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华第29部分阅读
一世清华 作者:未知
嬷嬷狠了狠心,道:“奴婢就和主子一起赌这一回!子矜子佩,快去烧热水!”
在周嬷嬷的指挥下,房间里的丫鬟又井然有序起来。
齐布琛肚子的阵痛越来越明显。她死死地咬着唇,喝了早已准备好的灵水后,调动全身灵力,汇聚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肚子越来越痛,齐布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她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周嬷嬷心疼地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道:“主子,要是疼的话,就叫出声来,强忍着痛也费力气。”
齐布琛苍白着脸摇了摇头,心里却在祈祷:
孩子,体谅体谅额娘,快点出来吧。
或许真的是母子连心,一刻钟后,周嬷嬷惊喜出声:“看到头了!看到头了!主子再加把劲!”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就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周嬷嬷喜滋滋地抱着孩子,向齐布琛贺喜道:“恭喜主子,生了个小阿哥。”
正文 二者择一
虽然生子关头已安然度过,可齐布琛仍旧担心康熙会有后招。即便再怎么安慰自己,她仍旧忍不住慌张。
若是康熙要将她刚生的孩儿抱走呢?
难道,他们之间,还要重复德妃和四阿哥间的悲剧吗?
四阿哥也知道齐布琛心中所想,可是,他除了握着她的手给她安慰外,轻易做不出任何承诺。
老三蠢蠢欲动,老八被一撸到底,十四收了老八的人脉和关系,深得皇阿玛宠幸,成了突然飞奔而出的黑马。夺嫡斗争越发惨烈,他为了留住齐布琛,硬对着皇阿玛做事,各方面的压力,已经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皇阿玛真的要将孩子接走,他也已经有心无力了。他唯一必须做的,就是从皇阿玛手里保住齐布琛。无论是现在也好,将来也好,若是她不在了,没有了她的笑颜,没有了她的温柔相伴,没有了她不问缘由的支持,他不知道,他的人生会变得多么惨淡,多么悲凉。
他不知道,一直享受着温暖和包容的他,能否重新习惯孤独……能否,继续坚持下去。
出乎四阿哥和齐布琛的预料的是,康熙不仅没有将孩子带走,还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就赐了名字——弘晞,以示恩宠。
按照排行,弘晞是雍王府里的七阿哥。
一个月后,四阿哥奉旨进宫。齐布琛怀孕的时候是在五十五年的八月,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六年六月了。
明明是热的让人闷得慌的天气,四阿哥却觉得,背后的冷气,在一阵一阵地往上冒。
进入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在看折子。四阿哥请了安,然后垂首立在一边,听着康熙将所有的奴才都遣了下去。康熙靠坐在龙椅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四阿哥。
他的目光中,有审视,有满意,有叹息,有愧疚,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部消失不见,变得平淡。
“老四啊,朕的这些个儿子中,还是你最聪明啊。”
四阿哥一惊,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立刻跪在地上,惊慌道:“皇阿玛谬赞,儿臣惶恐。”
康熙微微勾了勾嘴角,语气有些惆怅:“朕与赫舍里皇后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只可惜赫舍里皇后去得早,只留下了胤礽一个幼子。胤礽是中宫嫡子,聪慧异常,朕甚爱之,时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胤礽也没有辜负朕的期望,从容温雅,进退有度,少年有成。他的字,如铁画银钩,美难言尽,他的箭法熟娴,连发连中,且式样至精,洵非易至。他睿质灵透,夙夜勤学,学问渊通,洞彻书理,朕那个时候是真的十分欣慰,想要将大清的天下交给他。”
“可惜啊……”他狠狠地捶了下桌子,语气中带着怒意,道,“就是因为朕的宠幸,生生地将他逼到了风口浪尖。他的兄弟们,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用尽方法将他拉下,最后落得那样的一个结果。”
“你的兄弟中,老大莽撞,老三优柔寡断,老八只知道笼络群臣,老十四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失败,心性尚且不稳。只有你,比朕能忍,比朕更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四阿哥,轻声道:“这个天下,交到你的手里,朕才放心。”
四阿哥倏地抬头,惊愕地看着他,随即心中涌上了一股欣喜。他当皇阿玛除了太子以外,他们这些儿子,他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可事实上,皇阿玛是关心注意着他的!
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越是需要冷静。在经历最初的惊讶,欣喜后,四阿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照如今的情况来看,皇阿玛对齐布琛的那些举动,不仅仅是因为对佟佳氏一族的迁怒了?
那齐布琛……
康熙双眼微咪,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突然厉声道:“作为一个帝王,心中必须将天下放在第一位!他要果敢铁血,不可让任何人影响情绪……”说到这里,他又放缓速度,轻声而冷酷道,“若是有了那个人,最好让他消失。”
四阿哥心中大惧,失声道:“皇阿玛……”
康熙逼视着他,轻声问道:“老四,你撑得起这个天下吗?”
仿佛强调一般,他又问了一句:“你能让大清繁荣昌盛,四方来朝吗?”
四阿哥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他慢慢收紧握成拳的双手,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撑得起这个天下!儿臣,能够让大清繁荣昌盛,四方来朝!”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道:“那么老四,你的侧福晋,就由你来安排。你跪安吧。”
四阿哥浑身一僵,却没有按照康熙所说地退下去,只是坚毅地跪在那里。
康熙眼中难掩怒意,问道:“你还有事吗?”
四阿哥缓慢而坚定地磕了个头,沉声道:“皇阿玛,儿臣自信能够撑得起这个天下,能够让大清繁荣昌盛,四方来朝,但这一切,与佟佳氏毫无关系。佟佳氏伺候儿臣十二余年,曾不顾生死救治儿臣,曾不论贫富荣耀进宗人府陪伴儿臣,曾日夜辛劳照顾儿臣,又为儿臣生育二子二女,对儿臣情深意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儿臣虽然更喜欢她一些,但佟佳氏一族,不会因她而有丝毫改变。儿臣心系天下,自是知道轻重缓急,不会因一个女人而影响朝政,请皇阿玛饶其一命!”
“混账!”康熙大怒,随手拿起一个茶盏就砸在了四阿哥头上。顿时,四阿哥额上鲜血直流。可他丝毫不顾及顺着脸颊低落在地地鲜血,仍旧只是笔直地跪在地上,毫不退却。
康熙喘着气,怒斥:“老四啊老四,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些年,单单只是宿在佟佳氏房里!你的那些侧福晋,格格那里,你去了和没去有什么差别!你看看这几年,你的后院里有几个孩子出生了!啊?你这和独宠有什么区别!爱新觉罗家这么多教训,难道还不够你吸取吗!只有除了佟佳氏,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帝王,你明白吗?”
看四阿哥仍旧只是笔挺地跪在那里毫不动摇,康熙更是怒发冲天:“老四,江山,和女人,你只能选一个!朕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到底要哪个?若是不放弃那个女人,你就趁早滚吧!”
四阿哥坚定地看了眼康熙,道:“儿臣相信,皇阿玛会和儿臣说这些,是相信儿臣能够挑起这个责任。天下安定,四海升平,这是儿臣一直以来的理想和志向。没有江山,儿臣也必定辅助新皇,实现这个理想。但若没了齐布琛,就算儿臣走上了那个最高的位置,陪伴儿臣的,也将只有一生的孤独和寂寞。皇阿玛,儿臣,不想一直一个人。”说罢,他缓缓地磕了头,然后起身,坚定地转身离开。
守在门外的太监和宫女,看到四阿哥头上的鲜血,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李德全忙喝住他们,将四阿哥迎到了偏殿,让人去请了太医。
乾清宫里传出了康熙愤怒的吼声:“逆子!逆子!”
谁都不知道乾清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四阿哥忤逆康熙,被康熙砸伤,并轰出门的消息却如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八阿哥一党,十四阿哥以及病重在床的德妃,得知这个消息时,无不开心。
四阿哥只是让人止了血,擦干净了脸,就匆匆地回了王府。之后几天,他因身体不适,都没有再上朝。康熙对此没有一句话,只是脸色铁青,上朝的时候脾气明显变得暴躁,被迁怒的官员甚多。
齐布琛心中担忧,可无论她怎么问,四阿哥都只是握着她的手看着她,不吐露一句。她无奈,只能坐在四阿哥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四阿哥原本以为,经过那一刻,康熙已经对他失望,放弃了他。可是没过几日,他突然又下旨召了齐布琛进宫。他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打乱,随意收拾了一下后,执意跟着进了宫。
到了养心殿后,四阿哥被李德全挡在了门外。
养心殿里只有康熙,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显得十分空荡。齐布琛向康熙行了礼后,就依着康熙的话,侧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康熙的头上都是灰白的头发。他神情疲惫,眼神却十分锐利。
齐布琛垂着头坐着,只听见上方响起了康熙威严的声音:“佟佳氏,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齐布琛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三十一年出生的。”
康熙点了点头,沉吟道:“三十一年……如今,你也有二十五岁了。”
齐布琛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康熙长叹了口气,道:“佟佳氏啊,你聪明机智,心中有谋略,又是念过书的,识大体,懂进退,朕真的很欣赏你。你够资格做大清的皇后,只可惜……”
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刻,齐布琛心中反而平静下来,没有了平日里的焦虑。她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康熙继续说道。
康熙审视地看着她,继续道:“老四是个什么样的,朕心里最清楚。他雷厉风行,果敢坚毅,处事公正不阿。若是将天下交给他,朕也可以放心地去见列祖列宗了。只可惜,他太重情义,在你身上花了太多的感情。佟佳氏,你如今,已经是老四的软肋了。”
齐布琛心跳变快,脸色却毫无变化。
康熙的眼神复又变得锐利:“一个合格的帝王,他的身上,不能有任何弱点!一旦被拿捏住,后果不堪设想!再者,你佟佳氏一族已经有了两朝皇后,盛极必衰……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是懂得。”
齐布琛心跳地越发快了。康熙所说的话,一句句地在她耳边回荡。
她猜得没错,这一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康熙看向一边,李德全端着酒,不知从哪里出来,走到了齐布琛身边。他不忍地看着齐布琛,将酒杯推向她:“瑾侧福晋……”
齐布琛颤抖着手接过那杯酒,眼中有泪光浮现。
酒中放了鹤顶红,她一闻就闻出来了。
喝吧,喝吧,趁着这个机会,远走高飞……以后,谁都不能再威胁你,谁都不能再掌控你的命运,你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可以享受自由,生命和自然!你才二十五岁,你还年轻,为什么要将大好的时光,荒废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喝吧……
齐布琛眼中不停地滚下泪珠,颤抖着将杯子缓慢地移到嘴边。
喝吧,喝了,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她走了,她的孩子们怎么办?
她深陷皇宫的弘昭怎么办,她还调皮不懂事的布耶楚克,萨伊坎,弘旷怎么办,她刚出生还离不开额娘的弘晞怎么办?
在这世上,除了阿玛和哥哥,她最割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们了。
齐布琛闭上了眼睛,手微倾,就将酒全部洒在了地上。
康熙惊愕地起身:“佟佳氏!”
齐布琛手一松,那酒杯就落在了铺着红地毯的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她睁开眼睛,跪在地上,道:“皇上,请恕奴才不能从命。”
“佟佳氏!”
齐布琛冷静地看着他,缓声道:“一个没有感情,没有弱点的帝王,给百姓带去的,也有可能是灾难。因为他没有弱点,冷血无情,所以他一个人一辈子高坐皇位,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没有一个说话的人。当他变得暴虐时,没有一个人,可以制止他。”
“四爷重情重义,但他分得清轻重。他和您一样,心中只有天下。若是有一天,必须舍奴才而保天下时,奴才必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重重地磕了个头,道:“皇上,佟佳氏一族的事也好,有新皇后也罢,奴才都不在意,因为那些本就不是奴才该承担的,也本不是奴才所求的。奴才只求皇上再给奴才几年时间,让奴才看着弘昭成家,以后,奴才定不让皇上和王爷为难!”
“奴才求皇上了!”
正文 大局已定
康熙是真恨上齐布琛了。
刚开始,他对她也没有多么在意。佟家能够繁盛起来,那也是因为他愿意让他们繁盛。当年董鄂氏盛宠,顺治帝封了她刚出生的儿子为亲王,却对他和福全瞧都不瞧一眼。在那个时候,佟佳氏一族是护着他的。
虽然他们多多少少存着别的心思,但毕竟是对他好了。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给他们恩宠,顺便平衡一下朝堂上的势力。
而到这个关头,佟佳氏一族不能再盛大了,他就要把他们打压下去。他是皇帝,大权在握的皇帝,要打压一个家族,并不是一件难事。索额图和明珠位极人臣,赫舍里家族和叶赫那拉氏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还不是被他连根拔起了?
可是,事情怎么会发展成那样?
原先,不过是想敲打一下佟佳氏,可是让人一查,他的心差点都凉透了。
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佟佳氏那边,去了别的女人的院子里,也不过是纯睡觉而已。所有女人中,佟佳氏生养的孩子最多,地位最高,特权最多。
再这样下去,他日老四若是为帝,他是不是会像顺治爷宠爱董鄂氏那样,视整个后宫不存在了?
康熙恼怒,咬牙切齿地恼怒!若问他最恨谁,那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董鄂氏!他一心以他皇阿玛为戒,绝不在女色上犯错误,所以他后宫中的女人,位分和宠爱都和政治是挂钩的,所以卫氏良妃和老八前期几乎被踩到了地上——因为那对母子,就是他犯错的证据。
他自己这么做着,所以希望已经被他定位继承人的老四和他一样,在后宫问题上冷静自持。女人可以宠,但是不能宠过头。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是敲打,老四却越是护着佟佳氏,最后居然还让他怀了孩子!康熙觉得,自己被明晃晃地打了一巴掌,脸上生疼生疼的。
长期处于帝王这个位置,康熙自尊而又自负。他小心眼,爱面子,在处理某些事情时,带着唯我独尊的霸道。你若是反抗他,他一定卯着劲磕碜你,不虐地你卑贱如尘土不罢休。
四阿哥的举动,彻底点燃了康熙心中的怒火。他恨上了齐布琛,可又不自己动手,非要把四阿哥拧过来,让他亲自处置齐布琛。
帝王心瞬息而变,实在是难测地很。
那几年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四阿哥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政事上,对齐布琛的关注也少了很多。偏偏那个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心神不在和康熙对佟佳氏一族的打压,腾不出手来处理这个事,只能对齐布琛好一点再好一点,免得她受委屈而使得状态越发不好。
眼见着四阿哥处理事情的方向和他预期的完全不同,康熙心中生了杀意。
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要弄死一个人太简单了。德妃不过是一个有实权的宫妃,就能不动声色地除去一个亲王的嫡福晋。
可齐布琛不是一般人。她对药物有着天生的敏感和嗅觉,能让她往嘴里送往身上套的毒药几乎没有,再者她本身太过狡猾,他几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还有就是,弘昭的确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可造之材。他对着弘昭的时候,轻易就能想起以前教导太子的时光。
康熙心疼这个孙子。虽说有他护着,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又能互几年?他一个帝王,也的确没有功夫时时刻刻盯着后宫。若是按照当初对胤礽的方法来,他又怕害了那个孩子。
上有兄长,下有未成长的弟妹,又面临着新嫡母,若是没了额娘护着,弘昭的日子,真的会很难过。
所以康熙很矛盾。有的时候他恨不得齐布琛立刻死去,有时又担心弘昭。当四阿哥拒绝好好处理齐布琛时,康熙就出奇地愤怒,那种恨不得她立刻去死的心情到达了顶点。
他要老四好好处理佟佳氏,要的并不是佟佳氏的命,而是老四的态度!冷着也好,废了也好,降位也好,只要老四顺着他的话,有点动作,他就将这件事情给掩了过去,以后再做打算。
听着李德全在耳边报告,说是雍王爷跪在养心殿外求情,康熙感到一阵阵地无力。他疲惫地挥了挥手,让齐布琛下去了。
康熙五十六年六月,佟国维醉酒上朝,上怒,拂袖离去。第二日,佟国维跪与乾清宫请罪,请求致休。上怒色稍缓,赐物以示重视,又怜其年纪大,准其致休。
至此,佟佳氏一族的领头人彻底远离了朝堂。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上大怒,令礼郡王世子加强训练,严正以待。同月,又遣兵部侍郎佟佳雅尔德宏领兵前往西北驻扎,时刻准备开战。
康熙五十六年八月,上指瓜尔佳氏为雍亲王继福晋,十月完婚。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皇太后逝。康熙帝亦病七十余日,脚面浮肿。灵堂之内,九贝子福晋毫无哀色,上怒责之,撸去九贝子爵位,令其在家反省。
康熙五十七年二月,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康熙帝于行宫训斥之,以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命诛之。同月,又赞十四阿哥智勇双全,纯孝有爱,时时带在身边,恩宠盛大。
由此,朝堂上风向立时又大变,十四阿哥大有被立为储君之势。德妃心情大好,身体竟慢慢恢复起来。
康熙五十七年七月,命皇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命翰林、科道官入值。命皇七子胤佑、皇十子、皇十二子胤祹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上突然颁布禅位诏书:
“朕近日身体每况愈下,无法朝政,欲立太子。朕观众子,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位。令钦天监即刻测太子登基吉日,钦此!”
这么一道诏书砸下,整个朝堂都沸腾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下子懵了,而远在西北的十四阿哥,连消息都还没有得到。
四阿哥又惊又喜又激动。他原以为经过那件事后,康熙对他失望之极,就算有心皇位,他还要运算几年。可是他没有想到,原来康熙一直将他放在心中,竟然愿意在自己身体仍然康健的时候禅位,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地位。
而得知消息的雍王府的女人们,则是彻底乐疯了,尤其是继福晋瓜尔佳氏。瓜尔佳氏虽然是满族大姓,但是她的父亲不过是从三品的地方官,家中又没有上进的兄弟,娘家势力着实不显。
刚进府时,继福晋的婚礼不能越过元福晋,她处处低了已经死去的那拉氏一头;娘家式微,她的嫁妆几乎掏空了家里的家底;雍亲王府中最得宠的瑾侧福晋,娘家繁盛,有三子二女傍身,常年居住圆明园,她轻易动不得;侧福晋耿氏和乌雅氏膝下俱有子嗣,又掌管府务多年,根基颇深,她只能处处笼络着;侧福晋李氏吃斋念佛,万事不管,压下她也没什么用;底下的格格侍妾都是不安分的,她又不得宠,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如今雍亲王被封为太子,那她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以后的皇后?皇后可不是一个亲王福晋能够比的。若是成了皇后,她娘家不显的弱点,反而成了优点。
瓜尔佳氏喜滋滋地筹划着,和耿氏乌雅氏她们一起商量着搬进皇宫的事宜,恍若亲姐妹一般。
德妃得知消息后,立时吐了一口鲜血,刚养的好了一点的身体,又变垮了。十四阿哥处正在外,消息不通。眼看着四阿哥继位成为事实,她愤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竟然拖着病体道康熙面前哭诉:“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皇上龙体康健,长命百岁,请三思而收回成命。“
康熙大怒,斥道:“尔是指责朕欺骗天下人否?朕金口玉言,不容更改!且皇嗣乃国家大事,岂容尔一介妇人置喙?!”说罢,就让人将德妃带回永和宫,关了禁闭。
自从那一天后,德妃的身体越发不好。
康熙担心德妃早逝,会影响四阿哥登基,令钦天监算取了最早的日子,想让四阿哥早已登基。
康熙五十七年十一月,康熙遣太子胤禛祭永陵、福陵、昭陵。
同月十九,四阿哥身着明黄|色龙袍,登上帝位。为尊太上皇,皇上下旨,等新年过了后再改换年号为雍正。
雍正元年,雍正帝追封元妻乌喇那拉氏为元后,又立继福晋瓜尔佳氏为继后。
元年二月,雍正帝册封侧福晋佟佳氏为瑾端贵妃,侧福晋李氏为齐妃,侧福晋耿氏为裕妃,侧福晋乌雅氏为安妃,格格年氏为肃嫔,格格宋氏为懋嫔,格格武氏为宁嫔,格格贾氏为贤嫔,格格张氏为贵人,格格安氏为贵人,侍妾郭氏为常在,其余侍妾均为答应。
而在齐布琛那里,又有另一道圣旨:“佟佳氏,秉性安和,淑慎柔顺,育有三子二女,恪尽妇德,是为贤妇,深得上皇之心。上皇已赐封号瑾,若为贵妃,则位同皇贵妃,钦此。”
册封文书一出,满朝哗然。先是齐布琛的双号贵妃。双封号在顺治朝时并不少见。那时后宫是蒙古女人的天下,蒙古来的格格大多都是双封号,以示和其他妃子的不同。但到康熙朝时,双封号已经没有出现过了。
若仅仅是这样,那倒还没什么,可上皇钦赐封号的事,则是彻底地震住了所有人。照圣旨所说,那瑾端贵妃不就是皇贵妃了?
瓜尔佳氏气得要死,偏偏康熙仿佛和雍正达成了某种协议,对齐布琛的册封毫无意义。
一切,暂时稳定了下来。
正文 最后的最后(大结局)
肃嫔年氏心里很不忿。从她进入雍王府开始到现在封妃为止,她的运气似乎一直都很不好。论家世,她是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论容貌,当时也少有人及得上她,可就是因为雍亲王的侧福晋名额已满,她只能做一个上不了玉牒的格格!
一想到这些,年氏原本就毁了的容颜更加扭曲。
除了佟佳氏以外,当时谁能够比得上她?!可她的处境呢?她居然要和一个笔帖式的女儿平起平坐!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些年,等到了封妃这个时候,可她居然仍旧只能做一个嫔!她连佟佳氏的衣角都碰不到!
凭什么凭什么!
皇上等位的时候,是隆科多和她格格年羹尧控制着九城兵马司,控制着全京城的禁军,震慑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皇上才能如此顺利地登位,凭什么她连李氏,耿氏和乌雅氏都比不上!
她的容貌已毁,除了家世以外,她还有什么是能够让她得到皇上垂怜的?可若是皇上不看重她的家世,那她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若是当初,没有进这让人苦闷痛苦的牢笼,该有多好?
同样不忿的,还有皇后和安贵人。皇后不忿的是齐布琛几乎与她平起平坐的地位,而安贵人不忿的,则是年氏的嫔位。
但是,无论众人心情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定下。
圆明园已经开始修建,所以齐布琛从那里搬了出来,住到了景仁宫。弘昭并布耶楚克,萨伊坎及弘旷,则被安排到了东西六宫。
几日后,齐布琛正在房间里休息,子佩突然进门,轻声道:“主子,永和宫出事了。皇上和皇后已经赶过去了,咱们宫里要不要去看看?”
齐布琛睁开眼睛,皱着眉头问道:“太上皇那里呢?太上皇也去了吗?”
子佩道:“哪里那么快?太上皇在畅春园,皇上派去的人,此刻恐怕还在路上呢。”
齐布琛沉思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让子衿先进来帮我梳妆。咱们不能自己过去,可保不齐皇后会派人过来宣召。一切先准备好再说。”
子佩应了声,出门将子衿喊了进来。紧接着,又有林嬷嬷领着几个宫女进门,端水的端水,拧毛巾的拧毛巾。整个房间,顿时忙碌了起来。
齐布琛猜得没错,她刚收拾好没多久,召她去永和宫的旨意就到了。不过召见她的人,不是皇后,而是四阿哥。
高无庸亲自搀扶着她上了皇贵妃的銮驾,才高声叫了“起”,跟在抬椅边快步超前走去。
德妃的处境有些复杂。康熙搬去畅春园的时候,带了一些汉军旗的常在答应,但并没有意思带她这个准太后,所以,她仍旧留在紫禁城。原本四阿哥是要将德妃移到慈仁宫的,但是德妃不愿意移宫,所以就在永和宫耽搁了下来。
一溜宫女太监远远地永和宫正房的大门外,瞧着有些战战兢兢的。齐布琛心中沉重,料着这回儿的事儿怕是比较棘手了。
再回想一下历史,仿佛四阿哥登基后,和德妃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让德妃拒不接受太后称号的地步。虽然如今因着康熙的禅让,德妃还不敢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但到底也说出了“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皇上龙体康健,长命百岁,请三思而收回成命”这种刺伤四阿哥的话,让四阿哥极为介意。是而,两母子恶劣的关系,也只是因着康熙没有完全放倒明面上罢了。
刚进入进入德妃的卧室,齐布琛就听到了德妃尖利的声音:“我也不指望你给我们母子荣耀富贵,只求皇上给我们一个安身之所用以聊度此生,难道皇上也不肯吗?你怎可如此刻薄寡恩?!”
齐布琛心中一惊,忙加快了脚步,往内堂走去。一撩开帘子,果然看到德妃窗前那个清俊孤傲的身影。
四阿哥背对着齐布琛站着,所以齐布琛仅能注意到他全身紧绷,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毕露,但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仅仅是这样,她就已经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悲愤、沉痛、阴鸷和冷酷。
齐布琛的心,被丝丝缕缕的心疼缠绕住了。
德妃穿着粗气,目光浑浊,无力地靠坐在床上,伸着手臂巍巍颤颤地指着四阿哥,大哭道:“你与十四皆是我亲子,十四是你胞弟,十三和你亲密,能够比得上十四和你的血脉联系吗?啊?且不说当日十四惹怒太上皇,老五和老八尚且知道拦着太上皇,可你作为亲哥哥,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事我也不说了,如今我只是求你不要让十四出征,让他陪在我身边,可你呢?你……”
四阿哥隐忍而冷酷道:“皇额娘所说之事,恕儿子不能同意!十四尚且是远征大军的抚远大将军,军中临时换将领是大忌。更何况,此事是皇阿玛亲自下旨,十四自己去求来的!”
德妃气得说不出话来,浑浊的双目登时怒瞪着四阿哥,好半天才咬着牙说出两个字:“孽障!”
皇后瓜尔佳氏尴尬地立在那里,既不敢劝在盛怒中的德妃,又不敢和浑身冒着冷气的四阿哥说话,踌躇犹豫间看到门口的四阿哥,双眼登时一亮,开口道:“佟贵妃来了。”
四阿哥身形微震,随即转过身看着齐布琛,身上冷气收敛,双目深沉地看着她。
齐布琛绕过满地狼藉,行到四阿哥跟前,朝那三人行礼:“臣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德妃只管冷冷地看着四阿哥,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给她。倒是皇后忙上前拉起她,拍了拍她的手,道:“无需这么多礼。”
随即,她又看了眼已经又是满身寒霜的四阿哥一眼,温声道:“你也瞧着了,皇额娘病得厉害。咱们为人子女媳妇的,自当尽心伺候。本宫怕有所疏漏,所以让人请了佟姐姐一起过来,希望能让皇额娘早日康复。”
齐布琛点了点头,道了声是,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将目光转向僵立着一动不动的四阿哥。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她又听到德妃怒声问道:“我再问你一句,十四的事,你到底允是不允?!”
四阿哥阴鸷而孤傲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德妃尖叫一声,抄起床边小几上的药碗就往四阿哥身上砸去:“我打死你这个不仁不义的畜生!”
“皇上!”齐布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惊叫了一声。倏地,她猛地往前冲,一下子扑进了四阿哥的怀里。正在那时,那药碗便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后脑上,随后就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变成了几片碎片。
齐布琛脑后一疼,眼前阵阵发黑,身子软软地就从四阿哥怀里滑了下去。
四阿哥满眼惊痛地揽住齐布琛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自己怀里。等皇后看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掩去了眼中的情绪,只是浑身上下越发冰冷。
德妃在一边疯狂大叫:“你这个孽障!孽障!”
皇后惊惧地捂着嘴,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她抬头看向齐布琛,发现她正神情痛楚地倒在四阿哥怀里,而后颈上那一块浅紫的衣服上,却沾上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如今,那血迹还在不停地扩大。
四阿哥心中沉痛且慌乱,他捂住齐布琛的后脑,大叫太医。谁知齐布琛却苍白着唇拉住了四阿哥,然后忍着阵阵眩晕,将四阿哥拉到德妃面前,厉声道:“太后娘娘,您看看清楚!您眼前站着的,是你十月怀胎,怀着殷殷期待生下的长子,是您宁可被其他妃嫔奚落折辱也要关心的儿子,是您几年思念而不得见的儿子,是您为了他拖着病体为别人守灵而心痛的儿子!当年,您只是听到他病危的消息就晕了过去,如今您怎么忍心让心怀不轨之人有机会污蔑他?”
强撑着说完这些话,她已经有些抵挡不住越来越猛烈的眩晕了。在她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硬是掐着自己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他也是您的儿子!”
德妃气急攻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怔怔地抬起头,满眼迷乱地看着四阿哥,悲恸大哭:“我的儿子啊!”
只是不知道,她此刻哭得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
康熙急匆匆进门时,看到的就只是已经晕倒在四阿哥怀里的齐布琛,和已经宛若疯狂的德妃。
齐布琛醒过来后,已经过了几日。她的头上裹着白纱布,床边趴着的,是眼眶红红的几个孩子。等她将几个孩子安抚好后,四阿哥又带着太医到了。
四阿哥把孩子们都打发出去后,齐布琛已经回忆清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的后背上冒着丝丝凉气,可却又布满了细汗。她觉得一阵头晕,仿佛又要睡过去了。
太医拧着眉头,仔细地给她把着脉。
四阿哥站在一边,隔着帐子看着里面的人,眼中是隐忍却又即将爆发的某种情感,仿佛要将注视着的人融化。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才收回自己的手,斟酌着道:“贵妃娘娘有些伤到根本了,这些日子得静养着才行。另外,娘娘最好放宽心,大起和大落的情绪都会影响病情。”
太医出去后,四阿哥撩开了帘子,坐在齐布琛床边,目光热烈地注视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要和她说些什么的,他却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肩上。
齐布琛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她弯了弯唇角,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已经没事了。”
四阿哥收紧了手臂,仿佛不用力一点,她就会消失一般。
齐布琛觉得身上一疼,但到底没有说什么,仍旧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房间里一片静谧。
自那以后,除了去给皇后请安外,齐布琛都是以身体不好的理由窝在景仁宫,轻易不出门。一个多月后,德妃终究是熬不过去,去世了。而就在她逝世前一天,有人看到太上皇脸色铁青地从永和宫出来,而皇上却难得的没有出来恭送。
自那之后,四阿哥对康熙仍旧孝顺,可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似乎又隔了一层。
雍正元年四月,封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允祥为怡亲王,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同月,又封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为世子,皇五子胤祺之子宏睿为世子,班俸均视贝子。定外藩朝觐年例。
五月,封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年羹尧为九门提督。令以奔丧完毕的抚远大将军胤祯仍旧前往西北。后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帝允之。
雍正二年三月,佟国维殁。佟佳氏一族,除了隆科多,达哈苏和雅尔德宏以外,大多都被逐出了朝堂,只担任着一些无关重要的小职务。隆科多自持拥立之功,气焰高涨,对雍正的决定多有不满。君臣之间,屡屡产生矛盾。
达哈苏和雅尔德宏则是无奈。佟佳氏一族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心里也清楚地很。皇上之所以不动他们父子,除了有齐布琛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西北的征战。等西北战事结束后,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谁都不能说。如今不趁着新皇登基事务繁多,赶紧低调收敛,却和皇帝对着干,这不是在找死呢?
雍正二年八月,圆明园修缮完毕,成为雍正的行宫。景仁宫瑾端贵妃奉旨搬入圆明园万方安和。
搬入了圆明园后,齐布琛与紫禁城里的那些女人,算是彻底被隔开了。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不用关心什么选秀,不用关心什么宫务,不用再费心思讨谁的欢心,平衡谁和谁之间的关系。
闲了,就逛逛整个圆明园;无聊了,就去画画海棠花,或是去坦坦荡荡钓鱼,过得比她二十八年来的任何一年都悠闲自在。
听说,年羹尧犯了事,惹怒了四阿哥,被贬去做杭州将军了。肃嫔年氏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听说,西北打胜仗了;
听说,隆科多已经被下了大狱,只怕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达哈苏和雅尔德宏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了他的命;
听说,贤嫔贾氏招了家里的姑娘和薛家的大姑娘进宫了。薛家的大姑娘在花园子里遇到了皇上,却被训斥了一顿。子衿嘲笑道:“贤嫔娘娘打得真是好主意,可惜皇上不是一般人,哪能这样就被她哄了去?”
听说,安妃乌雅氏的丫鬟跑去和皇后告状,说安妃苛待下人,阴毒狠辣,竟然还在宫中弄巫蛊之术,以待害死皇后。皇后不信,那丫鬟便以死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撞了柱子,却正好碰上了皇上。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安妃那里没有搜出什么巫蛊之类的东西,皇后却趁机夺了她手里的权力。
听说,皇上准许嫔以上的宫妃,家里有独立行宫的,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一日。她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宫里面的人传的,都是荣国府大观园的奢华。
听说,雍正朝的第一次选秀,皇上挑了两个身份低下的汉军旗女子,封了常在。
听说……
听说……
宫里那么多的事情,却仿佛和她已经毫无关系了。
转眼间,又到了雍正四年初。这一日,齐布琛正带着弘晞做针线,却见得周嬷嬷急匆匆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