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妖叶第12部分阅读
清梦无痕 妖叶 作者:肉肉屋
新:小妖和叶子五一都回家了,要找时间陪妈咪们,也不知会不会有别的计划,所以只能说,我们会尽量保持更新,不过不保证会不会断一两天~~~~~放心,能不断就不断喽,即使字数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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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妖你出去逍遥了这么多天就留我在这撑场面……明天终于到你了,欣慰无比啊,大笑三声飘下,大家期待她的吧,diang~~~~
包围
“毕竟不是杜衡,而是衡福晋,不是么?”
我看着叶子和四阿哥并肩离去,掉过头来,轻轻地问踱到我身边的十四,却有意加重了“福晋”两个字。
他把目光定在那两人消失的小路上,也不回话。
我暗中摇了摇头,略有些后悔,何必伤他呢?没有人应该因为“用情”而受到责难,更何况用情之人,也自早已被情所伤。可现在也没法子倒带了!我暗骂自己一声,转身正想逃回翠云馆,十四却忽地转过头来,一抹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眼神清亮,吐字清晰有力:
“她是衡福晋,别人的衡福晋;但她更是杜衡,我的杜衡。”
我看着他灿烂的笑,一瞬间以为面前的是十三,英气勃勃,神采焕发。如此模样的十四真的让人心折,叶子啊叶子,你的心,确是选了一个好男人。
我不禁也嘴角上扬,笑道:“不,不是你的杜衡。”
他上前一步,笑容微敛:“她说的?”
关心则乱呵。我摇摇头,正经地说:“是——我们的杜衡。”他呼了口气,笑容又荡了开来,却仍是瞪着我道:“今儿个该喝点酒,芷洛你做个东吧。”
他不再称呼我“芷洛格格”,却叫我“芷洛”,显是认了我这个盟友,我心下既是了然又颇感动,正要冲口就请他进馆,却忽地想到自从狩猎回来之后,我和自己的约定——
那次狩猎,太子爷没有随行,因而也是我最后的疯狂;而回宫以后,和这些爷儿们的碰面,我则是能免则免。宫中的倾轧斗争,虽仍只是冰山一角,但所有的恩怨情仇,却都在沉默中慢慢积累。无论是十三也好,八阿哥一党也罢,我都不想让自己,在太子爷和他们之间,添一分芥蒂,添一场心病。平日里十阿哥偶尔会带来些新鲜玩艺儿和花样小吃,我也只是拦他在门口,匆匆谢过,少不得让他不痛快,最近他也便懒怠过来。
因而今儿个十四为了见叶子,倒成了我这翠云馆打春以来,第一个正式男客。
十四见我愣愣地不答话,挑眉道:“怕了?”
我看着他那挑衅的样子,冲口回道:“谁怕谁?请!”一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今天终究十四已是在这儿耽搁了许久,索性就违一次约,让我的翠云馆热闹热闹。
我稳稳地为十四续上一杯酒,看着他柔和的面庞,不禁问道:“真的能放下么?”
他啜了口酒,缓缓地说:“只要她收着我的项链,就够了;只要我能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像第一次见我那样笑,也够了。”
我心下感动,却又是无奈。不错,除了收藏,除了遥望,又能怎样?何止是他们二人,就连我自己,不也是静静地独自用喜怒哀乐浇灌内心的那份感情么……
思及此,突然就想起一首歌来,我撂下酒杯,轻轻地哼唱:
望着你从面前经过
似有一些悲哀
于是就轻轻唱了起来
所以你我从此被爱,紧紧锁起来
却又不能一生相守
这到底是谁在安排
当你小心的在我身边静静坐下来
告诉我未来多精彩
所以你我从此被爱 紧紧锁起来
却只能相互眺望
这支离交错的感伤
在你我相遇的地方,依然有爱情在游荡
在你我相遇的地方,依然有人在唱,依然还是年少无知的感伤
唱罢,我的眼里已是微微含泪——相爱而不能相守,为叶子,为十四;遥望而独自感伤,为我自己。
十四一直端着酒杯,静静地看着我。此时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双眼睛炯炯地射过来,沉吟半响,却只是笑道:“我记得那日,你的歌喉,可真真不敢恭维呢。”
我微微一笑,却不答言,心想还不是那日在康熙帝御前亮嗓子练出了胆子,如今徒增信心。忽地想起叶子生日那天的情景,便问道:
“十四,那日衡儿酒罢问君三语,咱们都是未答。如今你的答案有了么?”
他抿了抿嘴,轻哼一声,道:“我正是想要问你呢,可不能被你抢先。芷洛格格听好:你最快活逍遥是在何时?又在何处最开心畅快?这一辈子,你最在意的又是谁?”说毕,仍是研判地看着我。
这宫里的男人,到底是要好好藏住自己的心呢,我撇撇嘴,也不勉强他,兀自说出自己的答案:
“最快乐的时候,便是和衡儿一块的时候;最在意的人,自是我额娘;最开心的地方,便是咱们宫里的青珂湖边。”
这三个答案,全出自我内心深处。额娘,自是现代的那位妈咪;衡儿,便是叶子那个女人;青珂湖,却是去年和十三一起大哭大笑,“营救”十格格的地方。
他听我说完,不禁一愣,而后踌躇了半响,张了张嘴却又合上。我忙又倒上茶,道:“我对人家的心事不感兴趣,您只管喝茶罢。”
他歉然一笑,道:“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这三个问题,自从衡儿问了之后,我也问了自己很多次,却是始终没有头绪。似你这样痛快地给出答案,才是让人羡慕。”
我也冲他一笑,点了点头,突然明白,那日叶子提出的三个问题,十四阿哥、十三阿哥,还有四阿哥,都不是不思量,而是思量不出——
就像《天龙八部》中的慕容复,到最后也只能怅然作答:“要我觉得真正快乐,那是将来,不是过去。”
这些在机心重重中长大的男人,到底这半生中有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在将来的某一天,如愿君临天下,才能心满意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又恐怕,他们自己也无从知道。
想到这里,我举起酒杯敬十四道:“那便祝你,可以早日答复我,答复她,也答复你自己。”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饮尽了茶,起身道:“好久没这么痛快了!芷洛,你现在这样子,很好。”我微微一笑,送他出门。
他走了几步,又回身问:“刚那曲子,叫什么名儿?”
我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回道:“遥,望。”他眼神倏地一凛,遂复又转头大步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自己并没有告诉他,那首歌儿的出处——《将爱情进行到底》,因为,他的爱情,从没开始,如何到底?又或是,早已开始,自会到底……
紫禁城里的春天,繁花似锦。这天一大早,我便采了一大捧的鲜花儿,用翠玉瓶儿装着给德妃娘娘送去,刚拐了个弯儿,却见十阿哥迎面而来。我不禁咧嘴,忙悄悄回过身去,准备先溜回翠云馆。正轻轻迈开了步,却听得十阿哥的声音响起:“你站住!”
我万分不情愿地转过头去,扯嘴一笑。
十阿哥几大步上前,粗声道:“什么时候要绕着道走了?”我自知理亏,只嘿嘿地笑道:“男女有别,男女有别嘛。”
十阿哥瞪了我一眼,几乎是喊着道:“九哥你都撞了,还以为我们当你是淑女么?男女有别,哼,怎么十三弟和你却仍是要好,我次次上门却被堵在门口?我们却到底哪里待你不好了?”
心中我暗暗叫苦,十爷啊,就是因为你们待我太好了,我才不能再添乱啊!叹了口气,我微笑着抚慰他:“我和四爷的侧福晋交好,托十三为我们传个信而已。”
他半信半疑地问:“当真?”
我忙点了点头,又郑重地加上一句:“十爷,你放心。你、十三、八爷,都是一样,我待你们,一如知己,一如兄长。你们都待我好,也都是我从心里在意的人。”
看着十阿哥逐渐平静的脸,我不禁汗颜——这只是半句实话,当然大部分,却是发自肺腑。我索性续道:“我也不瞒你,最近我真的有难处,不便再像以前了。”
十阿哥看着我认真的样子,神色由怀疑转为理解:“你这丫头,好,算是咱们错怪你了。”
我松了口气,说道:“什么错不错的,不怪我就好了。”说着把那瓶花儿递给他,笑道:“送你和八爷,算是借花献佛了。”
他乐呵呵地接过翠玉瓶儿,指了指花儿,又指了指我:“这叫什么来着?‘人面桃花相映红’!是了。”我斜了他一眼,吐吐舌头,又回了花园去。
第二天。
已是掌灯时分,我放了小丫头们各自散去休息,独自一个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还算是青春小女孩,曾经和叶子放言:谁第一个陪我看星星,就嫁了给谁,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嗤之以鼻。而今,豪言壮语,依稀就在耳边,人呢,却早已老了,不一样了。
忽地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我起身去应门,暗暗纳罕这个时候会是哪位不速之客。开了门,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出现在面前,我心里莫名的一颤——是八阿哥。
他紧紧盯着我不说话,眉梢眼角尽是那浓浓的雾气,或者说,是薄薄的怒气。他略一用劲儿,一把把我拽出了门。我茫茫然地看着他铁青的脸,心里七上八下。
八阿哥冷冷地开了口:“我来要你句话。我是你的知己,还是兄长?我和十弟,对你而言,是怎么一样?”我霎时冻僵在原地。
他的脸离我好近好近,近得我看得见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近得我看到了他瞳孔里我同样苍白的脸。他又凑近了我,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一刹那觉得身子一轻,以为他竟拥住了我,可又马上意识到——那不是他的怀抱,而是属于他身上的某种气息,充斥在我们身旁,紧紧地住我,托住了我,一时间,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思考,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轻轻地托起我的下颌,轻轻地说:“回答。”
我被动地盯着他,脑里乱糟糟地浮现出好多影象——八阿哥瘦削的背影、十阿哥圆乎乎的脸、十三亮晶晶的眼睛……一样么?一样么?当然不。十三他,怎会一样?而八阿哥和十阿哥呢?我从未想过,也不需要想。我是痛惜八阿哥的悲情,感动于他的包容,也的确曾经想走近他,助他放逐自己的心,即使现在,让他这样靠近我,我,我也没有丝毫的不安,甚至有一点想暂时放纵自己沉溺其中的冲动。
知己么,好像不是;兄长么,也算不上。这种感觉,我无法分析,但我能肯定的是,即便他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那也绝不是他想要的“不一样”。既然如此……
我的心跳略微平缓,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发现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干,我清清嗓子,说了今晚第一句话,语气却比我想象更平静:“八爷,您既是兄长,又是知己。”
他蓦地松开了手,目光锐利得似要刺穿我。终于,他的目光柔和了,雾气也回到他的眉宇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洛洛,你心里有个人,是么?”
我乍一惊,却也随即释然——想瞒过这位爷儿,我一早就没抱什么希望。我挑挑眉,保持沉默。他见我不置可否,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
“那他心里,又是否有你呢?”
我心中倏地一痛,同时也窜上一股怒气。紧紧咬了咬牙,我轻哼着:
“八爷,你又何苦这么狠心呢?刺中了别人,你很快意么?你别忘了你府里的舒惠姐,你甘心为她背上‘惧内’的恶名,我和她,对你而言,也一样么?”说着,狠狠地瞪着他。
他不顾我的怒目相向,照旧那样静静地看着我,轻轻地眨眼,看到我在他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又败下阵来,直至丧失了斗志,他眼睛弯了弯,轻轻一笑,道:
“刺中了你么?对不住了,我却还是要开心的。”
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免又惊又气。他不顾我的龇牙咧嘴,继续道:
“你啊……有时候儿毛毛躁躁得好似还没长大,有时候儿却温温柔柔地好像要钻到人心里,有时候儿循规蹈矩看着像个淑女,有时候儿又毫无顾忌地出其不意,唉!”
我撇着嘴,心想我在现代的时候本就是一没什么个性的女人,经常被叶子说成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现在到了这清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迈开一步之前总要深思熟虑,却又不甘心一味地安分守己,所以本来模糊的性格只能更模糊了,怪不得十三……——我摇摇头,没精打采地说:
“是啊,我这种女人,真真是莫名其妙没什么好的。”
八阿哥噗哧一笑,道:“是么?可是奇怪,无论什么时候,我看到你,都舒心得紧。”他正了正神色:“所以,兄长也罢,知己也罢,那是今天之前的事。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觉得一样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会知难而上,索性狠下心来,冷冷地说:“你明知道,已经有人了,而且,我不会忘了他。”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就此死心,好过以后不清不楚地拖下去,何况,想到那位出众的八福晋,我恐怕还不至于让他多痛呢。
然而他却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将我垂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身后,我警惕地退后一步。他耸耸肩,轻声道:
“那就看是他的心里先有了你,还是你的心里先有了我了。”说着,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欲行,却又蹙眉问了一句:“是四哥,还是十四?”
“啊?”我本就已为了他的执著无计可施,现下一忽听到他猜的这两个男人竟是完全不靠谱,反而都是和叶子纠缠不清才对,不禁张大了嘴。
他见我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只抛下了四个字:“谁都一样。”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已经不知道翻了几百个身了,脑子里闪现的不再光是睡前惯常回想的十三的笑、十三的气,却掺杂了些许八阿哥的影像。我晃晃头,却甩不去这两个人的脸,甚至一个也甩不去。我又翻了个身,却一眼看到奂儿早就点起的那盏熏香灯,紫色的烟雾缭绕着上升,可是今天却无法再帮我静气宁神——八阿哥是对的,从今晚开始,是不一样了。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我站在书房里,看着墙上十三画的那幅长河落日图,才略微平静下来。对十三的心,是变不了的;而八阿哥,他对我的“感情”,好像不似十四对叶子那般炙热,他质问我,他和别人是否一样,可是他对我却也未见得多么与众不同。如果他是一时的兴趣,那么我等,等他回到原地,等我们做回知己;如果不幸他动了真情,我也只能说声“对不起”。
深呼吸三次,我做了个决定,感情的问题,让它自生自灭去吧,现在,我要填饱我的胃了。刚一转头,我却一眼看到回廊处一个人影一闪——又是那个小丫鬟菊喜!上一次十阿哥送来薰香灯,就是她在偷偷监视——我倒吸了口凉气,几乎脱口想叫人把那丫鬟叫来给她点警告,对别的小丫头们也算是敲山震虎,可话没出口就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关丫头什么事呢?顶多是让她们更难做罢了。
偏头看看身边的奂儿,她显然也发现了那人影,现下正紧张地看着我,刚想说什么,却又低下头去。我无奈地坐下,吩咐她传膳。
我一边慢慢地呷着茶,一边拼命回想那些大侦探们是如何跟那些老妪少女们套磁的,却发现自己白白看了那么多侦探小说,此时竟然一招半式都学不来。罢了罢了……
我转头叫奂儿把针线房的菊喜叫来,要叫她绣条帕子送给德妃娘娘。奂儿微微一怔,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带进来那丫鬟。
那菊喜身穿普通的宫装,乍看去不若奂儿秀丽,可却站得笔直笔直——这个女孩子很不一样,若是在现代与她擦身而过,我也会忍不住回过头去再看她一眼,怪不得记性奇差如我,当天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我心中一叹,叫她到身边,问起针黹之事。她低眉顺目,站在旁边为我细细讲解,声音悦耳却毫无温度,态度恭顺却略含冷漠,始终不看我一眼,我心里略感凉意,迅速结束了问话。
菊喜向后退去,仍是低着头。我忽的有个主意,便笑着对奂儿说:“怎么你们主子今天骇人么?这丫头竟是半日不敢抬头?”
奂儿应道:“主子若是骇人,怕是天下的美人儿都成了女鬼了。”说完不动声色地看向菊喜。那丫头却不为所动,语调更是未变,只低声道:“格格说笑了。主子玉体,岂容奴婢纵目。”
我就等着她这句话,笑着接道:“果然懂得规矩,是守礼的好丫头!我问你,跟了我几年了?”
“回格格,不算今年,五年了。”
我站起身走近她,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仍是笑道:“到底是跟得久,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似那些小丫头们毛毛躁躁不知进退。”
她的肩膀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虽是随即恢复了正常,却打破了她全身的冷静,这就够了,我挥挥手,让她下去。
我无意识地看着她向门口走去,心里有些沉重——只是一个丫鬟,我都要费尽心思地与之周旋,那她背后的人,我又拿什么去对抗?“走得逍遥自在”,说这话的女孩好像离我已经越来越远了……
忽地,我被一道目光刺得回过神来,冷冷的带着几分不屑——竟是菊喜。她恰恰对上我的眼睛,迅速收回目光,只一迈步,便出了门口。
我不禁好笑,想来她没料到我会盯着她的背影,才会投来如此饱含“感情”的一瞥。刚刚的勉力自持,换来的却是临走的功亏一篑,我摇摇头:
“这丫头!”
这句话很适合我的奂儿填空。
果然,奂儿替我换上热茶,撇着嘴说:“格格您太大量,她又懂得什么规矩了?从前她拿眼角看人,是仗着您宠她;现下她却还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谁又想亲近她呢……”
我心下纳罕,宠着她?芷洛就算再漠然,却绝不迟钝,怎么会宠一个眼线?除非……
我急急地向慈宁宫走去。今儿个太后摆家宴,说是请了所有的后妃女眷,却不知道叶子在不在列。真不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运气,嫁人也就罢了,却偏偏只是做了个侧福晋,半点自由没有不说,还要和一堆女人作战;又白白地落在四阿哥府中,看现在这架势,非但乾隆不能指望她生,让她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好事了。
正在胡思乱想,已经迈进了慈宁宫,丫鬟把我引到正厅,只见虽是人已基本齐全,可太后未到,席也未开,一时间厅里仍是人声鼎沸。
我正抻着脖子乱找,忽地一个人拽住我,轻轻搂了下我的腰,果然是叶子!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却不说话,我张大了嘴想按老规矩抱她一下,可这里到底不是北京的大街,我只好按捺住心情,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
“好家伙,总算不那么瘦了。要不然可别来见我,我嫉妒。”我斜睨着她轻声笑道。
她冲我吐吐舌头,竟然不回嘴,仍是笑呵呵地,径自拉着我就坐在一桌女人中间。
刚一坐下,我就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我小心地慢慢地依次看过去,只觉得越看越晕——叶子的身边坐着八福晋,正微微笑着看着我;她旁边却是十福晋,斜了我们一眼,便自顾自地和旁边我不认识的女人说笑;我们正对面坐着一个年纪不轻的女子,身边的那拉福晋和十三福晋都陪着她闲话,似也没注意到我。
我根本不想再看不下去了,只把杀人的目光射向叶子。她悄悄地看着我,虚张声势地说:“喂,我是为了看你才费尽心思跟了那拉福晋来,你敢不陪我?”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哼着说:“陪!哪怕是什么刀山火海油锅,只要是你叶子拽着,我都陪!”她自知理亏,只是兀自作可怜状。
看她那副样子,我不禁噗嗤一笑,压着声音道:“不和你闹啦。得,不就是女人么?只要咱俩一起,任谁都得给爷儿让路!”
她看我故作凶恶,撇着嘴说:“就你?你这半辈子和人吵过架么你?我看还是得我保护你,你就放心吧。”
嗯?这家伙返过劲来了是不是?我刚想悄悄掐她一把,只听得有人宣道:“太后驾到!”忙起了身和众人行礼。整个大厅忽地静下,太后在主位落座,笑道:“说了是家宴,快都坐了吧,别拘了性子。”
太后的家宴的确讲究不多,一时众人归位开席,言谈声四起。
忽地太后笑道:“舒伦,怎么竟是坐在那里?不爱陪我这老婆子了?”
舒伦?耳熟得紧啊。只见对面那个女人笑着站起,回道:“老祖宗别说笑了,舒伦是因为好久没和姐妹们见面,这才在这儿闲话。”
我忽地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太子妃,石氏舒伦。在宫中,一提到太子妃,人人都是交口称赞,说她深居简出,贤良淑德。可我今天竟然和她同席而坐,仍免不了心中打鼓。
只见旁边的八福晋也站起来,笑道:“老祖宗,今儿个孩儿们可要大胆和您争了,舒伦姐姐可是难得和我们一聚,您可不能抢了她去。”
太后呵呵一笑:“这老八媳妇,我不过只说一句,你就来抢人啦。得,我争不过你那张嘴,你们姐妹坐着罢!”说完扫了一眼,却又续道:“连洛洛都去那儿凑热闹了?嗯,现在坐那儿……也好,也好。”
我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太后意味深长的笑容。再回过头来,只见全桌的女人都是神色微变——好家伙,老祖宗您一句话,我多了一桌子情敌啊!
叶子在一旁看着我直咧嘴,又轻轻拍拍我的手,我倒吸一口凉气,冲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这些福晋们成天担惊受怕的也不容易,今天就算有哪个沉不住气的冲着我来,我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不定还要笑着问上一句——您舒坦了么?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想罢,心里反而一松,冲叶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同时举筷。
席间的气氛平和得让人难以置信。
八福晋虽然忙着和太子妃、那拉福晋几人闲话,却也不时回过头来和我们打趣几句,惹得太子妃也笑道:“洛洛真是越发出落了,我看着都喜欢。”
我自做娇羞状不说话,心里却有些发毛,却听她又道:“旁边这位妹妹眼生得紧,是……”
那拉福晋却不答话。
叶子呼了口气,起身回道:“回太子妃,是四爷府上的,杜衡。”
我暗自憋着笑,几乎听到她说到“四爷府上”时暗暗咬牙的声音。
谁知,太子妃却又道:“嗯,确是水灵。无怪那拉妹妹偏带了你来。”说着侧脸看着那拉福晋。那拉福晋淡淡地一笑,道:“这衡儿的确乖巧。”叶子站在那里拼命矜持地微笑,可依我看她几乎要翻白眼了。幸好那边那拉福晋已又不露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我和叶子同时松了口气,却也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苦笑。我掉过头,忽地看到十福晋飘过来的一双冷眼,我索性把脸上的苦笑抹去,灿烂地对她露出牙齿,呵,随你瞪,又不会少块肉……
十福晋一时被我吓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转过头去。我这才仔细留神她旁边那女人——脸上始终带着有分寸的微笑,和每位福晋应酬往来都进退得宜,甚至对十福晋,她也是静静听着,之后只说上两句话,便逗得十福晋笑逐颜开。
我刚想问问叶子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却见她无意识地咬着筷子,也定定地看向那边出神,眼里盛着的尽是缥缈的我说不清的东西。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谁知那女人却也发现了我们颇为莽撞的“偷窥”,她微微一愣,随即含笑举杯,轻轻颔首。我心中暗赞,也端起杯子还了个灿烂的笑容,可身边却传来轻微的“砰”声,只见叶子正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我怀疑地偷眼看着她的脸,苍天啊——假笑!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叶子乱了方寸?
我们三人同时一饮而尽,那女人便又去听身旁的九福晋高谈阔论。
我静静的看着叶子,只见她兀自低头沉思半响,终于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耸耸肩,冲我一笑,道:“十四福晋。”
我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孔,心中一痛,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他说了,你是他的杜衡。我想,他也是你的十四阿哥。”
叶子一时愣住。好半天,她眼中燃起一簇小小的光芒,喃喃道:“我傻了。这却是在和谁较劲呢?”
我看着她嘴边噙笑,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心里也暖了起来,却同时想起另一个男人——想起狩猎时他的那张纸条,想起他森然抛下的话,不禁有些踌躇:要不要告诉叶子,其实四阿哥,的确也不是没有丝毫情意。可是到头来终究咽下了嘴边的话,我怕四阿哥~~更重要的是,事已至此,即使让叶子知道,又有何用?徒增困扰而已。
我坏坏地看向她这个幸福小女人,唉声叹气。
她纳闷地看向我,道:“怎么了你?又嫉妒啦?”
我挑挑眉,在她耳边慢声慢语:“这么幸福,我看乾隆绝不指望你生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这女人,竟然还有这种恶俗念头?”我耸耸肩,道:“你看太后娘娘,多逍遥自在……”说完咂咂嘴。
叶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悄悄地说:“有了!你改日也嫁了四阿哥,自己生好了,再拼命地给人家起名叫弘历——不过,别被人抢了先,要快哦!”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个没正形的!她只是洋洋得意地看着我,摇摇头,道:“真佩服我自己。”
我皱着眉,却仍忍不住一笑,毕竟,摆脱了苦情,这神采飞扬的女人才是亲爱的叶子宝贝啊。
谁知,这份温情戛然而止。
“毓诗妹妹,你们府上新收了个小妾,还懂事吧?”十福晋“关切”地问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笑道:“伶俐得紧。爷儿和我都蛮喜欢她。”
“是啊,果然衡福晋了不得,就连调教出的丫头,也好像比我们那些粗使丫头俊俏百倍,无怪当初好几个爷儿们抢着要呢。”九福晋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伴着很不搭配的几声干笑。
我怒从心起,暗暗攥紧了拳头,好嘛……这俩女人,不冲着我来,竟然对叶子发难?!只见叶子反而保持着笑容,好整以暇。
“那是自然,咱们哪一个又似衡福晋这么重情重义,为了那丫鬟,听说也跪了整整一夜哩,真真让人心疼。”九福晋得寸进尺地自说自话,而其他的福晋都好似没听到一样各忙各的。只有十三福晋懒懒地应了一声:
“为了个丫鬟?真是奇了。”
九福晋得到响应,越发神气活现,张口又要说些什么。
我已经要冒烟了——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etty!
抢在她开口之前,我小心翼翼地说:“姐姐,我差点忘了要和您陪个不是。那时在围场,芷洛骑术不精,害人害己。自己受伤倒也罢了,却连累了九爷。”
九福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接着说:“后来我听说原来九爷先前腿就有伤,不然也不致被我硬生生撞到。姐姐,九爷的腿伤是怎么回事?”
说完,我心中解气,你们家的九爷欺侮丫鬟被人踢伤,在宫里已几乎是人人皆知,你却还能耀武扬威不成?
果然,九福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答言。
谁知,那边的十福晋抓住机会插嘴道:“佟佳氏的女儿骑术不精?骑术不精却还能上马?我看妹妹到底是有胆色,要说我们这些从小循规蹈矩的,总是不敢的!”
有胆色?怕是说我横冲直撞罢!我刚想回嘴,旁边的叶子却笑眯眯地开了腔:
“十妹妹过谦了,其实定也是马上英雌吧。”
十福晋哈哈一笑,得意地说:“你倒看得准,我们郭洛罗氏可是自小从马上长大的。”
叶子了解地“噢”了一声,又惋惜地上下看看十福晋的身子,同情地说:
“那可是更不容易。”
八福晋在旁边“扑哧”一笑。十四福晋也是抿了抿嘴。
只有十福晋本人,瞪着圆眼睛,粗声问:“什么意思?怎么就更不容易了?”
我强力忍住笑,暗暗感动可又暗暗担心,叶子为我和这女人顶撞,就此她的路,会不会更不好走?转念一想,这些女人大多不过虚张声势,实在不足为惧,既然是她们先挑起事端,我俩也不妨和她们过过招。
那边的那拉福晋终于被十福晋的大嗓门唤醒,却竟淡淡地瞄着我道:
“要说芷洛格格从前也不是这样的,真是变了个人。”
十三福晋也面无表情地接口:
“是啊,从前格格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事,现下都做了,痛快得紧,让人好生羡慕。”
我一时被这话冻僵,正不知回些什么好,那边的九福晋缓过劲来,尖声道:
“可不是,咱们芷洛,现在是好容貌、好胆色、好脾气、好手段,怎么不是人见人爱?”
三箭齐发,我不知道该回哪一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挨个看过去,只见那拉氏和十三福晋只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看着我;九福晋和十福晋眼里都带着隐隐的快感,仿佛就等着我奋力挣扎反扑;十四福晋坐山观虎斗,好象欣赏一出什么好戏;八福晋刚刚一直没作声,此时对上我的眼神,却马上闪开了目光。
突然发现,这个圈,好像已把我们困住、擒住,就要将我们打败。
败了?我突然觉得很好笑,争有什么用?胜了又如何?这些女人们,除了一时的快意,又赢了什么?恍惚之间,我只感到所有女人的面孔上都只漾着一种表情,那就是满满的悲哀,让人忍不住兴起同情之感。其实,只要在这皇宫中,就没有赢家,没有胜者。
伸手握紧叶子的手,用眼色告诉她“休战”。她也是了然,回握着我,两人一起放松了神色——无论谁再说什么,我们都将安之若素。
“芷洛格格怎么不作声了?我可是一向喜欢你快人快语哩。”十福晋不屈不挠地继续说着。
现在听她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挑衅,看着她的胖脸,我心中已没了半分怒气,就想微笑着听她劈里啪啦地说下去。
此时,太子妃轻柔的声音响起:
“姐妹们都别闹啦!席已过半,咱们赶紧去给老祖宗敬茶才是正理。”
一时众人一愣,随即都点头称是,纷纷站起。我和叶子对望一眼,心知这位贵人为我们解了围。我感激地看向太子妃,她冲我眨眨眼,微微一笑。
众人回到桌边。
刚刚席间的刀光剑影,好像是大家伙一齐做的一场荒诞的梦。此时的女人们,面靥如花,都带着最真诚的笑容,好像闺中知己一般,促膝握手地闲聊起来。
我实在有些头重脚轻,拉了叶子溜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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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和叶子上来鞠躬,对不起大家这两天没有更新……心情倒是其次,主要是回北京都有些忙乱t_t今天小妖本来准备拼死写完这章……可本又没电了,她说要明早起来写t_t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现在心情发扬无比,_等着看小妖的女人大战吧
意难平(番外)
叶子送给小妖和自己的礼物
一、
“祀儿,你真的快活?”那声音轻柔婉转,直触到八阿哥的心里,那一刻他的心莫名一动,真的快活?
“自然快活。”不变的微笑,不急不缓的语调,只是那眼睛里又充满了丝丝雾气。
快活啊,得妻如此,怎会不快活。
那女子骄傲如带刺的蔷薇,新婚之夜自己掀了盖头,挑衅的眼光直直射向他,咬着嘴唇狠狠道,“谁要嫁给你!”
满座皆惊,只有他还带着柔柔的笑,目光大海般深邃,瞬间仿佛吸了她所有怒气。
“自然是你要嫁我。”走过去轻轻帮她把喜帕盖好,趁人不备在她耳旁低语,“要见我有一辈子那么长,别这么急。”
最骄傲的满洲女子舒蕙,在新婚之夜红了脸。
“我们好好的,不去管别人。”轻轻揽了她,语气仿佛再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怀中的她却悄悄红了眼,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前。
他宠腻的望着她,就像他习惯的那样。
“快活就好。”那声音中带着五分包容,五分了然。
八阿哥抬头对上她盈盈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额娘您放心,儿子自然知道自己想要的。”
“你们自然都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永远知道……”良妃的目光平平射来,脸上居然带了丝凄苦。
八阿哥心头一惊,再去看时,额娘的脸上却已是平日的淡然。
八阿哥突然想到小时候,只能遥遥隔着人群和额娘相望,额娘的目光柔柔的,让他感到无比温暖,再要多望会,却看额娘冲他做了个鬼脸,弄得他一愣,额娘就诡计得逞一样笑的开怀。
要是她也有额娘这样了然的目光,该有多好,要是她也这般时而调皮,时而温柔,时而端庄,该有多好呢。
只是即使强势如皇阿玛,不是也只能让他们母子隔着人群遥望?
自嘲一笑,是啊,我们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二、
“爷,您这是怎么了?”冯才在后面小跑着打着伞,却还是有点跟不上主子的脚步。
“这也是你该问的?”十四阿哥横了他一眼,却还是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想着她刚才惊诧无比不知做措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笑。
那女孩看着雨不知想什么,还不停手的吃着葡萄,时不时笑一下,那么满足。十四阿哥有些失神,从小到大看惯了嫔妃们高贵的脸,端庄的笑,原来不知女人还可以有这样的表情。
那笑让人不由自主想拥有,仿佛拥有了,就也会幸福。
向额娘要了她吧,从此让她只为我展开如此笑颜。想到此,十四阿哥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十三哥。”看着迎面走来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只得上前行礼,却见十三阿哥表情诧异的向他身后望去。
回头一望,她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突然好像见了鬼一样,就向前摔去。
他一把接住她,温香软玉抱满怀,却见她尴尬躲开,神色刻意疏离。
“四嫂,好久不见。”
他愣在当地。
三、
“十三爷这又是要赠与哪个佳人啊?”安翠望着眼前的长河落日图,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了丝丝醋意。
十三阿哥一笑,放下笔揽过她,安翠偎了过去,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瞟向那画卷。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她没有看错,十三阿哥画的时候,嘴边一直是带着丝丝笑容。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好多人说那是多么落寞。我一直不这么觉得。如果我们能够在没有宫墙的地方,看落日孤烟,难道就不快活了么?”夕阳下她仰起头这么说,表情带着无限向往,却掩不住那一丝惆怅。
看了这个,她是不是会惊喜?想到这,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