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风第46部分阅读
盈月舞清风 作者:yuwangwen
在哪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清冷中透着一丝暖意。
“盈盈,该回家了……该回家了……该回家了……该回家了……”
忽然,默语清澈的眼眸出现在面前,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淡红色嘴唇,我却仿佛被催眠了一般,脑中持续的响彻着那一句话。
该回家了!
哪里是家!
我不能离开胤祯的,不能的!想要转身跑去,撕裂的心痛却蓦然传来,我想要捂住心口,手掌却探过了空气,什么也抓不住。
我猛地抬头,直直的射向默语。
她沉默着,目光严肃而谴责!
“盈盈,该归家了!”良久,她抿紧了嘴,右侧的唇角略高。我知道,这是她不悦时才会有的表情。
眼前,清晰的浮现出冷寂的白色病房,仪器声清晰入耳!
“盈盈——”
“我不要!”我猛地睁开眼睛,黑幽幽的房间里,却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眸,闪着淡淡的光亮。
“胤祯,我不要离开你,咳、咳……不要!”一手紧紧的压在心口上,我蜷缩在他的腿上,翻腾着哭泣,喉间渐渐涌上一阵腥甜。
“又做恶梦了?净乱说话,谁说你要离开了?” 他忽地将我紧紧揽住,轻柔的话语蓦然哽咽,“谁准你离开了!”
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浮木一般,痛得颤抖的手指摸索着探上他的面孔,“胤祯,胤祯,我真的好爱你!”
什么伪装,什么坚强,我通通丢弃。这一刻,我只想紧紧的抱紧他,抓住流逝的一分一秒。
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慢慢的划下,黑暗中,我却仿佛看到胤祯惊颤彷徨的面孔。
……盈盈、盈盈……
一阵阵催促的声音传入脑中,心底仿若被无数细针刺着,连呼吸都那般痛苦!
“胤祯,胤祯!”开口的话却只是他的名字。
“月儿,你怎么样了?月儿,你哪里不舒服?月儿,月儿——小李子,快去找太医,快去啊——月儿——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闪电划过,刺目的白光下,他悲恸的面孔那般清晰,他眼中的哀痛刺激着我锥痛的心。
脑中的呼声越来越清晰,我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一般,大口的喘息着,却仍是无法顺畅的呼吸,只是极力的抓着他,“胤……祯,你答应过我的……对不……胤……澜熹,找澜……”腾出的手掌虚空的抓着,摸着心口处的吊坠,紧紧的攥在手里。
胤祯,如果有来生,我不要做完颜凌月,我只愿我是我自己——夏盈盈!
惊雷震动了天地,天际的白光劈开了黑沉沉的天空,敞开的窗户被狂风吹得噼啪作响,顷刻间,暴雨倾盆而下。
“月儿,你别说话了,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会好的。你还要给我弹琴呢,你还没赢过我一盘棋呢,月儿,你还说……还说……”颤抖的手笨拙慌乱的擦拭着我的脸颊,低泣的哽咽无助彷徨。
‘雨点’一滴滴的落在我的面孔上,冰凉刺激着神经,早已痛麻的神经微微的放松,我想要开口,却咳出了更多的腥甜。
‘雨水’淌入了口中,泛着淡淡的甜,漫着浅浅的苦。
真的下雨了!
无力的手掌渐渐失去知觉,我最后一次眷恋的瞥过他悲痛欲绝的面孔,想要像往常那般轻笑,想要抚去他脸上的悲痛,然而,抬起的手臂却在半空中倏然滑落!
“月儿——”
黑暗袭来,锥心的痛苦消失,眷恋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十三哥可以给的,我也可以;他不能给的,我却能!
……
我不逼你,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凌月,我会等,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
我……会等,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
月儿,我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够没有你!我只想看到你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样子,我只想这样,相守到老……
……
……
我要让我们的爱情,像紫禁城一样,经历风风雨雨,却百年不倒,历久弥新!
今朝梦醒
‘嘀嘀’声在耳畔徐徐的响起,脑中昏沉一片,搅动着,扰得太阳|岤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心口闷闷的,仿佛堵着什么一般。
指尖轻动,想要抓住什么,却徒劳的发现,手臂酸麻一片,阵阵的冰凉好似顺着血液流入心底的深处。
“胤祯……”
最后闭眼的刹那,他伤心欲绝的眼神,绝望的嘶喊朦胧的在脑中闪现,我无力的唤着他,想要抚上他忧伤悲恸的面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渐飘渐远,直到朦胧消失无影。
“盈盈?盈盈?”
是谁在吵?低沉的声音却如此的悦耳,如此的熟悉!
盈盈?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的唤过我了!那么熟悉的声音,却又那般遥远!
“盈盈!”
温热附上手背,我感觉身体瞬间僵硬,习惯性的反手去抓住那片温暖。
那真实的感触,那动人的体温……
“胤祯!”强压着晕眩,我费尽了力气睁开眼眸,却被刺眼的白光晃痛了眼睛,忙不迭的闭起。而后,极其缓慢、却又迫不及待的看向温暖的来源。
洁白的被褥,纤尘不染,纤瘦的手背上脉络清晰的浮现,白色的胶带紧紧的贴在输液管上,苍白瘦弱的手掌,明明是那般的无力,却紧紧的拉着另一只手,仿若瞬间即会消失一般,那般急迫。
那是一双没有劳作过的手,指腹间没有薄薄的茧子,不再细细摩挲我的手背,不再——是他!
逃避的眼眸甚至不敢再向上望去,只是瞥了眼他白色的衬衣,便紧紧的闭起,鼻腔内酸涩难抑。
冰凉的液体自眼角滑落,一行、两行……苦涩了唇角,润湿了脸颊,隐匿在脖颈里,那流淌的好像不是透明的液体,却是心底淌出的血水,狠狠的划过心扉。
仍是回来了么?
回到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
然而,心却丢失了,丢失在那茫茫的时空之路上,遗落在那倔强,却又深情的面容中。
曾经多么的信誓旦旦,“无论甘苦,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我要让我们的爱情,像紫禁城一样,经历风风雨雨,却百年不倒,历久弥新!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缘吗,相遇,相恋,却无法相守至白头?
我的誓言,终究化为一江春水,付诸东流了?
低低的呜咽声,压抑着,颤抖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双飞的比翼鸟,失去了翅膀,失去了伴侣,该要怎样的哀鸣?
“盈盈,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样的你,我不希望看到,爸妈见到你这样也会担心的!”沉稳声音,似石子投入了深潭,直通心底,清晰悦耳。
指尖轻动,我深深的吸气,压下心底浓浓的悲伤。
“我、睡了多久?”迷蒙的望着眼前笔挺的完美男人,却失去了以往的那种欣赏,唯有阵阵闷闷的心疼。
原来,那些梦境是真实的!
泪水干枯,眼眶酸涩,我侧头打量着病房。刺目的白,没有丝毫的生息,让波涛汹涌的心潮瞬时如死水般沉寂。
“二十五天!医生说你有贫血的现象,用脑过度,精神过度紧张所以才会昏倒。至于为什么沉睡这么久……”末尾的话语,化为两道审视的目光,沉沉的落在我的身上。
贫血?用脑过度?
怪不得我回国那几天总会莫名的体虚、头晕呢!
因为当初毕业的论文设计和导师有些许的分歧,而我又是要求完美的人,所以那一个多月里几乎是拼了命的在赶工。
原来,这才是导致我穿越的罪魁祸首!
如果不这么劳累自己,是不是,这一连串似真似幻的事情便不会发生?此刻的我便不会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心口那裂开的缝隙,便不会血流不止?
不,不会的!
我怎么舍得忘记他!即使明知道结果,我仍会这般选择!只是下一次,我会用最真的自己,将最纯粹的感情,全部的献给他。再也不会有人横在我们之间,我第一个遇到的人,也一定会是他!
可是——
“二十五天么?”
这里的一天,那里的一年?
我离开了,胤祯呢?想到黑暗前他最后的样子,心底便惴惴难安。
那段未知的历史?
“御风,给我电脑。”猛地抬头,迫切的对视着刚才我一直闪躲的视线,没有输液的右手指着桌上的笔记本说道。
“你才醒来,要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叫医生。”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安静自若,只是那顾虑的片刻泄露了他的伪装。
“御风,给我电脑!”
或许真的是躺了太久了吧,连起身的片刻都有些费劲儿,好不容易靠着墙壁坐好,却虚弱得连连喘气。
他僵持着,望了眼身旁的电脑,嘴唇渐渐抿起,“我不知道你这么迫切的想要查什么,是那个叫什么‘真’的人还是其他,但是盈盈,那只是你的梦境。梦醒了,你还执迷不悟的沉迷其中,只会将自己陷入无尽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我——”
“给她。倘若不认清了事实,又怎会死心。面对总比逃避好!”病房的门扉应声而开,身着套装,干练利索的淡蓝色身影缓缓走进。
熟悉的眉眼,淡漠的神情,薄薄的双唇习惯性的抿着。默语迅速的抄起桌上的电脑,重重的摆在我的腿上。
“要查什么尽管查。”看似漠不关心的口气,我却了然的扯出一丝笑容。“真看不惯这样的你!”她睨了我一眼,忽地转头,踱步至窗旁,眺望着,沉默。
御风无力的叹息,走到她身旁,仍是沉默。
这样的相处场景,好熟悉!
以前的我们,常常共处一室,却是安静的各忙各的,也许要的,只是一种气息的临近罢了。
无暇再想其他,我摒住了呼吸,在搜索栏上迅速的打下几个字——爱新觉罗?胤祯!极其简单的六个字,我却仿佛忘记了输入法一般,指尖颤抖着,断断续续的打了近两分钟。
犹豫了良久,中指终于颤颤的按下了回车键——
允禵,原名胤祯,生于康熙二十七年正月初九,卒于乾隆二十年正月初六日。他是康熙第十四子,雍正的同母弟,孝恭仁皇后乌雅氏所生。
允禵聪明过人,才能出众,“甚有义气”,为康熙所厚爱,从少年时代起,就频繁地扈从其父出巡。
……
……
随着雍正统治地位的日渐稳固,雍正对允禵也愈来狱严酷。二年八月,雍正获悉允禵在家私造木塔,立即令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进行搜查,强令交出。允禵气愤难忍,当晚“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三年十二月,在雍正的示意下,宗人府参劾允禵在大将军任内,“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请将允禵革退多罗郡王,降为镇国公”。雍正当即革去允禵王爵,降授固山贝子。接着,诸王大臣进一步参奏允禵在任大将军期间,只图利己营私。贪受银两,固结党羽,心怀悖乱,请即正典刑,以彰国法。雍正认为,允禵当同胤禩、胤禟有别,将他继续禁锢于景陵附近,严加看守。
雍正二年八月?那不是我——
我捂着嘴,指尖不住的颤着,冰凉的液体浸透了指缝间。我无法想象,他在住处狂哭大叫的景象,无法想象,哭声穿透山林……
压抑着哽咽,指尖轻轻划动,随着屏幕上的字幕,心潮跌宕起伏。
于是雍正加紧了对允禵等人的镇压,革去允禵固山贝子,谕令把他押回北京,囚禁于景山寿皇殿内。四年六月,诸王大臣罗列允禵的十四条罪状,再次奏请即正典刑。雍正仍没有同意。
四年九月,胤禩、胤禟被雍正相继杀害之后,诸王大臣再次合词奏议,要求将允禵立即正法。雍正遣人威胁允禵说:“阿其那在皇考之时,尔原欲与之同死,今伊身故,尔若欲往看。若欲同死,悉听尔意。”允禵回奏:“我向来为阿其那所愚,今伊既伏冥诛,我不愿往看。”于是,雍正下令“暂缓其诛,以徐观其后,若竟不悛改,仍蹈罪愆,再行正法。”从此,允禵销声匿迹,过了八、九年的囚徒生活。
乾隆即皇位不久,便下令释放允禵和胤礻我,以图缓和政治上的紧张气氛。乾隆二年,允禵被封为奉恩辅国公,十二年封多罗贝勒,十三年晋为多罗恂郡王,并先后任正黄旗汉军都统、总管正黄旗觉罗学。不过,这时他年事已高,政治上不可能再有大的作为。他死后,乾隆赏治丧银一万两,赐谥“勤”。
……
嫡福晋完颜氏,侍郎罗察之女;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员外郎明德之女;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二等护卫石保之女;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典卫西泰之女;妾吴氏,常有之女。
……
……
第六女,乾隆二年丁巳正月二十三日酉时生,母为媵妾吴氏常有之女;女乾隆六年辛酉八月十二日亥时卒,年五岁。
第七女县主,乾隆十八年癸酉十月初五日子时生,母为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西泰之女;选婿钮钴禄氏额尔登额,未婚;婿乾隆三十二年丁亥十一月卒,县主守节,乾隆四十一年丙申二月二十二日寅时卒,年二十四岁。
目光紧紧盯着网页的最下方,第六女,第七女县主?吴氏?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咳咳咳……”
胸口闷闷的疼着,知道他安好,心底不禁溢着浅浅的心安,可是,看着这些陌生的名字,却似锥子扎入了心尖一般,无法不妒,无法不忌!
我的胤祯!
敲键声越来越快,‘劈劈啪啪’的声音,是沉寂中唯一的声响。泪水滴落,打在键盘之上,好似跳跃的浪花,留下浅浅的痕迹。
雍正四年四月,命都统楚仲(宗)、侍卫胡什里押解允禟从西安至京师。五月十一日,侍卫纳苏图来到保定,口传上谕,命直隶总督李绂,将允禟留住保定,李绂即于总督衙门前预备小房三间,四面加砌墙垣,另设转桶,传进饮食,并派官员和兵役轮番密守。后来李绂奏折中有这样的话:“至于‘便宜得事’,臣并无此语。原谓饮食日用,待以罪人之例,俱出臣等执法,非敢谓别有揣摩。臣覆奏折内,亦并无此意也。”
……
后来允禟病危,李绂又向世宗奏报,并已预备好衣衾棺木,世宗批云:“朕不料其即如此,盖罪恶多端,难逃冥诛之所致。……如有至塞思黑灵前门首哭泣叹息者,即便拿问,审究其来历,密以奏闻。”
至八月二十七日卯时,允禟凄惨地结束了一生,时年四十三岁。
据李绂说:“今已踰七日,不但无有哭泣叹息之人,亦绝无一人至塞思黑门前。”一为罪人,而身后之凄惨如此。
那飘逸的白衣少年,总似春风般淡笑卓绝,那眉眼中总是酝酿着无尽戏谑与温情,那江南水乡一路相随的人,那骄傲得……
面对黑暗不见阳光的密室,憋闷,恶臭,昔日家财万贯,大清的传奇皇商,最后面临的,却是这样的下场么?
八月二十七日?
生日便是你的忌日!
今已踰七日,不但无有哭泣叹息之人,亦绝无一人至塞思黑门前。
呵呵,塞思黑吗?
泪水顺着苦笑的纹路,流进了脖颈,至死,也没有一人至门前悼念吗?胤禟,你为什么要这般?!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安排!
这便是你的坚持吗?即使是死,也决不会丢弃你的骄傲!
四哥,你何其忍心?
兄弟相残至此,究竟谁对谁错?
脑中依稀记得自己拍落的那瓶沁凉锥心的毒药,那般的环境,他定是忍无可忍了吧!如此的屈辱……
僵硬的侧头,目光追随窗边的俊逸身影,熟悉的轮廓,完美的面容,英挺的身型,那卓然的气质。
夕阳的余光洒下,映照在他俊美的侧脸下,这一刻,我才清晰的发现,原来,他们是如此的不相同!
胤禟,只是胤禟!那个我愿意信任一生,又曾助我无数的人!
……
心口钝钝的,明明离开了那里,却仍然好似亲自经历着一切那般,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忍受病痛,离开!
一页页的翻看着网页,心底渐渐麻木,沉重的历史只是史书上淡淡的一笔,谁也无从考究那段历史的真实。
历史,只为胜利者而书写!
我不怨雍正,他曾是我一度信任的四哥。坐在那个位子的人,要忍受非人的孤独,那样的环境下,谁也无法判其对错。也许,只是固执的人遇到了强硬的人,而双方互挣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夹在两朝兴盛之间的他,谁又能知道,忍受了多少的寂寞与苦痛呢?!
灯火阑珊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一个座位!
单手撑着下巴,我焦虑的坐在故宫星巴克里,凝视着阳光下的红墙黄瓦,目光痴然。然而,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睛眨了无数次,面前的景象却仍是那般清晰,雄伟的紫禁城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今天一大清早,我便不顾家人的反对,匆匆的离开医院,打车赶来了故宫。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心底始终放不下,那个抱着木塔,哭得痛彻心肺,那个声声唤着‘月儿’的落寞男子。
佛教的人相信轮回,相信劫数。
而我和胤祯,谁又是谁的劫呢?!
淡金色的光芒慢慢的爬上黄瓦之上,洒下了朦胧的薄光,浅浅的雾气笼罩着雄伟的紫禁城。等待的时光如此的漫长,直到太阳升上中天,灼烧着大地,直到阳光慢慢西斜,直到心底的企盼温暖一点点归于沉寂,冰封。
面前的景象却仍如往日那般,真实!
八月的气温,仍然炎热难耐,炽热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窗户,投注在餐桌上。然而,室内的空调却清凉沁人。
“小姐,请问这里有人吗?”有些生涩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异国腔调。
我抬头,看向面前的陌生男子,清澈的蓝色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伸出的手指正指着我对面的位置。
我抿唇,缓缓摇头,继而望向西斜的太阳。
一天了,奇迹,却没有发生!
说不清此刻的感觉,仿佛厚重的黑雾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自己。紧抿的唇角颤抖着,双眼间渐渐溢出湿濡。
我轻轻的转着手中的咖啡杯,温暖的热气透过瓷杯,一点点的传进冰凉的手心,袅袅的烟雾朦胧了视线,氤氲着。
垂眸的瞬间,‘啪哒’,如水晶般透明的液体坠落在咖啡里,似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哗啦啦的洒落。溅起的咖啡晕染了桌布,那褐色的花晕开得绚烂,却又那般孤寂。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扼住了喉咙,即使我深深的呼吸,想要抗拒这种窒息的感觉,却只是换来了更多的压抑与苦涩。
胸口一阵憋闷,哽咽着,隐忍着。垂下的手紧紧的握拳,细长的指甲早已刺入肉中,针刺般的疼痛提醒着自己,要清醒,要克制。
放下钱,我想也不想的,拎起包冲出了星巴克,再也不敢逗留。
那种在等待中消磨希望的感觉,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的灵魂。
苍白得透着青色血管的手,在陈旧的红色宫墙上游移,激烈的颤抖着,却又倾注了满腔的眷恋。
胤祯,你在哪儿?
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夜幕不知何时已然降临,长安街的灯光掩去了星辰的光亮。我茫然的走在喧嚣的大街上,看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在身旁匆匆走过。酸涩的眼睛无意识的轻瞟,极力的想要找到茫茫人海中相似的面孔。
凌月,十三哥能给的,我也能的,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我一直在你身后啊!
我突然怔在原地,木然的转身。然而身后,只有行人匆忙的背影。
转瞬间,泪流满面!
过路的行人纷纷侧目,满脸的不解,而我,只是怔仲在夜色灯光下,茫然若失。
温热的夏风吹起了下摆的衣衫,风干了面上的泪水,呼啸而过的汽车带起细微的灰尘,在橙色的灯光下,飘浮。
凌晨,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轻轻的打开家门。大厅内,默语正仰面看着我,一盏晕黄的小灯将她的身影笼罩在朦胧之中。
四目相对,相似的容颜,两两沉默,一憔悴忧伤,一平静淡然。
转身关门,我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刹那,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茫茫的黑色掩饰了我眼底的落寞,而我,终于卸下了表面的坚强,任由自己宣泄内心无依的痛苦。
胤祯,我们真的无缘了吗?
二十五天,二十五年!
而我,在感情的海洋中沉浮飘荡,躲避着,追寻着,舍弃着,拥有着。我们之间,浪费了太多太多。
我彷徨了太久,而你,等待了太久。
是不是,那以后的近三十年,你仍要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
寂寞,是一只贪婪而凶猛的魔兽,它残忍的吞噬我们的信念,将心底那唯一的希望,一点点的驱逐,余下的,只有死寂!
这里,曾是我们共建的家。何园,编织了太多美好、幸福、温馨、平淡的记忆。可是现在呢,这里,只是一片残垣断壁!谁能想到,昔日华丽的十四阿哥府,门庭若市的抚远将军府,会是今日这般模样?
留下的,是残破的围墙,以及几颗古树。
轻颤的手掌半掩着嘴,不住的深呼吸,然而压抑的呜咽声仍是自指间传出。哽咽的抽泣阻塞了呼吸,我咳弯了身子,却仍是痴痴的望着前方。
沿着墙壁慢慢的走着,那浓浓的思念化为纠扯不清的心痛,镶在泪水里,慢慢滑下。
倏然,脚下踉跄,我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地面上的碎石硌痛了膝盖。我小心的揉着伤处,抬眸看去,原来是一块掉落的墙砖。
拄着地面,我慢慢的起身,才要抬步走去,却又觉得不妥,复又弯身,想要将那块砖放到角落,然而——
爱新觉罗?胤祯,夏盈盈!
残缺的砖块背面,清晰的刻着两人的名字。几百年岁月的冲刷,砖缘早已不平,就连字迹都有些斑驳,可是,那并排的名字却是那般刻骨铭心。
我要让我们的爱情,像紫禁城一样,经历风风雨雨,却百年不倒,历久弥新!
誓言犹如昨日重现,历历在目,声声在耳。然而,我却已身处三百年后,独自缅怀过去,而胤祯,却只是一个作古之人!
心口仿佛被细针扎刺着,由微微的痛转为剧烈的抽搐,牵扯着身体的四肢百骸,巨大的空虚瞬间席卷而来,淹没了自己。
“胤祯……”呼唤倏然而出,我再也无法伪装坚强,只是紧紧的抱着那块砖,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胤祯,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要怎样……”
已经四天了,而我却只是忙碌的奔波于一个个旅游景点之间,望着那久经风霜的建筑,望着那茫茫土地,呼唤着你,极力的拼凑着你的容貌。
“胤祯,那不是梦,不是梦!”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茫然无助的孩子那般,只是死死的抓紧手中的冰凉,执着的不愿放弃。
低落的泪水浸湿了砖块,顺着深深的雕刻痕迹,漫延。
那二十五年是那般清晰,怎么可能是梦?然而,不是梦,这一切,又将怎样解释?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等待在故宫的星巴克里,同样的位置,企盼着奇迹的发生。那里,是一切缘分的起始,可是,它却不能再次将我带回你的身边!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赶到遵化景陵。那里,是你我曾经相守的地方,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土一路,早已被岁月冲刷,没有留下丝毫昔日的痕迹。我试着找寻我们常住的地方,却发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早已无法辨别。
雍正四年了,在现代的某个时点,胤禟会寂寥的饮下那杯沁凉的毒酒,那时的他,是怎样的表情?
解脱?
薄唇略扬,逸着浓浓的嘲讽,然而幽黑的眼眸下,却是如释重负?
我颓然的靠在墙壁上,虚弱的身体慢慢滑下,跌坐在地上。胤禟走了,终有一天,胤祯也会带着孤寂,带着遗憾,离开?
希望,一点点在指尖溜走,却在心间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彻心肺的心伤。
第三天,已经心慌无助的我,头脑一片空白,零乱的思绪搅动着大脑,唯一的声音便是找到你,回到你的身边。
我盲目的游荡在大街之上,不顾行人投来的打量目光,只是急切的想要找到宣泄的出口。
潭柘寺,是那时我唯一的希望!可是,那里,却根本没有可以为我指点迷津的高僧。即使我跪在佛祖像前一整天,以无比虔诚之心祈求与你的再次相遇。然而,迎接我的,却只有黑暗的来临。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今生,换取与你的白头。
已经是第四天了!
胤祯,我不能再等了!你那里,已经四年了,我无法想象!
胤祯,你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回去,你告诉我啊!
无情的夜幕再次拉下,我却觉得自己像抹幽魂,只是抱紧了怀中的砖块,像是珍视着稀世珍宝一般。
胤祯,这是唯一的证明!证明我们的爱情,曾经真实的存在!
“夏盈盈,我要和你谈谈!”关门的手微顿,我僵硬的转身,看着沙发上的淡紫色身影。
这几天,我每天早出晚归,可是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会在同一个位置,以同一种姿势和表情注视着我。
“默语,我很累,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吧!”几次开口,干涩的嗓子才吐出完整的话。
无心留意她的表情,我随手便要关门,却被一股阻力阻挡,一时呆在了门口。
“我今天必须和你谈!”生硬的口气,带着浓浓的怒气。
我叹气,挪着步子走到床头坐好,抬起的眼眸直直的望向门边的身影,却不开口,只是等待着。
沉默,僵持!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我们却仿佛在进行着耐力比试一般,谁也不肯先开口,只是不断的以眼神僵持着。
渐渐的,酸涩的眼睛有些吃力,我不禁别开了视线。
“感情没有了还可以再来,但是心一旦受伤了,便很难完好无缺。”久久,她叹息的开口,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困惑。
我仍然低着头,身体却微微晃了一下。
这也是我以前的观点,可是,“我没有受伤!”我只是太过想念!
她轻笑,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眼底嘲讽,“好,你没有受伤!那你能解释你这几天的行为吗?盈盈,你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我也相信你可以很好的处理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却怀疑!”
如此犀利的话,呛得我顿时无语,所以,我只是轻轻咬着唇,默然。
“夏盈盈,你倒是说话啊!”
可能是这几天她囤积了太多的疑惑,也可能是寂静消耗了彼此太多的耐性,默语有些失控。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一定会大笑,能够让默语失控的人,并不多!
“你要我说什么?”抿紧的唇畔苦笑着。
说我爱上了一个三百年前的人,还是一个载入历史史册的人物?
“盈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以外,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以为这些天你心里的焦躁不安,莫名悲痛,我感受不到吗?盈盈,虽然我不清楚这段时间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那毕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你不可能永远活在梦境中!”
“那不是梦!默语,那不是梦!”我猛地抬头,眼眸中布满了水气,“默语,你看看这个!或许,我应该给你讲个故事!”将揽在胸前的砖块摆在床铺上,我清楚的看到,默语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
“盈盈,你……这是……”默语迟疑的看着面前的砖块,神色渐渐严肃。
于是,我靠在床头,似是重温过往一般,从我回国开始,到星巴克的莫名昏倒,再到醒来时的康朝盛事,对她娓娓道来。
二十五年的岁月,纠缠不清的恩怨爱情,数不尽的彷徨无助。
不知不觉间,清晨的第一道光擦亮了天际,我们在彼此的眼中找寻触动。
默语沉默良久,紧抿的双唇压抑着,眼眸里快速的闪烁着什么,而我,却只是趴在床上,沉淀着思绪。
每想起他一次,心底的痛,便深了一分。
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小时,每一天,对我,对胤祯,都是煎熬!
“默语,我找不到他了!”将面孔深深的埋在被褥里,棉质的被套吸干了水份。
这四天来的泪水,几乎哭尽了夏盈盈的一生!
“盈盈,我不是你,所以我无法分担你的痛苦!但是,就连你自己也说了,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回去。或许,残忍的说,这便是你们的结局。人总是在痛苦中学着长大,经历了这么多,我想,你更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如果真有轮回,或许,他就在某个角落,等待着你!”默语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冷淡,透着浓浓的疲惫。
“可是盈盈,作为你的亲人,看着这样的你,我真的很痛心!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是你刚刚的原话。可是,你有想过爸爸妈妈的感受吗?从你醒来至今,你可曾顾虑到他们的感受?”
我猛地自被褥中抬头,凝望着默语动容的面孔,缓缓坐直了身子。
“昨天下午,你导师打来了电话,他将你的毕业设计送去参加全球xxx大赛,他希望你尽快赶回学校,做好参赛准备!盈盈,你的能力,我相信的!这是机票,我昨天帮你订好的。有些事情,我想,你懂得权衡!”
“哦,还有,沐锦来电话说她正在美国出差,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默语回头,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叹息着离开。
我看着床上的机票,是今天的日期,而后,久久的沉默。
默语,是想我尽快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吧!
“唉,这几年,出国旅游可是大热啊!”
……
“小姐,看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你是出国旅游还是探亲啊?”
出租司机热情的和我交谈着,而我,却兴致缺缺,只是透过茶色镜片,木然的望着两旁疾驰的车流,以及倒退的树木。
许是我的沉默打消了他的积极性,司机不住的侧头看着我。
“小姐,你心情不好啊?”久久,司机犹豫着,开口说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冲他点头,“我在国外念书。”
“哦?我说呢,看你的年纪也不大。”他自言自语着,而后像想起什么一样,连忙开口,“是读大学吗?我女儿今年也该上大一了。”
“我今年硕士毕业,已经在国外五年了。”或许,让自己忙碌起来,便可以减轻心底隐隐的痛?
胤祯,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么,即使不是故宫的星巴克,我们,仍会走到一起。
如果,我们有缘!
“哎呀,真是不得了!哪儿像我女儿,勉强考上了一所二流大学。我说让她趁着暑假,好好学习下英语,她倒好,整天抱着电脑,说是看什么穿越小说。那迷的叫一个晕啊,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不知所云!”司机连连摇头,我撇唇苦笑。
小说吗?
目光再次流转,望着近在眼前的首都机场,看着渐渐远去的北京,闭眼的瞬间,冰凉顺着眼角,滑下。然而,隔着墨镜,谁也无从知道,我哭红的双眼,是那般死寂、绝望。
难道我真的要这样离开北京吗?离开有他生活的地方?
不坚持到最后,我又怎能知道,真的无法回去?
心底激烈的挣扎着,我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背包,犹豫不决。
如果就这样离开,我真的——不甘心!
起码,我要等到一个月以后,让我希冀的心彻底冰封!
司机就像发牢马蚤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家女儿的事儿,我有些恍惚,并未刻意去听。
“……还说什么古代和现代是同步进行的,只是空间不同,真不知道她那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一句话猛然窜入脑中,我‘噌’的坐直了身子,吓得一旁的司机猛打方向盘,直呼惊险。
“怎么了?”
“司机,麻烦您,去景山公园!”
今天是第五天,也就是雍正七年!那么胤祯应该在景山寿皇殿!
如果时空真的是同步的,那么,至少,让我静静的感受你的存在。因为,这已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小姐,你不是赶飞机吗?”司机怔愣,不解的问着。
“去景山公园!”我无意多说,只是紧紧的闭上双眼,祈祷着。
车外,天空一片阴沉!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可是到了下午,却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
来到景山公园的时候,大批的游客正着急的往外走着,而我,却迎着人流,坚定的往里面走去。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伴着天空中乍起的雷鸣,心底却隐隐的升起不安。
“小姐,看这天气恐怕是要下暴雨,你还是回去吧,赶明儿再来!”不远处一个管理人员朝着我喊着。
“阿姨,我有重要的东西丢在里面了,必须马上去找。”我着急的说。
“那好吧,快点啊!”
“谢谢您!”语毕,我朝着寿皇殿的方向快步奔跑。
薄凉的微风中夹杂着盛夏的暑气,扑在脸上,潮潮的,粘粘的。
渐渐的,两旁的行人慢慢消失,唯有我一人在幽静中奔跑着。由于才出院不久,并未好好休息,身体明显的力不从心,如雷的心跳声,‘怦怦’的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轰隆’——响彻天际的雷声响起,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倾盆的暴雨便狠狠的打在面颊上,一阵生疼。
我顶着背包,看着眼前迷朦在水雾中的景象,有些难以辨别方向,只是依着感觉,快速的奔跑着。剧烈的喘息使得我不住的咳嗽,风雨下的身体,渐渐的降慢了跑步的速度。
雨雾中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天空仿佛倒扣的锅底一般,压得极低,似是盖在了心头,难以喘息。
好几次脚下不住的打滑,都险些摔倒,而我却不愿放慢速度,只是极尽全力的跑着,仿佛前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等待着我。
一个分神,脚下再次打滑,身体直直的摔了出去,我还没来得及疾呼,便觉得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下沉……
磅礴的雨水顺着墨镜的缝隙打在眼睛上,根本无法睁开,然而,我却感觉到,夜,越来越黑!
痛!
四肢百骸都在剧烈的叫嚣着,骨头仿佛散架了一般,想要睁开眼睛,却费力的难以动弹。终于,我握紧了拳头,慢慢的撑坐起身体,早已红肿的眼睛,隔着模糊的镜片,望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