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情愿第10部分阅读
一厢情愿 作者:未知
心去,你就不开心了,敢情是吃准了霜清太漂亮了瞧不上我,所以让他陪着我去?”
“不是……”庾睦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唇,还是讷讷反驳道:“我……我不是这样想的。”
“哎,好了,不是便不是吧,”萧挽缘不再逗他,遗憾道:“我倒真希望你是这样想的呢。”
经过下午那一闹,到了和衣上床,庾睦又蜷到了最里面,萧挽缘伸手把他扳过来,捏了捏他的手:“不怕又做噩梦啊,过来点。”
庾睦迟疑了一阵,似乎到底还是挡不住睡个安稳觉的诱惑,犹豫着把手圈到了她腰上,萧挽缘一瞬间有点鄙视自己,觉得自己仿佛是那种满心阴险,欺骗良善的恶人。
不过这想法只维持了一会儿,看着庾睦安心地合上眼,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便被纷涌而上的满足填满了,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还是一个人去吧,别胡思乱想了,我对锦心真没那种意思……我不喜欢他太过精明,事事盘算的样子……”
庾睦动了动,什么都没说。萧挽缘扶了他的脸亲亲,才又道:“其实你也挺聪明的,为人处事也挺讨巧。可我瞧着就不别扭,心里还觉得高兴,喜欢。”甚至,还有点隐隐的自豪。她一边说着,见庾睦又把一张脸红到了耳根,便好心地停住了,温和道:“好了,睡吧,安安稳稳睡一觉……”
庾睦放下手里擦拭的棋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自从被萧挽缘半强迫地改了睡姿,半个月来倒像是果真不再做噩梦了,偶尔有一两个极短的梦,竟都是萧江愿的影像,一忽而是小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喊她姐姐,一忽儿是她说要娶他过门,一忽儿又换了另一种声音,低声叫他“庾睦”。
虽然那张脸始终是没有变过,但是他却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那个总是用各种语调叫他“庾睦”,三不五时就弄得他面红耳赤的女人,并不是萧江愿。而是现在占据着萧江愿身体的那个人。
那个人很奇怪,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仔细想想却又都很有道理。那个人不像萧江愿那样给他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叫一大堆人来陪着他说话玩笑。但是,那个人对他却很好,她会陪他下棋,甚至给他弹琴,读书;她在地上睡了好几个月,弄得自己受了风寒也没想过要让他睡地上;在他做噩梦的时候不会直接把他推开,反而拉着他躺好了,还帮他睡得安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她第一声“妻主”。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些期待,她可以一直留在萧江愿的身体里,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直做他的妻主。如果真的可以那样,那他甚至敢昧着良心,一辈子都不去想真的萧江愿去了哪里。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甘心了。
可是自从他这样想之后,萧江愿再出现在他梦里的时候,就是一脸恶狠狠的表情,有时候还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休想和她弄假成真”。他不知该怎么应付,半梦半醒里,只好牢牢地抱着萧挽缘的腰不撒手,只有这样,萧江愿的影子才会慢慢消失。
这些事萧挽缘并不知道,她发现的只是自从她开始出门做事后,每天回到家里,庾睦就更喜欢和她在一起了,晚上更是会自动地贴过来抱住她,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睡觉似的。
店里的账册繁杂,她虽然学过现代数学,却对算盘珠子很有点头大,做完账册早已过了往日就寝的时间,因此也懒得再叫人伺候,只轻手轻脚地洗漱好,换了衣服准备躺下。
床边还留了一盏灯,萧挽缘正要去吹,却见庾睦睁着眼睛,一双手僵直地收在身侧,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她进屋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情绪,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还没睡?可是哪儿不舒服?”
庾睦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睛一眨便有眼泪滚出来,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哽咽地叫了几声“妻主”。萧挽缘一时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连忙伸手抱住他,紧紧拥了一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男人不说话,却是拼命摇头,萧挽缘见过他难受,见过他梦里发狠咬人,见过他柔软地靠着自己,却没见过他担惊受怕到这个程度,只好一低头亲在他唇上,柔声道:“别怕,出什么事了?”
“妻主……她说她不会让我们弄假成真……”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让萧挽缘想了一会儿才想通,不由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见他攀着自己的背不肯松开,便顺势搂着他拍了拍:“瞎想什么呢?她的灵魂早就不知去哪里了,说不定正在我那个世界逍遥呢。”
“妻主……妻主……”
“哎,我在,我在这……别怕,她不会回来的。”
萧挽缘没有多少占了人家身体的愧疚,要认真说起来,萧江愿虽然是大富之家,她的身体也是十分不错的,不到而立之年就有自己的诊所,月收入比一般的白领奋斗一年还要多,家里又有房有车。再说她那里是二十一世纪,好歹也是科技发达,舒适度比这儿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要是萧江愿真去了她的身体里,那还比她沾光呢。
庾睦摸索着碰到她的脸,竟然莽莽撞撞亲了上来,萧挽缘自然而然地接过主导,给了他一个长长的亲吻,见他喘得面上红红的,心口也起起伏伏,不由又低头在他颈上亲了一下。
庾睦几乎是在抖了,却没有阻止,反而攀在她背上的手更用力地抱住了,呢喃着又喊了两声“妻主”。萧挽缘抱着他躺下,俯身看他,禁不住解了他腰上的衣带,贴在他心口亲了亲:“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就做一对真夫妻……”
第三十三章 逃家
萧挽缘贴在他心口亲了亲:“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就做一对真夫妻……”
“妻、妻主……”
庾睦似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想要伸手碰她,浑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萧挽缘对他的亲热一直维持在亲吻和拥抱的阶段,至多也就到相拥而眠。不是没有想过这床弟之事,但最先是觉得他们还没有到那样的关系,后来便是担心他受过萧江愿那么久的折磨,心里会对这些事有阴影。
但此刻既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境,要是再有迟疑,反而是太过矫情了,想来也会让他更加不安。因此便顺理成章地抱着他躺下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庾睦啊……别怕,什么都别怕,我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
萧挽缘伸手抚摸他的眉眼,她前世不是禁欲主义者,看得顺眼的时候,甚至也不是特别排斥一夜情,但对这个世界的床笫之事,除了最初作为“孤魂野鬼”飘荡的时候“观摩”过萧江愿每日上演的虐待外,却是毫无经验的。
因此只好先尽力把不安的庾睦安抚了,极力温柔道:“我不会伤害你……还有,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也可以跟我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是想奋力推开她的,但不知为了什么,却只是“啊”了一声,便死死咬住了唇,轻微地点了点头。萧挽缘心里还维持着一线清明,覆上自己的唇撬开他死死咬紧的牙关,把温热的气息渡了过去。
“庾睦……还好……么……”
温暖的气息落在唇边,混进来融在那一片冰凉凉的气息里,把他飘忽的意识拉了回来,庾睦睁开眼,努力对上她的方向,终于颤着声音嗫嚅道:“妻主,我好想……看看你……”
萧挽缘一愣,觉得在他唇上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由怜惜更深,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庾睦却忽然全身颤抖起来,脱力般伏倒在她身上,默默地伸手圈着她。一声不吭地趴着不动。
萧挽缘见他张着口无声地喘着,疲累地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好把他轻轻抱下来,侧身揽住他。心下暗道,哪怕萧江愿真的要回来,我也不打算把这身体还她了……我可舍不得这样好的你……
“妻主……”
怀里的人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萧挽缘下意识地低头,看着他微微眯着眼,露出依赖和安心的神情,心里竟对“妻主”这个听起来古古怪怪的词有了莫名的好感。
这个词多好啊,无关谁尊谁卑,而是自然而然便生出的心疼和责任。既强势又温情,仿佛可以把风雨和噩梦都挡掉,让他一觉睡醒,便看到天朗气清。
萧挽缘醒来后才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情有些好笑,见庾睦颈上还有自己留下的“印记”,不由更是欢喜,温柔地在他腰上揉了一会儿,见他完全清醒过来,才笑道:“今儿我来伺候你梳洗吧,免得叫暮雨他们看到了你又要害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庾睦一呆,心道不叫他们进来伺候,不是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微微撇了撇嘴,到底是低了头什么都没说,当是默认了。
萧挽缘觉得自己似乎刚发现他还有这么多变的神情,心里又想笑,又是满满的柔情,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终于轻轻叹了一声:“庾睦……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性子,别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肯说了……”
五月的风已经带了一点热度,但清晨还是极舒适的,更兼一路上都是繁花盛开的景象,莫名地就能让人舒心很多。萧挽缘有意放慢了步子,朝身后跟着的几人摆了摆手:“行了,我这儿不用这么多人,留下霜清跟着就行,你们先回去吧。”
锦心、罗衫和暮雨应声离开,只剩了霜清一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他的相貌是四个近侍里最好的,甚至整个院子里也难找到能跟他比肩的样貌,但却极识趣,对萧挽缘从没有什么接近的意思。因此萧挽缘也比较喜欢让他伺候着。
庾睦被她扶着,有点疑惑地转过头,不解道:“已经到大院里了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不曾,难得今儿天好,正巧时间也早,想在这里多待会儿再进去,”萧挽缘握着他的手晃了晃,轻笑道:“闻得到花香么?”
庾睦呆了一会儿,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萧挽缘看了看他有点泛红的耳朵,心情更是飞扬了一分,笑道:“怎么了?不想和我在这儿瞎耗着?”
“不是,不过大相公……”
唔,倒是忘了庾睦一提到庄瑶就会像见了猫的老鼠,萧挽缘叹了口气,收起了跟他玩笑的意思,整了整衣冠带他进了院子。萧柏青和庄瑶果然已经坐下了,见他们两人到了,便吩咐摆饭。
萧柏青面上还是阴沉沉的,和庄瑶说了几句话,又和她说了一些店里的事务,便一言不发地开始用饭,萧挽缘知道她还在为萧珀的事气恼,身为晚辈,自然一句话都不多说,眼观鼻鼻观心地对付面前的食物。
一时间就只听到汤勺碰到瓷碗的声音,本以为这沉默的“早餐会”能很快结束,谁料庄瑶的小厮竟忽然闯了进来。庄瑶正要斥骂他没规矩,那少年却噗通一声跪下了,连声惊道:“二少爷,二少爷他……”
萧挽缘一惊,心道你一句话倒是连在一块儿说完啊,停在这里不死不活的是个什么意思啊……庄瑶显然比她冷静不少,冷哼一声道:“寻死觅活都由得他去,他真有胆子寻死我也不怕给他准备后事!”
“不、不是……二少爷他、他跑了!”
庄瑶的话够呛了,萧挽缘还在惊讶于他的冷静,那边跪着的小厮却给了众人一个更大的“惊吓”。身边“啪”地一声,庾睦竟把汤勺磕到了桌角掉了下去,碰了一地碎瓷,回过神来连忙要道歉,此时的庄瑶哪里还有空训斥他,早已经和萧柏青起身赶了过去。萧挽缘也只来得及把他抱了起来,绕开那些碎瓷,忙拉着他往萧珀的小院子里去。
何氏的哭声远远地就可以听到,一边哭还一边咒骂,一会儿一个“小祖宗”,一会儿一个“小畜生”,他虽然年轻时相貌十分不错,但老来毕竟没了当年的容颜,萧柏青与庄瑶又是少年夫妻,向来相敬。对他本就没有多少情意了,这一回经了萧珀的事,更是连带着看他也处处都不好。现在见他这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哪里还能生出什么怜惜之心,极厌恶地皱了皱眉,便使人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有什么好哭的,那种忤逆子走了便走了,我萧柏青没这种不知廉耻的儿子,你就当从没生过那个不孝子!”
萧柏青只叫把下人全聚了起来,此时一团混乱,连庄瑶身边得力的小厮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萧挽缘不得不暗中拍了拍庾睦的手,拉着他走到一边树下,附耳道:“你在这儿站一站,我去去便回。”
庾睦很快点头,萧挽缘这才出去找到了萧珀院里的管事,让他赶紧把所有知道这事儿的下人全都聚起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会儿的功夫,差不多整个小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萧珀怀着身孕跑了,数数阶下站着的人,竟有十多个。
庄瑶面上极难看,叱问道:“今日是谁守院的,怎么会让二少爷跑出去?!”
“回、回大相公的话,二少爷他……他不是从院子里出去的……”
“那他是从哪里出去的,”庄瑶又气又疑,恨道:“你莫要告诉我他还能飞檐走壁!”
那下人面上一片死灰,抖抖索索地道:“二少爷是从竹林那里的小围墙翻出去的……他原本只说想去竹林那里走走,奴才心想竹林左右也是在院子里的,就没有拦着……”
庄瑶咬牙,捏着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混账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他可以出他的房间?!”
下面跪着的人不敢躲,被泼了一身水,也不敢去擦,只嗫嚅道:“是奴才疏忽了……求大相公饶了奴才这一回……”
“滚!今天的事谁要是泄露了一星半点,我自有办法叫他一辈子后悔!”
庄瑶气结,放了话便把人全都挥退了。其实这么三四个月下来,小院子里也已经有不少下人多多少少猜到萧珀的“病”是怎么一回事了,所以也都没有太管制他,想不到他竟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还敢翻墙逃出去。
萧挽缘乍一听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她虽然没有什么“大女子主义”的思想,但这几个月来耳闻目濡的观点,就是这世间的男子在体力和体能上都是处于弱势的,重一点的体力劳动,肯定都是女子的差事。而怀着孩子的男人,她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想来应该跟孕妇差不多吧,就算不被格外用心地护着,也该是好好安胎养身的。
没想到萧珀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还能挺着快六个月的肚子翻墙逃走……这简直已经不是“让人惊讶”可以形容的了。
不过惊归惊,事情还是要处理。萧家跑了少爷,绝不可能像走丢了阿猫阿狗一样置之不理。就算萧柏青狠得下这个心肠,外头认识萧珀的人见了,也是要闹出事情来的。但萧珀的身量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找,就等于把萧家少爷未婚先孕的事情昭告整个苏州城,萧柏青更是不可能答应。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萧柏青恨了一通,只好先将自己的心腹的人派出去找,顺便通知城里一些信得过的掌柜,让她们留意着有没有形似萧珀的人。
萧挽缘看了看萧柏青和庄瑶,心道她好歹也是为人子女,为人兄姐,这时候要是什么都不做总是说不过去,到底是拉着庾睦站了起来,沉稳道:“娘,爹,我看还是找几个人到柳孟那里守着,再找些人去城里的客栈守着,二弟毕竟怀着孩子,一个人孤身在外,总是要投宿的。”
“嗯,你说的是,你看着挑几个得用的人去吧,”萧柏青惯经风浪的人,方才也只是气急才会乱了方寸,一听便知她说得有理,颔首道:“你也大了,可以帮我和你爹分忧了……”
庄瑶眼里也有欣慰,却还是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庾睦:“在外面帮你分忧是应当应分,家里的事,却不是女人家分内的事。”
“娘,爹……那我这就去办。”
萧挽缘只当没听到他话里对庾睦的不满,应一句便飞快地拉着庾睦走了。
(因删改河蟹,把肉末和肉汤一起去掉了。v章字数不许减少。于是杯具地乱码一下……)
第三十四章 解决
萧挽缘完全是按照现代侦查里的犯罪心理理念来抓人的,就算是狡兔三窟吧,它必定也是要回其中之一的。更何况,萧珀不过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公子,能去的地方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还没过两天,派出去打探的人里面就有了回报,说是在朝闻巷口的一家客栈有一位单身公子投宿,进出总是遮遮掩掩,闪避着不和别人搭话。身形瞧起来也的确像是怀着孩子。
萧挽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着管事打探来的消息,柳家原是诗书之家,落魄后就举家搬离了在城里的大屋,如今柳孟和她的寡父都住在朝闻巷。
这逃得也太没有水准了。让她连点挣扎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去把他抓回来。萧挽缘叹口气,见庾睦听到动静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便挥挥手让旁人出去了。
“你瞧,才说下午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去花园子里走走,这会儿事情就来了,”萧挽缘伸手把他揽到自己身侧,一边道:“底下人找着萧珀了,等稍晚一些我就得去把他带回来。”
“找到了?在……”
“客栈里,就在柳孟家那个朝闻巷巷口的一家小客栈里。”
“啊?”庾睦一怔,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在客栈里找到了?”
“是啊,”萧挽缘见他有点发愣,屈指在他额上轻轻敲了下,禁不住笑道:“看你这呆呆的样子,先前是不是不信我真能找着他啊?”
庾睦面上一红,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妻主冤枉我……”
萧挽缘心情极好地笑起来,在他面上亲了一口:“你啊,也学狡猾了,学着埋汰我呢。”
“妻、妻主……”
“呵呵,好了,这是好事啊,我喜欢得紧,”萧挽缘笑眯眯地:“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待会儿大夫来了记得叫她好好诊脉,不许图方便敷衍她啊。回头我要问她话的。”
庾睦那天动情时说了一句想看看她的话,他自己没怎么往心里去,萧挽缘却替他觉得委屈,原想借着今天大夫例行看诊的时间再仔细问问他的眼睛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奈何现在又接了萧珀的消息不得不出去。
庾睦不解她今天这么左关照右关照地的原因,只温顺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别再生出事儿来。”
“放心放心,我要是这会儿去啊,就算人带了回来,心思恐怕还在外头,拼着命地想往柳孟那里去呢,”萧挽缘想到萧珀的性子,不觉头痛,伸手揉了揉额角,解释道:“我得让他去碰碰壁,碰得个鼻青脸肿的,我再把他捡回来,大概就能听得进我说话了。”
庾睦有点似懂非懂,仔细想了想,也没有再说话,只点头笑笑。萧挽缘扶了他的肩,柔声道:“觉得我太狠心了?”
“没有,妻主也是为了他好。”
“哎,真心这么觉得?”
“嗯。”
这一回庾睦答得却是十分干脆,连带萧挽缘也觉得心里安定起来,揉着他的脸做了了笑的模样,这才叫了人进来吩咐先别告诉庄瑶,只跟着萧珀,等他去了柳家再到边上茶楼里见她。
柳孟家在朝闻巷的最里头,两间半的瓦屋在边上同是贫民屋子的包围下看起来也不见得有多风光,只是因为柳孟中了举人,邻里之间才对他家多了点敬重。萧珀随便找了个人家一问,那人便十分热心地给他指了地方。
萧挽缘只带了霜清一个,在茶楼上临窗的位上坐着,居高临下地瞧见萧珀肩上搭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才不过两三天没瞧见,就明显觉得他精神差了许多,一手抓紧了包袱,一手不时在腰上按一按。大概是挺着肚子走得累,却又不敢像别的孕夫那样大胆地显露出来,只好微微佝偻着腰遮掩圆鼓鼓的肚子。
她原本是十分看不惯萧珀的不懂事,见了他这个样子,却也免不了觉得有点不忍心,到底才是个十五六岁不经世事的孩子,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想着早上能在被窝里多赖一会儿呢。他却是已经不得不面对未婚怀胎的丑事了。
“霜清,你说他还能站多久?”
“像是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恐怕就要站不住了。”霜清半句都不多话,萧挽缘问什么就答什么,规规矩矩地朝底下站得摇摇晃晃的人瞧了一会儿,给了个结论。
他话音还没落,萧珀就像是赶着应和着这句话一般,脚下一软靠在了墙上,扶着腰露出痛苦的表情。视线却还一动不动地盯着巷口的方向,显然是在等柳孟回来。
萧挽缘叹口气,遥遥看到巷子那头过来了两个书生打扮的女子,定睛瞧了瞧,见其中一个果然是柳孟,便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把一直拿在手上把玩的折扇收了,给霜清递了个眼神。心道得了得了,就当我好心一回,拯救误入歧途的少年了。
“柳姐,你、你回来了……我总算见到你……”
柳孟正跟同窗的举子到了别,刚要进屋,却被瘫坐在自家门口的一个男子扯住了衣服。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沉沉,说话的人一张脸有大半都埋在阴影里,弄得她一时瞧不出他是谁,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倒是吓了一跳:“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刚转身离开的同窗听她这一声叫嚷,又转回了身,正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帮忙,却见她连连摆手示意没事,也就随意地跟他重新道了别离开了。
萧挽缘在茶楼上冷眼看着,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萧珀,果见她打发走了同窗才迟疑着上前把萧珀扶起来,眼里不由更添了几分鄙夷。而那一厢萧珀被他心心念念要见的情人扶了起来,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想想这些天自己过得担惊受怕,又想到逃出来这两日事事都没人伺候,吃的许多苦头,眼泪早就挡不住地直落下来,哭得几乎要岔了气。
“别哭了,别哭了……整日介地掉眼泪,你不嫌累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珀被她全然不同于以前的态度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自己一直哭,连忙抽噎着伸手去擦眼泪,想到她原先对自己温柔体贴的样子,心里又多了几分甜蜜,贴近了一点揉着肚子小声道:“柳姐,我、我……啊……”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想凑这个热闹,好巧不巧地在他肚子里踢了一脚,萧珀一边疼得直皱眉,一边急着伸手去拉柳孟的手:“你摸摸,摸摸……这是我们的孩子……柳姐,我们有孩子了。”
柳孟被他拽着手,甩了一下没甩掉,面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的神色,在他肚子上来回瞧了两眼,皱眉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萧珀再迟钝,也觉出了她的不耐,紧紧捉住了她的手,勉强笑道:“你说过……等你考中了……就、就娶、娶我啊……”
“萧家不是已经拒绝了么?”
“啊?我、我不知道的……”萧珀急着拉着她的手表白:“他们把我关着,没有告诉我你去提亲的事,还逼着我打掉孩子,我、我是爬了墙才逃出来的……我、我是肯的,你知道……”
柳孟到底是跟他温存过一段时日,虽然他此时面貌有些消瘦昏黄,腰间沉沉地像是站不稳,但毕竟还怀着她的孩子。再想想两人相好时他粉嫩清秀的面庞,总算是给了句软和的话,拉了他一把让他的身体离开了墙壁靠到自己身上:“早十天半月的还好说点,可你这么大的肚子了,就算纳侍的礼数不多,你也不怎么要露面,但叫别人看见了总是要说闲话的……要不,还是等你生下这孩子,我再接你们进门吧。”
“你、你说什么?”
萧珀面上一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柳孟却还浑然未觉,自己想了想,似乎又觉得这个意见还不尽善尽美,又补充道:“对了,要是生的是个男孩就罢了,要是女孩的话,得先找个人家寄养,晚几年再领回来,否则到时候正夫进门要尴尬的。”
“柳姐……你说过,只要我一个……只、只待我好……”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萧珀喘得又急又促,面上早已如金纸一般,额头鼻尖都是汗珠,嗫嚅地叫了两声“柳姐”,简直像是耗尽了力气。
柳孟眼底略有点尴尬,稍微顿了一下才咳了一声,施施然道:“闺房情话,怎么好拿到台面上来当真了去听?你挺着肚子嫁给我,我爹肯答应就不错了,正室之位,你还是……喂,你、你干什么!!”
萧珀眼里灰暗得可怕,胸口气血翻滚,连带着肚子里像是揣了一块火炭一块寒冰,一阵冷一阵热,牙齿格格地,触到了皮肉便狠狠咬了下去,只觉得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在了这个动作上,耳边分明还听到柳孟又是叫痛又是骂人,眼前和脑中却都只剩了一团白光,继而,是全部的黑暗。
萧挽缘及时接住了软倒下去的萧珀,转手把他交给霜清扶住,劈手给了柳孟一巴掌:“一样米养百样人,圣贤书教出来的总也会有你这样的败类!”
“大小姐?你……”
萧挽缘极轻忽地朝她看了一眼,见她露出一脸惊愕气怒,只丢下一句话:“别想着拿什么名声来挟制我,我的名声在苏州城里够坏了,也不多你这么一星半点,倒是你自己恐怕赔不起。”
柳孟一肚子怒气发不出来,还要和她辩上几句,却听得霜清惊叫着打断了:“大小姐,二少爷出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车就在那边,你先去叫大夫准备,”萧挽缘无意再和柳孟争执,一把横抱起萧珀,见他青色的衣衫下摆染了一整片红,血迹在地上滴了一路,便知道他腹中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叹口气回到车上让早就再此等候的大夫给萧珀看看。
“大小姐,少爷他……他这是……”
“不用考虑孩子,只管保住二少爷。”
萧挽缘知道大夫的顾忌,萧珀怀孕的事虽然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但在萧家毕竟还是个“秘密”,眼前这状况下,还不如由她把话说明白了,但愿能保住萧珀一条命了。到底,他还这么年轻……
第三十五章 复苏
萧珀的孩子到底是没能保住,萧挽缘叹口气,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看着萧珀惨白的脸色,心里又有些不忍。
“但愿你以后能平平顺顺,别再受这种苦了……”
庄瑶在她出去后便得了消息,等她们一行人回来时已经等在萧珀院中,见车上染红了一整片,立时便吓了一跳,满腹责备的话也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连手都有些哆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这是怎么回事?”
“爹,他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萧挽缘抬手抹了把汗,跳下车来扶住庄瑶,一边定下心神命人好生将萧珀抱进屋里:“二弟的身体要紧,旁的不说了,先让大夫进屋……”
庄瑶虽恨萧珀轻狂不知事的举动,却到底把他当做自家儿子养了许多年的,就算话说得再狠,见了他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也多了一点心疼,忙点头让几人进了屋里。
“怎么样?他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爹,他见到柳孟了,总算是死了心,这几天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想必以后也知道轻重了……”萧挽缘微微摇头:“孩子没了也好,他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唉,不说这些了。”庄瑶先是点了点头,又有些犹疑地叹了口气:“男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又才这个年纪,能不能挺过来还不一定。”
“爹,你别担心,大夫说孩子还不大,二弟应该不会有事的。”
“算了算了,他就是有事也是自己找的,”庄瑶心烦意乱,这时候才想起了另一件烦心事,对她挥了挥手:“你回你屋里去瞧瞧你屋里人去。”
萧挽缘原本还想着说几句替萧珀求个情,一听这话什么想法也没了,又急又疑,忙道:“庾睦他怎么了?”
“你找来的那个大夫,唧唧歪歪了一堆话,我也没那心思去听,”庄瑶摇头:“后半晌才来报的,人估计还没走,你自己回去听听吧。”
萧挽缘忙答应一声回去,刚回了自己院子就见几个侍女小厮匆匆来去,心里禁不住跳乱了一拍,三两步便走到了屋里:“庾睦?”
“妻主……”
庾睦原是斜靠在床头休息,这会儿听到了她的声音,忙抬了头想要下来。萧挽缘正转到帘后,见他安安稳稳地在眼前,才算放下心。想起庄瑶的话,转身朝紧跟在后面进来的锦心道:“我请来的林大夫呢?可是回去了?”
“大小姐,老爷听说大小姐请来了林医仙,打发人来叫了去,现在想来还没回去。”
“嗯,既然如此,你去老爷院子外头等着,等林大夫出来了,请她受累再过来我这里走一趟,”萧挽缘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这几天节气变幻,老爷那里不喜热闹,记得不要惊动了老爷。”
“妻主,你……”
“一,我的事儿都做完了;二,萧珀现在已经在他自己院子里了,只是孩子保不住了。”萧挽缘知道他想问这些,顺口就把事情直接说清了,才揽过他:“现在给我说说你这里,怎么回事?林大夫说什么了?”
“啊?也、也没说别的,只说妻主请了她来,她就勉为其难给我看看眼睛……”庾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红起来,在她怀里动了一下:“还、还说……”
“嗯?还说了什么?”萧挽缘正等着他说话,见他支支吾吾的,以为林清华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便安慰道:“她这人就喜欢危言耸听,你也别听风就是雨的,等下回我另外再寻几个大夫回来……”
“可、可林大夫是医仙啊,轻易不肯出诊的,连大相公和老爷听到她来了都高看一眼,”庾睦听她说得轻巧,一时也忘了方才的话题,只疑惑道:“妻主……你怎么会请到她来家里的?”
“唔,听起来名头还蛮大的?”萧挽缘笑道:“说容易也容易,这还真是误打误撞遇上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见庾睦一脸不解,萧挽缘在他脸上亲了下,又解释道:“前两天娘让我招待一个北边来的大客商,正巧遇到她在客栈里跟人吵起来了,我是怕他们吵到了那客商,就下去问了一声。那客栈老板见她带了个半死不活的人,怕人死在客栈里晦气,不肯让她住店。出门在外,总有个不方便的时候,我就顺手帮了一把,让老板放她们住店了。”
“那后来呢?”
“后来么,就打起来了。”
“啊?”
庾睦有点难以置信,萧挽缘见他张口结舌又不敢说不信的样子,便伸手在他额上拍了一下:“别不信,真是这样的,她莫名其妙地就说我仗势欺人,天知道我仗哪个势,欺什么人了……”
“那她怎么会愿意出诊……”
“呵,你还真当故事听上瘾啦?”萧挽缘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那你先告诉我,她方才到底是怎么说的?”
“呃?”庾睦一愣,不知话题怎么又转回了他这里,呆了一会儿,才嗫嚅道:“你、你不是还要见她么……”
言外之意,就是要让她自己去问林清华。萧挽缘也不在意,只是朝他笑笑:“好吧,那我吃亏点,给你把故事讲完。她带着半死不活的那个人是她夫郎,她跟我差点刚动上手,她夫郎就醒了,总算是把她劝住了,还逼着她给我道了个谢。”
“咦,那林大夫……她夫郎……”
“哦,估计还在咱们家的客栈待着呢,林清华能来出诊,想必他是没什么事了吧。”
“不过我可真没想到,她还是个什么神医啊。”
“什么神医?我可从没说过这话。”一个青衣的女子推开门进来,打断了萧挽缘的话,顿了顿,总算是给了个笑面:“萧大小姐,我来还你这份人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被她面上的勉强弄得一乐:“不乐意笑就别勉强嘛,现在是我求你来给看诊,你摆个谱我也不会介意。”
“哼,我欠你的情自然会还你,这个就是你要我治的人吧?”林清华朝庾睦一指,随即自顾自地一点头:“他的眼睛也不是全然没办法……”
“不过?”
见林清华不解地看向自己,萧挽缘握住了庾睦的手,勉强朝她笑笑:“你这好话后头,肯定有个‘不过’吧,说吧……我受得了。庾睦……也受得了。”
林清华朝她看了一眼,抿着唇点点头:“能比现在好一点,但不可能恢复到原先的样子了,我只能,让他稍微看到点轮廓。”
萧挽缘略松了口气,心知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前世她也是高度近视,摘了眼镜就瞧不清人的脸。但再怎么样,也是比眼前一片要好太多了。因此用力搂了搂庾睦:“庾睦,让她给你治眼睛,好么?”
庾睦睁着眼对着她的脸,两手都被她紧紧握着,用力地点了头,眼里也是遮不住的欣喜。眼睛的事情,方才林清华只含糊地和他说了几句,他原本以为,是没有希望了的,却不料竟还能柳暗花明。
萧挽缘见他这样激动,想到他之前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的话,不由更是疑惑又是担忧,转向林清华道:“除了眼睛的事,还有什么不对么?”
“哦,那倒没有,不过你家里那个庸医,说话太绝对了,我看不惯就说了她几句。”
萧挽缘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她说你夫郎这两三年里都不可能受孕,我看你爹脸色难看得很。”
庾睦原本靠在萧挽缘身边,听了这话也是一僵,却不像往常那样低下头去,只定定地“看”着前面。似乎林清华的话就是对他的裁决。
萧挽缘朝林清华使了个眼色,正要让她说几句缓和的话安慰庾睦,却听得林清华哈哈笑了起来:“你也不用挤眉弄眼的,我是大夫,可不会替你作假骗人。”
“你……”
“你夫郎上回虽落了孩子,却趁着落胎时把原先的病症都发出来了,现在除了身子骨稍微虚些,也没旁的毛病,要是你想要孩子,按着我的方子抓几服药,盯着他认真吃上半年,也就可以了。”
“当、当真?”
萧挽缘又惊又喜,一时竟有点结巴,低了头去看庾睦,却见他眼中已是水光盈盈,低声喊了一句“妻主”,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林清华耸耸肩,也不再等他们说话,自顾自地提笔磨了墨,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萧挽缘:“喏,这个给你,咱们两不相欠了,不过……以后要是要找我,你也知道该去哪儿。带足了诊金,我也可以考虑再出诊一次。”
萧挽缘从方才的欣喜里回过神,感激地点头:“多谢了,林大夫。”
刚差人把林清华送出门,便有人进了小院子,一边作揖一边回道:“大小姐,大相公差我过来,跟您回一声,二少爷没事了。大相公还说,往后柳家的事就都交给您处理。”
萧挽缘苦笑,哪里是“没事了”,最多不过是“捡回了一条命”而已,要真想让他走出来,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不知道得花多少工夫呢。但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