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68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的军士,虽然穿了坚实厚重的棉甲,但大家还是冻的忍不住上下牙打架,尤其是在临近天明这一刻,困意最浓,所有人都忍不住踱着脚步,以驱赶寒意和困意。
“这鞑子还来不来啊,都等的不耐烦了。”有人低声说道。
“你还盼着鞑子来呢?”有人呸了声说道。
响起一片笑声。
“这他娘的总吊着也不是回事”
“…听说这次鞑子极其厉害…”
“对呀,听说鞑子前一段改换朝廷什么的,换了皇帝…。”
“还是你这个书生知道的多…”
闲谈说笑着,对于气氛也是调节,将官们便没有刻意的呵斥,只是走动间提醒注意。
天色渐渐亮起来,一队队的兵士开始交替,正换岗间,听得远处传来尖声厉响,大家色变看去,只见东方有几只火箭在天空炸开。
众人轰了一声,全部扑向城墙垛口,向外看去,只见七八骑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个摇晃这手中的黄旗。
城门打开,旋即闭上。
“鞑子来了!数千人!”哨探冲入城门,来不及下马喘气喊道。
“升白旗!”
“敲竹棒铜锣!”
命令一道道的传下去,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天色亮起来,站在城门上可以看到远远的地平线上有一队队人马向这边而来,看似缓缓,但每一次眨眼就能看到这队伍的变化。
他们步兵与骑兵交布,方阵严整滚滚而来,在城门一里之外集结停下,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很是震慑人心。
这些是鞑子精锐的队伍,严整的军阵精良的铠甲密密麻麻的旗帜罗列。在城门前安营扎寨形成了极大的心理威压。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真真切切的看到鞑子就在眼前时,所有的人还还是忍不住呼吸粗急,手握紧了兵器。
此战后不是尚能生否?
卢岩踏入家门的时候,夜色蒙蒙,屋子里点亮了烛火,窗棂上投下刘梅宝被拉长的身影。
“可吃过了?”见他进来,刘梅宝忙起身问道。
“爹爹。”卢舫从炕桌前站起来。冲他高兴的扬着手。
卢岩伸手抱起他,擦了擦他嘴角的饭粒。
“吃过了,你快吃吧。”他说道。
刘梅宝便坐下来,接着吃饭,看卢岩解了外衣,洗了手端着碗喂卢舫。
“让他自己吃,别惯他。”她说道。
“还能惯几次。”卢岩随口笑道。
刘梅宝拿着筷子的手便一顿。
“不是,我是说他也就这几年小,等大了我就想惯他也惯不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卢岩察觉。忙说道。
他是平阳卫的守备,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是道义也是责任,虽然现在贪生怕死闻敌未动便逃的官员比比皆是,但那其中绝对不会有卢岩。
刘梅宝对他笑了笑,接着吃饭。
卢岩也不再说话,逗儿子喂他吃饭。
“大娘送回去了?”卢岩吃过饭问道。
刘梅宝点点头。
“原本是不走,我好容易才劝走的。”她笑道。一面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卢岩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梅宝,”他低声唤了声,“其实。你不如带着小船也…”
他的话没说完,被刘梅宝高兴的低呼声打断。
“哈,我找到了,我记得我做过呢。”她笑道,手里拿着一件衣物转过身,带着几分得意冲卢岩晃了晃,“冬日寒,我去年闲来无事为你做了两条护膝,你穿在铠甲里要舒服一些。”
卢岩点点头,看着刘梅宝弯下身。
“我自己来。”他忙劝阻。
“我来吧。”刘梅宝抬头看他笑了笑,一脸坚持。
卢岩看着她,不再说话,任妻子为自己穿上,然后才拉起她,将她抱在怀里,二人静静相拥。
“他没事吧?”卢岩的手放在妻子的腹部,那里平坦依旧。
“没事。”刘梅宝笑道。
卢岩还要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玩的卢舫看到了,跑过来就往他身上爬。
“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他喊道。
卢岩笑着一手将他捞起来,放在二人中间,将她们母子一起抱住,卢舫两手各自搂着爹娘的脖子,高兴的咯咯笑。
卢舫玩累了终于滚在床上睡了,刘梅宝笑着给他脱了衣裳,盖好被子。
“好了,你快去吧。”她抬头对卢岩说道,“这大战在即的,将官兵丁都不得擅离,你做守备的,要起带头作用。”
卢岩笑了笑,站起身走进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那我走了。”他说道。
“去吧。”刘梅宝笑道。
鞑子大军在城下集结一天一夜,派出通译喊话劝投降。
“告诉你们知道,延庆昌平的大人已经投诚了…”
“…合城百姓军民无一伤亡…”
“大金的皇帝说了,体恤爱民,保证让大家吃得饱饱的…”
听着外边的喊话声接连不断,城墙上草棚内的卢岩皱起眉头。
“还让他废什么话!”张顺喝道,抬脚就出去了。
旋即听的一声惨叫,喊话声顿止,取代的是叽里咕噜的鞑子话愤怒的叫骂。
伴着一声炮响,宣告城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卫城里所有人家都大门紧闭,合家老小聚在一起,带着惶恐不安向各路神佛祈祷。
守备厅里,刘梅宝也虔诚的在佛像前拜了一拜,便站起身来,打开门,早已经得到吩咐的仆妇们伺候她换了简朴利落的衣裳。
“小船,在家乖乖的,娘出去帮人做事,一会儿就回来。”她对着奶妈抱着的卢舫说道。
“外边在点大爆竹!”卢舫指着门外,好奇的说道。
他可不知道这比炮竹要厉害多的声响是什么。
刘梅宝笑着点点头。亲了亲他的脸,便转身大步走了。
城墙上城墙外炮火声,厮杀声惨叫声连成一片,血腥气硝烟味混在一起弥漫了整个上空,抬眼望去日头似乎也变的昏昏不明。
不断的有男丁抬着担架飞奔,上面躺着哀嚎的兵丁。
站在路边待命的辅兵们面色悲戚的看着他们而过。
“这还不算惨呢,等到鞑子真攻上城门,那才是真刀真枪血肉而战呢…”有经验的兵丁在低声的给新人介绍。
“鞑子可厉害了。最爱吃人肉呢。”有老兵丁吓唬新人。
新人面色苍白,但眼神却坚定。
“我不怕。”他说道。
他绝对不会怕,因为在他身后有家人要保护,更何况,万一战死了,那也是英勇而亡,他的家人会得到照顾,但如果他避战逃亡,那么这卫城便会将他们全家驱逐,这天下便再无可以庇护自己一家人的地方。
“长枪兵准备!”
城门上有嘶喊声此起彼伏的传来。这些辅兵听到了神色都是一变。
“鞑子登城了!”老兵们喃喃说道。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卢岩等将官正在开短暂的临时会议。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炮火硝烟。显然都是从城墙上下来的,且已经亲眼目睹了前一刻的战斗。
“…这些鞑子虽然英勇凶悍,但他们致命的缺点就是承受能力差,当年我在保安州,麾下千人对战鞑子五百,一命换一命,那些鞑子不过才死了一百人。就溃散了…”
“…而我们这边的兵士虽然经验不足,但却胆气壮…我敢保证我手下的兵就是战到只剩自己一个,也不会逃”
“狭路相逢勇者胜。自古都是这个道理。”卢岩点头说道。
正说着话,有兵丁一头闯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他一脸恐慌的说道。
难道鞑子这么快就破了城墙?在场的将官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出去,这不可能…
“郑娘子也上城墙迎战了!”兵丁及时喊出下一句话。
“我操你娘的”一个将官大怒,一脚踹到他,“什么屁事大喊大叫的!”
兵丁被踹到,哭丧着脸不敢抱怨。
“不好!”大家顿时又反应过来。
这郑小娘子如果死在这里,城破而死倒也无话可说,但要是死在城墙上,他们可怎么跟宣大的郑兵备交待!
所有人都涌了出来直奔城墙。
城墙上已然是血战正酣,不断的有鞑子翻进来,设置的拒马铁黎都被推开了,上面挂着被刺死的先头鞑子兵,一个个怒睁双目,神情狰狞,似乎死不瞑目。
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血肉横飞。
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个回旋阔刀,将郑小娘子身旁护卫的咽喉隔开,血花喷射。
郑小娘子脸上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她手里握着长枪,但整个人已经木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满目的惨烈。
怎么会这么惨!怎么会这么惨!
她的招式耍不出来,她的手有千斤重。
“杀!”
一个排五人的平阳卫兵丁将手中的长枪刺向迎面冲来的鞑子。
没有招式没有花样,只有直直的咽喉心口的目标,群枪群刀,共进无退。
鞑子兵盾牌格挡,一刀砍在那兵丁的肩头。
郑小娘子的叫声与那兵丁的叫声同时响起,她瑟瑟发抖看着那兵丁惨叫着,但却没有倒下,反而伸手按住了自己肩头的刀。
他借着这样的力,将手中的长枪刺入那鞑子的小腹。
鞑子惨叫着跪下,与此同时一柄大刀砍下了他的头。
血喷薄而出,郑小娘子再忍受不了这种血腥,尖叫一声,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长枪,不分敌友的胡乱刺杀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扞卫
郑小娘子身边的护卫已经死光了。
此时她的脚下满是尸体,有鞑子也有平阳卫的兵丁,有死透的,也有还没断气的还在翻滚哀嚎。
郑小娘子很快栽倒在这其中,正与一个被劈开半边头的尸体面对面,郑小娘子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酸水,涕泪泗流。
“护郑娘子!”将官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原本在他处激战的兵丁陡然收到命令下意识的就遵从,这一遵从,五六个长枪兵倒在了鞑子的刀下。
一个身披两层铁甲的鞑子兵冲这边而来,狞笑着将手中的长柄挑刀劈向正在地上胡乱挥枪已经癫狂的郑小娘子。
“杀!”
一队五人的长枪兵及时奔到,齐齐的刺过来,挡住了那鞑子的挑刀。
“杀!”
他们再次前进,丝毫不惧怕那鞑子手中的重甲兵器。
鞑子的刀砍向一个兵丁,刀深深的镶嵌入他的身体,那兵丁惨叫着,竟然用双手抱住了这鞑子的刀,余下的几根长枪趁机刺入那鞑子的重甲,分别刺入他的心口小腹。
鞑子瞪眼哀嚎着跪下,口中血块流出。
郑小娘子抬头茫然看去,看到眼前为自己树起庇护的人墙中就有一个女子。
谢四娘拔出自己的长枪,那鞑子的肠子被带了出来,流的满地。
谢四娘视若无睹,脚步踏过,嘶吼着再次送出长枪。
“杀!”
“杀!”
一个又一个的鞑子兵倒下,鲜血已经染红了谢四娘的衣裳,她的头她的脸上也满是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眼中只有一个字。
“杀!”
她没学过枪术,没学过任何招式,她所会的只有一招,用自己的性命来使出的一招·杀人,杀人,杀人。
郑小娘子终于眼一黑,晕过去了。
她再次醒过来时,厮杀声已经听不到了,但却是满耳的哀嚎。
“娘,娘。”她立刻大喊大叫的哭,胡乱的挥手,娘救我,爹救我,哥哥救我……
她自幼被父母赞誉,拜了名师,自己本人也刻苦好学,有一身精良功夫,在家中与哥哥们日常对练也能获胜,校场中她也无数次的和兵丁切磋,或胜或败,也并非是全靠着身份被谦让而得来的赞誉。
她练功练的肌肉僵硬手脚粗大,练的手上蜕皮,被别的女子嫌弃嘲笑,她浑不在意,这一切换来她的箭术百步穿杨十八般武器精通。
如果不是这女子身份拖累·她认为她必然能成为一个英雄,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她以为她得不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子。
却原来并非如此,她得不到这一切,只不过仅仅因为她是她而已。
有妇人想要按住她的双手,口中唤着姑娘别怕,但这让郑娘子更加紧张。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不是被鞑子抓住了?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她的护卫都已经死光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觉得安全感。
郑娘子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见一个女子快步而来,双手有些怪异的举在身前。
她这时才看到自己躺在一个门板上,身边乱七八糟躺满了人,有的在门板上有的在桌子上,更多的则是在地上,他们在哀嚎在痛哭在翻滚,到处都是血迹。
郑娘子尖叫一声坐起来。
“郑姑娘,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刘梅宝见到她大惊失色,慌忙查看她的全身,发现手脚无碍只是染成血人而已,才松了口气。
“你¨你¨”郑娘子看着她,声音颤抖不能成言。
自己这是被抬进守备府了吗?怎么这个女人在这里?
“这是伤兵救护站。”刘梅宝看出她的疑问,忙说道。
看这郑娘子再不似往日那般机敏骄傲,面色苍白眼神涣散,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时候告诉对方身处何地能起到很大的安抚效果。
“伤兵……”郑娘子颤声重复,目光落在刘梅宝身上。
这妇人的衣襟上沾满了血迹,她的手一直举着,上面也沾满了血迹。
“你……你……”她上下牙打颤依旧说不出话来。
“我啊?”刘梅宝看了看自己的手,和颜悦色的对她说,“我在这里给大夫打打下手,其实我也不会什么,就是在这里让大家图个安心….”
郑娘子怔怔看着她。
“这里是顾不过来了,你们看谁有空将郑姑娘抬到后边去,给她熬些安神汤…”刘梅宝对一旁的妇人说道。
郑娘子的视线便随着她转到那妇人身上,见这些妇人身材矮胖,面粗皮糙,是最普通的底层民妇。
她们的身上也都沾满了血迹。
“…快救命救命……”有四个男丁抬着门板冲进来。
刘梅宝穿着鲜艳的衣裳,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于是大家习惯性的向她这边冲来。
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满是伤员。
“这边。”刘梅宝喊道,指着郑娘子身旁的一个空地。
那里站着一个妇人,闻言立刻让开。
门板被放下来,上面一个兵丁,此时正发出渗人的惨叫哭喊,如果不是身上被衣服做的绳子捆住,再加上旁边两人帮着按住他,他滚下来。
郑娘子下意识的就看过去,见这个人头脸几乎不成|人样,半个头皮被削掉,血模糊了整个面部,嚎叫的嘴中还不断的有血流出来。
郑娘子只觉得心一抽,呼吸顿止。
“不行,眼睛保不住了。”刘梅宝伸手搬起那兵丁的脸,丝毫不顾及乱溅的血,大声喊道,“给我刀子!”
不远处忙碌的一个大夫立刻奔过来将手里的刀地给她。
刘梅宝解下腰里挂着的酒囊,往这把刀上淋了,就手从一旁木柱上插着的火把上一燎,火光腾起之后一甩。
“按住他!”她喊道。
立刻四周的几人不管男女都扑过来死死的按住这兵丁的身子手脚头。
到现在他们的麻醉药已经不够用了,而且也没有那么见效快的麻醉药,鞑子的刀箭都是被粪汁浸染过的,极其腐毒必须要最快的得到救治。
郑娘子呆呆的看着,看着那妇人将手中的刀利索的伸过去,就从那兵丁的脸上挖下一个眼珠,眼珠带着血肉被甩在地上,惨叫声几乎撕裂了郑小娘子的耳膜。
嚎叫声很快又停下了,因为那个兵丁晕死了过去,于此同时郑小娘子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娘,我要回家……¨
永祯二年十一月末,大金并东奴五万大军分东西两路南下攻西北防线。
怀来延庆城破,知州御史等人战死。
昌平总兵降敌。
皇帝闻报大怒,准备急调东南镇反大军支援,消息传出,李长三反王势力大增颇有向京城集结之迹象。
就在此时,山西报平阳卫守城克敌五日,抵挡鞑子三次进攻杀鞑子二千五百众,在看到此处着实无攻克希望,死伤已经完全超出了预计后,攻击平阳卫线的鞑子终于退兵了。
消息传来,皇帝大喜,急升平阳卫守备卢岩为太原左参将,掌山西东线防卫。
腊月里大雪纷飞,刘梅宝步履匆匆,身后的仆妇小跑着才为她披上大斗篷。
“换白的来。”刘梅宝看到,忙停下脚说道。
仆妇自己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老奴糊涂了。”她说道小跑着就向屋内而去,取来一条素白斗篷,刘梅宝已经坐上车了。
“这些日子里里外外大家都忙的累坏了。”刘梅宝含笑对她说道。
妇人带着惭愧又感激的笑道谢。
“太太才是最忙的。”她说道。
当时城战,平阳卫死伤惨烈,待鞑子退了后,卢岩等人不及喘口气携众支援他线去了。战后的事虽然有守备厅官员负责,但刘梅宝也少不得事事操心。
纵然是打了胜仗,平阳卫全境也是损失惨重,战死的军民有三四千人,受伤的军民更是众多。
今日是死难军民下葬公祭的日子,刘梅宝的马车驶出来时,街道上已然是白番如林,满天的纸钱跟大雪混在一起飞飞洋洋,响器班子的唢呐锣鼓直冲云霄,气氛悲壮。
军民分别被安置在不同的两块山头,哪里已经仓促的建起了两座庙宇。
刘梅宝代替卢岩为英灵们祭祀,并承诺战死的军士家的现有财产受官府保护,且除了抚恤金外,其遗孀子女按月发放五斗米口粮,受伤的军士同样享受此等待遇。
“你们为平阳卫,为大周百姓而战,我平阳卫,大周百姓便供养尔等终生。”此时已经可以称为参将太太的刘梅宝含泪宣告。
满场叩拜感激声,悲喜交加,说的就是大家此时的感觉吧。
每一天回到家都已经是掌灯时分,疲惫的刘梅宝在陪过儿子卢舫后,还坚持在佛前叩拜念经。
跪在佛前,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默默的祈祷那个男人能平安。
一直到腊月中旬,鞑子终于受不了长久攻城不得死伤过重退去了,西线鞑子退去,东线的鞑子的攻势也弱下去,延庆等地的防务又趁机严密起来,连连夺回了三处失地,更是击杀了投降了鞑子的昌平总兵,消息传来,皇帝大喜,命太子亲自前往犒赏三军。
没想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会让太子亲自前来,一时间军心澎湃,士气如虹,到了腊月二十左右的时候,鞑子终于退去出关了。
终于能平安过年了。
刘梅宝的马车在刚刚进入太原界的时候,卢岩的身影就出现了。
看着那个迎面骑马奔驰的而来的男人,刘梅宝再顾忌不得什么太太身份,她跳下车抱着儿子冲他跑过去,就在百众官兵的注视下,声名赫赫的被皇帝亲自下旨称勇冠三军的卢大人,毫不在乎威严形象将妻儿一起抱起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歇年
永祯三年的新年,新晋太原左参将卢岩并没有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留在太原府熟悉新的环境,而是和妻儿回到了解县盐池滩的老宅里,说是祭拜先祖,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过多的应酬好陪妻儿。
“可是不管怎么样,该有的应酬还得有,本来就年纪轻免得被人说轻狂。”刘梅宝坐在大炕上,从炕桌上抓着瓜子花生剥开,然后塞到躺在一旁的卢岩的嘴里。
卢岩故意嚼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本来就在他们眼里轻狂,爱怎么想怎么想。”他笑道伸手将刘梅宝揽住。
刚想来个夫妻间的小亲密,就听门外咚咚脚步响。
“爹,爹,雪停了,抓鸟去。”卢舫蹬蹬跑进来扑到卢岩腿上晃着说道。
卢岩也不起身,手一伸腿一杨,将儿子荡起来。
卢舫咯咯的笑,扑到爹的胸膛上。
孩子不怕冷,跑的满头大汗,脸蛋越发白里透红,眉间还残留着一片浅红,那是村里妇人蒸花馍时,卢舫好奇围在那里看,被贵子娘点的,回来被刘梅宝看到笑称梳起小辫就能当女孩子了,已经男子汉气息初成的卢舫用袖子胡乱擦去,结果反而染成一片,待要多洗几次才能消掉。
“蛋儿,蛋儿,吃饭了。”
外边响起贵子娘的喊声。
卢舫立刻从卢岩身上下来,喊着奶奶我要吃发糕蹬蹬跑出去了。
贵子娘对卢舫的这个昵称总让刘梅宝忍俊不已。
“肚子里这个是什么,卤肉?”她抓着卢岩的胳膊笑道。
卢岩在她额头亲了下,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小腹。
“肉也好肝儿也好。”他笑道,“都是咱们的宝。”
在贵子娘家里吃过饭,一面看着孩子玩闹一面和贵子娘拉家常,刘梅宝错眼看不到卢岩。
“大人说出去一趟。”仆妇低声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不再问了,正嗑瓜子,见村里一个妇人急匆匆进来,看到刘梅宝带着几分拘束施礼问好之后冲贵子娘招手使眼色。
贵子娘走过去,她附耳说了几句话。
“这贱……”贵子娘陡然变色,一句骂要脱口而出,顾忌到屋子里的卢舫和刘梅宝又咽了回去。
贵子娘匆匆走出去时刘梅宝注意到了,迟疑一刻,跟了出去。
贵子的坟就在村口,走出村子就看到那被大雪覆盖的土包,此时土包前坐着一个男人,正举着酒杯仰头喝,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纤瘦的女子。
“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过来的!”
远远的看到这个女子,贵子娘就疯狂一般叫骂,她随手捡起一旁的树枝,举着就向那边冲去。
“大娘。”卢岩忙起身,有些无奈的想要劝阻。
贵子娘疯癫一般将树枝向谢四娘打去。
谢四娘不躲不闪,任枯枝砸在身上,划过脸上,原本带着血痕的脸上顿时又多了两道。
“大娘。”卢岩握住贵子娘的树枝挡在了谢四娘的身前,“您别这样,嫂子只是想看看贵子哥….”
“你叫她嫂子!”贵子娘更加激动盘腿坐在地上拍掌大哭。
什么作孽啊,扫把星啊,害人精啊,害了贵子还不算,还要祸害他们一村人……
“你怎么不去死啊!”她指着怔怔站着谢四娘哭道,神情愤怒中更多的是绝望,“你怎么不去死啊!”
谢四娘看着她,慢慢的垂下头。
“我会死的,该死的时候一定会死的。”她第一次在贵子娘面前开口说话,声音轻柔。
然后转身走开了。
“她不吉利啊我早就找瞎子看过,这女人是天煞星啊,谁挨着谁倒霉啊,你不听,你不听,你喊他嫂子你喊她嫂子是要害你,害了梅宝和蛋儿啊!”贵子娘又看着卢岩哭。
看卢岩被哭的不知道怎么办,刘梅宝忙上前,和他一起劝起了贵子娘,再三保证才让她情绪平复。
“这大过节的我想和贵子说说话。”晚上躺在床上,卢岩拥着刘梅宝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一次平阳卫守城以及支援山西东线防务,河东军盐巡都被调动了,死伤过半,其中好些将官也殉职了,今年过年来拜年的时候,看着屋子里少了一多半的熟悉面孔,刘梅宝都好几夜不能入睡,可想一直看似平静的卢岩心里埋着多大的悲伤。
刘梅宝伸手抱住他,紧紧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似乎这样就能把他的悲伤挤走。
“嫂子她这次很厉害,武大群要为她申报功赏呢。”卢岩不想妻子担心,转移话题笑道。
自从走上这一条路,大家心里都明白会有这么一天,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不仅自己活着,也要提死去的弟兄活着,为死了的弟兄的家人活着。
“上头能批吗?”刘梅宝顺着他的话问道,女子从军已是稀罕事,更别提升赏了。
“这有什么不能的。”卢岩一副浑不在意。
“那最好。”刘梅宝笑道,“说不定能出个女将军,好给我们女人们争争脸。”
提到女人争脸刘梅宝便想到那个兵备家的郑娘子,守城战胜利后,虽然人手紧张,但卢岩还是抽调人护送郑姑娘回家去了。
事后郑兵备亲自写信给卢岩道谢,郑家夫人也亲自写信并送来一笔厚礼给刘梅宝,信中很是感激护的她家女儿安康。
“我听送信来的郑家的妇人说,郑姑娘再也不动刀抢了,竟然听从母亲的话开始学女红。”刘梅宝说道,一面叹口气,“可见这次她可是被吓的不轻啊。”
卢岩对这个人没兴趣,说些别的话,二人便睡去,睡到半夜,刘梅宝突然腹痛惊醒,发现下身出血,慌得整个盐池滩都人仰马翻所幸请了大夫熬了药吃,到天明便止住了。
“是这段忧虑操劳过度,万幸太太身子壮底子好,好好调养过了三个月便无碍了。”
天明之后陆陆续续的更多有名的大夫被卢岩的人拉来,一个一个的给刘梅宝诊看,最终都得出这个统一的说法,卢岩才稍稍放心。
贵子娘坐在一旁哭,认定是谢四娘带来的霉运,将卢岩狠狠的骂了一顿,又带着人去要推倒谢四娘在村外的窝棚卢岩和刘梅宝正劝着,有村人来说谢四娘的窝棚着火了。
“是她自己烧的。”村人战战兢兢的说道,看着卢岩有些吓人的神情,“然后,然后她就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贵子娘也停止了哭骂。
“走了好,早该走了。”过了许久她才流泪说道。
一直到了二月中旬,刘梅宝的身子才算彻底养好了。经过多名大夫确认可以行动如常后,卢岩终于同意一直在盐池滩家中静养的她坐车回太原府了。
马车路过村口时,刘梅宝掀起帘子看原先谢四娘的窝棚处只残留几块火烧后的黑石。
不知道这个妇人如今在哪里。
所有人都以为谢四娘离开盐池滩是回平阳卫了,结果当卢岩休假结束回去后,才从平阳卫的镇抚官那里得知,谢四娘竟然一直没有归队,且音讯全无。
兵士不告而逃是大罪,要军法处置的,才觉得长脸的武大群顿时又恼羞成怒,更有甚者还流传是因为他对人家谢四娘图谋不轨所以才逼走了这女子,为此,武大群被家里的妻妾好好的闹腾了一番,只气的武大群暴跳如雷,派出兵丁四处缉拿逃兵谢四娘。
一直到现在,谢四娘就跟人家蒸发一般,半点消息也无,她的经历也传开了,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女人也许是寻个地方自我了断了,平阳卫放弃了寻找。
位于太原府城东南地段的参将府,管家带着一众仆妇迎接太太少爷,一个个精神抖擞笑容满面。
刘梅宝还是年前来过这里一趟,收拾布置好了就跟着卢岩回盐池滩,对她来说这里还很陌生,不过因为卢岩这段日子住在这里,这里充斥着这个男人的味道,所以对她们母子来说,一切又那么熟悉。
“太太慢点,少爷慢点。”仆妇抢着搀扶刘梅宝,而卢舫早等不及自己跳下马车,慌得一众人忙喊。
“爹爹。”卢舫迈着小腿就往家里跑。
身后管家亲自去跟着护着,口里喊着小祖宗慢点。
“没事,他野惯了。”刘梅宝笑道,一面小心的下地站好。
话没说完,就听哎呀一声,卢舫和人撞在一起。
“你们不长眼啊。”管家抱着跌入怀里的卢舫,大怒呵斥迎面走出来的人。
这是一行三人,都是兵丁打扮,不过此时丝毫没有卢岩手下兵丁的气势,而是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他们显然认得管家,也见过常被卢岩带在身边的卢舫,便忙忙的跪下赔罪。
“快起来,什么大事。”刘梅宝在后说道。
卢舫揉了揉额头挣开管家,又蹬蹬跑进去了。
“太太,太太。”那三个兵丁看到刘梅宝,带着几分希翼抬头唤道。
话没出口,就被身后的兵丁们齐声喝止。
“军法难容,还是莫要白费心思。”其中一个冷冷说道,眼中带着几分警告。
三人听了立刻又颓然垂下头,给刘梅宝叩了一个头,起身便走,一边走一边抬手抹泪。
“这是怎么了?”刘梅宝不由问道。
“太太,这是跟着大人的三个护卫,因此犯了错,所以大人命令责罚驱逐。”那适才说话的兵丁首领躬身说道。
卢岩的军中奖赏丰厚,但同时刑罚也极为严重,这其中的驱逐可不仅仅是驱逐当事人,而是他的所有家眷都要一起被驱逐,对于兵丁来说,这惩罚简直比杀头还重。
出了正月,天气还十分的寒冷,这个时节把这三家人驱逐,只怕要受大罪。
但军法严苛,刘梅宝也不会去多嘴。
“去家里领些银子与米粮给他们吧。”她低声对管家说道,“这样好歹能支撑一段。”
管家应声是,便去了,刘梅宝带着人进了门。
看着她进去了,那兵丁首领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这事都给我闭紧了嘴,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他转身低声对于身后的其他兵丁说道,神态严肃。
“是。”众人忙领命。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家事
刘梅宝迈进门,就看到卢岩抱着卢舫匆匆的迎过来。
他穿着家常的袍子,带子也没系,似乎正在睡觉被突然叫醒的。
“怎么也不叫醒我。”他对着管家大声呵道。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刘梅宝几步过去,一面帮他系住带子,一面竖眉喝道。
上一刻还对管家怒容满面的大人,这一刻对着夫人就笑容满面,情绪转换的顺畅无比。
“我都没去接你们……”他带着几分歉意几分自责说道,说着还是忍不住对管家呵斥,责怪他没有通知自己。
从盐池滩到太原府路程远,再加上天气者其他情况,路上行程日子不好说,因此卢岩只知道刘梅宝这几日到,但具体哪一天就没那么准确了。
按理说进城门时他知道就可以了,只是没想到睡着呢,下人们没告诉他,这让卢岩很是暴躁。
“什么大事,你不接我们就不能进门啦?”刘梅宝笑道,帮他再紧了紧衣衫,催他进去,“吃了风病了还得我伺候你。”
卢岩哈哈大笑,抱着儿子抛了抛。
“走,进屋进屋。”他大笑道。
“大白天的睡什么?怎么这么大酒味?”
“哦,昨天总兵大人酒宴,我,多喝了几杯……”
夫妻二人低声说话向内院而去。
刘梅宝来到府城的第三日,卢岩的上下级同僚的夫人们为她举行了一次聚会。
宴会并没有在谁的家中,而是包了府城内一个有名的酒楼,还请了戏班吹弹奏乐,酒菜豪华,戏班上的俊俏男儿们身段唱腔优美,引得一众妇人笑闹不已,这可跟刘梅宝那时在河东堡平阳庙会上见的戏班子完全不同,那里唱的都是高亢的秦腔野调,而这里唱的是从京城以及繁华南方来的柔腔华调,这种纸醉金迷靡靡风情让第一次出席这种级别宴席的刘梅宝惊讶不已。
一个俏皮的丫鬟捧着一盘子站到戏台前。
“童太太赏小三喜。”她脆声说道,一面将那盘子里的银钱撒在戏台上。
戏台上正摇曳生姿的俊俏书生冲戏台一侧长身遥拜。
被安排在主位近前的刘梅宝看的心乱跳,真,真开放…….
但所幸此时已经锻炼出来,心内再惊讶的大呼小叫,外表也保持的纹丝不动合理得体。
“刘太太,这小三喜唱的极好呢,每年灯会,都是他扮演的二郎真君,可是迷倒全府城的人呢,您瞧着怎么样?”身后一个妇人扶着刘梅宝的肩头笑道。
她的年纪三十四五,衣饰精美,细眉长眼带笑,搭在刘梅宝肩头的手腕上露出三个赤金镯子。
刘梅宝知道如今富人奢靡成风,这次出门她提前打听了这些夫人们的习惯,特意画了浓一些的妆面,并带了两三样首饰,但到这里跟这些三品左右武官们的家眷一比,她还是太寒酸了。
“挺好的。”刘梅宝从善如流的笑道。
“勇冠三军卢参将卢太太赞小三喜唱的好。”那妇人便立刻笑着对台上喊道。
那台上的小生便向这边看来·也不知道是这些妇人提前吩咐的,还是因为卢岩的名号,那俊俏的小生将自己手里的折扇抛过来,因为距离近,准准的落在刘梅宝的身上。
满场妇人们的笑闹声,刘梅宝有些哭笑不得那扇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看那台上的小生抛个媚眼转入后台。
这叫什么事啊,这古代贵妇人的娱乐生活也蛮前卫的嘛。
“那些男人们出入都有官妓作陪,咱们看个戏又算什么。”一旁的一个妇人看出刘梅宝的窘态,微微一笑说道。
刘梅宝笑而不语。
“冯太太,你瞧。”站在刘梅宝身后的那个妇人便对那妇人说道,一面向对面的席上努嘴,“同知夫人带来的那个姬妾,就是新纳的官妓。”
“是吗?”那妇人有些惊讶,眯着岩打量那边。
“长得好吧,昌平那边可是落罪了不少官员,作为犒劳,感谢咱们山西这次出了大力气,将这些新鲜的人都充过来了。”先前那妇人低声说道,“没见这些日子,这些男人一个个大小酒席不断。”
她哼了声,带着浓浓的不满。
“新鲜能新鲜多久。”那妇人年长些,闻言淡然一笑,“不过是迎来送往的物件罢了。”说着拍了拍那妇人的手,“你先别紧着吃醋,这等好货色不如先往手里抢两个,既讨了你家大人欢心,又留着将来送人也是拿得出手。”
就如同宴席皆有官妓作陪,官员之间相互赠送姬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刘梅宝在一旁竖着耳朵听,那两个妇人话题很快又转移了,总之是离不开男人女人家长里短,总体来说,这个宴会还是让刘梅宝玩的很高兴,回到家还将那般扇子拿给卢岩看。
“谁送的。”卢岩接过来问道,被上面的香气熏得打了两个喷嚏。
“一个男人送的。”刘梅宝笑眯眯的说道。
穿越来这么久了,她终于也能有个男配拉出来提一提了,虽然这个男配估计也就出场一次。
卢岩闻言有些愕然,抬头看妻子,灯下看去粉面桃腮,杏眼闪闪,此时带着几分小孩炫耀般的笑,只看得他心里一热。
“哪个男人送的?”卢岩伸手将她拉过来,圈在怀里贴着她的面摩挲,一面低声闷笑道。
“不告诉你。”刘梅宝笑嘻嘻的说道,想象是美好的,说出来就凄惨了。
卢岩哈哈笑,故意板脸威胁要撕掉扇子,引得刘梅宝笑着去抢,因为顾忌她有孕在身卢岩很快就将扇子还给她,抱着她亲了又亲,只亲的她身子发软。
“忍的很难受吧?”刘梅宝依偎在卢岩怀里,捏着他的腰低笑道,扇子早被丢到一边去了。
因为有小产迹象,他们已经这些日子都没有再同房。
“哪有。”卢岩笑道,话没说完就身子一僵,忙伸手按住那只作恶的小手。
刘梅宝在他胸膛闷笑。
“梅宝,再等等,你才好了。”卢岩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说道。
“我这不是怕你憋不住嘛。”刘梅宝吃吃笑道,一面抬眼似笑非笑道,“我告诉你啊,憋不住也不许找别的女人……”
她的话音未落,卢岩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