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第30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 作者:肉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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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好像是在夷坚志上提过吧”刘梅宝皱眉,一面想一面说道,“一个人进山打柴,被狼追,侥幸逃的一命,但就不能再说话,笑咳嗽正常,此乃惊则气乱所致,便是叫做惊气失音症。”
听她解释,屋子里的人都恍然,再看向陈清面色有些异样。
陈清面色更是难看,死死盯着刘梅宝。
“我昨天不过是拿刀子割你的伤口,是要扩展一些,拔出箭头而已,你就吓的失音了?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是个当兵的,还是个官……”刘梅宝也看着他,撇嘴说道。
陈清恨不得晕过去,不用面对这样羞辱的一刻。
这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没想到行事大胆还有些粗鲁,怪不得能和卢岩看对眼…
看着陈清的羞恼的样子,孙四孔心里很是同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然
就陈清这个出身再加上小白脸的模样,只怕从小到大都是被好言好语笑脸呵护的,被一个姑娘家这般毫不客气的数落肯定是头一次。
这等世家子弟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可够他受得了。
孙四孔忍不住又有些幸灾乐祸。
“那个,刘姑娘,可还治的?”他咳了一声,忙打岔说道。
“很简单的,”刘梅宝说道,让军中大夫取密陀僧用茶水调了让他吃几顿便好了。
军中大夫忙依言去做,刘梅宝懒得在理会这个胆小鬼,自去看护别的伤兵,过了几日,听那军中大夫说陈清好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这种病是癔病的一种,多是妇人得,他一个大男人家,还是个带兵的大人,竟然…”刘梅宝笑道。
话说一半,见面前的大夫冲自己使眼色,面色尴尬的看向自己身后。
刘梅宝便转头看去,见那陈清扶着两个兵卫,站在院门口。
“大人伤的是胳膊,虽说不碍走路,但还是多歇息才好”郎中忙说道,带着几分殷勤上前说道。
陈清面色难看,绷着嘴看着刘梅宝。
刘梅宝其实不是刻薄的人,那一日主要是看宋郎中等大夫接连被打伤,心里有气,所以对着陈清说话苛刻了些,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伤在鞑子手里,还这么重,要是真是个贪生怕死的,只怕也不会来到这里。
刘梅宝便垂了头,低低的施礼,几步走开了。
陈清站在院门口依旧没动,军中大夫很尴尬。
“那个,大人。您别恼刘姑娘…”他迟疑一刻,低声说道,“她还小。说话随意些…”
这个大夫倒是胆子大,陈清有些意外,目光落在这个大夫身上。这个大夫见了自己唯唯诺诺恭敬的很,竟然会为了这个女子说话?
“看来此女来头不小啊?”他缓缓说道。带着几分冷笑。
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但说话已是无碍了。
“大人,刘姑娘一家子都死在鞑子手里,家破人亡…所以,还望大人多担待一些…”大夫头上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陈清闻言一愣,面色稍稍缓和。原来如此,脾气怪异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想到那女子说的话,就觉得一阵闷气,恨不得抓过来狠狠打她一顿,虽然他从来不打女人…
就在此时外边忽的一阵热闹,还伴着锣鼓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也响起来。
众人心里一惊,想到一事,但又不敢确信。
“卢大人凤陵关大捷!”街道上有马匹疾驰而过,伴着高声的叫喊。
陈清只觉得身子一摇晃。如不是身旁两个兵卫机敏,就要跌倒在地。
太好了,终于平安无事………………
消息传来时,迎接卢岩等归来的人挤满了城门。刘梅宝自然也在其中,但等来的只是一百人的兵卫,却没有看到卢岩。
有没有受伤,是不是伤的走不了,刘梅宝心里忐忑不安,踌躇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寻了个兵卫打听。
“卢大人去太原府了…”兵卫看了她一眼,痛快的说道。
刘梅宝吓了一跳,太原府是个山西路的府城,哪里繁华有好大夫也有好药…
“可是受伤了?”她白着脸问道。
兵卫翻白眼。
“我家大人乃二郎真君护体,怎么会受伤!”他很不高兴的说道,不愿意再理会这个无知的女人走开了。
不是去看病治伤就好。
刘梅宝这才松了口气,在街上站了一刻才回家去,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见有一个兵丁在巷子口站着。
“刘姑娘,大人要我捎给你的。”他看到刘梅宝,立刻颠颠的跑过来,将一封信递过来。
“他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回来?”刘梅宝顾不得接信忙忙的问道。
“大人很好,就是胳膊受了点伤不过不碍事,让姑娘你别担心…”兵丁咧嘴笑了,一面还摸摸头,“大人就说你会这么问的,说过些日子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就回来。”
就说嘛不可能不受伤,刘梅宝听了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这才接过信。
“姑娘有话信捎的话就今晚搁在家门口石头下就好,我会拿走的。”兵丁又道。
刘梅宝点点头,看着那兵丁走了,捏了捏手里的信,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想必是匆忙之中只能长话短说了,不过虽然少总比没有好,省的自己不放心。
她抿嘴一笑,举步往家走,一抬头见宋三娘子在门口站着,正看着她。
信还在手里,这次可是被抓个现行,不过想到上一次和卢岩在门口的事,要是真被宋三娘子看到的话,那程度可比一封信要厉害多了……
刘梅宝正胡思乱想,宋三娘子竟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进去了。
是无心再管还是默许了?刘梅宝倒是一愣,呆呆想了一刻,觉得应该是前者,便自嘲的一笑,既然如此就大大方方的拿着信进去了。
卢岩的信上说的很简单,只是说打的很辛苦,死了好多人,但总算是鞑子退了,又说因凤陵关有人受了伤,怕鞑子路上再次侵扰,便亲自带人护送到太原府去,自己胳膊上中了一箭,不过皮肉伤包扎之后就无碍了,让她别担心。
“等回来就再来提亲,这样走到哪里就带你到哪里,不用让你时时不安心。”
刘梅宝合上信,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思付再三提笔给卢岩写了回信,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嘱咐他要小心,不管伤了残了,只要留着命在,只要他这个人还在,就好。
信并没有压在石头下。而是刘梅宝一直等在门外,天色黑下来时,听得周良玉在内要唤她进来。
“妹妹累了一天了。这么晚在外边站着做什么?”他在内不解的问道。
挺的脚步声响走过来,却半路被宋三娘子唤住,不知道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周良玉哑然无声了。
那兵丁没料到刘梅宝会亲自在外等着,等忙完过来时已经夜深了。看到刘梅宝在门前石头上坐着,顿时很不安惶恐,连连告罪。
刘梅宝笑着将信递给他,又嘱咐他也小心点,兵丁受惊若宠的拿着信走了。
刘梅宝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进门,周良玉在院子里坐着。
“哥。还没睡啊。”刘梅宝说道。
周良玉嗯了声,黑暗里看着刘梅宝沉默不语。
“哥?”刘梅宝觉得他有话说,便试探问道。
“听说鞑子退了。”周良玉忽的说道。
刘梅宝一怔,旋即大喜。
“真的?”她高兴的问道,那就意味着卢岩不会再打仗有危险了。
周良玉嗯了声。
“我听人说的,总兵备那边截住了鞑子大军,这边的游击军也损失严重,所以鞑子便退了。”他说道。
刘梅宝欢喜说了好几句老天爷保佑。
“那哥哥不用再去守城了吧。”她说道,带着几分心疼。
周良玉已经转身要走了,闻言又停下脚。听刘梅宝絮叨几句日夜睡不好瘦了很多,便闷闷的嗯了声,进自己屋子去了。
刘梅宝有话还没说完,见他就这样走了。有些不解,周良玉似乎情绪不是很好,再想自从因为卢岩的信露陷后,因为和宋三娘子关系跌落至冰点,他这个做儿子的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小年纪心里也很沉重吧。
“哥,我知道舅妈是为我好,我不会怪她的。”刘梅宝跟过去,低声说道。
周良玉已经进屋子里了,并没有点灯,也没有回话。
刘梅宝站了一会儿,转身要走,周良玉却又在这时打开门。
“你果真对那人是真心的…”他低声问道。
刘梅宝点点头。
“他对我也是真心的,哥哥,你放心吧。”她低声答道。
周良玉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那就好”他沉默一刻才缓缓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你别担心…我看娘这心里是松动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刘梅宝还是听到了,很是吃惊。
“真的?”刘梅宝跨上前一步,摇着他的胳膊激动问道。
夏日的星光映照这张布满惊喜的脸上,周良玉看着只觉得百般滋味。
“真的我何曾骗过你。”他低声说道,抬起头慢慢的抚了下她的头发。
“不是嫌弃我所以不管我了?”刘梅宝还是有些不信,抬头看着周良玉,紧紧捏着他的胳膊。
看着她亮晶晶的忐忑又激动的眼睛,周良玉重重的点点头,眼前星光下的笑脸便如鲜花的绽开。
“我就知道,舅妈对我是很好的。”她欢喜的说道,眼里还忍不住有水雾蒙上。
过了几日,鞑子退去的消息就更确定无疑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日子总算能恢复正常了,不过老爷大人们则更加忙碌了,这一次鞑子大举越境,朝廷震怒,小皇帝虽然不管事,辅政的太后隔着帘子将一干大人一顿臭骂,又抱着小皇帝去太庙哭,要绝食以示愧对先皇,吓得一众官员跟着在太庙跪了几日,才求太后和小皇帝回心转意保重龙体,既然太后和皇帝都责己了,这些臣子自然不能高枕无忧,一场从上到下的严查失机之责开始了。
不过这些对于刘梅宝等人普通民众来说是太过于遥远的事,谁当官谁下台,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
很快三日过去了,卢岩没有回来,五日后等来热闹的锣鼓声,却不是卢岩回来了,而是山西总兵备的官兵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消息
因为这一次鞑子从山西入境,所以山西的官场免不了一场大震动,但鉴于最后鞑子败退了,而且还有解县以及凤陵关大捷的事实,总体来说,山西的官员自上而下,功过也能相抵了。
因为朝廷的赏赐有具体的流程要走,要查看缴获的鞑子的首级真假,要核实名册等等,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下来,但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说,这大捷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丝毫无假,于是从上到下的官员都开始进行先一步的犒赏。
缴获最多功劳最大的解县自然是最要紧的一站。
刘梅宝从热热闹闹的人群里挤出来,有些失望的回去了。
解县知县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跑回来,借口是自己去般救兵了,当然现如今的孙四孔可不再把这个文官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下了大牢,趁着总兵府人来,给他定了罪,就等裁决和赏赐一起下来。
忙完这些,总兵府的人提出要接走陈清,孙四孔以陈清重伤在身不便奔波诚恳的劝阻。
“大人不必忧心。”陈清缓缓说道,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
孙四孔觉得自己的心思被这个年轻后生一眼就看穿了,心里不由嘀咕一句,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还是说自己倒霉,遇上的年轻人都是厉害的……
“卢大人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必然前途无量,不会有什么不测的。”陈清说道。
虽然是夏日,因为重伤体虚,他披上一个兵丁递上的斗篷,墨色的斗篷将他的脸衬得更白。看上去有点渗人。
孙四孔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陈大人说什么话,卢大人可是去太原府,那里兵多马壮。可比咱们这安全的多…”他讪讪笑道。
陈清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孙四孔后背凉风飕飕。
“去年高山卫那边有一众官员杀良冒功。将一群流民割下首级作假充鞑子首级领功,后来被查出。大人想必知道他们什么下场吧?”陈清收回视线,有些小心的活动了自己的双手,忽的说道。
孙四孔心中一跳,朝廷为鼓励士气,所以对剿杀鞑子的功劳定的很高,虽然是鼓舞了士气,但也早就了一些不良之气。就是为了领功劳杀良民充作鞑子,当然汉人和鞑子长得不一样,便有能手将汉人首级作假,不仔细看真能混过去,当然这一也是及其风险的活,一旦被揭穿,可是其君大罪,只有死路一条,去年大同府西高山的高山卫便被揭了出来,前后受牵连的足足有三十几人。轻则流放为奴,重则被斩首示众,很是震撼一番。
“这些欺君罔上大胆之徒,自然要严惩。”孙四孔义正言辞的说道。
“国之有难。百姓涂炭,我等食君之禄不以担君之责解百姓之忧为任,反而想着冒功或者退避,实在是枉为男儿…”陈清淡淡说道,侧面看了孙四孔一眼,嘴边浮现一丝笑,“今日敢杀百姓冒充鞑子,明日就有人敢杀同袍领功或者避祸了。”
孙四孔手上青筋挑了挑,扯了扯嘴角。
当初他的确是起了杀掉这个陈清的念头,他自认为瞒的很好,除了卢岩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此时看来这个陈清似乎心里也是清楚的?
“你说是不是啊,孙大人?”陈清却没打算放过他,接着问道。
“大人说笑了,哪有这等凶徒,如此胆大包天。”孙四孔扯了扯嘴角,瞪眼说道。
陈清点点头,不再看孙四孔。
“可不是,真要有这等凶徒,胆子再大,也是包不住天的,只会撑坏了自己。”他含笑说道,将斗篷在身前紧了紧,坐上总兵府特制的软轿。
孙四孔出了一身冷汗,看他坐上轿子,才松了口气,却见一旁的总兵府几个官员没有迈步起身。
“孙大人,刘乔生的家眷是不是在这里?”一个身材高大四十多岁的武官忽的问道。
孙四孔先是愣了下,才想起刘乔生是谁。
“他有个女儿如今正在解县”他忙答道,面上神色变幻,“不知道大人…”
“那劳烦孙大人带我去见见她。”这位武官含笑说道,态度和善。
孙四孔愣了愣,只得应声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但又下定了什么决心,如果这伙人还要把这个主母带走的话,他是拼了忤逆上官也绝对不会允许的。
看着孙四孔带着这个武官走了,已经坐进轿子里的陈清忽的掀起帘子。
“张断事说要找谁?”他问就近的一个人。
“回大人的话,是这解县先县令刘乔生的家眷。”一个武官恭敬的答道。
“姓刘?”陈清皱皱眉,虽然这天下姓刘的人很多,但脑子第一个冒出就那个可恶的女子。
他皱了皱眉,放下车帘,觉得一点也不想再听到这个姓,靠回软轿,他依旧有些闷闷,低头看到靴子里露出的一角白绢,伸手便扯出来。
这是一条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朵像花又不像花的图案,这就是刘梅宝那日随手拿来塞住陈清嘴的手帕。
陈清看了一时,眼中难掩愤怒,抬手就用这帕子狠狠的擦拭鞋面,不过可惜的是他的靴子不怎脏,擦了一时,绢帕不过是略染灰尘。
陈清这才觉得心中闷气稍减,将帕子抖了抖就要扔出轿外,手到窗边又停下,面色变幻一刻,又重新塞回靴子里。
“扔了也是浪费,不如天天擦靴子。”他咬牙低声道。
听到一个总兵府都卫司的大人来访,宋郎中并宋三娘子一家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宋三娘子,面色有些惨白,但还是强打着精神。
刘梅宝和周良玉都匆匆被叫回来,迈进院子时就见宋三娘子将一条帕子捧给一个武官。
宋三娘子似乎很激动。她的面色惨白,手颤抖不停,抖得手上的那条帕子似乎拿不住。虽然站的远,刘梅宝也一眼看到那帕子上血迹斑斑。
“这便是当日妹夫送来的血书…”宋三娘子声音已经哽咽。
武官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收起来。他的神色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这便是刘氏女”宋三娘子看到刘梅宝,忙过来拉她。推到那武官面前,“快见过断事大人。”
断事大人是什么官?刘梅宝不明白,但还是依言施礼问好。
“是刘姑娘啊,”武官目光和善的打量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移开了视线。看向周良玉,“这位是周良玉?”
周良玉忙上前一步施礼,经过这一场守城厮杀,他更多了几分沉稳,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几岁。
“不错,是个好男儿!”武官面带赞许点头,一旁的孙四孔虽然有点摸不清这位大人的真实意图,但还是很有眼色的夸奖了周良玉一番,如何英勇,如何杀敌。如何护城,说的武官更加赞许,还伸手拍了拍周良玉的肩头,勉励一番。这才告辞走了。
送走这个突然掉下来的大人物,一家子都有些心绪不定。
“娘,这是什么人?”周良玉问道。
“这是都卫司的断事大人。”宋三娘子只觉得心砰砰的要跳出来,脑子里混乱不堪,心神不宁,随口道。
“那是管什么的?又是来奖励哥哥这次英勇的吗?”刘梅宝问道。
“是专门理刑狱的。”宋三娘子答道。
“哦,可是爹和舅舅…”刘梅宝脑中一亮,想到什么,惊讶问道。
“我不清楚,他并没有说什么”宋三娘子身子还在微微战抖,抚着胸口喃喃道,“他只是问了你爹的事,你舅舅的事,又要看看那封血字遗书…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问…”
她说着说着,忽的眼泪泉涌,掩面跑进屋内,有呜咽的哭声传出来。
院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宋郎中的媳妇早忍不住眼圈也红了。
“天可怜见的,必是大人的沉冤要得雪了…”她抬袖子擦泪低声道。
真的会是如此吗?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吗?
但这个武官走了之后,并没有人来报什么喜,也没人再来过问刘乔生的事,宋三娘子一家坐立不安了好久,心底到底又是失望了,毕竟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无缘无故的谁会来过问这个,纵然有天大的冤屈,一死白了,他们上头有没有人脉照应,一介小人物,谁会闲着没事理会他们。
如今确信太平了,也不好总在宋郎中家住着,周良玉也挂念自己的生意,于是便提出回府城去,孙四孔不知怎么知道了,还特意派人来护送他们。
宋三娘子没有提送刘梅宝回京城的事,似乎已经完全忘了她们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解县的,看来周良玉说的是真的,刘梅宝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自然不会傻到故意去刺激宋三娘子,收拾了包袱乖乖的跟着就走。
得知他们回来,冯药柜胡老爹以及邻居们好一阵欢腾,冯药柜还大手一挥,在春来楼包了酒席为他们压惊。
为了表示亲近,冯药柜一家都来了,其中自然有双胞胎,这还是那次事件后第一次见到冯四小姐,或许是受了教训,席间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情绪恹恹。
冯三少爷看上去情绪不错,因为那次在药行说开了,所以他见了刘梅宝少了几分拘谨,席间还过来跟她吃杯酒说几句关心的话,冯四小姐看到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趁着刘梅宝跟家里长辈说话的空隙,冯四小姐就忙过来了,拉着冯三少爷的衣袖。
“哥,就算娶不到月娥姐姐那样的人,也没必要去讨她的好…”她低声,斜了刘梅宝一眼。
“你别乱说。”冯三少爷也悄悄的看了眼刘梅宝,对妹妹摇摇头,又笑了笑,“她好不好的,跟别人讨不讨也没关系。”
冯四小姐有些听不懂,这让她更不高兴了,觉得似乎是被哥哥和刘梅宝排斥在外了。
“反正她给月娥姐姐提鞋都不配。”她愤愤道。
“人各有自己的好,没什么可比的,再说,家世出身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冯三少爷摇头说道,拍了拍妹妹的头。
“可不是”冯四小姐被这句话转移了念头,叹了口气,“月娥姐姐这般的人到底也是身不由己啊,竟然要嫁给一个那样的人…”
“其实卢大人也不错啊。”冯三少爷笑了笑道,带着几分宠溺看着妹妹,“如此骄勇善战。”
“哪个匪贼不善战啊。”冯四小姐哼声说道,嘟着嘴带着满脸的不服气,“他什么出身,月娥姐姐什么出身…”
“这才好啊,他有了季家提携,再加上自己能干,便是如虎添翼,将来前程远大,有这样一个女婿,对季家来说,也是一大助力,所以这门亲事是再合适不过了,你呀,忘了爹说过的话了,这天下的父母哪个不是为子女考虑周全,既然季家提了这门亲,自然是考虑周全了,你一个外人,瞎操什么心。”冯三少爷笑道,伸手点了点妹妹的头。
冯四小姐皱眉嘟嘴,有些惊讶的看着哥哥。
“哥,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眨眼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冯三少爷笑道,“只不过想的多了些,不似以前只知道读书。”
冯四小姐哦了声。
“要你这么说,就不是那个什么卢大人觊觎月娥姐姐美貌所以才求娶的…”她如有所思的说道。
冯三少爷还没答话,就听身后有人插话过来。
“哪个卢大人?”刘梅宝问道,目光闪烁,直直看着冯四小姐。
冯四小姐到底不愿和她说话,但毕竟知道她是药行的人,不能得罪。
“你不知道啊,你不是也在解县城吗?就是这次护的你们的卢大人喽。”她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这些日子都躲在家里吧,那多少也该听到他的名字啊,说起来可是你们救命恩人呢。”
“卢岩?”刘梅宝并不在意她话里的暗讽,问道。
“是,就是河东驿的管屯卢岩卢大人。”冯三少爷冲冯四小姐做个不悦的眼神,转脸和气的对刘梅宝说道。
“你说,他要娶谁?”刘梅宝却依旧看着冯四小姐,问道。
冯四小姐不想和她说话,趁着冯三少爷接过话头,便扭身走开了。
“是季家的小姐。”冯三少爷只得答道,看着刘梅宝面色有异,“刘姑娘?”
刘梅宝哦了声,稳住心神。
“季家的小姐?”她喃喃重复一遍。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失落
季家是河中府的大户,季家的小姐长得如花似玉,才貌双全,其父是从三品的游击将军,家有良田千顷,产业众多。
这次鞑子侵犯,山西境内官员空出不少,卢岩虽然才升任几级,但据小道消息,再进一步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据说那季家将会大力扶持女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携全族之力给卢岩铺就一个锦绣前程。
虽然已经在邻居的帮助下收拾过家了,但多日不住人,还是有些边边角角糟了,此时天色已晚,院子里点起了灯,给忙碌收拾的三人照着影。
大家似乎都很投入的擦拭打磨家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交谈,气氛安静的倒有些怪异。
“时候不早了,这几天都累了,早些歇息吧。”宋三娘子直起身说道。
一直小心看着刘梅宝的周良玉便忙走过去,接过刘梅宝手里的抹布。
“我来涮一下就收起来,妹妹先去洗洗吧。”他说道。
刘梅宝恩了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还真是累了呢。”她笑了笑,说道,“别看没什么活,一晚上忙下来,还挺累人的。”
她的笑落在周良玉眼里便是有些虚,有些牵强,周良玉垂在身侧的手便攥了起来。
“也就收拾这一晚了。”宋三娘子顺着她的话淡淡说道,看了她一眼,“去吧。”
刘梅宝便没有再推辞,走进灶火间,水已经在锅里烧的热热的,舀在半人高的木桶里,散发出的蒸汽弥漫了小小的空间,就如同天然的屏障。遮挡着一切窥视。
将整个人都浸入水中,头发在水面上浮起散开,如同摇曳的水草一般。被热水包裹着,刘梅宝的眼泪肆意的流了一会儿,心里觉得好多了。便又觉得自己没出息,有什么好难过的。该高兴才是,要是真成了亲,再弄出个金凤凰来,那才是欲哭无泪呢。
闷闷泡在水里坐着,听得有人走近门外。
“洗快点,能有多脏,这么久。”宋三娘子的声音在外响起。
刘梅宝回过神。忙哦了声,胡乱撩了两下水出声,便起身了。
宋三娘子和周良玉都在院子里,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母子二人同时移开了视线,忙手里的活。
“那我先睡了。”刘梅宝垂头说道。
看着她走进屋内,关上了门,周良玉再忍不住跳到宋三娘子身前。
“娘,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咬牙低声道,拳头在身侧攥的咯吱响。
“不这样算了。还要如何?”宋三娘子淡淡说道,低着头飞针走线,给周良玉缝制一件短襦,“无媒无证。私相授受的,还想拿到台面上说不成?”
周良玉就噎住了,满目的愤怒不甘以及心疼。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宋三娘子低头咬断线,淡淡道,“我早说过,偏不听,所以说,莫劝人人莫劝,撞了南墙自甘愿。”
“娘。”周良玉一脸哀痛,“妹妹这心里可怎么受得…”
“受得,受不得也得受,路都是自己选的,怪得了谁。”宋三娘子说道,将衣裳抖了抖,在周良玉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
“娘,你就一点也不生气,这,这也太让人…”周良玉咬牙咯吱响,闷声说道。
“这有什么可气的,该高兴才是。”宋三娘子笑道,将衣裳随手叠起来,“总好过被休弃回门那般吧。”
那倒也是,真要是成了亲,那卢岩又寻了高枝休妻另娶,纵然于理有亏,但在这河中府,他们又能奈何?
周良玉被噎了下,却到底还是笑不出来。
“行了,人这命啊都是天注定的,是你就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怎么都留不住,趁早断了心思,总好过将来断肠。”宋三娘子说道,将衣裳塞给周良玉,“别瞎操心了,你妹妹是个明白人,她自己会想清楚的,快去洗洗早些睡吧,明日精神起来,好好打理咱们家业,你争气了,将来便是你妹妹的靠山,别人也不会小瞧了她去,要欺辱她也得掂量掂量,说那些好听的话都是假的,只有这个才是真的。”
周良玉重重点头。
“我一定给家里挣出个脸面。”他神情凝重的说道,将拳头在身前攥紧。
“慢慢来,我儿已经做得很好了。”宋三娘子看着儿子欣慰一笑。
虽然一夜没睡好,但刘梅宝还是很有精神的去上班了,现代女性嘛,哪能因为儿女之情就世界一片昏暗了呢。
因为天不好,药行里的人不是很多,巡视了库房便坐在院子里发呆,被管事的看到了,只当她因为解县被困的事受了惊吓,精神不济,便招手请她到前堂吃茶。
刘梅宝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很容易胡思乱想,便高高兴兴的过来了。
进来坐下,还没说话,就有人送水来了,却不是石婆子。
看着这个小厮退出去,刘梅宝犹豫再三。
“大叔,石婆子没来吗?”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管事的将热水浇了茶具,一面哦了声。
“身子不好,被她儿子接回去养老去了,以后都不来了。”他说道,
看,果真是要划清界限了,连石婆子都回避了…
管事说这话,一面沏上茶递给刘梅宝。
“来,尝尝咱们新做的解暑茶…”
刘梅宝愣愣的伸手接过就吃。
“烫~!”管事的忙提醒。
刘梅宝已经被烫了下,吐着舌头,有些尴尬的笑。
“想什么呢?你这孩子一整天了都心不在焉的。”管事的笑道。
刘梅宝笑着敷衍过去,吃了一刻茶,走出来站在大堂里,看着外边天色晚下来便慢慢的走回去,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路人纷纷躲避,刘梅宝也差点被挤得摔了一跤,扶墙站好,看着马车速度不减的扬长而去。
“这是谁家的真是没公德”她愤愤的嘀咕一句,伸手拍裙上的尘土。
“是季将军家的呗。”旁边有人说道。
刘梅宝便抬眼追随那马车看去。
“听说这次打鞑子季将军又立功了…”
“他能立功?听说鞑子没来时就吓得避堡不出了…”
“你别管人家出不出,人家有功立就得了…胆子大的怎么样?死了没功的多得是…”
路人叽叽喳喳的低声碎语起来,刘梅宝并没有听进去,只是看着那马车远去,转眼便看不到了。
马车驶进季家大门,便有小厮接过来,从上下来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穿着湖绸衫,脸色阴沉,几步就走进大厅,片刻之后,内里便传出一声咆哮,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四五个丫鬟低着头匆匆退出来。
“什么?”消息很快传到内室,正坐在桌前提笔写字的季小姐抬头问道,面上有些错愕,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人说要我做妾?”
面前站着的仆妇将头垂的很低,诺诺应了声。
“说老爷如果非要将小姐嫁给他的话……”妇人低声道。
季小姐笑了,将手里的笔放下。
“你没听错吧?”她笑道,站起身来,一旁的丫鬟忙递上湿巾。
“六叔老爷亲自去的,去了几日才寻机会见到那卢岩,闲谈过后说了老爷的意思,那卢大人便笑了说多谢好意,叔老爷以为他是客气惶恐,便再次说了,且说这也是家里太爷的意思,当时他身边那个师爷都激动的一个劲给卢大人使眼色…”仆妇接着说道,虽然知道说下来会惹小姐怒火,但也知道这个小姐的脾气,便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边竟然还有人?”季小姐擦着手,注意到这句话,便打断皱眉道。
提亲这种事,不是在露出苗头的时候,就要屏退身边的人吗?毕竟婚姻大事,成与不成,双方都好留个脸面,这个人是粗鲁不知规矩,还是故意的?
“是,一个师爷还有两个亲兵…”仆妇看了眼小姐的脸色,低声说道。
季小姐眉头皱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将湿巾扔给丫鬟。
“真是粗俗无礼…”她低声道,但旋即就掩下了这份厌恶,恢复了娴雅淡然,“接着说。”
“然后卢大人就说既然季老爷这么抬爱坚持,那就只能委屈小姐小姐做妾了…”仆妇说道,然后将头垂的更低。
季小姐并没有意料中的暴怒,反而愣了愣,旋即笑了,只不过这笑有些嘲讽。
“真是无知的可笑。”她摇头笑道,“行了,你下去吧。”
仆妇和丫鬟对视一眼,看小姐神态从容,并没有丝毫异样,有些惊讶也有些庆幸,忙依言退出去。
她们才离开,季小姐的脸色就瞬时沉下来,细白的牙齿在下唇上咬出深深的印,如玉般的手绞着帕子。
这门亲事当爹提起的时候,她原本也不同意,她曾经想过自己的亲事,虽然文武联姻的很少,但凭着她季家的家世再加上她季月娥的才貌,寻个知州级别的人家也许是有可能的。
没想到爹竟然提起这个草莽贱民出身的卢岩,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以为爹糊涂了或者自己听错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思
但后来季老爷好好的跟她说了一些话,说此人年纪虽轻,出身低贱,却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季小姐觉得爹爹夸大了,不就是因为几次战功,此等草莽出身的人,有的不就是一股狠戾,对他们来说,这打仗跟以前抢劫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过好日子而已,也恰是因为他们没过过好日子,所以才会比一般的兵士将领多了一些无谓。
这样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是凶横一阵,习惯了这官军生活,也就跟旁人没什么不同了。
季老爷摇头,虽然他跟着卢岩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就这目前所听所见,直觉告诉他,此人绝非以前那些人。
“这卢岩审时度势,起始到如今似乎步步幸运如有神助,一定有过人之处。”季老爷说道,“女儿啊,你要知道如今的世道跟以前不同了,别小瞧了这些起身贫寒的人,说不定有一天就飞黄腾达了…”
这话说的季小姐只是笑。
季老爷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
“就算他以后真的平平再没了好运道,就凭这几次的战功以及手下那些人,爹我也能将他在这河中界扶就起来,将来这河中界,便是咱们季家的天下…”季老爷说道,带着志满意得,心中各种筹划,似乎已经看到那期望中的未来。
季小姐听了爹说的话,心里已经活动了,又凑巧她正好接到太原府知府家三少夫人的邀请赏花,虽然到太原府要走些路,但这种身份人家的邀请是绝对不能错过的,于是季小姐便去了太原府。
在进太原府城门的时候,恰好遇到带兵经过的卢岩。他的名气随着鞑子的退却已经让很多民众知道了,因此路上好些人在围观欢呼好汉。
季小姐听到了便隔着帘子看了眼,见行进在队伍最前方的年轻人。自然说不上富贵俊俏,但倒也不是想象中的粗俗凶猛的吓人模样,仔细看的再配上那身披挂。还算得上不错。
虽然距离自己心中想象的未来夫婿的门第家世差距很大,但作为女儿。是要为家中出一份力的,既然家中长辈看好他,那自然是有看好的理由,自己过去,总不会受苦,而且自己这般家世下嫁,那人必将感恩小心呵护。这样想来,虽然难免一时会惹人低看嘲笑,但日子细想应该是不会不好过的。
于是季小姐便答应了。
对于季家来说,只要他们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换做谁从哪一方面讲,没有被拒绝的道理啊,所以消息也在不经意间传开了。
结果如今竟是这般……
季小姐将手里的帕子绞烂,一腔愤恨闷气无处可泄。
这消息传出去,将来自己说亲的门槛生生要被降三级。
“真是蛤蟆想吞天…”她气愤一刻。便又冷笑,想着那卢岩既然不肯同意自己的亲事,必是还想等更高枝,“真是不自量力。得了几次功,升了几次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样一想,心中的恼羞便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此等莽夫,如此不知好歹,倒要看你还有多少好日子过。”她将帕子扬手抛开,柳眉倒竖缓缓说道。
有这样念头的还不止季家一个,此时太原府兵备衙门的客房里,两个人正在吃酒。
“说句难听话,大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师爷将面前的一杯酒仰头喝干,醉眼朦胧的对着顺子说道。
顺子冲他晃了晃拳头,以示警告。
“那是季家啊!”师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用筷子顿着桌面连声道。
“什么家都无所谓。”顺子哼了声,用手捡起一粒豆子扔进嘴里,白了师爷一眼,“戏上说了,当陈世美是要被杀头的。”
“啊呸。”师爷吐出一口豆渣,“那都是哄你们这些傻子的。”
“你才是傻子呢!”顺子瞪眼道,一脚踹在凳子上,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