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妖叶第1部分阅读
清梦无痕 妖叶 作者:肉肉屋
清梦无痕作者:妖叶
杜衡
阳光明媚的周六下午,我雷打不动的约会日。
手握着杯珍珠奶茶,看着对面桑璇眉飞色舞的学她老板训人的样子,深深吸了口气,好幸福。
我,叶梓,24岁的单身白领,独自一人远离家人在北京工作。做我最喜欢的翻译,薪水还好没有负担,每天笑着应对各色人物,周末自得其乐。
对面那位自己把自己逗得笑岔了气的是我的好姐妹,桑璇。大学4年工作两年培养起的革命友谊牢不可破,用她的话说,以我们现在好得程度,怕是男友都都要省了,哪还有时间空间分给他们?想到这,我忍不住在心里白了她一眼,姐姐啊,我以后嫁不出去还真和你过?
我和桑璇的志向出奇一致,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他养家我养自己。做自己喜欢做的工作不必奔波劳碌,有好友一群知己一二,大多数时候,自己的愿望可以达成。痛苦的时候有人安慰,快乐的时候有人分享。平和安稳,到老了,成为俩优雅端庄的老太太,然后每个周六下午还是雷打不动来上岛喝茶八卦。我忍不住畅想了一下我们满脸皱纹争执是镶金牙还是镶银牙比较好配衣服的情景,不禁傻笑了起来。
“叶子啊,昨天我听人提到师兄了,他好像过得不错么。”桑璇仿佛不经意的说道,却不易察觉的在观察我的脸色。
“那是,他那么精明,掉到原始丛林里也会和猴子达成友好关系,何况在美国?”我向窗外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谓师兄,就是我大学时的男友。我们是非常俗的套路,四年里爱的轰轰烈烈,毕业到了各奔东西。不是没有争取,只是那时,我们都太要强;不是没有后悔,但我不想在自己生活中留下任何遗憾。我轻轻搅了搅杯子里的奶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过了就过了吧。
走出上岛,我被外面明媚的阳光刺得眯了下眼。
“桑桑宝贝,下一站我们去哪?”我挽着桑璇的手说。
我们的约会,是由大吃,猛说,狠逛几部分组成。工作两年,学会了对每个人笑,在该干一件事的时候决不干另一件,所以,我和桑璇都分外在意彼此毫无保留的相处。很少有女性朋友可以好到我们这种程度,吃喝玩乐八卦新闻,情感生活人生理想,无所不谈。以至于我们都怀疑,是不是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多那么一点。
“去雍和宫。”她不容置疑的答道。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半天冒出一句,“你想算命我给你算,据说那算命都是骗人的。”
她狠狠白了我一眼,“有点文化好不好,是去那祈福啊,我觉得最近流年不顺。最主要的是,要为爸妈烧柱香。”
我斜着眼看她,“说风就是雨的。”却也是动了心。北京的各大商场被我们踏遍后,找点新鲜的干也不错。再说,不论信不信,为爸妈求个平安符也是好的。我们平时虽然总是和老妈唇枪舌战的,骨子里却都是孝女。我曾经和老妈许下宏愿,以后嫁出去,把婆家的东西分批分期都搬家来,结果遭到老妈白眼无数。
于是我们两个,气势非凡的直奔雍和宫。
到了门口,我们不免先感慨了会那一段被无数人猜测讨论的历史。没办法,作为两名标准文科生,我们是看到文化就两眼放光,看到古迹就忍不住乱发思古幽情。在人群中挤了半天,终于把该拜的都拜完了,该捐的捐出去了,我不禁开始拉着桑璇四处找地方坐一会。
“看那边,有口井啊!”我惊喜道。
“拜托啊,那个地方是不让游客进的吧。”桑璇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
“我管它啊。”我踩着高跟鞋正累的要死要活,拉着她大步走了过去。
我们靠着井边坐下,朝井里望去,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却是怎么也看不到底。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要收回目光,却怎么也转不开眼睛。渐渐的,我的意识模糊了,像是被一股什么力量推着走一样,前方一片黑暗……
醒来时,头痛欲裂。发现自己坐在床上,面前围着一大堆穿着好像清朝服装梳着把子头的女人,叽叽喳喳不知在对我说些什么。
我定了定神,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被桑璇弄晕抬到了什么主题古装派队?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自己也不知这穿的是什么,只是一层层的繁琐的大红色。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发现上面有无数饰品,怪不得这么沉,头都抬不起来。
一时间我自己哭笑不得,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谁和我开这种玩笑,哪找来这么一帮女的?我使劲摇了摇头,掐了自己一把,嘶~~好疼。四处瞅瞅,看准方向一头向床头的柜子上撞去,“嘭”的一声,撞得我晕头转向。
“格格,格格您不能这样啊,呆会贝勒爷就来了,您这样让奴婢们怎么办?”我一转头,发现原来那一帮叽叽喳喳的女人,这会都跪在了地上,一边嗑头一边带着哭腔说。
停,等一下!我有点反映不过来,什么格格`贝勒?哪跟哪?我努力伸着脖子往旁边的一面镜子里看去,这一看可是被惊得非同小可——镜子里的人,赫然穿了一整套大红嫁衣,并且是更年轻时的我!
费了好到劲冷静下来,决定先搞清楚我到底是在哪比较重要。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我真是……唉,经过一番艰苦卓绝前言不搭后语的“盘问”,我终于搞清楚“我”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是哪家的格格,今晚在这里穿着重的勘比一套盔甲的嫁衣戴着足以压死自己的头饰,是为了要嫁给一个传说中的贝勒爷,并且,仅仅是个侧室而已。这位格格貌似对这场婚事十分不满,绝食了好多天了,终于在出嫁当晚成功饿晕在此。然后醒来后,她就成了我。
一时间我也不知作何感想,头脑中突然冒出两个奇怪的念头:白痴桑璇非得来雍和宫,这下可好,下月饭钱她包了,哼!还有,我在这结婚,星期一的报告可怎么办??
“格格,您可吓死奴婢了,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太太想啊。”一位穿着天蓝色宫装,长相十分清秀的小姑娘,十分惊恐的拉着我的手含泪说。
这如此熟悉的电视剧对白,让我认识到,桑璇和报告,我这辈子见不见的到,是成问题了。
小姑娘见我不说话,忙上来帮我整理衣服头饰,旁边一位不知什么人拿来一块喜帕盖在我头上。
霎那间,眼前只剩红红的一片,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于是缓缓握紧了双手,闭上眼睛。
“格格,贝勒爷来了!”刚才的小姑娘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听见一阵脚步,有人走进房来。
“都下去吧。”一个低沉的男声淡淡的说。
于是听到众人出去的脚步声,然后,就只剩下沉默。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屋里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他的平稳低沉,我的却越来越乱。
我睁开眼,还是那片红,现在看来却分外刺眼。于是,我一把扯下喜帕。
对上的,是一双沉静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一丝丝诧异,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吧。唉,我暗自叹了口气,反正也不能再坏了吧?索性大大方方的把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遍。
对面坐在桌子边的男子正拿着一杯茶,脸色平静,喜怒莫辨。他向我望过来,目光里带着些探究。我避开他的目光,在心里暗赞了一下,不错,衣服一丝不皱,头发一丝不乱,就连指甲都修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极修边幅的人。衣物配饰,看似无心,却无一不配。如果不是现在这么糟糕的情况,这个人倒是不招我的烦。
他突然捎带讥讽的笑了一下,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细细看我的脸,目光在刚才磕的地方上停留了一下。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嗯?”他低下头,在我耳边缓缓说,“绝食,撞墙?”声音很低,却带着很大的压迫感。
为什么现在该和桑璇在某处大吃得我,要在这里被一个陌生人逼问恐吓?想到这,我忽然一笑,打开了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
“你看我哪一点,像喜欢嫁你的样子?这是什么鬼地方!”心里烦到了极点,声音反而很平静。
“哦?你阿玛可是和我说,要嫁我是你自己意思。”他收回手,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才怪,也不知我“阿玛”是什么人,居然就用自己的女儿邀宠。哼,我在心中冷笑一声。
“贝勒爷是么?怕是您现在说太阳是方的,我阿玛也得马上答,没错啊,是有角。他要是有十个女儿,那就十个都哭着喊着要嫁您。”我对这位阿玛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想想便知是个什么人。
他裣了笑意,沉沉的看着我。我发现他不说话,不做任何表情时,自有一份压迫感。我终于承受不住,移开了目光。
沉默,又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脑袋里霎时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怎么办?怎么能回去?拼死一搏?没准要死了,就回去了?
想到这,我猛地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他刚才用的茶杯,摔在地上,拿起碎瓷片狠狠往自己碗上割去。
霎时间血如泉涌,我的手一颤,磁片掉在地上。意识非但没有模糊,疼痛却一刻比一刻更清晰。看着自己的血,我不由得一阵心慌。平时打个针都战战兢兢,打耳洞都怕疼得我哪见过这阵势?再流下去,现代回不去,我只怕就会死在这了。
心中一阵气苦,回头望去,发现我“丈夫”他,脸色十分之难看,抿着嘴,阴着脸,看着我。
我满心的失望之情,顿时化作怒火。
“要出人命了,你还不去叫人?”我冲他大喊。一边拽下桌布捂住伤口。
他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接着几个仆人鱼贯而入,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两个月后,我倚在窗户边,愣愣的看着阳光懒洋洋的撒了满地。
轻轻抬起左手,一道丑陋的疤横在洁白的手腕上,这辈子,怕是再也消不掉了。我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起来。
“格格,茶来了。”侍女碧云掀帘走了进来。
我冲她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
“格格您又在发呆。”碧云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刚才嫡福晋她,让我来和您说,要是呆会有空,就去她那坐坐。说是今儿嫡福晋娘家送来了蜜瓜,要让大家去尝尝鲜。”
我点了点头,示意碧云过来帮我理理头发。
我,现在是钮钴禄`,今年十三岁,是四品典仪官凌柱的女儿。旁边在给我梳头的碧云,是从小就伺候我的丫头,所以虽然现在我嫁人了,她还执意叫我格格。
碧云轻轻帮我把头发挽成发髻,我默默看着境中的自己。清澈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唇红齿白,可能是因为古代没有污染,皮肤格外的晶莹透亮。我冲着镜子轻笑了一下,镜里的人也轻轻扬扬的回了一个微笑。没有眼袋,不用带隐性眼睛,我的笑容,好像也少了些沧桑,多了份纯美。我缓缓地收了笑脸,眼里溢满了无可奈何。
“格格,”碧云突然说道,“您变了好多。”
“哦?变了什么?”我侧头抚了抚耳边的翡翠坠子。
“奴婢也说不准,就是您看人的时候,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谁也不知您在想什么。而且现在您变得特别沉稳,见人就只是笑,话也说得不多了,还总是一个人发呆。”
我没有答话,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啊,你把这一个烂摊子留给了我,让我怎么办?
碧云见我眉头微皱,忙闭了嘴,过了半晌方说道:“我知道您心里苦,可是事已至此,咱们也无能为力。再说四爷,也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佳婿。他对您,也不见得无情。莫说聘礼下了多少,单就他……就他把那晚的事情压了下来……就……”她看我神色不对,打住了话头。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我嗓子眼就像堵了铅一样难受。当日我拐弯抹角问清了我的“丈夫”到底是谁时,手里的热茶烫了手,嘴巴足足半个时辰合不上,害得碧云以为我中了邪。唉,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我嫁的,就是现在康熙帝的皇四子胤禛,未来的雍正帝。历史上对这位皇帝的评价一下子涌入了我的脑海,冲的我喘不过气来。想到他那天喜怒莫辨的脸,和他做事雷厉风行,阴狠毒辣的手段,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新婚的那一晚,整个府里都知道新来的侧福晋因为紧张打翻了茶杯,割伤了手腕,结果四爷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天,皇上派他去往遵化孝庄文皇太后的陵墓代为拜祭,我就再也没见过他的面。
碧云帮我梳好头,又端来一盆温水,服侍着我洗了脸,细细帮我在脸上涂了一层香粉。
他把事情压下了,是怕说出去不好听吧,毕竟新娶的侧福晋第一晚就自杀未遂,也不是件多光彩的事。话虽是这么说,哪有人能笨到让碎瓷片割了手腕?现在府里传什么的都有,见到我,人们的眼色各异,我只淡淡一笑,不去理他们,倒是碧云总是为了我愤愤不平。也是亏了这件事,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新婚之夜该怎么收场。面对这个“要死要活”的女人,哪个男人也不想再碰了吧?我不由得暗自祈祷。
打扮好后,碧云随我我去了嫡福晋那拉氏的房里。还没进屋,就听到一阵的莺声燕语。
“衡福晋,您来了,快屋里请,大家都等着您呢。”那拉福晋的丫头翠兰麻利的替我打了帘子。
我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笑着走了进去。
来到这个世界,过了前几天的迷惘不安,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处境位置。四阿哥虽是一时半会见不到,这府里的关系总要处的。虽然不知何时会回去,以后怎么办,二十四年的人生经验还是告诉我,既然不能改变,就顺其自然去接受。这些年和桑璇打打闹闹,别的没长进,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倒是没少学。我安慰自己,福晋就福晋吧,总比成为一村妇强,我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繁体字认不全,女红一点不会,难不成在街上拦着传教士给他们当翻译?唉,早知道来这,我苦学英语4年干什么啊?直接把清史稿背下来比什么都强。退一步,要是嫁了别人,谁能娶个老婆不碰在屋里养着?这么一想,还真不是最坏……
在屋里呆了几天,细细观察这里人的行为举止,暗暗记在心里。好在碧云是个多话的,我问一句她就能答十句,滔滔不绝的到省了我不少事。
我把自己装进了一个硬硬的壳,所有的情绪统统藏在里面,淡淡的微笑,掩了眼底所有的迷惘彷徨,无奈悲伤。
嫁进来的第四天,侧福晋,身体大好,笑着往来于各处。由于我没有什么野心,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大面上也混了个不错。几个福晋侧福晋聚会,也不会忘了叫上我。
“是衡儿,快过来坐吧。”那拉福晋看我进来,温和的说道。那拉福晋是四阿哥的嫡福晋,从十几岁时成婚到现在,一直恪守礼节,从来没有大错。
我福了福身子,请了安,那拉福晋向我点头一笑,招了招手,有人端上了果盘。我小心坐下,望向那拉福晋平和安详的脸,不禁感叹到,这个女人虽不妖娆,但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雍容华贵,待人接物清清淡淡,从不见她和谁过于亲近,对谁过于冷落,不愧是四阿哥的嫡福晋,这气派是谁也比不了。她微微抬头,也望着我:
“听说衡儿近几日睡眠不大安稳,可好些了?”
“许是这几日晚上风大有些吵,不碍的。”我笑答道。
“怕是爷这些个日子不回来,妹妹想他了吧?皇上也真是,这新婚尔燕的,也不让人过过消停日子。”旁边的侧福晋李氏娇笑道。
李氏是四阿哥生母德妃娘娘荐的,大家平日都让她三分。我心里轻笑,这么沉不住气,无论现代古代,都不是什么好习惯。面上却装作没听得到,只仔仔细细吃我的瓜。
那拉氏飞快横了李氏一眼,又细细察看我的脸色,发现我波澜不惊,于是赞许一笑,岔开了话题。我知道那拉氏很喜欢我的淡薄。这淡薄,是因为我丝毫不在乎,完全置身事外,谁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微微侧过头,和旁边的年氏寒暄了几句。年氏年轻貌美,是四阿哥爱将年羹尧的妹子,自是极受宠爱。可她待人,却是不亢不卑,让人不能小瞧。
剩下几位做在末席陪着笑的,是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之类。这一屋子的女人,各怀心事的说说笑笑,到也显得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吃完果盘,那拉氏又留了晚饭,直到晚上方散了。
回到房里,我坐在梳妆台前,捏了捏笑得僵掉的脸,感到身心俱疲。这一群女人,围着一个丈夫转,日子要怎么过?虽打定主意置身事外,心里也不由得反感至极。
由碧云服侍着我躺到床上睡了,在被窝里,心和身子才真的都放松下来。四周的黑暗给了我安全感,心里却莫名的哀伤,强迫自己不去想,带来的却是一夜的噩梦。
芷洛
“奂儿,传膳。”我懒懒地说。这恐怕是我对身边的小丫鬟最常见的吩咐了。
“格格,您啊……自从上次掉到湖里病了一场之后,别的不说,光是您这食欲就变得大得惊人哩!就拿今天说吧,这还未到午时,您已经传了……”奂儿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第三次膳了!现在宫里可不讲究丰腴之美了,您这吃法……”
“奂儿,”我及时阻止了这孩子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这个奂儿,什么都好,模样乖巧善体人意,虽然小女孩子气浓了些倒不失其天真可爱,就是她那张嘴……唉,我的头疼了t_t。
“我可不管什么纤瘦还是丰腴穿上花盆底走起来最婀娜的,我只知道,你的格格我,饿,了。”我一字一顿道。
“好,奴婢这就去。”奂儿又好气又好笑地拉着长声,福身离去。
我又重新懒懒地倚回椅子,看着铜镜中明眸皓齿的人儿。
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到底是把我变成了镜中的人,还是把镜中的人变成了我——理应生活在公元21世纪的那个不管天高地厚不论电闪雷鸣永远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享受生活的桑璇。
那天,桑璇还在和她的叶梓宝宝在不知名的法国餐厅大快朵颐,在雕刻时光泡茶淘宝,在雍和宫虔诚祝祷——对,就是雍和宫!就是那口神秘的井!把我带回到这个地方——确切地说是这个时代——清朝康熙44年,翠云馆,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国舅佟国纲将军的孙女:佟佳。
我在昏迷中度过了这个空间的头半个月。或许偶然会清醒吧,但是半张开眼看到那么多宫装小姑娘盆盆罐罐地端来端去,我只会比昏迷还昏迷,兹当它是一场清梦罢了。谁知梦没有醒,还大有遥遥无期之势——当我掐着自己的大腿根狠狠一拧时,不知是疼得还是惊得,大叫声足足持续了15秒。我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感受着周遭那真实的存在感,明白自己是回不去了的了。于是暗自下了决定:在这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时间陌生的人物包围中,咱愣是还有把日子过得舒心过得快活。何况这可是千古一帝康熙爷的地盘!又不是秦始皇要你去做孟姜女,又不是战火频繁的三国割据,更没有要你流落民间去卖艺为生(好像小女子除了算帐算得明白,还真是身无长物哩_)……走一步算一步吧!首先,我振作的第一步,就是,就是——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又往何处去?_b
小丫头们看着我的眼神都蕴藏着丝丝恐惧和明显的疏离。看来这古代小美女的脾气……不过这倒是帮了我一把,淡淡地带些技巧的缓缓问起什么,丫鬟们就答什么,毕竟咱病了一场,脑子不那么灵光也实属正常嘛……到后来,一帮10几岁的小姑娘,反而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抢着汇报,一件事情往往有n多个版本原来古代的女人,也都自小有八卦的潜质,想当初上大学时我们系的“八协”也算是存在即合理。
最终,我的身世,是有了眉目——
佟佳,康熙的舅舅佟国纲唯一的孙女,是他的第三子夸岱的女儿。佟国纲将军当年在乌兰巴统大战中英勇殉国,两年后,出生,而她神勇的祖父身上的荣光仍旧照耀在她身上——康熙帝悯其孤弱(其生母难产而死),特封其为承瑾格格,由苏嘛喇姑亲自抚养。在清朝,连公主们都在阿哥的风头下黯然失色乏人问津,这样的荣宠,实在是难以想象。佟佳氏的势力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可惜我始终未能看到那位神奇而伟大的女人苏嘛喇姑,就在我回到清朝的前两个月,90多岁的苏嘛喇姑去世,康熙帝特以嫔礼为其治丧,同样由苏嘛喇姑抚养长大的十二阿哥胤祹正为其守灵,而我……则因过度悲伤,每天郁郁寡欢,留在宫中追思“妈妈”。现在想来,即使我早回来几个月,看到的也只会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操劳一生的面庞,即使是曾经绝代芳华,也抵不过红颜弹指老的悲哀,罢罢罢。
这个格格,想必在苏嘛多年的教导下,成为一个极为精致的人儿,她的书房可真的陪我度过了那些难以打发的日子,她的绣品也让我叹为观止,只能连称头晕逃过了女红那一关。
“格格,已经知会御膳房的小林子,摆在哪里呢?”
“就摆在千秋亭吧,那儿敞亮,又清净。”其实是我暂时只知道这个离翠云馆最近的建筑了。自从身体恢复之后,除了定时去给太后和各位娘娘请安外,我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里,看书习字,绞尽脑汁地和那些似曾相识的繁体字沟通感情,几乎真的变成了古代淑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我是怕到处乱逛,一晌贪欢,这要是碰上什么惹不起的主儿,别说康熙帝了,随便他的那些儿子里的哪个都足够小女子我耗费上亿个脑细胞了,更何况我现在可是“失忆的”,到时候保不齐不弄出乱子来,还是禁足吧。
不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自己,哈哈。上学和工作的时候总是吵嚷着减肥,也总是在叶梓的诱惑下,不断地违约,当初我就总是埋怨她,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原先的雄心壮志就完全抛开,甘心情愿地和她舌扫北京城,吃遍大餐小吃。到了这里,总算可以好好享用大清宫廷御膳,而虽然和我面容相差无几,体质却恰恰相反——是我一直钦羡的干吃不胖型,可谓无后顾之忧,更是快哉快哉!
现在,我已经在享用今天的第三顿御膳啦,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在现代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和叶梓都是食神,见了面必须大吃大嚼,吃完正餐要吃甜点,吃完甜点要吃小吃,接着再吃甜点——甜甜咸咸无穷尽也……唉,叶梓,自从回到清朝后,除了我的老妈咪,最常想起的就是这家伙了。她在哪里呢?是仍在21世纪过着如常的生活,还是和我一样流落在满清王朝不为人知的一隅?以前即使是有人出差公干,短信中也会互相调侃到底是“同在蓝天下”“天涯共此时”,现如今,我实在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同天下,共此时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携手共游北海,在肯德基畅谈到打烊,为彼此的感情神伤憔悴了。但是,我起码知道,她,一定也和我记挂着她一样,在某个时空,记挂着我吧。
想到这里,酸楚的情绪不由得从胸口慢慢荡了开来——我低下头,继续猛吃——叶梓说过,美食是疗伤止痛的良方呵。我不住地搛这夹那,不住口地大嚼特嚼,四个盘子眼瞅着就要见了底,什么滋味我早已顾不得了,只想用食物填补内心那空落落的黑洞,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突然,一个黑影闪在亭边。我抬头一望
落泪
——————————————————杜衡篇————————————————————
“格格,您在屋子里都坐了一天了。”碧云有些担心的看着一坐在桌旁动不动的我。
我抬眼望了望窗外,已是接近黄昏。站起身来愣了半天,回头吩咐道,“去花园赏夕阳吧。”
现在正是秋天,北京最美季节。微风拂来,让人精神不禁一爽。夕阳西下,阳光柔柔的撒在这雍和宫的红砖壁瓦上,恰似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让我有些神情恍惚。
支开跟过来的碧云,我独自一人站在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默默看着这周围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是如此庄严瑰丽,金碧辉煌。以前来雍和宫参观,到处是游客香客,我还和桑璇抱怨,说这雍和宫真是被糟蹋了,外面对着立交桥,里面开了小卖部,哪还有以前风采?现如今,我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当时的游人如织,想象着眼前走着好奇的拿着相机四处拍照的外国游客,耳边是导游解说召唤集合的声音,隐隐还听得到外面的汽车鸣笛,远远看的着四处的高楼。我和桑璇虔诚的拜完佛,手挽手说说笑笑拍着dv,并且商量着呆会去哪吃饭……
嘴边挂着一丝微笑,睁开眼睛,却是一片苍凉。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人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这座冰冷的宫殿。夕阳照在身上,金黄一片,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又一次闭上了眼,不想看到这周围的景色,不想去想那一张张虚假的笑脸。不可抑制的,这日子所有的苦闷,都一起涌上心头,再也无处可避。
伸开双臂,却只有风穿过。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麽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恍惚中,我竟轻唱起那首我最熟悉的歌。因为叫叶梓,每次大家出去唱歌都会拉我出
来唱这首歌,虽然曲调有点哀伤,我却怎样也唱不出悲伤的味道,那时的我,在一群朋友间,只觉得万事都能抗。
而现在,我哽咽着唱不下去,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咳,”突然对面传来一声轻咳,我猛地醒过神来,惊觉的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对面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白衣白袍,长身玉立。他正望着我,脸上表情漫不经心,眼里隐隐有一丝怜悯。
“你可是受了什么气?”他温言道。
我忙胡乱擦了泪,从刚才的悲情气氛中走出来,暗自猜测这人的身份。
“四哥啊,这就是你新娶的侧福晋?”他忽向后面笑道。
我全身的血都变得冰冷,颤抖着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个默然的身影,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脸色。
“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我忙蹲下请安。
“奇怪,你倒知道我是谁。”那少年微微笑道。
这个时间,能和四阿哥这么随便走进后院的,说话又这么随便的,除了十三阿哥,哪还有第二个?心里这么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默默地低着头。
“这个时候怎么一个人在这?”四阿哥声音平平的问。
我怎么知道我干吗要在这?我心里不禁狠狠白他一眼。现在有点缓过神来,却开始懊恼。在两个完全陌生的人面前流泪,这算什么?眼泪是私人的东西,被人看到我流泪,就好像被窥破了什么隐私一样,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知怎么答,索性就装作羞愧难当无法开口好了。
“说话。”四阿哥却好像看破了我的心思,又加了一句。
只好抬了头,迎着他的眼光缓缓道,“回爷的话,唱歌。”
他愣了下,大概没料到我答得这么坦然。十三阿哥却笑了起来。
“四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我们三个人这么沉默的站了会,十三阿哥望了望看似都不打算开口的四阿哥和我,说道。
“嗯,走吧。”四阿哥应道,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急忙福下身去行礼,十三阿哥冲我笑笑,我做了个鬼脸回过去,谢谢他替我解围。倒把他弄得一愣,估计在想这女的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院子里又剩我一个,却怎么也找不回刚才自怜的感觉。唉,我现在深刻的明白到,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一步也错不了。抬起头摸摸额头,发现已是出了一层冷汗。
碧云拿了衣服回来,见我一动不动的站着,又开始笑话我丢了魂。我让她帮我披上外衣,脑里却不住想起刚才的一幕。四阿哥,罢了罢了,以后可再不能去惹他。十三阿哥,刚刚那眼底的一丝怜悯倒让我心中一暖,对这位“拼命十三郎”到不无好感。
又发了会呆,我动了动方才站的发酸的腿,转身回屋。回头看了一眼,那落日的余辉已完全散去,寒气正一点点袭来。
回到屋里,果然见翠兰正等着请我过去吃饭。我随手理了理头发,大步走了出去。早死早脱生,该躲得躲也躲不了。
到了那拉福晋屋里,发现四阿哥和那拉福晋已经在桌旁坐好,我忙走过去请安。那拉夫晋点点头,又笑着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一副了然满意的样子。我略一奇怪,马上发现她明显是误会了,大概是以为我知道四阿哥要回来,精心打扮了一番。心中不禁狠狠骂自己多事。我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别的福晋都不在,抬头望向那拉福晋,发现她正温和的注视着我,不禁暗叫一声苦。这位姐姐,你喜欢我我心领了,就不必制造这种气氛了吧……狠狠咽了口吐沫,我忙站在那拉氏身后。作为侧福晋,说起来那拉福晋还是我的主子,她吃饭时我立规矩,也很正常吧。
“都是自己家人,还管这么多规矩做什么,过来坐吧。您说呢,爷?”贤惠妻子那拉福晋再度开口。
四阿哥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大概刚才我的心思又是没逃过他的眼。
“一起坐吧。”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我慢慢蹭了过去,坐在他旁边。这时有人端水盆进来,那拉氏向我使了个眼色。
啊?我有点反映不过来,向一旁的四阿哥看了眼,发现他自然的伸出手来。唉,我叹了口气,万分不情愿的站起来服侍他洗手。四阿哥倒是深色平静,动作配合,我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些天有个问题,我一直在逃避,就是,我现在已经嫁人了。并且嫁的这个人,是不容我反抗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虽然没有把握,可也要拖得一时是一时。
打定了主意,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冲着望向我的四阿哥展颜一笑,坐了回去。
如果说到了古代还有什么是我比较满意的,那就是吃了。所以绕是我心中压着块大石,看到满桌叫不出名字的菜式,眼睛还是不禁一亮。已经这么惨了,再不让我可劲的吃,那生活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想到这,我也顾不得旁边坐的是谁了,全身心投入与美食奋战的事业中去。
四阿哥和那拉福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我却在一旁头也不抬的吃的口舌生香,神清气爽。我和桑璇的一贯作风,是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天大的事,我们一起大吃一顿,也烟消云散了。生命这么短,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我们过了半夜还不睡,面对美食却不吃。
正当我深情地望着四阿哥手边的那盘樱桃烧肉,考虑要不要绕过他的手去夹时,翠兰走了进来,对着那拉福晋耳语了几句。那拉福晋随即站起来笑道:
“真是让我一会也不得闲,后院有几个奴才生事,还是得我过去看看。衡儿,你先陪爷慢慢吃,我去去就回。”说着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
于是屋里就只剩我和四阿哥两个跟一群大气也不会喘一口的奴才。
四阿哥轻笑了一下,把那盘樱桃烧肉挪到我面前。我却突然半点食欲也无,想要讨好的冲他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肌肉僵得厉害,估计做出的表情滑稽无比。
果然四阿哥看着我笑了起来,声音中多了点揶揄。
“你这是想哭还是想笑?”他又望了望桌上基本上只有我动过的菜,“是想死还是要活?”
他是在指“新婚”时,我的绝食。暗自叹了口气,要是我早几天变成杜衡,想死也决定不会选绝食的。
“虽然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但想活到是一定的。”我放下筷子说道。
“哦?”他转过身子,“这么说,你经过这两个月,是想开了?”
“奴婢不知四爷指的想开是什么,如果您是指自杀,那么奴婢可以告诉您,决不会。如果您指的是是否认命,奴婢到现在也确实没想到不认命的方法。如果您指的是,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您,答案是,现在要是有机会逃,我决不多留一分钟。”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口气说了下来。
四周的仆人刚才都识趣的退下,现在只剩脸色由晴转阴的四阿哥,和强撑着和他对视的我。
“你知不知道这么说,后果什么?”他声音越发的平淡,却使我心中没由来的一惊。
“知道。”我点点头。
“既然知道不能改变,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喝了口茶。
“因为奴婢想赌一赌。”我深吸口气。
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四爷一定也不缺女人,能不能,放我一马?”我诚恳地望向他。
“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除了对您曲意承欢,”我顿了下,“其他事,我会比别人做的更好,不会丢您的脸。”
“我要是用强的呢?”他斜了我一眼。
我闭了闭眼,“那奴婢也没办法。”
他冷笑,“你这叫赌的什么?”
“也许您,并不再想多一个苦着脸的小妾。这对您也没什么损失,对我却是永生难忘的恩情。”说了这话我自己都觉得又矫情,又没道理。谁要娶个老婆养着不碰,然后天天感激他?
“你这么做,没有想到你阿玛会怎样?”过了会,他问道。
“我现在坐在这,就算对得起他。”我对这个阿玛,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他突然向我靠了靠,斜撑起我的脸,“今儿在院子里,是为了什么?”
我一霎那的伤神,却决定说实话。“在这里,没有依靠没有希望,我……很害怕。”
他的手从我脸上缓缓滑过,碰了碰我的嘴唇,我咬咬牙忍住没动。
“你对谁说话,都这么坦白?”他居然轻笑了一下。
“不”我悄悄躲开他的手,“对您,我不想说假话,因为不敢,并且觉得真话效果会好些。”这也是实话,看着这个冷着脸的未来雍正,什么瞎话都给吓回去了。
他沉默了半响,又细细看了看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深深地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放松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察觉到我的放松。
“可是奴婢该做的都做了。”结果怎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索性不想。
“今天晚上还睡不睡得着?”他居然有心情打趣我。
“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有什么睡不着的呢?”我正色道。
他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我如获大赦,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飞一般向门口走去。
刚要迈出门槛,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只是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你是凭什么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