”她制止住我,继续说道,“你是我这辈子除了爹娘以外最重视的人,但我绝对没有想到,我的爹,竟会死在你的手里。如若你心中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恐怕也不会这么做吧?我周曼筠从小到大一心一意爱着的人,不但是个女子,还让我家破人亡,我这几年一直在想,应不应该恨你,恨你,我舍不得,更何况你已经‘死了’,不恨你,我又心有不甘”。她的目光中渐渐凝聚起一些复杂的神色来。
我垂了垂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虽然他是自杀,也多半是被我逼死的,我有什么脸面在曼筠面前辩解?隔了好久,我才呐呐地说道:“对不起。”
她看着我,笑了笑,说道:“你不必说什么对不起。”她偏过脸去,有些认命的样了笑了笑,笑得颇有些凄惨:“算了,我爹叛逆原本就是死罪,或许换做是你,或许换做是你,他走的会轻松一些吧。”
我的心里千回百转,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路亲王是自己自杀的和他过去那段感情故事,毕竟,那些已经是过去,何必让曼筠再多一个心结。
她见我脸色有些不好,笑了笑,又说道:“梓阳哥哥,我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若是喜欢你,怎么可能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柴大人和皇上,恐怕都早就知道吧?”
我见她等我回答,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她脸上露出些哀切的神情,“我的确没有那个资格爱你,他们两人都可能等上这么久,我却等不了……”她抬头看着我,“梓阳哥哥,我从没见过皇上会对谁这么坚持,我看出他想等你,他看不到你的尸体根本就不信你死了,我却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他说的有些失神,“他这么久的时间没纳过一个妃子,谢水彤,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才这般恨你。梓阳哥哥,我输给皇上了,我没有皇上那般痴心,我没有办法等这么久。”
“曼筠,我与皇上之间,早已没什么牵扯了。”我开口说道。
她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你认为没有牵址了而已,若是真的没有牵扯了,谢水彤为何会拼得鱼死网破也想要你的命?”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欢这个话题。便问她道:“曼筠,你嫁给谁了?”
她看着我,慢慢说道:“黄文瀚。”
我吃了一惊,以前曼筠因为我的影,与黄文瀚走得也不太近,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牵扯到一起去。我很快收起自己的吃惊,问道:“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提到黄文瀚,曼筠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柔软的色泽。看她的样子,我知道她多半是喜欢上黄文瀚了,心里也放松了些。
我点了点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也她说。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曼筠开口道:“你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再站一会。”
“好,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她看着我笑道:“放心吧,就算我从前是叛国贼的女儿,但现在也是朝廷官员家的女眷,没人敢对我做什么。”
我听出她话语中有些讽刺的味道,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也只能一言不发的转头往回走。已经走出十步之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带着哽咽的声音:“梓阳哥哥!”
我停下脚步,刚想回头,便听见她又说道:“我好喜欢你,我也好恨你!”
我脚下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回到席间的时候,君安看我满脸苍白的样子,君安却什么都没说。回到家,我还是有些恍恍惚惚,君安原本来持放任不理的态度,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问道:“娘子,小郡主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闻言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自己举动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嘴里不由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你都知道了?”君安对我笑了笑。我心里不由暗骂,今天是谁跟着我?怎么这么大嘴巴,连上个厕所遇见个什么都要如实上报。竟然被君安知道我被同性告白了,顿时有些抬不起头来。
君安走了过来,抬起我的头,说道:“娘子,不用觉得愧疚,小郡主不其实早已喜欢上文翰,只是自己主里不甘心放下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而已。”
我闻言,立刻抬起头对君安道:“你不会也早就不喜欢我了,然后不甘心放下心里这么多年的感情吧?”
君安闻言,无奈的笑了笑,最后一脸认真的对我说:“我也不无可能。”
我立刻跳起来卡住他的脖子:“你敢!”
他但笑不语,对我挑挑眉,一副你看我敢不敢的样子,我忍不住气急败坏道:“你要是敢,信不信老子强犦你?”
他笑了笑,竟然说道:“好啊。”
我顿时闹个大红脸,触电一样放开你,迅速改道去看弘青。好个屁啊好,就会用这种无害单纯的书生模样来勾引我,真不道德。
花影流光第五十一章
这是我身份曝光后第一次入宫,还是姨母让我进的宫,心里忐忑的很。今早君安刚去上早朝不久,我还在床上赖着不起呢,就有人来传话说宫里来人了。每次入宫的事都是君安决定是去还是在家装病。这次君安不在,我多少有些不习惯。
一入姨母的寝宫,就感觉气氛有不对劲,邬月虽然跟着我,但这是太后娘娘的寝宫,他不可能随便进,便等在外面。
等了好久,姨母才被宫女扶着慢慢地走了出来。双眼冰冷的看着我,我吓得脚有些发软,连忙跪了下来,说道:“参见太后娘娘。”
她这是才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说道:“梓阳,既是自家亲戚,作何这么客气?你以前可不挺爱往姨母这里跑的吗?”
几句话说得我有些心虚,低着头不说话,隔了一会,姨母才叹了口气,缓声说道:“起来吧。”
我闻言,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站在一旁。姨母对我说道:“梓阳,过来姨母这里陪姨母坐坐。”
我顺从地走了过去,姨母拉住我的手,仔细的端详了我一番,最后感叹道:“与千云年轻时候相像的很,哀家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太后娘娘,梓阳罪该万死。”我微微躬身说道。
她笑了笑,说道:“也难怪皇上当初如此坚定的要你,甚至不惜多次与先皇冲撞,当年的太子的位置,也差点被废。”
有这回事吗?我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她。她见状,连忙道:“这么吃惊?当初皇上没有与你说吗?”
我摇了摇头,垂下视线,不明白她这个时候对我说这些到底是有何居心。
姨母笑了笑,说道:“梓阳,姨母以前待你如何?”
“姨母待梓阳极好,除了娘,就是姨母最疼梓阳。”我顺着他的话说道。
姨母顿时笑出声来,满眼慈爱的神色,边笑边摇头,说道:“你呀,就是嘴甜,会讨人欢心。哀家就千云这么一个妹妹,她的孩子,哀家一直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眼中的笑意还没有褪去,她身手缓缓的摸着我的头,“原本还这么小一点的人,转眼已经这么大了,一个女孩子,在军营里很辛苦吧?”
我笑了笑:“大家都一样,没什么辛苦不辛苦。”除了平时练操外,其他什么事都有人帮忙做好,身份又有君安和十二帮忙瞒着,倒也没有觉得太辛苦。
姨母目露心疼,“那怎么能一样,那些都是一介粗野的汉子,我的梓阳可是养尊处优的女子,怎么能与他们一样?”
我拉着她的手,对她宽慰的笑了笑,说道:“姨母,梓阳从小就跟着刘叔到处剿匪,也跟着爹上过几次战场,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早些年就习惯了,也没什么。”
她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她才又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梓阳,看在姨母疼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帮姨母做一件事行吗?”
终于要说道正点上了,我调整好心情,迎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说道:“姨母但说无妨,只要梓阳能做得到,定会尽力做到姨母想要的结果。”
姨母闻言,欣慰的笑了笑,说道:“你一定做得到,姨母想让你和柴大人,不要让皇上知道,搬出京城。”她见我有些吃惊的样子,立刻又道:“银子你不用担心,想到多少姨母都会给你,姨母知道你喜欢乱花钱,”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是陷入了加快,满脸的笑意,“姨母怎么会让梓阳受委屈?有了银子,只要不让皇上知道,随你便找个条件好的地方住下来,到时候,姨母会派人与那地方的官员说道,定不会让任何人有胆子给你们不快。等你住出去了以后,每年可以暗地里回来省亲,看看千云,这样岂不是很好?”
“姨母,我……”
见我为难的样子,姨母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我欲言又止,姨母立刻了然,笑着对我说道:“你是放心不下将军府吧?放心,宁松替南夏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皇上不念功劳也会念苦劳,不会太为难将军府,更何况,还有姨母在这,姨母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受苦?”
依然都帮我安排好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原本我回来也就只是想看了看家人,因为将军府的事才耽增长到现在,既然如此……
“梓阳愿意遵从姨母的安排。”
“朕不同意!”我话音刚落,便想到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玄黑色的身影便走了进来。我连忙对他行礼:“叩见皇上。”
他抬手将我扶起,我站起后,他的手拉着我的手竟然还是不肯放开。我连忙挣了几下,不断他竟然越握越紧。姨母见状,颇有些生气的指责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她现在是你臣子的妻子,难不成你还要做夺臣妻的事情?”
锦尘冰冷的双眼看着姨母,充满挑衅的说道:“有何不可?”
“混账!”姨母忍不住尖声斥责道:“你是皇上,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怎么能做?”
锦尘冷冷的笑了起来,目光中颇有些仇恨的看着姨母,说道:“当初你与父皇因为梓阳是男子,不准我与梓阳走得太近的理由好像也是这个,母亲,您该换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听出锦尘声音中的不屑,姨母的脸色都复杂了起来,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以前或许不懂,但现在已经身为人母的我怎么会不懂这种感情。我狠狠地甩了一下锦尘的手,竟然还是没甩开,我皱了皱眉,对他说道:“皇上,请您尊重。”
“尊重?”他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变得更大,脸上在笑,眼睛中却是一边冰冷,如尖刀一般直刺人心一般。他一用力,把我拉的跟近一些,俯下头来与我对视,“凤梓阳,比这个还不尊重的事,我都对你做过,还在乎拉一下你的手吗?”
“皇上!”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你叫我皇上!”他立刻打断我。
怎么也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锦尘疯了吗?我有些着急道:“皇上,请您理智一点。”
“我说,我不喜欢听你叫皇上。”他的声音冷得几乎凝成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嘴上结了一下,认命的说道:“锦尘,冷静一点好吗?有什么话好好说。”
“冷静一点?”锦尘冷笑了一声,“就是因为太过冷静,太过理智,才会听了父皇的话,可是我现在却很后悔,非常后悔,你说,我还要什么冷静做什么?”
一直站在一旁的姨母再也看不下去,声音都变得有些扭曲:“皇上,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还帮别人生了两个孩子!”
锦尘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上,眼中泛着苦涩的光芒,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自嘲的笑,他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他的声音有些苦闷。
“就算你不在乎,她的心早在你身上,她心甘情愿地嫁给了别人,帮别人传宗接代,你就没想过吗?哀家也是女人,了解女人,即使不喜欢对方,但只要生了孩子,全身心就都在自己的家上,根本就不会顾及以前那些什么可笑的爱情!”
“住口!”锦尘突然大声对姨母说道,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发出危险的光芒,“她既然喜欢过朕,朕就定会让她再回心转意!母后,今非昔比,你别想再把朕当你手中的木偶来操纵!”
说着,他大力的拉着我离开,却不从前门走,走了寝宫的后门,许是因为知道邬月在外面等着我。无论如何也甩不开他的禁锢,我心里火烧火燎,一直想着君安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心里担心的很。
“你在担心柴君安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上落了下来,我抬头看过去,看见的是锦尘冰冷铁青的脸,不知他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着看着我。他笑了笑,颇有些讽刺的说道:“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他,这才离开多久?就如此牵肠挂肚?”
“他是我相公,我不想着他难道想着别的男人?”
他的目光中波涛汹涌,满是愤怒,最后竟然冷笑了一声,对我说道:“很好,既然凤梓阳是念旧情的人,朕也就安慰多了。”
花影流光第五十二章
突然觉得他走的路有些不太对劲,不像是回他的寝宫的路,反而越走越偏僻。我心里诧异,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是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便会知道。”锦尘冷声说道。
按捺住心里的奇怪的感觉,我跟着他走,他见我不再反抗,拉着我的手的力道顿时柔和了很多,虽然力道不大,但每当我想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他又立刻握紧。
我拧了拧眉,这个样子有种微妙的暧昧的感觉,却又知道现在与锦尘说什么都是白搭。路越走越远,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建筑让我震惊——竟然是天牢。他带我来天牢做什么?
看着我满脸迷惑的样子,他笑了笑,说道:“带你见一个人。”
昏暗的微弱的灯光,夹带着滴滴答答的水声,我随着锦尘走了进去,一步一步踏在地牢石阶梯上,鼻尘传来微弱的腐臭的味道——牢狱特有的味道。
狱卒们见到锦尘来,没有太吃惊,锦尘只其中一个人扬了扬下巴,那狱卒像是立刻会意了的样子,手中拿了一把钥匙领着锦尘往里走。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隔间,狱卒把锦尘带过来后便退了下去。我顺着锦尘的目光看去,不由得整个人都镇住了。
“四哥!”我失声叫道。
那个坐在地上,一脸淡然的打坐调息的人可不就是四哥,即使是身在牢狱,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没有收到束缚一般,一样的洒脱的样子,没有丝毫狼狈。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我,眼中先是出现一丝诧异,却又很快扬起一丝笑意,眼中带着促狭对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妹,这么久不见想我了吧?”
这个人真是,都什么情况了竟然还能开得出玩笑。我连忙看向锦尘,“你抓我四哥做什么?”
锦尘冷笑了一声,虽是对四哥说道,目光却死死的攫住我,“朕从不知道,南夏百姓心中,最忠心不二的震国将军的儿子,竟会是让朕头疼良久,处处与朝廷作对的邪教组织中的人,”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若非朕亲眼看见,还真是想象不出来。上次与你一起劫天牢的就是他吧?”
听出他声音中的冰冷,我下的一头冷汗,上次锦尘就看见我与蒙着面的四哥在一起,这么久没有说,我还以为没事了,我竟然忘了他是锦尘,是最让先皇看得的三皇子。四哥倒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皇上也该知道我跟我爹向来不对盘。”
“朕是知道,”锦尘挑挑眉说道,“但朕同样也知道养不过,父之过。”
“哈哈哈哈哈……”四哥突然狂笑起来,“若是你当真这样想,那你还真是昏君。”四哥说的毫不留情面,锦尘的眉头皱了起来。
四哥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怒气一般,继续说道:“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你的哪点小心思吗?”四哥的目光中有些嘲讽,“想用我威胁梓阳屈服与你不是吗?”四哥看了看我,说道:“不得不说,皇上你的确了解我家小五,可能对他最有用的招数就是这样。看来皇上也早已认清,我家小五是不会对你回心转意,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是吗?”他故意把‘不得不’几个字咬得很重。
四哥的语气分外笃定,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仿佛被关在牢狱中的人不是他一样。
锦尘听闻他的话,脸色陡然变得僵硬,四哥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皇上,你又何必如何自欺欺人呢?”
锦尘的脸色即将变化,最后却笑了出来,眼中有些悲怆,“所以,连零钱都说,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不是吗?”
四哥抿了抿嘴,没有说道,最后却又看着我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梓阳,你们忠心耿耿跟着的皇上果然还是有那么两下,看来你四哥果然是太自大了。”顿了顿,他又道,“我倒一直想知道被关在牢狱里是什么滋味,也没想传说中的那般吓人。害的我还向往了许久。”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个人还真是,难道他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什么状况中吗?
这时,锦尘说道:“好了,该见的也见过了,走吧。”他说道,拉着我便往回走。
这次他果然带我去的是他寝宫里的一个小别院,直到有个太监急急忙忙地上来通报说柴大人求见,我这才回过神来,猛地站了起来,锦尘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便冷声对那太监说道:“你先下去吧。”
等那太监退了下去,锦尘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嘴色向上扯了扯,略带些嘲讽的看着我,“你想见他?”
不知为何,从他的声音中我听到更多的却是威胁,用四哥的生命和爹一辈子最看重的名声吗?我心里顿时凉透了,上下牙齿直打着颤说道:“锦尘,你威胁我?”
不知为何,我看见他的瞳孔缩了一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道:‘如果我要想跟他走,朕不会拦着你。”
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把将军府弃与一旁,更何况,如今将军府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会走。”锦尘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我,眼中竟然有些欣慰。我又笑了笑,说道:“但现在君安在外面,我想见见他。”
锦尘的表情慢慢僵硬下来,似乎是在考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君安站在厅中,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刻看了过来。看见我,他似乎松了口气,微笑着走到我身边,好听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说:“娘子,我来接你回家。”
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感觉,好像与我在一起过后他总是麻烦不断似的,而且这些麻烦都是我带给他的,君安从不与任何女子有什么理不清的牵扯,好像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我身上似的。
我抿了抿嘴,说道:“我不回去。”
君安闻言,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垂着眼睛看我,我连忙偏开脸,不敢与他对视。君安沉默发良久,最后什么都没问,说道:“好。”他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而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委屈起来,竟然什么问就走了。这时,刚走到门口的君安突然转过头来,我脸上有些悲切的表情没有来得及收起,君安扯起一丝了然的笔在,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样子走了回来,说道:“娘子,你骗不了我的。”语气中充满肯定。
他说着把我揽进怀里,声音低沉温和的犹如在哄孩子一般,娘子,没事又闹什么别扭?”
最后到底还是承受不住君安惯常的温柔攻势,我下意识的抱住他。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响动,我连忙放手,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锦尘脸色铁青的看着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不由一抖。君安见状,目光坦然的看向锦尘道:“皇上,臣见夫人入宫多时未归,便来拉她回府,不知臣现在是否可以带她走。”
锦尘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渐渐偏离,冰冷的向我看来,说道:“只要她愿意。”
心里不由一哆嗦,怎么都觉得他在威胁我。我连忙对君安说:“我不跟你回来,我要留下来。”
君安低头看了看我,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看向锦尘,温润的面容变得清冷起来:“皇上想以什么名义留下我的夫人?”
看到锦尘的瞳孔缩了一下,我知道他不高兴了,连忙拉住君安的袖子,手指不知什么的有些颤抖。君安像是感受到我的情绪一般,低下头来看着我。或许是我的眼睛中的祈求太过明显,君安的目光黯然了一下,既然似乎是有些心疼似的,目光像是xx一般轻轻的在我脸上流连。
最后君安还是走了,这样的场景何其熟悉,以前萧烬也曾这么对待我,但锦尘与他不一样,我可以恨萧烬,但对锦尘,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天色渐黑,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心里猜到是谁,我皱了皱眉,却在抬起头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僵住,锦尘身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素衣,头上象征王者的九族冕也摘下,百姓家男子的装扮,让我有些吃惊。
他见到我眼中的诧异,反而扬起一丝笑,对我说道:“与我一起去各地方吧。”虽然是提议,但话语中却丝毫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
我笑了笑,站起来,说道:“皇上既然有兴趣,梓阳怎能不舍命陪君子?”
他听到我对他的称呼,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但始终还是没说什么,走到门口微微偏身,回过头来看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花影流光第五十三章
锦尘手下的人果然个个都锻炼出来好本事,宫中的看守严厉的很,卞蔺元硬是安排的滴水不漏,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我一直都看着柳继云在锦尘身边跟进跟出,却鲜少看见卞蔺元。好久未见,他的样貌也发生了些变化,几年前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少年郎样子不见了,现在是一副举止有度的儒生模样。
卞蔺元把马的缰绳递给锦尘的时候,我打量了他手中的那匹马,的确是一匹好马。正想着,那匹马竟然走到我面前,用头拱了拱我,万分亲昵的模样。
我一时愣住,一旁的锦尘见我这般模样,声音中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不记得它了吗?”
我认识?锦尘的马我只认识小奔,难不成……
我连忙又打量了一眼,果然眼熟得紧,感觉到锦尘越发冰冷的眼神,我连看都不敢看他。原本马就都长得七分相,更何况我又这么久未见,怎么可能还认识?
锦尘瞪了我半晌,最后有些认命的咬牙说道:“算了!”
说着一转身跳上马,然后把手伸向我。见我迟疑着,他立刻就冷哼道:“你以前不是最不屑于‘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吗?怎么现在自己反倒扭捏起来吗?”
不过是与他共乘一骑而已,的确没什么。想到这里,我当做没看见他的手,一拉缰绳,自己跳了上去。因为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不过绝对不会好就是了。
果然,锦尘气和半天没动,过了好一会,似乎才缓了过来,一夹马肚,喝道:“驾!”
夜路,两人共乘一骑。
再过熟悉不过的场景,看向两边飞快向后退去的房屋和小巷,我有些恍惚,这条路这么久竟好像一点都未变似地。看着熟悉的场景,我已经猜到锦尘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果然,在那个废弃的旧城楼下停了下来。锦尘先一步跳下马,我动作磨蹭的跟着跳了下去。锦尘负手而立。我抬头看了看,这里也是丝毫未变。转头看着锦尘一言不发的样子,因为太过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僵硬。我张了张嘴,没话找话说道:“这里竟然还没拆掉吗?不是早就已经废弃不用了吗?”
看见锦尘猛地回过头来瞪着我,我立刻知道自己开了个最糟糕的头,连忙闭嘴。锦尘见我不语,瞪了我一会变一转头,向楼上走去。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城楼上面,锦尘站在前面,俯视这整个京城,即使从我这个角度,也可以清楚的看见楼下一片灯火辉煌。这时,耳边飘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明明很欢快的一个曲子,映着锦尘的背影,我听着却只觉得万分凄凉。
这支曲子,是我以前最喜欢听的,因为受不了那种千回百转,苦大仇深的曲子,我就只对着一首节奏较为欢快的情有独钟,那是几乎天天缠着锦尘让他吹给我听,锦尘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每次最后还是一脸无奈的依言左一次右一次的吹给我听。
想想当时到还有些佩服自己,即便锦尘蒙着脸,我也可以感觉到他是多么严肃的一个人,竟然还敢这么没脸没皮的缠着他,锦尘不喜欢凑热闹,我却偏偏相反,一看哪里有鸡毛蒜皮的小事,便立刻拉着他跑了过去看热闹,若是换过现在,我怎么都不会有那个勇气了吧?
一曲终了,他的笛子缓缓离开唇,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中有着异样柔和的光芒,他的唇角略带着笑意,问道:“梓阳,我送你的笛子呢?该不会扔了吧?”
“没有。”我老老实实的答道,以前被我因为生气摔坏过,但后来又舍不得,找人给修了回来。但坏了就是坏了,有了裂痕的笛子,如何也吹不出原本那样圆润无暇的音调来。再后来因为事情突然多了起来,就再也无暇顾及那只笛子,所以现在大概也还在我放的那个地方呢。
“是吗?”听到我的回答,他的目光中柔和的光芒似乎是更浓了一点。
我笑了笑,说道:“现在算来也算是皇上御赐的东西,若是弄丢了可是要砍脑袋的,梓阳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弄丢。”
或许是因为我放松下来开玩笑的语气,锦尘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不再一直紧绷着。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以前教你吹的那支曲子,还会吗?”
看着我一脸“糟了”的表情,锦尘一脸了然,目光中却闪过一丝怀念的神色。锦尘走到我身边,突然把笛子塞到我手里,从身后环住我,把笛子拿到我的唇边,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可以再教你。”
我愣了一下,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锦尘在我耳边继续说道:“那晚,你很美……”
我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晚”是指十王爷婚宴的那天晚上。
我扯了扯嘴角,说道:“皇上,容貌再如何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
他突然笑了起来,呼出来的热气喷撒到脖子处敏感的皮肤上。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锦尘边笑边道:“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就是你,凤梓阳。”
我下了好半天决心,才硬着头皮推开锦尘。虽然不屑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暧昧。
锦尘看着我,声音有冷了下来,“怎么,如此替柴大人守身如玉?”
“锦尘,如今早就与以往不同了,你不再是过去的锦尘,南夏的三皇子,我也不是过去的凤梓阳。过去的那些,还是不要再提了吧。”看着锦尘的脸色变坏,我知道又惹得他不高兴了,但话还是要说清楚,我转头俯瞰城楼下的京城,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你现在坐拥南夏的江山,什么都有,何必一直拘泥于过去?至于我,”我笑了笑,“我原本就是你在我和太子的位置的选择中放弃的,对于自己舍弃的东西,有必要如此执着吗?”
“住口!”锦尘的声音突然提起,他先是对我怒目而视,渐渐的,眼睛里竟有些苦涩的味道,“被‘舍弃’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我一直对你信守诺言,从未碰过谢水彤一根汗毛,为的无非就是等我有能力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以女子的样子站在我身边,”他苦笑了一声,“只是你根本不屑而已。”
我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不料助长了他的怒火,他向前一步,突然大力的抓住我的肩膀,“若是你当真对我动过真心,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看上目光中泛着些寒光,“凤梓阳,你对我说过喜欢我是假,说过不可能对柴君安动心也是假,你对我可曾说过一句真话?”
他放开我的肩膀,恨恨的转过头去,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看着他的肩膀渐渐垂了下去,我略有些失神。目光看向别处,锦尘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想起以前的事吗?只是这里不仅仅只有我们之关关系最好的时候的回忆,也有痛苦的回忆。锦尘成亲那日,我也下意识的来这里,竟还把君安认成了锦尘。
“锦尘……”我开口叫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