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儿,请怜我第5部分阅读
爷儿 请怜我 作者:肉肉屋
头飞霜,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武林盟主。
只是,面对这个带给他们母子痛苦的男人,他仍无法放开胸怀。
惜娘啜了口茶,顺顺气,对武劲伸出瘦得见骨的手,不住地咳了起来,劲儿……咳咳……娘……武劲赶紧握住娘亲的手想帮她拍背,武骞却早一步抢先。
他看也不看爹爹一眼,接着在娘亲身边坐下。您身子还好吗?听说您病了……
没事……
惜娘紧握着儿子的手,朝后头看了一眼,是你爹太紧张,还说非要把你带回来不可……
武骞抚着娘子的肩膀,温柔地看着她,是谁说自己要死了,希望死前能见到儿子一面?
我有这么说过吗?
呵呵……惜娘瞅了夫君一眼,可能是说梦话吧!
你哦,倒推得一干二净,可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
武骞显得心有余悸。
当时听到娘子这么说,他感到无比的恐慌,好似就要失去她。
正巧探子查到武劲从小佩带的圣之刀出现在京城,他才丢下生病的娘子上京城寻子。
好了……
这会儿见劲儿回来,我的病都好了!
惜娘拍拍儿子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娘……武劲抚着娘亲的白发,一脸的不舍,您的发……都白了。
还不是因为思念儿子过度……
惜娘另一只手拉住老伴,要他别再替她拍背,你爹也是呀!
武劲没有回应,气氛顿时凝结。武骞知道儿子仍不原谅他,也不逼他。
斗你们娘俩聊聊,我去看你的药煎好了没?
见老伴黯然离去,借娘只能劝着儿子:
娘知道你还怨着你爹,但当年他不是故意丢下咱们,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见儿子不响应,她继续说着:
这几年,他对你的思念和愧疚不比娘少……孩儿知道。武劲这才回答,语调十分平静。
方才瞧见双亲的互动以及娘亲依赖的神情,武劲知道娘亲根本无法离开爹这辈子都是。
当年若硬要阻止两人复合,娘亲恐怕也是终日以泪洗面,今天的状况可能更糟。
爱过之后,他才能体会出那种相互依存、彼此相系的感受,正如他和轻怜。
此刻,心中的怨竟不再那么强烈,他反倒感谢爹爹将他带回来,才得以见娘亲一面。给劲儿一点时间,好吗?
对于那个怨了几十年的男人,他还不知道怎样和过往妥协,甚至再唤他一声爹没关系……
见儿子愿意尝试,惜娘已够欣慰了,既然回家了,就多的是机会。
劲儿,你该不会很快又要离开娘了吧?
武劲愣了一下才回答:
不会。娘亲身体这么弱,他也不放心离开:但他心中却仍牵挂着另一个纤弱的女人,语气于是变得不十分明确。
休养了几天,轻怜总算较为平静,也很听话地服用汤药。
只是,她又将自己封闭起来,整天不吭上一声。这情景看在燕嬷嬷、心里,只觉一切都回到原点……
不,反而变得更糟!
于是她又吵着要天机老人想想办法。要解开怜丫头心里的结,唯有找回那小子。
天机老人瘫在躺椅上抽着水烟,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那您就快点去呀!
燕嬷嬷急得在他身边直跳脚,我发觉怜丫头平静得有些怪异。
怜丫头会这么听话想弄好身体,就是一心想回到半山一那个她心里的家。
他怎不懂这丫头的心思?想要寻死也得回到那个地方,那儿有她无法割舍的情感和回忆。
您说……她想回到那儿……然后……寻死?光说出这两个字,就足以让燕嬷嬷胆战心惊,那千万别让她回去!你以为制止得了?
这丫头就是用爬的,她也会爬上去。
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动不动就掉眼泪,这孩子还是有她执着的一面一这便是她最大的改变。
那该怎么办?
要不您赶紧去找回那小子!
燕嬷嬷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是,咱们不知道那小子的身分,人海茫茫怎么找呀?
天机老人用烟斗敲着燕嬷嬷的头。
你未免太小看师父了吧?哎唷!
尽管头被敲疼了,燕嬷嬷还是露出期待的眼神,您知道他是谁?
现在哪里吗?
那小子叫作武劲,是武骞的儿子,捐剑山庄未来的主人,他刚回到山庄探望卧病的娘亲……
若非他出动所有关系,哪能在短短几天内找到这个人,还翻出武家十年前的旧帐?
不过,他还是不懂武劲怎会将轻怜一个人丢在半山上,还搞得她心神俱伤。
师父,还是您厉害!燕嬷嬷抱着天机老人,就差没在他脸颊上印上香吻,那就快点去把那小子找来啊!你说去就去、来就来呀?
天机老人甩开身上的黏皮糖,翻着白眼叨念着,我真是自找苦吃,不但检到你这个大麻烦,后头还跟着一堆小麻烦,忙着帮你们收拾残局,好像前辈子欠你们似的……
又开始了!
燕嬷嬷也跟着翻个白眼,一转身又对天机老人撒娇着,因为您是小燕子的贵人,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这些可怜女子的老神仙嘛!她接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壶酒来。
瞧,这是金丝那丫头的爹地命人从罗利国送来的酒,叫作什么瓦卡的……有酒喝哆?
天机老人眼睛一亮,燕嬷嬷眼睛还没眨,手上的酒瞬间就落入天机老人手中。
他迫不及待地开瓶,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
哇……过瘾!畅快!看吧!这就是好心有好报哕!
燕嬷嬷乘机灌师父迷汤,只要您出手帮忙,往后这些孙女、孙女婿不会亏待您的!
好啦!真说不过你……天机老人无奈地挥挥手,跟着又灌了一口酒,总得等武家的家务事搞定了,才能上门找人吧?
他只怕无法说服武劲,那小子都可以为了恨他爹,狠心十年不见自己的亲娘,对于轻怜在他心里的分量,他实在无法掌握。
果如天机老人所言,轻怜一可以下床,便急着回到半山。
你这身子怎能待在那种荒郊野岭呀?
燕嬷嬷苦口婆心劝着。
虽然可以下床了,但那身子骨单薄得一吹就飘走了,山上风那么大,而且已近冬天,山上肯定下雪了。
轻怜意志却相当坚决。
那是轻怜的家……
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眸一提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竟闪耀一丝光彩,我必须守着它,为了他……
燕嬷嬷当然知道她的心情,却不得不浇她冷水。
你以为守在那里,他就会回来吗?
轻怜转头望着燕嬷嬷,薅出虚弱却肯定的笑容。
即使他永远不回来,我还是会等下去,直到我死了……
你这死、心眼的傻孩子呀!
轻怜的痴情让燕嬷嬷一阵鼻酸。
嬷嬷别哭……
轻怜反倒平静,还伸手为燕嬷嬷拭泪,轻怜觉得很幸福,能待在与他共有回忆的地方。
小燕子,就让她回去吧!
天机老人进了房,听到两人的对话,也赞成让轻怜回去。
如果怜丫头待在那边会开心一点?
咱们也别阻挡了!
该来的怎样也挡不住。
谢谢爷爷成全。
轻怜差点要对天机老人下跪,燕嬷嬷赶紧扶起她,仍是一脸的不放心,不能放你一个人留在那儿,这样好了,嬷嬷跟你一起回去,也好照顾你。
她真担心轻怜一个人待在那儿,万一哪天想不开,眼睛一闭往下跳可便利得很……轻怜连忙摇头。
谢谢嬷嬷这么疼爱轻怜,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可是……
燕嬷嬷还想劝她,天机老人却开口了,语气有着难得的严肃。
怜丫头,要爷爷送你回去没问题,但你得答应爷爷一件事。轻怜点点头,天机老人继续说下去,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答应爷爷绝对不可以做傻事,知道吗?
像被读出心事,轻怜努力眨去夺眶的泪珠。
她别过头拭去眼角的泪珠,许久之后才对着天机老人点头。
好,这样爷爷就放心了。
看出她心里的挣扎,知道轻怜这一点头代表承诺,天机老人也跟着露出欣慰的表情。
燕嬷嬷却仍不死心。
还是让嬷嬷跟你回去,这样我也较放心……
小燕子,你就别搅和了,怜丫头一点头,就表示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啦!轻怜努力压抑泪水,说不出话来,天机老人忙着替她回答。
而且,你自己的麻烦事才刚开始……我……哪有什么麻烦事?燕嬷嬷一副心虚的样子。
万一那个人来了,你说该怎么办?天机老人早摸清她的心思。
燕嬷嬷却回答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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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随便就见客的呀?哼!天皇老子来我都不怕!天机老人浇她一盆冷水。
万一他真的是天皇老子,你也不见?这丫头,连惹到谁都不知道……怎……怎么可能?
燕嬷嬷气焰顿时弱了许多。
怯!真不知死活……
天机老人手一挥不想理她,转身对着失神的轻怜说:好啦,丫头,你让小燕子准备一些御寒的衣物和干粮,爷爷这些天就带你上山。
谢谢爷爷。轻怜感激地紧握天机老人的手,感觉暖烘烘的。
不过,她的心却跟外头的天气一样,怎样都温暖不起来。
第十章
为了让娘亲看清楚自己的样貌,武劲应武骞的要求刮净脸上的胡确,整个人看来多了几分俊秀。
虽然换上娘亲命人准备的绸衣华服,但他仍坚持挑选黑色紊面衣物,并穿上轻怜亲手缝制的靴子。
他就是舍不得丢弃这双作工粗糙的靴子,穿着它,让他感觉较为踏实。
趁娘亲午寝空档,他独自走向一旁的花园,脚步显得沉重。
回到绝剜山庄后终日守在娘亲身边,见她身子时好时坏,他心头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还有,他极为想念轻怜,好希望她陪在身边,一起面对可能失去娘亲的痛。
思念的同时,他却无法原谅她的背叛,如同对爹爹的心结尚未解开。
如果她可以帮武骞对自己下药,往后也可能为任何人背叛自己,他身边不需要一个吃里扒外的女人!
爱恨同时在心里拉扯,武劲只觉心烦意乱。他无心地紧捏着手中的枝叶,几乎要将身前那棵桂花树连根拔起,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晌起。
那是你娘最爱的桂花树,从她回到庄里那一天便亲手种下,边种边掉泪,说要等她儿子回来那一天,亲手为他做桂花糕……
武骞缓缓走近桂花树,心疼地抚若它。
武劲赶紧缩手,还好桂花树够茁壮,只是掉落了几片叶子。
武骞接着从怀中掏出白帕,摘下一朵朵幸未遭到武劲蹂茼的桂花,将它们包好放进怀里。
待会儿放在你娘枕边,她喜欢这味道。
父子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武劲将视线调向远方,武骞则在一旁的圆凳坐下,没有离开的打算。
武劲根本不想面对爹亲,正想离去之际,武骞开口留住他。
你……别怪轻怜姑娘。
这不关你的事!武劲无礼地驳斥。原本对轻怜存有的心软,已因为爹爹的求情快速抛开,武劲自以为是地认为两人早有预谋。
我不会对背叛者心软。轻怜姑娘没有背叛你,她只是太善良了……不愿见儿子被恨意蒙蔽,武骞连忙说出和轻怜接触的情形,包括她听到那段伤心往事时的反应。
唉!看你如此误会她。爹很后悔把她拉进来,她是无辜的,只是纯粹可怜我这个老人和你娘,最重要的是,她不愿你将来后悔呀!
武劲依旧半信半疑。
你……之前不认识她?还有驭奴馆的人?武骞摇头。
我本来放弃希望,但听说你那把圣之刀出现在京城,才知道有驭奴馆这么一个地方,于是派人打探……武劲紧绷着脸,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仍继续钻牛角尖。
不管怎样,她就是不该帮着外人对付我!
这是他难以跨过的心结,也事关男人的尊严。
武骞无奈地摇头。
你只是不甘心,就像当年你娘选择和爹回庄,你同样怨轻怜姑娘出手帮爹,都是因为不甘心罢了!
被说中了心事,武劲紧咬着牙关不发一语。见儿子似乎有些动摇,武骞继续说下去。
但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你想想看,如果你执意不肯回家见娘,哪天你娘真的撑不下去,痛苦的会是谁?
爱一个人就是不忍心见他受苦……轻怜姑娘就是不忍见你将来痛苦,如同爹不愿见你娘受苦,我宁愿受病痛煎熬的是我,宁愿当年她继续留在你身边,或许身子骨还会健康一点……
想起娘子所受的病痛,武骞不禁低头垂泪。
见爹爹垮下肩膀,完全不如他印象中那个总是撑起一片天的硬汉,武劲看出他对娘亲的情感有多深厚,心中那面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高墙跟着一片一片崩落。
娘说得没错,爹这些年心里也不好受……而造成一家三口分隔两地,让爹娘饱受愧疚和思念煎熬的,正是他的固执和任性。
如果他当年能对过往释怀,这十年来也不用独自在外漂泊,右家归不得,娘亲现在必然依旧娇艳如花,爹也不会苍老得这么快……都是他的死硬性子作祟!
武劲顿时觉悟了,他缓缓走近武骞,抬起手放开紧握的拳头,接着拍向老人颤抖的肩头,轻轻喊了声:
爹……武骞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不忌讳让儿子见到自己的脆弱。
劲儿……爹,是劲儿不懂事,这些年让您和娘受苦了……武劲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希望这悔悟不会太晚。
武骞激动地起身揽住比他高上一些的儿子,不断拍着他的背。
好……好……爹的好儿子……武劲抱住他曾以为像天一般高的爹爹,不断眨去悔恨的泪水。
请您原谅劲儿的任性……是爹的错,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正当父子俩抢着将过错往身上揽的同时,天外忽然飞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虽然你们父子大和解令人感动,但老家伙不得不打断两位……
武家父子连忙收起泪水,警戒地望着声音出处,同时展开防御的架式。
捐剑山庄戒备森严,能轻易闯过守卫又不让两人察觉,来者武功修为必然在两人之上,不得不防。
天机老人却冷不防地现身在两人身后。
唉!这下你们一家解开了心结,可怜我家怜丫头多事背了黑锅,将自己搞得不成|人形……
两人猛然转身,只见一个白发鹤颜的老翁自顾自地蹲在树旁抽着水烟。
武劲立即猜出老者的身分。
“您是……轻怜的爷爷?”天机老人佣懒地吐出烟圈。
就快不是哆!前辈此话怎说?武劲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人死了,还会叫爷爷吗?天机老人瞄了他一眼,继续抽着水烟,
怎么?不是说怜丫头背叛了你,不顾她的死活吗?谁死了?怜儿她……武劲心头一震,赶紧在天机老人身边蹲下,怜儿怎么了?
天机老人焰指一算,淡然说着:嗯,你现在回到山上,刚好替她收尸,省得尸首被秃鹰啃得只剩骨头。
不……不会的……
武劲一听跌坐地上,感觉全身气力都被抽干,怜儿……不会的……我不相信……
方才打开心结的同时,他也想通了,本想等娘亲好点再回半山接轻怜,却昕到这令他心魂俱裂的讯息。不信的话,自己不会去看看?
天机老人无奈地摇头,你不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这傻小子,若不让他尝尝苦头,怎对得起怜丫头,还有那来不及出生的小曾孙?
武劲挣扎着起身,却一阵脚软,武骞赶紧帮着扶起儿子。爹……武劲无助地望着爹,又望向屋里,武骞马上会意。
你先回去吧,你娘那边我会看着。
我……我会将怜儿……带回家给娘看……
武劲仍抱着一丝希望,却说得极为慌乱。
我看带回尸首比较快吧?如果你可怜那孩子,就让她入武家的族谱吧!
天机老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武劲不想理会他的话,否则他真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他赶紧定下心运气调息,接着脚一点地,飞快地消失在空中。
武骞担忧地望着儿子的背影,一方面不敢怠慢天机老人。
敢问前辈怎么称呼?您大老远跑这趟指点小儿,晚辈心里感激不尽。
他猜出天机老人只想吓唬儿子,却一表心感谢他的出现。
呵呵,不愧是武林盟主,气度和胸襟比那小子强多了……天机老人一跃起身,我是怜丫头的天机爷爷,一直住在天山……武骞一听瞪大双眸。
敢问前辈是否便是人称「天山童老」的天机前辈?若眼前的老人真是传闻中的化外高人,现在该右百岁的年纪了呵呵,好说、好说……总算遇到识货之人哆!
天机老人笑得好开心,脸颊顿时红咚咚的。晚辈武骞拜见天机前辈。今生有幸遇上传说中的高人,令武骞喜出望外,却也担心儿子的安危。
希望前辈别跟小儿计较……好说、好说,这一切都是怜丫头命中注定,怨不得任何人。
天机老人不怪武劲,他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撮合这对爱侣。
不过,武盟主该准备办喜事,娶儿媳妇d罗!还可以帮夫人冲冲喜呐!武骞松了一口气。
谢谢前辈金口,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在寒舍多待些时日,晚辈藏了不少好酒,还有西域来的葡萄酒……听闻天山童老嗜杯中物,武骞忙着献宝。
好,咱们一起喝个痛快!听说有好酒喝,天机老人心中大喜,跟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个先让武夫人吃了,才有精神喝媳妇茶、抱孙子。
只要有酒喝,什么事都好办!这武盟主挺上道的,他也不能小气。
谢前辈。武骞接过瓷瓶,感激得差点流下泪来。
听闻天山童老擅长医术,尤其炼得不少神丹妙药,多少人不畏险阻上山求药,如今却让他老人家亲自送药上门,看来娘子的疯疾有救了好啦,老家伙肚里的酒虫又在闹了,快去拿酒来!
天机老人不耐烦地催促。是的,前辈请稍候。武骞忙着吩咐下人。
嗯!小燕子说得没错,多了一些有头右脸的孙女婿,以后他还怕没好酒喝吗?呵呵……
半山飘起了细雪,连瀑布都结了冰。轻怜身上披着燕嬷嬷准备的毛裘披肩,慢慢走向崖边。
她静静伫且雪中,眼神望向一片雪白苍茫。如果这么跳下去,就不必受思念之苦以及等待的煎熬,一切都会恢复平静吧?她握紧手中的木簪,悠悠地想着。
原以为她可以等上一辈子,独自守护这个家,但才过十天,她已经无法忍受相思的煎熬。这里到处都有他的气味、他的影子……她相信自己终会发狂,因为过度想念以及愧疚。
她想随着孩子而去,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但她已经答应了天机爷爷,她不能失信,正如当初答应劲哥的爹,怎样也得实践承诺。
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轻怜仰头望着愈下愈沉重的雪花,任由冰冷覆盖着脸颊,随着泪水融化,滴湿了双鬓。此时手中的簪子不慎滑落,轻怜慌乱地蹲下身在雪地中摸索着。
我的簪子……她伸手摸索着,却不见簪子落向何处,急得泪水掉得更凶。那是她的命,她不能失去它……我的簪子……雪下得愈来愈大,很快淹没眼前一切,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心里愈慌愈找不着,只能在雪地里胡乱摸索,顾不得双手冻得失去知觉,更没注意走近的身影。
武劲悄悄蹲下身,拾起掉落在草丛里、只露出一角的木簪,轻轻拍去上头的雪花。
望着背对着他慌乱摸索的身影,他努力咽下心头的酸楚,极尽温柔地唤了声:
怜儿……轻怜身子一僵,接着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的脸上一片湿濡,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花融化的水滴。
她怔怔望着隔着雪幕的模糊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武劲递出拾到的簪子,轻怜眼中只看得到最在乎的宝贝,一把抢了过去,如获至宝地贴在脸颊上。还好……还好……她喃喃说着,跟着流下欣喜的泪水。
怜儿?见她似乎只瞧见那只簪子,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不寻常的模样让武劲感到心慌。
他试着再唉一次,
怜儿……我回来了!轻怜这才回神,将眼前的身影看清楚。
劲哥?她呓语般地说出这个魂萦梦系的名字。
武劲已剔除胡确,身上的穿着也不太一样,只让她觉得陌生。是呀,是你的劲哥,你认不得我了吗?她眼中的迟疑令他懊恼不已,后悔自己不该刮去胡确,
你的劲哥回来了呀!见她两颊凹陷,眼眸无神地望着自己,武劲不禁红了眼眶。她真是他的怜儿吗?一究竟什么折磨着她到这等地步?是他的绝情吗?答案肯定得令他心痛。轻怜犹如身处五里迷雾中,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包括他过于温柔的眼神,那和昏迷前的忿恨有着极大的差别,更令她迷惑。
你……是回来……惩罚我的吗?她不禁退缩了。武劲摇摇头,她脸上的惊惧和飘忽的声调让他好不安。
我回来是想带你回抱剑山庄,让你见见我娘。
他缓缓伸出手,声调异常地温柔。轻怜没响应,只是怯怯地问:
你……原谅我了吗?该求得原谅的是我……你能原谅我吗?
武劲害怕她又封闭自己,甚至如天机老人所说的想不开。况且她离崖边那么近,看得他胆战心惊,一直提气准备随时救人。
他会这么说完全出乎轻怜意料之外,她很想奔向他开敞的双臂,但眼前这一步像是深不可测的鸿沟,令她无法跨越。
不……我……她后退一步跌坐雪地上,浑然忘了身后即是万丈悬崖。武劲急得冒冷汗,他想冲上前抓住她,却又怕吓到她,因她看来有些恍神,他只能继续哄着。
来,咱们回屋里去,明儿个你和我一起回去见爹娘,他们都想看看你……爹已经告诉我所有的事,我也想通了,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让我不会抱憾终生,我很高兴你这么做……
武劲对她敞开双手,眼里满是柔情和感动。
轻怜非但没有奔向他怀里,身子反而往后挪动,泪水流得更凶。
来不及了……没了……他原谅她的背叛、但她却无法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他的温柔只让她更愧疚。武劲跟着朝她身边挪去,爱怜地为她拂去发上的雪花,还有令他揪心的泪珠。
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好吗?他正想抱起她,轻怜却抓着他的手臂凄声说着:
没了……是我的错啊……怜儿,别这样……他不懂她说些什么,她的狂乱似是心中承载极大的伤痛。
轻怜却猛摇头,激动地哭喊着:没了……孩子没了……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是个没用的娘……守不住自己的孩子呀……啊啊……等到心爱的人回来,但失去的孩子怎样也回不来,她的心就像被割走了一块肉,再也无法完整。
武劲身子僵,终于了解她心里藏着多少的痛苦。
他将哭号不止的她揽入怀里,感觉心如刀割般地疼痛。
孩子……他们曾有个孩子……都怪他没有好好保护他,该自责的是他,不是她!那天……你走后……我一直流血……好多血……轻怜在他怀里哭号着,
然后……孩子……没了……武劲仰若头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为流逝的生命感到心痛,更为怀中的爱人。
别哭……没事……没事了……劲哥在这儿……
他忍住不哭出声,不愿加深她的愧疚我不会再离开你……
感受他的身体猛烈颤动、轻怜知道他也和她一样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慢慢止住了哭声。
从他怀中探出头,见他隐忍地悲泣,她内心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对不起,我没能守住我们的孩子……武劲不愿她继续自责下去,赶紧擦干眼泪,急切地抚慰她。
我不准你这么说!若要追究责任,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和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水再次泛流。捧起不及巴掌大的脸颊,将额头贴近她的,深情地望着她。
就当这孩子和我们无缘,别再悲伤了好吗?现在我想通了,太过沉溺于过往的伤痛,会让我们忽略了到来的新希望……
因为我的固执,让爹娘和自己痛苦了十年,我不希望犯同样的错误,我们还会有孩子,更多的孩子,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都希望和你手牵手,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他说得真切且真情,像是快速的止痛剂,让她心中的创伤奇迹似地痊愈了一大半,也将她从自怨自艾中拉了出来。
雪花慢慢淡去,轻怜的心也跟着清明。
没错,她不愿见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宁愿背负背叛的罪名:但他何尝希望见到她陷入同样的哀愁?这种为对方着想、希望对方快乐的真心,正是爱的本质,也是她最期待获得的回报呀!劲哥……她伸出手为他拭泪,同样捧着他的脸颊,深情如他。
对……我们还会有孩子……生好多孩子……一家人开心地生活……怜儿……我的怜儿……武劲再也忍不住地将她抱个满怀,我爱你……好爱你呀!怜儿也爱你!好爱好爱……轻怜感动地望着天空,原本无神的眼瞳闪耀着幸福的光彩。此时雪停了,她心中的迷雾也散了。
她相信轻怜揽住他的颈子,霭出虚弱的笑容。这样你以后才会多疼惜怜儿!这是当然的,你的名字生来就是让人怜,让人疼的……武劲脸颊贴着她的,爱怜地磨赠着,一边往竹屋走去。
尾声
京畿外偏远的小村落中,朴实的瓦屋前,一名妇人忙着晒干切成一条条的萝卜。
娘……屋里跑出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手中还端着一碗茶水,您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来帮您的忙!好孩子……好……妇人接过茶碗,捶捶酸疼的腰,在一旁的矮凳坐下,
“夫子所教的课业都跟得上吗?当然口罗!夫子还夸我,荐举我去参加乡试呐!”少年童出得意的笑容,妇人却脸色一黯,喃喃地说着:只希望你能求得功名,将来为你大姊赎身……说着,老妇跟着红了眼眶。
娘……您又在想大姊了?少年放下手边的活儿,赶忙安慰娘亲。当年要不是你爹突然死了,你又生着病,娘说什么也不会卖掉你大姊!但若没有那笔卖身的钱,你也活不到今天……
老妇愈说愈伤心,所以你要努力求功名,总有一天要找回你大姊,娘对她亏欠太多了……孩儿知道,您就别伤心了……少年一见娘亲哭,也跟着掉泪。
打从他懂事起,娘亲便不断耳提面命,要他记得自己的命是卖掉姊姊换来的,他说什么也不敢忘记。好孩子……妇人抱着儿子,两人相拥而泣,全然没有发现自家屋顶上站着一双男女。不相认吗?武劲紧搂着娘子,轻声问着。轻怜擦干泪水,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对他露出宽心的笑容。
不用了……知道娘亲不是故意抛弃自己,至今还想着她,轻怜心中顿觉豁然开朗。武劲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不用吗?我们可以将岳母和小舅子接来描剑山庄,你们可以一家团聚。他知道轻怜心中始终有个结,尤其有了身孕以后,她常望着远方发呆。
武劲想起她曾说起想见娘亲的事,于是借机跑了一趟驭奴馆,从燕嬷嬷口中探听当年她被卖身的情形,才派出探子找到她娘。
我知道你有这个心意,但不用了……知道弟弟会好好孝顺娘亲,她也就放心了。
如果此刻硬要相认,娘亲和弟弟必定对她有所亏欠,心里总会有疙瘩,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的平静。有缘再相聚吧!总有一天会的……以后随时想看你娘和弟弟,我再带你过来。
武劲很高兴能为她了了一桩心愿,也尊重娘子的决定。轻怜不禁对夫君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现在有爹、娘、燕嬷嬷还有天机爷爷疼我,已经很幸一福了!武劲的表情有些吃昧。
只有他们疼你吗?轻怜知道他有多爱吃醋,赶紧在夫君脸颊上轻啄一下,身子更贴近地依偎在他怀里,以甜腻软绵的语调说:但只有劲哥的疼惜,让怜儿觉得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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