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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月 作者:吃胖
吴珊耘睁开眼,感觉从前蒙在眼前的浓雾消散了,但这成长是有代价且沉痛的。
吴珊耘听到常碧蓉离宫的消息,整个人像被一只硕大的锤子狠锤了一下,震撼得心碎。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怨恨裴岳,怨他误了自己,只念着常碧蓉,却忘了她。
可此时,吴珊耘醒了,要怪的只有她自己。
她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全部系在别人身上,放弃了自己的脑子,就怪不得别人不记得你,毕竟你自己都不曾为自己谋划。
吴珊耘先去尚仪局翻查了《内典》,确认条规未变,转身便去了尚宫局,她这一路却比常碧蓉顺畅多了,众人只是不解她这样锦绣前程如何就要离宫,只当她的靠山常碧蓉一走,便也失势。
吴珊耘与常碧蓉不同,她在尚宫局,先自家衙门通过,最后到宫正司,确定无触犯宫规不得出宫,便可用印。
但乔万春翻来翻去,始终不开口。
吴珊耘小心递上一袋银子,被乔万春推开,她说:“做我这位置,本就是不招人喜欢的。你这里,我一不是要拦着你,二不是要你的银子,而是前几日常掌正出宫,中宫得知后下令,《内典》修纂期间,离宫事宜皆暂缓。”
她瞥了一眼吴珊耘,说:“我跟你也无大仇,仇也落不到你身上。就算我这里让你过了,坤宁宫也过不去,你若早上几日过来,怕人都已经在西宫了。”
何止能早上几日,早上半年都是成的。
吴珊耘懊悔难当,想到常碧蓉已出囹圄,惹得皇后下令,反而将她禁在宫中,按理说常碧蓉还有出宫之日,《内典》如何变,都拦她不住。可自己这里,却有个天大的坎,只要人稍稍一推,她便困守宫中了。念即此,不禁心灰意懒,生出几分得过且过的意思。
吴珊耘把往事一点一点翻出,乱如麻,但揪出那最初的线头,却落在裴岳为簪花那一幕上。
吴珊耘只能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当初这些都是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若不是常碧蓉与裴岳,她只怕早已生死他乡,投胎做人了。
她提腕落笔,潦草地写了一个字“恩”,心神激荡下写的笔画,凌厉又猥琐,是对这个字最大的嘲笑。
“吴惠侍,娘娘请您去。”门外有人说。
吴珊耘把笔一扔,心绪难平,说:“知道了。”
来人又喊了一声。
吴珊耘不耐烦地大声道:“知道了!”
她这一句话落地,满院子静悄悄的,门外的人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走了。
吴珊耘一转头,目光不自觉便被那几个朱红印章吸引过去,垫在下面的是一张摊开的信纸,密密麻麻的小楷,笔锋秀丽。
这是常碧蓉留给她的一封长信,足有十一页。
吴珊耘未把信抽出,就这么看,信中说:
“你素来仰仗才情过人,对待人接接物事宜颇不上心,其中学问深广。人与人之间,一句机锋,一件小事,都可看做试探,如两军对阵,她进,你若守住,她便退回;你若退,她便进一步,再试探出击,你若一直退,她便一直进,直试探到你决心不退之处,便也是摸清你的底线。若你心中无底线,便要一直被逼退到万丈深渊中去了。
你心中对与人正面交锋存有恐惧,其实大可不必。试探你,其实也是对你存了几分小心和畏惧。
若能倏忽之间要你生要你死,不会如此试探,也不屑对你费心伤神,你需”这页信便断在这里。
这一页从头至尾每个字写得极认真,言辞恳切,可见写信人一片真诚之心。
她叹气,把信抽出来,叠得整整齐齐,连同那张申请文书一起塞进信封中。不禁回首一顾,地上却空空的,只有一道影子,宛如另一个混沌的自己。
养心殿中灯火通明,裴岳静静地立在一边,盯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在四面八方灯烛的照耀下,淡成一片模糊的暗影,被踩在脚下。
他心情不错,挪动脚踩影子打发时间,顺便等李和崇大发雷霆。
可他高估了李和崇的气性,即便气得手发抖,李和崇仍紧咬着唇,未放纵怒火发作。他的脸涨得通红,渐渐连眼眶都红了,突然转头看向裴岳。
裴岳恭敬站好,准备迎接怒火。
“你给我的密折,怎会送到内阁去?”李和崇把折子朝他身上砸去,说:“而且是半年前的东西,怎么回事?”
裴岳跪倒,说:“臣知罪,是司礼监整理奏折时不甚将密折夹进了明折中,误递到了内阁,涉事的一干人等臣皆已命人拿下,等候发落。”
李和崇转过背去,深吸了几口气,语气已经大体恢复,问:“折子送到哪里去了?”
“礼部。”
“然后呢?”李和崇冷笑,问:“明发邸报?”
裴岳未出声。
李和崇大笑了两声,说:“好好好,如今天下都知道朕在找这个叫多子的景王遗孤他说什么你就写什么在奏折里?还知道这遗孤是个武林高手,竟一人杀了七八个侍卫。朕却把七八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