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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青 作者:李庸和
夫,膝下一子早年溺水夭折,妻子病故,未续弦,此后无儿无女,是村子里远近闻名的天煞孤星。没有人愿意亲近他,他也不和谁来往,捡捡破烂,种种庄稼为生。
他种的那点菜拿到镇上卖,勉强维持生活,过得何止拮据,日子紧巴巴的,有上顿没下顿,还担心收成。爷爷因此常请他来家里吃饭,他脸皮薄,来过两三次,摆摆手不肯再来啦,等庄稼有点微薄的收成后,还不忘给我们家送来了点蔬菜。
我和他早年也是有点渊源的。
从前在乡下,只要一听见敲得叮叮当当的吆喝声,就知道是挑着扁担卖麦芽糖的来了,我常常跑出去追着卖糖的撵。小时候我极其蛮不讲理,会拦着卖糖的老汉理直气壮说,我没钱,但是我想吃你的糖。
人家早前也给过我甜头,我一尝到甜头不得了啦,比粘苍蝇的胶纸还粘人,他遇上我真真是甩不掉的,他无奈讲自己是做生意的,家里一大票人要养。既然给过了我好处,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做人要讲究脸皮。
我还是坦坦荡荡说,我没钱,我就要吃你的糖。
我恶劣拦着那老汉,还在地上撒泼打滚。他哭笑不得说,他再也不来我们村子敲铁啦,遇上奶娃娃恶霸,打不得,赶不走。
我撅嘴含着拇指,眼神渴望地望着箩筐里的麦芽糖,老汉往哪儿走,我就赖皮拦到哪儿。直到路过的驼背鳏夫瞧见了,便从松紧裤里翻出一个补丁袋,他嵌了泥巴的瘦手哆嗦掏出皱到不成样的一毛钱,默默给我买了麦芽糖,双方才就此别过。
后来,村里发了一场小洪水,驼背鳏夫的那亩地不幸被淹完,精疲力尽忙活数月,辛辛苦苦种好的庄稼眼见快成熟了,一下子全毁于一旦,颗粒无收。他又气又急,大拍膝盖狠狠地踏脚哭,他佝偻着本已驼背的身子抹老眼上的泪,夜里还干嚎了大半宿。
平时最烦人吵我睡觉,但是那天晚上年幼的我翻来覆去,没有一点恼意,只听得难受,心上好像被他飘飘忽忽哭哑的呜咽声咬了一下又一下,他的呜咽像锯齿尖锐的小牙似的,咬得我睡不着觉。那夜忽就想起了爷爷讲起从前做佃户时说过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驼背鳏夫的呜咽声扰了人,村里有人便骂他,老不死的,鬼嚎什么!克娘老子,克妻儿,连老天都不要你好过!你怎么还不去死!
驼背鳏夫的声音忽然哭大一阵子,渐渐才收住了。
当时,我爬下床光着脚丫子出了门,摸黑在院子里搬起了一块到大不小的石头,先扔石头过墙,再费力翻矮墙过去,神不知鬼不觉砸了那户人家的窗户,便逃之夭夭了。
夜里那持续时长的干嚎声,周边人都听见了,我爷爷担心驼背鳏夫,第二早用红布包了些钱要去雪中送炭,爷爷去前,我将自己攒下的几毛零花钱也一起交了,算是还了驼背鳏夫的麦芽糖钱。
爷爷去后敲门半天没人应,他一边喊着人,一边自作主张推开了老门,却见那驼背鳏夫在堂屋的梁上挂了粗绳自缢了。
鳏夫的背驼了大半辈子,死时竟然直了许多,他那张黑黄透青的面容,与他生前惶惶不安的模样比,安详了,踏实了。
是我缠着爷爷,爷爷才讲给我听的。
鳏夫死了后,那亩地被村里曾经的佃户买了下来,钱么,我爷爷用来请镇上的木匠给鳏夫置办了一口棺材。鳏夫终于死了以后,村里人才没那么冷淡了,大家也出力帮着欢天喜地办了这场丧事。我的记忆可不会骗我,想起驼背鳏夫,那欢天喜地的办丧场面便浮现在脑海里,他们打牌的,吃酒的,乐呵有肉的,小孩子撒欢四处跑的,看起来可不欢天喜地?
没人为鳏夫哭丧,只有我爷爷和爹的沉默,大爹小爹们的叹息,以及静看事态的我。
那亩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家族里除了我们家,都不爱吃,老嫌晦气,也相信天煞孤星那一套说辞,惟有我爷爷和我爹不信,踏踏实实吃上了十来年。
天灾人祸向来不可挡,天道不公谁奈何得了。那些晦气似乎染到了外人身上去。夜里,我摸黑出来上厕所,撞见一团人影蜷在沙发上低声痛吟,吓得我瞌睡全醒,仔细一看那是个老女人。我没好气骂道:“你干嘛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半夜三更装什么神,吓死我了。”
代娣环抱住前头揉了揉,不好意思笑道:“就是乳.房疼。”
我嘲笑哼哼的,“你该不会要生二胎了吧?当心被抓去做人流。”
她没理会我的玩笑话,叫我赶紧去睡,别冷着了。我大姨妈来前,那处也会胀痛,便骂骂咧咧道:“大姨妈来了就喝红糖水啊,在这里干坐喊疼有什么用,你也真娇贵,能有那么疼么。”
“疼,以前也没有这样疼,针刺一样。”她继续揉着松垮的乳.房,慢慢走回了屋。
后头有天我和青子一起回家,同时跨入门便撞见我爹在给代娣揉胸,我们眼睛一睁,都替他俩感到害臊,纷纷退出去躲避开了。
他们也忙收拾动作,做好正经。
我倒面不改色,心里仿佛被小金箍棒给套住了,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