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妖叶第14部分阅读
清梦无痕 妖叶 作者:肉肉屋
…
终于,十三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忽地转过头,快步迎了回来。
一看到他的脸,我突然间觉得自己那么委屈,拼命地咽回眼泪,急走几步,根本不敢看他,我低着头把衣服向他手里一递,扭身便走。忽地他大力地握住我的手腕,要迫我转过去 ,我死命背着身,使劲儿一甩,大步走开,眼泪已是喷涌而出——那是一只手重重地拧过心脏,滴出的泪水。
我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走回两人合住的房间。推开门,可能今晚的宴会还未结束,十格格不在,却有一个眼生的男人背着手站在房中。
他回过头来,亲热地叫道:“洛洛!”是鄂伦岱。
我勉强笑笑:“叔叔。”
“洛洛,我刚听格格说你身子不大爽利,特地来看看你。”他笑道。接着又粗声粗气地道:“怎么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我心里一暖,几乎又要滴下泪来。毕竟什么都比不过亲人,我上前搀住鄂伦岱在桌边坐下。
“你阿玛再过两个月就回京了。你的婚事……”闲话了一会儿,鄂伦岱忽地转了话题。
我即刻敛了笑意。
“以你阿玛和万岁爷的关系,当今紫禁城里怕是所有的王公子弟都是等着与我们佟家结亲哩!”他捋着胡子笑道。
见我毫无反应,他又忽地压低声音道:“洛洛,你和太子爷……”见我诧异的反应,他靠回椅子,慢悠悠地说:“当然他是很好,不过……”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您放心,我和他如今半点关系也无。”
他笑逐颜开地说:“不错,不错,咱们佟家不攀龙附凤。”
说着让我好生歇着,便就告辞,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道:“八爷他……可对你很是上心。”
我关上门,不禁想起那个笼罩在雾气中的男人,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清他的男人,还在等着我的心么?他的感情,究竟是何时而起,因何而起呢?我只和衣躺在床上,脑里乱糟糟的又绕回到十三不带犹豫的“选择”。
忽地十格格推门而入,叫道:“你们两个,偷偷跑去哪里,竟也不带我……”
看到我的面色,她马上停住了嘴,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笑道:“人累了,心碎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
“多情的人,往往没想过什么是用情;所以,最有情的人,往往最无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悄悄起身,又是一个几乎不眠的夜——到底关于十三的回忆,不能全是那缥缈的快乐,更应该有真实的痛楚,才算完整呵……
十格格也随我起身,默默地陪着我出去遛弯儿。
小太监们正忙着往太液池上浇水厚冰,我俩遂向万岁山上行去。
刚登上个小山坡,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大喝:“闪开!”
未待我俩反应,一个人影已经风驰电掣般向我们冲来,十格格将我向身边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及,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我爬起身来,只见十格格满头满身都是雪,忙上前一步扶她起来。她歪着身子起身,一声不吭地,冷冷看向面前同样狼狈的男人。
说来奇怪,那男人虽是满身是雪,但仍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度——他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耸耸肩,对我们歉意一笑。我正要敛裾还礼,便被十格格一把拦住。
她平静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突然独自大步向坡上走去。
我心里暗暗惊诧,而那男人只是抱着双肩看着十格格的背影。
不一会儿,只见一抹红色从坡上飘然而下,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那是一个雪中的精灵。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十格格已经稳稳地减速,在我们身前定定停下。
我不禁又惊又喜,上前问道:“如儿,你会打滑挞?”
她冲我轻轻一笑,道:“不会能乱滑么?我改日教你。”说着斜睨那嘴角噙笑的男子。
谁知,山坡后又传来一声召唤:“多尔济!人呢?”
一时我们两个都僵在原地,身边却传来懒洋洋的一声高声回应:“我在这儿!”说完,那男人——多尔济……科尔沁部最有名的勇士、如儿的未婚夫婿眨眨眼,仍是微微笑着。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憋着笑看向十格格,她面色微红,紧咬着嘴唇,却仍是冷冷地道:“我回去换衣服。”说着也不管我,转身就走。多尔济冲我点了个头,大步追过去。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远,不禁有些失笑,可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惘然。
我慢慢地坐了下来,仰在雪中,闭上眼,早晨的日光醺人欲醉,这才知道即使被雪包围,也是一种别样温暖。
忽的眼前一黑,我奇怪地缓缓睁开眼,不禁愣住,模模糊糊看到的是八阿哥遥远的眸子,和逼近的脸。我心里一惊,忙推开他,站起身来。
他歪头看着我,摇头道:“这副野性难驯的样子!真不知道几个人能受得了。”
我不想和他周旋,只不答话。
他也不在意,缓缓地走在我身边,柔声道:
“你可知道,有个地方,绝不会拘了你的性子。”
我不禁看向他的眼睛,可却仍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他见我不答话,又笑着续道:
“终究是留不住,何不就跟了我?”
我紧紧盯着他,这个男人指的是什么?我留不住自己的自由,还是留不住十三的心?
我轻声道:“既然留不住,跟了谁都是一样。我无所谓。”
说着,我不管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身后半会儿没有动静,可忽然间,一团雪球重重击中了我的后背,打得我略有些发疼,我愕然地转过头,只见八阿哥大步走近我,紧紧抓住我的肩,冷冷地说:
“佟佳芷洛,你醒醒吧!这副样子,还是你么?你就要这么自暴自弃地任人摆布了么?全天下不如意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么?”
他捏得我越来越紧,可我却不想挣脱。
肩上的痛楚,雪水流进后背的冰冷,都给了我尖锐的清醒感——突然想到,曾几何时,那个锐气十足的桑璇,近乎顽固地说:“即使有再多的身不由己,但如果未来仍尚未可知,那我还是要试一试,但求最后心甘,却无关成败。”
而现在这个一脸无奈,听天由命的芷洛格格,还是我么?
有些事情不能控制,但人可以控制自己。达不到我最想要的生活,但我仍可以尽全力去接近,不是么?
我心中突然有些力量又恢复着生长起来,轻轻扳开八阿哥的手,我退后两步,轻声道:
“八爷,谢谢你。”说着我迅速蹲下身去,两手各抓了一堆雪向他撒去。
他略显吃惊地看着我,却丝毫未动。
我索性又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对准他掷了过去。他仍是闪也不闪,眼里却有了笑意。
就这样,我不断地将雪向他抛去,直到自己没了力气,他也已是全身皆白。
我喘着气问道:“干嘛不还手?刚刚不是够狠么?”
他走近我,随意抖掉身上的雪,淡淡地说:“一件袍子,几个雪球,换个从前的洛洛,值了。”
我心中暖融融的,可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因为即使变成从前的洛洛,我也不知道如何报答这份温暖。
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还有时间,好好想想你要走什么路。”
“再有……”他轻声不知补充些什么,我疑惑地凑上前去,谁知他突然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我猝不及防,只觉得他温热的唇虽只是轻轻滑过,我的心已是乱成一团,脑中倏地闪过十三的面孔,大笑的,微怒的,真诚的,挑衅的……
八阿哥满意地看着我束手就擒的样子,续道:“再有,一会儿蹴鞠比赛,你好好看着吧!”说着扬眉一笑,转身走远。
冰上的八旗子弟正悬靶射箭,时而有人只顾瞄准而在冰上跌到引发全场笑声一片,时而有人十发连中博得阵阵叫好贺彩……
我却只四处张望着寻找叶子,自从来了西苑我都没有见过她,莫不是四阿哥没带了她来?
既然无果,我便缠着身边的十格格八卦个不停,终于她不耐烦地瞪着我说:
“告诉你,那个多尔济,我讨厌他,尤其是他笑的时候,最让人牙痒痒!”说着咬着牙仿佛要用眼神把“该死”的多尔济从席间刺出来一样。
我暗暗好笑,正要调侃她两句,却有小太监匆匆赶来,说是康熙爷宣了十格格过去陪座。十格格忙起身随着赶去。我忙顺便问了那小太监四阿哥福晋坐在哪里,得到答复后也起身向殿西走去——亲爱的叶子宝宝,我来了!
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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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桑桑,细细听她讲这两天的经历,静静看着她说到十三阿哥悄悄红了眼,说到八阿哥表情茫然,不禁走了神。
“你这个女人,干什么呢?”桑桑推了我一把。
“你看过八阿哥对舒蕙姐怎样吗?”我叹了口气。
桑桑不语,让我有些不忍心,可还是接着说道,“你又可知道如果真的当了谁的侧福晋,日子是怎样的?”
桑桑扶着我的手臂紧了一下,低低叫了声,“衡儿。”
我一愣,却听她缓缓说道,“你不是叶子,我也不是桑桑了。”
心中微微发凉,我们不再是那两个神采飞扬的女人,大笑大闹,尽情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
沉默半响,看面前一群侍卫去清理冰层,有人摆上各色小旗,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气氛,清了下嗓子,“芷洛格格呀。”
“啊?”桑桑诧异的望着我。
“咳,我们家四爷,其实对你……妹妹和你也投缘,不然格格你……”我做欲说还羞的最佳小老婆状。
桑桑瞪大了眼睛,无辜到了极点“你们家四爷太老,我喜欢十四爷。”
轮到我瞪眼睛了半天说不出话。
互相瞪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笑成一团。刚才的一阵凉意消散的无影无踪。不是桑桑不是叶子,我们却也在努力笑着生活。
“你要是一定要送就我来送吧,被人知道了不是闹着玩的。”桑桑听到我给十四阿哥绣帕子的事不由得眉头紧皱。
“得了,你非常时期敢给他送帕子,真把你指给他我可得不偿失。”我吃了口点心。
“我说真的呢!”桑桑一把打掉我手上的点心。
“帕子是我给他绣的,送我要亲自送他。”我正色道,“如果有机会就送,没有机会,那就在我这放一辈子吧,顺其自然。”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送出去,我也会绣了帕子日日揣着。
桑桑黯然,“你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了也没变。”
我一笑,“你又何尝变了?”
“格格,皇上刚才传下话来,说是今儿蹴鞠比赛,按老法子来。”奂儿兴冲冲的跑过来。
啊?老法子?桑桑作为足球爱好者,早就打听过所谓蹴鞠了。据说特没劲儿,不过是两队人抢球传球玩,连个球门都没有。
“老法子……”桑桑说了句,看看奂儿,果然她往下噼里啪啦的说开了,我不禁一笑,这个丫头还真是小喇叭。
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这老法子就是双方在各划三道横线,两方列队站在线上,开球后双方抢球,谁把球踢过对方人墙并且穿过三道线谁得分,以前太祖皇帝在盛京时常这么组织,但入关后从未这么玩过,阿哥们每年都是展示一下传球技术了事。
“无聊,划三道线,亏他们想的出,哼……”桑桑一撇嘴。我暗暗好笑,这丫头还以为这能举行世界杯怎么着。
“皇阿玛今儿是怎么了?”“那怎么分组?”“你们爷挑谁跟着去?”旁边的福晋们不知为何炸开了锅。
“她们疯了?”桑桑小声凑过来说。
“何止她们疯了啊。”我指指那旁大臣使节,蒙古贵族们,也是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当着这么多人面,康熙爷出这一招,不就是想考教一下儿子们吗。等着看好戏吧,我和桑桑调整了下姿势,男人蹴鞠大概会比女人吵架好看。
远远一堆人过去抽了签,分好了组,名单一公布,又是一阵马蚤动。太子身份特殊不便下场,就作为监督人替康熙立于场边。这些个阿哥除了在外办事的大阿哥三阿哥,身有残疾的七阿哥和年龄太小的,都下了场。每队十人,八、九、十、十二阿哥一组,四、五、十三、十四阿哥一组,各自挑选了的出众的侍卫,分别身着红蓝戎装,站成两排迎面而立。
“皇上有旨,得胜者重赏!”
天啊,康熙爷您再点火就真着了。我望着面色不好的太子,神色各异却明里暗里跃跃欲试的阿哥们和指指点点的王公大臣们,不由得叹了一句。
场外鼓声阵阵,殿里一片喧嚣,一声哨响比赛开始,革质皮球被抛向半空,旁边女人们一阵吸气。
场上蓝红身影混作一团,我花了好久才看出个所以然。那些个侍卫,明显束手束脚,哪敢和阿哥们硬碰硬,得到球只是传,进攻时碰到阿哥就放弃。倒是那些个阿哥们,都拼命的很。
八阿哥那边是身着红衣,十阿哥简直就是横冲直撞,把那队的侍卫弄伤好几个,自己却什么好都没得了去,九阿哥却是趁人不备暗暗使阴,桑桑哼了好几声,说这也就是没有裁判,不然早被罚下去了。十二阿哥用桑桑的话是中规中矩,要技术有技术要体力有体力,就是关键时刻没有人给他传球。倒是八阿哥,竟是我意想不到的好身手,大家得到了球都愿意传给他,他也尽量不去和别人冲撞,他们队的几次进攻都是他主攻。
四阿哥那边,就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秀球技了,十三阿哥潇洒飘逸,几个好球引来众人声声叫好,十四阿哥举重若轻,却逼得对方手忙脚乱,五阿哥尽心尽力防守传球,表现倒也不俗,而四阿哥,身手也不算差,却出乎我意料的一直在配合十三十四阿哥他们进攻,并无特殊表现。
球品就是人品,不禁想到桑桑常说的这句话。遥遥望向康熙所坐的看台,却见他已然站起身来扶着栏杆拿着望远镜细细眺望。
心中一动,这比赛可不是我们以前所看到的足球,他们的球品,大概是计划好的想做给康熙看的球品吧。
转头看了看桑桑,她微蹙眉头,见我目光,和我相视苦笑,我们心里大概是在转一个念头。一场球赛,看的人累,踢得人更累。
比赛已近尾声,却是一比一平,双方都有些着急,动作也愈发粗鲁,就连八阿哥都有些沉不住气,连连撞人。
十阿哥硬生生撞倒五阿哥抢到到球,八阿哥站在线外连连示意,十阿哥传球过去,十三阿哥被九阿哥缠住过不去,十四阿哥却在和一个侍卫纠缠不休,四阿哥迅速跑过去要拦,被八阿哥撞了一下闪过,八阿哥一脚把球踢过了线,人们还没来的急欢呼,八阿哥却因刚才动作太勉强而向后直直倒去,八福晋一声尖叫声音还没落,却见一个身影闪到他后面,八阿哥稳稳落在他身上。
桑桑和我都呼了口气,这冰面上不是草地,这么直着摔过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没缓过来劲,就听那拉福晋和旁边的李氏年氏齐声喊起来,“四爷!”
我一愣,四阿哥?人们都围了过去,场面一阵混乱,那边主殿一队侍卫护送康熙走下看台,康熙大步向前,后面的跟着的人只得小跑。
“快去看看吧。”四阿哥被送回行宫,桑桑捅捅我,我急忙跟着那拉氏她们往回跑。
到了四阿哥住的地方,只见门前一排侍卫负手而立,那拉氏走上前去,“皇阿玛在里面?”
马上有小太监上前回禀,“回福晋的话,万岁爷不放心,正亲自看太医把脉呢。”
“四爷怎么了?”那拉福晋焦急万分。
“没大碍的,就是左手伤了些筋骨。”小太监赔笑说道。
那拉氏还要再问,却见房门打开,一人大步跨出来。那拉福晋连忙跪下,“臣媳给皇阿玛请安。”我一惊,也跟着有样学样,跟着跪下去。
“起来去看看你们四爷吧,好生伺候着。”一个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倒像是有些高兴。
我不敢抬头,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走远。
随着那拉福晋进屋,四阿哥歪在床边,左手缠了些绷带,脸色有些苍白,却是情绪极好。
“四爷,您……”李氏叫了一声,开始抹泪,那拉氏和年氏也都拿出了帕子。
四阿哥现在估计是在心里暗爽呢,我暗暗摇头,你们这是悲个什么劲啊。果然见四阿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开口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直愣愣的站着不对劲,刚要表示点什么,却正好对上四阿哥看过来的目光,他抿了下嘴,好像我的心思一点没逃过他的眼。
“我也没什么大碍,衡儿留下伺候,你们都先去歇着吧。”四阿哥趁人不备冲我微一挑眉,我一愣。
唉,一眼,两眼,三眼,我被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目光瞪得发毛,觉得自己身上都被剜出了窟窿。
“四爷,您没什么大碍?”憋了半天我弄出这么一句,却发现他自己刚说了没大碍,不禁轻咳一声,说不下去。
“你刚才乐什么呢?”四阿哥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眼神却逼了过来。
啊?我那哪是乐,勉强算是哭笑不得好不好。脸上表情僵住,正想着如何说,小桂子在外禀道,“爷,阿哥爷们一起来看您了。”
四阿哥还没开口,就听一个大嗓门嚷道,“咱们哥几个,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门被打开,十阿哥为首,一群人掀了帘子涌了进来。
我走也来不及了,只好上前行礼,然后退到一旁,低头把自己当雕像。
一时间几个阿哥七嘴八舌的问长问短,四阿哥均笑着回答,屋里倒显得乐也融融,若是我不知道历史,现在一定不会怀疑他们的手足情深。
“刚才来的时候碰到皇阿玛,他不住嘴的夸四哥呢。”十四阿哥不经意间提到。
“说四哥对兄弟的这份情,是谁也比不上。”九阿哥笑着接口。
“我说皇阿玛这说的可有失偏颇,”十三阿哥开口道,“便是九哥您在一旁,就不会扶八哥一把了么?”
众人一愣,接着都笑了起来,我却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论如何,兄弟这次都要好好谢谢四哥。”我微微抬头,看见八阿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做了个楫。
“八弟客气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四阿哥语气诚恳。
“若八哥要谢,等得了皇阿玛的赏,请我们吃一顿,让我们弟兄几个也跟着沾沾光。”十三阿哥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个自然。”八阿哥笑应,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我立在一旁看这群阿哥们笑容满面,心里却不由得一阵发寒。
“我们不打扰四哥休息了,这就告辞,改日再来。”五阿哥结束了谈话,屋里响起一片告别声。我忙过去用手掀了帘子,低头谁也不看。
“嫂子,四哥就劳您照顾了。”十三阿哥经过我身边,冲我一眨眼。
我抬头瞪他一眼,十三阿哥一笑转身而去,他旁边的十四阿哥的目光却平平扫过我,微微动了下嘴唇。
霎时间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四爷,这是止疼的药。”我端了碗黑乎乎的东西过去,心想这是人喝的吗?闻着都恶心。却看四阿哥接过去毫不犹豫地就喝下去,我忙把蜂蜜递过去,情不自禁替他皱眉,我最讨厌的就是中药。
四阿哥把碗给我,看了我一眼,我自觉地答,“我就是在想这药得多苦。”
四阿哥微微一抿嘴,接着敛了这一丝笑意,“刚才还没答,你乐什么呢?”
不是吧?这他都记得,看来是非问出个所以然不可……我咬咬牙,“我是佩服四爷。”
“噢?”他的眼中波澜不兴,让我根本看不出他想在什么。
“善用兵者隐于形。”我低声说道,这点我倒是不得不佩服。
四阿哥目光蓦地一跳,让我心中一惊,随即坦然回望。
四阿哥脸上不辨喜怒,过了半响方道,“倒真是没枉费了我的心。”
我只是沉默不语,若是我不知道历史,今儿又怎么能看得懂这群人的精彩演出?
“四爷您先休息,杜衡告退。”服侍他用过饭,看四阿哥靠在炕沿闭目养神,我上前说道。
四阿哥没有言语,只伸手拉住我的腕子一拽,我一个站不稳,跌坐在他身旁,他睁开眼睛看着有些手忙脚乱的我,低声道,“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我心微微一动,随即笑道,“四爷要听什么?”四阿哥这些日子倒是有事没事的来找我说话,聊天我倒是乐意奉陪。
“随便说些你喜欢的。”他拉我靠近他。
我一愣,我喜欢的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和他说了和桑桑的各种乐事,只是把时间背景变一下,开始是应付,后来却是越说越高兴,自己边说边乐。
四阿哥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我惊觉他半天没插话了,“四爷听着无聊吧。”他却出乎我意料的微微一笑,“我很爱听。”
习惯了他略带压迫感的语调,这句话让我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却听四阿哥说道,“那次的酒罢问君三语,你的答案是什么?”
他还记得?我有些意外,随即不假思索答道,“我最在意的人,自是我额娘。最逍遥快活的时候,是和洛洛在一起时,最想达成的心愿……”我顿了一下,“是希望顺着自己的心意,开心的过一辈子。”前两个答案自不用说,说到最后一个,我却是心中黯然。面对四阿哥说顺着自己的心意,真是讽刺。
四阿哥没有答话,只是把我揽过去,拉过被子,“离我这么远,不怕着凉?”
我没有动,任他揽着,心里却转过千般念头,四阿哥也是沉默不语,我不禁好奇他的答案,却没有问。便是他自己,大概也不甚清楚什么是逍遥,什么是在意吧。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各自想自己的心事。屋子里炉火烧的暖暖的,我有些昏昏欲睡。这些日子,每晚我都在想桑桑的事,想自己,想十四阿哥,每每熬到很晚才睡得着。过了会,我迷迷糊糊的闭了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四阿哥肩上,阳光斜照进屋里,已是黄昏。
“你可不是第一次这么睡着了,晚上都想些什么?”四阿哥看我醒了,活动了下肩膀。
我一下子想起上次他来我房里我也是这么睡过去,不禁懊恼万分,这种情况怎么都能睡?
慌忙跳下炕,“四爷,我……”
“怎么浑身都是刺一样?”四阿哥微皱眉头。
“我们爷正歇着呢,您改日再来吧。”突然听到外面有小太监的声音。
“和衡福晋一起歇着?”一个我熟悉万分的声音响起。
“洛洛!”佩服我自己没直接喊成桑桑。
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向外喊道,“请芷洛格格进来。”
“来要人了?”四阿哥声音略带嘲讽。
桑桑轻咳一声,“四爷说笑了,我是特意来看您的。”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样子,不禁偷偷憋着笑,桑桑瞪我一眼,一副你当我是为了谁的样子,咬牙切齿。
“衡儿,去陪陪芷洛格格吧。”四阿哥总算是开了口,我们如获大赦,行礼退出。
“宝贝儿,你最近和四爷倒是好的很。”桑桑阴阳怪气地学刚才的小太监,“衡福晋,四爷说您出去时穿的少,让奴才送件披风过来。”
“看路看路,再斜你的眼睛就掉下来。”我回头看她滑的七扭八歪,还不忘使劲斜眼看我。
“和你说真的呢。”她加紧滑了两步赶上来。
今天最后的一缕阳光也要离开这空旷的冰场了。
“是不错啊。”我冲她笑笑。
桑桑过来拉着我的手放慢速度,一脸的犹豫,我不禁有些奇怪,有什么是她不能和我说的,“说吧,脸上都露出这种表情了,还指望瞒着?”我也斜了她一眼。
“叶子……其实碧云那件事……”桑桑吞吞吐吐,“四阿哥是想帮你的,那天一大早 ,他派人给我送的字条,让我去要碧云。”
我脚下一滞,“亲爱的,你是不是一直想劝我,试着接受四阿哥吧,这样对谁都好。
桑桑停下脚步,和我相对而立,“我本是一直不想说的,可今天看他对你很好,而且……你也看到他的手段,他想要你,你怎么躲得开?”
“要我?用强?用就是了,我做好心理准备了,我还能怎样。”我不禁哼了一声。
“叶子?”桑桑惊异于我为什么突然成了这个态度。
“桑桑,我整整跪了一晚,他甩了那样一句话过来。你说他转眼间就想到怎么办,可他偏要看着我挣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一样也没漏了去。”我只觉心中堵的难受,原来这在他,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他没有义务帮我,可我,也不会有理由爱上他。”
那一晚的哀求挣扎,那一刻的绝望,我永远不会忘。碧云的一生因为一个男人的一时兴起,就要毁了,我能做的却只有跪在那里,一刻一刻的捱,等着他的一丝心软。而他,只是在俯视旁观。任何事情,对他不过是要挟的砝码而已。
他为什么要帮我?所以不怨他。他就是强要了我又怎样?我是他的小老婆,他应该的。可他要我的心。凭什么要?凭他这点点滴滴的算计?他对我还真是没少费心。
桑桑脸色黯然,“宝贝儿……”
我一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看不得我冒险。放心,他要怎样,我顺着就是了。”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今儿下午四阿哥看我醒来时有些宠溺的眼神,随即看到了手上的那道烫伤,心中冷笑,“只是我的心,现在已经给人了。”
桑桑握住我的手,“我不是你,也许体会不到这么深……不过你说的,我明白了。”她一笑,“我倒是想知道,你是哪一刻对十四彻底沦陷的?”
我一愣,哪一刻?他费尽心思送来我爱吃的东西;他苦笑着和我说情不自禁,他小心翼翼牵着我的手,好像易碎的珍宝;他因为我的脸色苍白,送来手炉;他在雪地上,坚定的对我说,自当尽力而为,拥我入怀,告诉我在他的怀里,不用强忍着微笑;他走在我前面,一步步把雪踩实,几步一回头……
“衡儿,以后别再去这么求人了。”十四阿哥看着我,眼里有丝丝心痛,“你刚才让我……”他顿了下没有再往下说,“别这么去求别人,也别这么来求我,我看不得你这样。”
那晚他送我回去,我都走出很远了,他突然叫住我。
就是那一刻,让我彻底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爱我,也值得我爱。
桑桑听我说完,过来紧紧抱住我,“你是选了个好人……”
我理解她省略不忍说出来的部分,拍了拍她,“可我们有缘无份是吗?”我停了一下,“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我又如何面对他的妻儿呢?便是他,也不能保证我什么。这里的男人谁不是一样?”叹了口气,“这样也许更好,遥望的美丽。”
桑桑沉默不语,我知道她也想到了自己,有意岔开话题,“还站着?冻死了不行了,抓紧时间再滑一会,今晚不知还有什么事呢。”
桑桑会心一笑,我们拉着手在漆黑的冰面上默默地向前滑着,四周只有冰鞋摩擦冰面发出的嘶嘶声响。
“谁在那?”借着月光,桑桑突然发现冰场边上的树林旁隐隐有个人影,我一惊,我们为了聊天可是把跟着的人都远远打发了。
三步两步滑着冲过去,那人转身想走,我急忙加快速度,哼,我速滑可不是盖的。眼看要追上,却见那人回过头来,天,一瞬间忘记呼吸,直接撞向他怀里。
“可撞疼了?”十四阿哥微笑着用手扶着我,我还没来的急答话,就听桑桑在后面喊,“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又被你套出话来?”
我一笑,“我猜是奂儿。”
“猜得不错,这个丫头真是好。”十四阿哥冲我眨眨眼睛。
“喜欢就把她给了你。”桑桑一把把我拉回来。
“我不过是来看看她,可没想被发现。”十四阿哥正色道。
我想起他刚才冰凉的手,一定是不知站了多久,不由冲他暖暖一笑。
十四阿哥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终于好像下了决心,“好了,我回了。”说着就转身而去。
“等一下。”我近乎本能的喊住他,他回头看我。
溜了一步过去,“手腕上受伤了吧?我看看。”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诧异。
你过来看我,今儿上午我看的是谁?十阿哥狠狠往你胳膊上撞了下手腕还能有好?我不语,只是撸起他的袖口,果是一大片淤青。
微一皱眉,不禁自嘲一笑,自是有人给他上药。伸手拿出一直踹在怀里的帕子,塞到他手里,冲他一笑,“收好了,让人看见就害死我了。”不待他说话,就回过头去拉着桑桑飞奔而去。
我也不等桑桑,只是不停滑着,滑着……风吹在脸上,暗夜中的景色诡异无比。
纵是告诉自己一万遍,想着他就好,今儿见了他,心里还是难受无比。脱了外衣,只是想让冷风把我吹得清醒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拍了拍冻僵的脸,我回头寻找桑桑的身影,却发现这附近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哪?好像已经出了冰场,四周只有黑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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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太晚了,都不能看第二遍,有错大家挑t_t……明天正式暴风雨……
答案
芷洛篇
“衡儿!衡儿!”空荡荡的冰场上只有我自己的回声。
天色越来越黑,冰面上依稀反射着森冷的光。
我已经记不得跌了多少跤,爬起来多少回,又喊了多少次“衡儿”,可是叶子始终还是没有踪影。
这家伙,不知道我根本不会滑冰么?就这么扔下我……555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冰场上越来越静,我也越来越心焦。这女人,究是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么?早就听十阿哥说那边的荒林里常有冬眠的蛇出没,难道她……
一不留神,脚底一滑,又重重地跌在冰上。我一时间只觉得心神俱疲,忍不住坐在地上大喝一声:“杜——衡——你给我出来!”谁知话一出口竟沙哑得带着哭腔,倒吓了自己一跳。
我心急火燎地跑向广寒殿,只盼着叶子已经先行回去,让我好好地臭骂她一顿。谁知却见湘儿正迎面而来,忙赶上几步问道:“你们主子呢?”
小丫头见我的神情,更是慌慌张张:“主……主子没和格格在一块儿?这……这便糟了!主子会不会在那个……玉红亭,八爷等一会子要在那儿宴请咱们四爷……”
我没等她说完,便转头冲去。
亭下有几个身影,我依稀听到了十四阿哥的大笑声,忙加紧脚步跑过去。走近一看,却见只有几个男人谈谈笑笑,哪里有叶子的影子?
我一阵绝望,双腿忽地有些无力。
十三忽地看过来,惊异地皱起眉,走前几步上下打量着我,问道:“这是怎么了?伤着哪里了?还是病了?”
一时另几个人也都凑过来。三阿哥和十二阿哥看到我,都瞪大了眼睛。十四阿哥已褪去笑意而面带疑惑,四阿哥抿着嘴站在他旁边,脸上依旧淡淡。
八阿哥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柔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无力地小声道:“我……把衡儿丢了。”说着心虚地望向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方向。
四阿哥蓦地抬起头看着我,脸色不复平静——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可称之为“担心”的表情。
十四阿哥全身一凛,已下意识地向前跨了一小步,张了张嘴,然而,四阿哥忽地扭头看向他——他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不落痕迹地退了回去,神色仍是不定。四阿哥仍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禁暗暗惊心,只听得十三大声问:“丢了?丢在哪儿?”
我忙道:“就在冰场。”
十三摇头道:“难怪你这副狼狈相,找了很久?这衡儿,真真叫咱们担心。”
四阿哥已调回目光,声音平稳,却冷得可怕:“不小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就丢了?也值得人这么上心?”说着掉头冲众人笑道:
“下面冷得紧,咱们且先上去等二哥吧!三哥,十四弟?”大家都是一愣。三阿哥率先缓过劲来跟了上去,十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缓缓地转身。
我暗暗捏紧了拳头,大声道:“四爷忘了,冷的人不只您,还有衡儿!”四阿哥静静地停住,回过头来。三阿哥饶有兴味地观赏着。
十二阿哥看了我一眼,踌躇道:“四哥,这冰天雪地的,还是派人去找找衡福晋吧。”
四阿哥哼笑道:“十二弟放心,人冷了自会知道该回哪儿去。”
我心里一沉,不顾一切地说:
“我要是衡儿,宁可冻死在外面!”十三在旁边轻轻拽我的袖角,我却控制不住地续道:“人冷,好过心冷;冷天,好过一个冷口冷面冷血的人!”
说着我转身便跑,却忽然发现两条腿都又酸又痛,差点就拌了一跤。八阿哥忙扶起我,微笑着说:“洛洛,你这断言可恰恰是反了!若是四哥不心热,天下便没有心热之人了。”
我不禁哼了一声道:“他怎么样与我无关,再讨论这个只怕衡儿真要冻死。”我看向四阿哥,重重地说:“今晚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走遍这万岁山,也非找到衡儿不可!”
四阿哥铁青着脸道:“没人拦着你。”说着仍是让了众阿哥上楼。冲脸色发白的十四一点头,我也转了身拖着两只腿便走。
十三快步赶上我,扶着我的胳膊闷声道:“你回去。我去找衡儿。”我一时迁怒,只努力趔趄着往前走不答他。
他一大步就拦在我面前,我冷冷地瞪着他。他无奈地缓和语气,商量着道:“你回去把自己照顾好便是,我向你保证,一定寻了她回来,好不好?”
我轻轻推开他道:“你该知道,看不到她完好,我绝不会回去!倒是你,你的好四哥都对她不闻不问,你却来做什么?”说着仍向冰场走去。
他摇摇头,苦笑道:“只怕恰恰相反。你……刚刚看到十四弟的反应了么?”
我猛然醒悟,心神一凛,询问地看向他。他点了点头,道:
“现在这情形,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四哥他能看不到?若按四哥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不管自己的福晋,让你那么刻薄他,让那些人看了笑话?四哥如此失态,他对衡儿的心,怕是比我们想的深。”
我心乱如麻,垂头丧气地说:“这我也觉察得出。可既是如此,衡儿回来了,只怕真的是会更危险?”
十三笑着拍拍我:“还没那么严重,四哥也没确准,否则还会容我来陪你?再说到时我自会相机助她。走吧,先找到衡儿再说!”
“衡儿!衡儿!”
又是一轮新的寻找,只是这次多了十三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