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第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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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鹰奴+特典 非天夜翔 作者:rourouwu

    利落,绝了许凌云的后患,这一着棋是真正的两面逢源。

    “容朕再仔细想想。”许凌云一哂道:“阁老先退下罢。”

    林懿擦了把汗道:“陛下,府上人多口杂,这就请陛下到外头先住着,但还请陛下稍作乔装,以免引起注意。”

    许凌云笑道:“没关系,朕也不想出去,住这儿就成了。”

    林懿再三请许凌云出去,许凌云再三推辞,最后淡淡道:“再高的位置,死后也只能葬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夜里睡的,不过也只有一张床,朕意已决,林爱卿不必多言。”

    “是,是。”林懿退了出去,不知为何这侍卫未坐龙椅,先摆架子,身陷幽禁之中却仿佛君临天下,胸有成足,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转念一想,许凌云身边既无亲信,虽身带武艺,亦强不到千军万马中独来独去的地步,只要看紧些,还能作得出什么乱子来?

    林懿当即派人严密把守,吩咐不可走漏了风声,才前去上朝。

    数日后宫中防卫再次调动,李效临朝,沉默注视群臣。

    他敏感地觉得,百官注视他的眼神都与从前不同了,尤其以林懿为首。

    天子安静坐着,朝臣们也不发一语。许久后,林懿咳了声,打破了这个沉默,呈上折子,说:“匈奴来使已在京中等了近一个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李效说:“孤想再听听众位爱卿的看法,孤前去江州的这一个月间,想必阁老与兵部诸位,都有了新的想法,不妨再说说。”

    于是大臣们将事情又重复说了一次,仍翻的一个月前的话,李效听完后淡淡道:“退朝。”

    林懿无计可施,回到府内去见许凌云,许凌云在密室里睡了三天,也不要求出去走走,闭着眼躺着。

    林懿将朝中之事说了个大概,许凌云淡淡道:“知道了。”

    林懿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许凌云说:“再等等罢,朕还没想好。”

    林懿已经隐隐感觉到许凌云在耍他了,然而许凌云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任何表示,林懿已暗暗生出了杀机,问道:“恕臣多嘴问一句,陛下……不想与太后母子相认了?”

    许凌云静了。

    林懿道:“陛下,太后可是陛下的亲娘。”

    许凌云道:“太后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林懿道:“听微臣爱女说,太后已派人下江州,前去追查真相,想将陛下接回京师。”

    许凌云苦笑,听出了林懿的谎话,如果真想母子相认,又何必把郑喜儿处死?太后所做的事是将错就错,她狠不下心追杀自己,也不敢废李效立许凌云,朝中若经此大变,不定连母子二人的命都保不住。

    许凌云悠然道:“先帝抄了我许家,当时她可一句话没说。”

    林懿道:“陛下此言大谬。先帝抄的是那不知好歹的许家,而非陛下的许家,光是私匿陛下一事,当年许参知就……死有余辜。”

    许凌云道:“林阁老所言甚是,李效已知自己身世,当年是你亲手下令抄的他家,就不怕他来日怀恨报复你?”

    这一句出,林懿登时被震住了,暗道糟糕,当初竟未想到这层,就算当做若无其事将许凌云杀了灭口,以后李效也定会因许家灭族之事翻旧账,怎生是好?

    许凌云轻飘飘的一句话,马上就把林懿逼到了绝路,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退下罢。”许凌云道:“你的忠心,朕都明白,容朕再想想。”

    翌日,朝中剑拔弩张,李效出乎意料地寡言,仍不置评判。

    林懿散朝后又来了。

    许凌云起身道:“朕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想清楚了,不应辜负众卿的一番忠心,更不能令我大虞李家绝了后。若不再做点什么,听之任之,只怕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就要交给外人了。”

    林懿如释重负,忙伏地道:“陛下英明。”

    许凌云负手转头道:“但朕还有一事拿不定主意,江山被篡,你又如何确保此事一朝可成?”

    林懿道:“微臣已作了两手准备,此事非发动宫变不可,太后身边已换上了微臣的人,唐傕将军控制了西宫。”

    “陛下只需与微臣选一日,待李效前去养心殿时,便以探望皇后为名入宫,我们可马上制住整个西宫。困住李效与太后,一封密信诏令唐思进宫。”

    “待得到了以后,陛下可与李效当面对质,陛下请看。”

    林懿转身出外,片刻后取来一封生辰纸,上头按着许凌云之母的手印,以及许凌云的名字。

    “怎么得到的?”许凌云不自觉地紧张道。

    林懿:“那厮将这生辰纸带了回宫,微臣的人偷出来的。”

    许凌云静了片刻,林懿又道:“据说当年太后回宫时,并无生辰纸,先后也因此特地留了心。”

    许凌云蹙眉道:“先后命你去彻查的?是罢。所以你才籍这机会,整倒了许家,晋内阁大学士?”

    林懿此刻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名被抱错的皇帝怎这么难伺候?疑心重重不说,心思更是顺藤摸瓜,稍露了点线头便一刻也不放过。

    照这么个下去,迟早身家老本都会被翻一次,林懿直至此时方认识到:这新皇不是任人糊弄的,只怕比李效还要麻烦得多。

    “是。”林懿产生答道。

    所幸许凌云不再追问下去,只淡淡道:“此计甚妙,林懿,朕还知道一条秘密通路,是自护城河进入太液池的。”

    “全靠唐傕,朕觉得终究行险,举事那天,你可派一部分府上亲兵,从水道进太液池,贴身保护朕。”

    林懿大喜道:“全凭陛下吩咐。”

    许凌云又道:“礼部侍郎亭海生……”

    林懿忙道:“亭侍郎是老臣门下。”

    许凌云微一笑道:“当年婉儿出嫁前,曾与亭海生相识?”

    林懿微蹙眉,刹那间神情变幻,似是一直存在心中的某个疑云,籍着许凌云这句豁然开朗,正思忖要如何回答时,许凌云又道:“你安排朕与亭海生见一面,朕有话与他说。”

    “陛下。”林懿回过神道:“亭海生此人看似庸庸碌碌,实则……”

    “不妨。”许凌云道:“朕有主意,只随便聊聊,不向他透露朕的身份。”

    林懿仍在犹豫,许凌云笑道:“去办罢,不可拖延,迟则生变。”

    71、 迷离局

    一辆马车停在林府的后门,亭海生下了车,被带进府上。

    许凌云在书房内摹一份字帖,见亭海生来了,遂搁下笔,淡淡道:“都退下罢。”

    亭海生疑惑顿生,林懿让他进来,并未言明何事,此刻见许凌云忽然出现在京城,当即微微蹙起眉头。

    “许大人?”亭海生道。

    “亭大人。”许凌云点了点头,知道林懿不可能放得下心,左右人都退下,此刻林懿定仍守在书房外。

    亭海生眉头动了动:“许大人怎么又回来了?”

    许凌云:“回来办点事。”

    一束迷蒙的光线透过窗格,落在许凌云的眉上,亭海生背对书房外窗,挡住了二人之间那一方小小的书案。

    “亭海生。”许凌云说:“听说当年你在林阁老府上时,曾经与皇后私定终生,凌云后来想起此事,常不禁唏嘘。”

    亭海生的面容带着一股孱弱的书卷气,都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虞国以武发家,重武轻文几乎已成了历朝的惯例,许凌云不由得暗自祈求,希望自己没看错亭海生。

    亭海生道:“许大人说笑了。”

    书房内一阵长久的静谧,亭海生的面容苍白文弱,而许凌云眉目间却带着武人的英秀之气。

    亭海生开口道:“许大人想以此来要挟什么?海生自认识许大人的那一天起,从来就觉得许大人无欲无求,不像这样的人。”

    许凌云哂道:“没有打算要挟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此事,欲保亭大人一家平安。”

    亭海生道:“恕我海生直言,两情相悦,本是身不由己的事,婚嫁之后,婉儿也一心守德,从未有过逾礼之事。人生而在世,何来处处两情相悦的姻缘?陛下是仁君,想必亦知此节。许大人担忧海生安危的心思,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许凌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证实了亭海生的气节,悠然道:“你就这么相信陛下?”

    说毕提起笔,在二人中间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亭海生淡淡道:“海生忠君,为的不过是报国,得偿天下,仰仗当今陛下在朝,能为百姓谋点福祉……并非为一己私利。”

    说话间许凌云笔锋,落笔而就,行书隐约带着前朝张孞的笔法,书就五字:

    林懿要谋反。

    亭海生注视纸上的字,神色如常:“许大人若无事,海生便将告退了。”

    许凌云凝视亭海生双眼,欣然道:“亭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说毕随手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蘸了笔水蕴开,化作模糊的墨迹。

    亭海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起身出府。

    林懿始终站在隔间内旁听,待得亭海生走后,方现身道:“陛下是如何得知?老臣实是错看了这畜生。”

    许凌云笑了笑,起身道:“此人留不得。”

    林懿低声道:“不若让老臣……”

    许凌云道:“不忙,为免打草惊蛇,一切待举事当天再详谈。”

    三天后,太后即将启驾前往秦州别宫。

    离开京师的前夜,李效再次来了养心殿,自那日归京城后,母子二人竟未打过照面,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任何人的探访。

    然而她马上要走了,李效不能不来。

    彼此心里都知道,这一去,势必再会无期。

    养心殿内空空荡荡,该收拾的都收拾走了,太监们把一套太后最喜欢的皮影收入箱内。

    “都说陛下这几日,话少了许多。”太后道:“可是匈奴一事仍未决?”

    李效沉默。

    “议和一事,没按母后吩咐的办,儿臣不孝了。”李效道。

    太后看着李效,许久后低声道:“陛下既有自己的主意,为娘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李家的江山,终究是你们李家人的……”

    李效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耳中传来太后的声音:“……就随你去折腾罢,可别把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给败了才好。”

    祖宗?谁的祖宗?李效抬头注视太后,又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陌生的侍卫,陌生的太监,都换成了太后自己的人。

    太液池中哗一声响,许凌云出水,宫女太监们骇得大叫。

    “抓住他们!”

    “都回延和殿去!”

    数十名林府亲兵团团围住了池边凉亭,亭里坐着林婉与小皇子李承青。

    林婉脸色刹那转白,见许凌云提着剑,湿淋淋地站在面前。

    “你要做什么?!”林婉喊道:“来人!”

    许凌云欣然道:“皇后,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在这种时候大喊大叫的,把她们带到延和殿去,传令不得无礼。”

    唐傕在御花园外等候接应的侍卫们纷纷进来,把林婉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带走了。

    李承青仍睁着一双乌黑的眼打量许凌云。

    许凌云看着李承青,觉得他也不怎么像李效,像亭海生?旋即为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笑了起来。

    “你长得像谁?瞧这小模样可不像陛下。”许凌云揶揄道:“承青,会说话了么?”

    李承青的眉毛和耳朵,还是隐约有点李效的样子的,许凌云这么说不过是逗他,然而半晌后,李承青忽然开了口,喊道:

    “爹。”

    李承青话一出,登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全消,周围不少侍卫吭哧一声笑了起来,林婉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说不出的难堪。

    许凌云笑了起来,眉毛微微一弯,捏了捏李承青的鼻子:“哎,儿子乖,爹去给你杀坏人,你和娘在殿里等着,别乱跑。”

    李承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许凌云吩咐道:“你们都在延和殿等。”说毕扬长而去。

    养心殿内:

    “你们都退下。”李效沉声道。

    宫女与太监们退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李效道:“母后,儿臣下江州那会,和扶峰先生聊了聊,提到儿臣的名字,发现儿臣与许凌云之名,竟都是扶峰先生起的。”

    太后淡淡道:“谁起的名儿,又有什么关系?当初我流落江州之时,蒙许夫人收留,许家又与扶峰交好。扶峰往来两府,怀胎七月时,许刺史请扶峰给你们俩起名字,扶峰知你是龙种,便起了个李效。”

    “效。”太后笑了笑,难得地放缓了声音:“让你效仿大虞先祖,成一番惊天伟业。”

    “龙种。”李效的声音带着一分低低的悲哀。

    “既是龙种。”李效扬眉道:“为何母后回宫之时,儿臣的生辰纸未曾交付大理寺?”

    太后气息一窒,而后道:“年岁久远,料想已弄丢了也未曾可知。”

    李效道:“但先后却不这么想。”

    太后的柳叶眉微微蹙了起来,声音变得凌厉了些:“陛下,你这时候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母后难不成连自己的儿子也认不得了么?”

    李效眯起眼,什么也没说。

    太后起身道:“当年我并未想到先帝会把我们母子接回宫来,生辰纸仍留在许家,料想是抄家时一并丢了。”

    李效道:“母后,你生儿臣的时候,可看清楚了?”

    太后冷冷道:“看清楚了,陛下,你怎这般愚蠢?”

    李效置若罔闻,而后道:“你是先写的名字,再按的手纹?”

    太后深吸一口气,颤声答道:“扶峰先生起了好几个名字,有男孩,也有女孩,生辰纸就放在枕边,你出世后,为娘是先按下手印,再让产婆拿到外头去,请扶峰先生写名字,当时的事为娘还记得,你出生后,脸上带着这道胎记,怎会认错?”

    李效道:“既是如此,还请母后再按个手印予儿臣看看。”

    太后猛地转头,注视着李效。

    李效从怀中取出一封红色的纸。

    太后道:“你……你这是……陛下!”

    李效起身,迈出一步,双眼犹如嗜命的夜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母后。”

    太后跌坐回椅上,缓缓摇头:“我儿……我儿,你怎可这般行事?!”

    李效冷冷道:“扶峰先生死前已将此纸交付与我,儿臣这些年中,心里总时时存着疑团,这封生辰纸在他手上保管了这些年,并未交回宫中。”

    “没有生辰纸,你为什么不问?!”李效一字一句道:“扶峰先生入朝为官这许多年,难道你就没有起片刻疑心?母后!”

    太后喘息急促:“陛下!你这是什么话?你要逼死为娘不成?”

    “许家因你一念之差,被先后授意林懿彻查,林懿又寻了个由头,将许家抄家灭族,整倒了江州刺史。”李效呼吸渐促:“你当年为什么不说话?”

    太后的声音尖锐而恐惧:“陛下!你还记得当年回宫时,后妃们都是如何看咱们母子的么?你让为娘怎么替许家说话?!换了是你,你该如何说?陛下!”

    李效一步步走向太后:“你不是不敢管,而是不能管!”

    “许家于你有恩,你竟坐看他们被杀剩许凌云一个。”李效犹如愤怒的野兽,沉声道:“要不是许家收留了你,你和你肚子里的‘龙种’都会死在冰天雪地里!母后,按个指印,儿臣至今还有一事未曾想明白。按下去!让我看看!”

    太后捂着胸口,避过李效野蛮的手臂,颤声道:“皇儿呐……为娘这就要走了,你何苦重提当年的事……若有蹊跷,也是扶峰那厮……”

    李效不由分说,攥着太后的手,按在案前懿旨印盒上。

    太后发着抖,奈何根本无法与李效角力,不片刻恸哭起来。

    “放开她。”许凌云的声音响起。

    养心殿大门砰然洞开,许凌云走进殿内,一身龙袍,手持长剑,遥遥指向李效。

    李效静了。

    许凌云长剑寒光闪烁,低声道:“陛下,她是我娘,你答应过我的,善待我娘亲。”

    “起火了——”

    “有刺客——”

    “保护陛下——!”

    乱象骤生,整个大虞宫在黄昏中陷入动荡,到处都是宫女的尖叫,火海从延和殿烧了起来,蔓延至御书房。

    许凌云头发仍湿淋淋的,身上龙袍却出乎意料的修身齐整。

    宫外一片混乱,许凌云道:“谁也别进来。”

    殿内唯剩太后与李效,许凌云三人。

    “她是你娘。”李效缓缓道:“母子相认了,恭喜你,凌云。”

    许凌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母后,我回来了。”

    “儿呐——”太后老泪纵横,扑下位来,抱着许凌云的脚放声大哭。

    许凌云注视着李效的双眸。

    “唐思把消息告诉你了么。”许凌云道。

    李效眼底现出一丝茫然,摇了摇头。

    刹那间许凌云眼中现出一丝慌乱:“没有?”

    李效道:“孤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许凌云道:“承青和皇后都被我派人保护起来了,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李效凄然一笑:“等你们把孤送进天牢,再以篡位之名斩首示众?”

    许凌云没有说话,李效也没有说话。

    “把剑给我。”李效道。

    许凌云摇了摇头,李效吼道:“把剑给我!”

    许凌云收剑归鞘,长长的一声金铁交错鸣响,转身把太后扶上椅去,而后道:“母后,你要到秦州别宫去,不过是个幌子……”说着连剑带鞘,朝李效一指:“为了稳住他,儿臣猜得对罢。”

    太后的哭声停了。

    李效不住发抖,愤恨地看着太后。

    “你的儿子被扶峰换走了。”许凌云淡淡道:“你密令林懿,把宫里的守卫都换成了唐傕的人,否则林懿怎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换后宫的守卫?”

    “你明白就好。”太后的声音仍有点颤:“你总算回来了,不枉为娘一番苦心。”

    许凌云看了李效一眼,又看太后:“把我带回京,也是你的吩咐。”

    太后闭上双眼,缓缓点头。

    “大臣们待会就来了。”太后的泪水从眼缝中流了下来:“娘当年没去江州接你,是因为这种事,不能让先帝知道。否则连皇子都被换了,传出去先帝与皇后,又怎会善罢甘休?”

    许凌云道:“我明白的,再往后,先帝死了,你手上只有李效这枚棋子,更不能把我找回来,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太后睁开眼道:“皇儿,过来,让娘看看你。”

    许凌云不为所动,淡淡道:“母后,你忘了,我姓许。”

    “如果今天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许凌云望向李效,又看太后,双眼中满是茫然:“李家的江山,确实是终于还给我了。”

    “但我娘呢!”许凌云猛地喝道:“养了我这些年的许家,才是我亲爹亲娘!生恩不如养恩大,若这次他不将事情揭开,只怕你一辈子也不会想起我,不会打算把我接回来!”

    “我不知道。”太后道:“皇儿,你当鹰奴那会娘就觉得不对了……后来听你说姓许……娘才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本以为你跟着许刺史一起死了。皇儿,你怎能说这种话?我是你的亲娘呐!”

    “那他呢?”许凌云又一指始终沉默的李效:“你想把他处死?”

    太后悲不自胜,靠在椅上,大声恸哭起来。

    “这不是母后愿意的……”太后痛苦地说:“凌云,娘想补偿你……”

    养心殿大门轰然洞开。

    林懿率领朝臣入殿,上到内阁大学士,下到六部侍郎,俱是茫然不知以对。

    “陛下!”被临时召集到宫内的大臣们惊慌失措,各自朝着李效跪拜。

    “都起来。”林懿转身吩咐道:“这位才是真正的陛下。”

    一语出,满殿静谧。

    唐傕跪于武将之首,朝许凌云抱拳,朗声道:“恭迎陛下回宫!”

    朝臣们哗然,仿佛听见了最为荒谬之事。

    太后坐于养心殿正中,缓缓道:“林阁老,由你来为众位爱卿分说罢。”

    林懿走过许凌云身边,站在李效面前,朗声道:“各位大人,这厮……”

    李效看着林懿背后的许凌云,仿佛强烈地预感到,他即将要做些什么。

    “……并非真正的……”

    “保护陛下!”殿外轰声雷动,唐思的声音喝道:“林阁老意图谋逆!挟持太后逼宫!”

    亭海生道:“林懿勾结唐傕犯上作乱!诸位大人请退出养心殿,以免受j贼挟持——”

    那一刻,殿外再次马蚤动起来,御林军团团围住整个养心殿,把守殿外的唐傕亲兵被五倍兵力的御林军围攻,登时尸横就地!

    林懿愕然转头,就在那一刻,许凌云干净利落地挥剑,于背后一剑刺穿了林懿的胸膛!

    太后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

    “许家二百五十七口人命。”许凌云淡淡道:“这一剑便抵了昔时恩怨,林阁老。”

    林懿僵硬地回头,却看不清许凌云的表情,许凌云将手中长剑轻轻一绞,鲜血喷射出来,溅满了许凌云的龙袍。

    唐思与亭海生率军冲入殿内的那一刻,林懿花白的胡子不住抖动,跪倒下来,继而扑在地上,死前仍睁着双眼。

    许凌云收剑,朝李效使了个眼色。

    李效蹙眉,彻底愣住了。

    “陛下?”许凌云道:“太后神志不清,快让人扶她下去休息。”

    许凌云解下腰间天子剑,脱下龙袍,单膝跪地道:“林懿蓄谋叛上已久,臣一时权宜,不及告知陛下,请陛下赐罪。”

    李效瞬间清醒过来,而后道:“林懿挟持太后,犯上作乱,众卿现已安全了。亭侍郎与唐将军救驾有功,先把各位爱卿送回去。”

    “扶太后回去歇下。”李效道:“凡有受j人蛊惑者,今夜之后,一律不究,唐思将军彻查宫内轮值。”

    朝臣们莫名其妙地被叫来,又懵懵懂懂地被送回去,虚惊一场。

    宫中大火已被救熄,看那满地尸体,只怕翌日追查起来,又不知得死多少人。

    太后被搀走了,养心殿内群臣也已散去,唯剩李效与跪着的许凌云,以及林懿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帮你将最大的麻烦除了。”许凌云道:“你再给我一剑,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地当你的皇帝了。”

    李效说:“你做的很好。”

    唐思率军入殿,发着抖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亭海生昨日向臣通报了许凌云放出的消息,然而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贸然惊动陛下,只在宫内预先作了布置……”

    李效与许凌云都是微侧过头,看着唐思。

    “无妨。”李效道:“不过是虚惊一场,把许凌云抓起来,押进死牢待审。”

    72、 议和策

    那夜的风波惊涛骇浪地掀起,却又无声无息地过去,较之大虞奔腾历史长河的数个惊心动魄的宫变瞬间,甚至连一朵浪花也抵不上。

    数日后早朝时官员们仍不知就里,偶有个别人隐约推测出几个片段,却在李效的目光下噤若寒蝉。

    “孤已决定了。”李效说:“礼部着手准备,开始与匈奴人议和。”

    百官交头接耳私自议论,终于要议和了。

    林懿早朝时缺席,风声已传到不少朝臣耳内,李效又道:“林阁老秽乱宫闱,籍探视皇后为由出入后宫,挟持太后以期逼宫谋逆。但念及身为国丈,赦诛九族之罪,经孤查实并无同党,已交由刑部立案。”

    “亭海生与兵部尚书散朝后随孤来,众卿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满朝钳口结舌,不敢多说,李效退朝后下来,低声吩咐兵部尚书:

    “你派一名信使连夜出城,到玉璧关去,令斛律科将军马上出兵渡黑河,就说是孤的密诏,让他开始进军狼山。”

    “这……”兵部尚书蹙眉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效道:“这处孤与他议和,你让斛律科开打就是。且先打他们一仗,孤在此处能拖就拖,匈奴接获议和的消息,一回,再一来,至少得一月之久。待得那时斛律科把他们打残了,再退兵回长冬林外,议和的文书就该到了。”

    兵部尚书神色凛然,躬身接旨前去安排。

    李效与亭海生在御书房外停下脚步。

    李效:“亭卿,你立下了大功。”

    亭海生:“臣惶恐,此事乃是许大人事先知会。”

    李效沉默不语。

    亭海生道:“陛下英明,下令议和的同时全军开战,这么一来既打了匈奴人,最后又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李效说:“你明白了?”

    亭海生一躬身。

    李效叹了口气,深邃双目望向满庭初夏绿叶。

    “孤没有成祖那般本事,也没有他那么狠的心。”李效淡淡道:“但求无过,不求无功罢了,希望这江山交到承青手中时,能少一点变数。这事交由你与工部,户部去办,务必给孤一个完整周详的计策。”

    “经此一战,匈奴人的杀戮之气料想也已磨得差不多了,族中应当再没有多少壮年男子,剩下老弱与妇孺。议和后,你们当想清楚,东疆八百里领土该如何建城,又该如何教化匈奴人,令他们融入大虞。写一份折子给孤,一月后早朝时宣读。”李效认真道:“这是扶峰先生的遗愿,办得好的话,孤许你晋内阁大学士,去罢。”

    “谨遵陛下吩咐。”亭海生道。

    太后自那夜起便避于养心殿内,无论何人一律称病不见,大司监前来回报,太后生了重病。

    李效吩咐道:“找个太医给她看看。”便不再多说,此事便算揭过了。

    御书房内,李效翻开一本折子。

    罪人许凌云,勾结林懿犯上作乱,散布谣言,理应问斩。

    李效在折子上以朱笔一圈,批了个“斩”字,轻轻放在一旁,桌上摊开一本《虞通略》。

    虞通略已翻到尾,最后剩下孤零零的一页,没有任何批注。

    “去把许凌云押上来。”李效吩咐道。

    少顷许凌云来了,身上五花大绑,跪在御书房内的地上,李效吩咐侍卫与司监们都退出去。

    李效:“你为何双膝跪了?”

    许凌云笑了笑:“武跪累,不如文跪来的舒服。”

    李效:“孤再过段时日,仍旧安排人把太后送到秦州的别宫去养老。”

    许凌云点了点头,注视地砖,开口道:“谢陛下恩典。”

    李效又道:“与匈奴人的事,孤打算这么办,一边让礼部着手与他们议和;另一边则密令斛律科开打。待得议和钦差从这边动身,狼山那处能战的匈奴人估计已死得差不多了。”

    “一役后想必匈奴的壮年男子锐减,再促进大虞与匈奴两族通婚,生下来的小孩以混血居多。让工部,户部准备在关外设立新城,按两百年前方青余的意思,把这件未竞的事,继续办下去。”

    许凌云笑道:“陛下这一手办得漂亮,可比当年的成祖厉害多了,陛下凡事想做就做,大可不必问臣的心思。”

    李效缓缓道:“不过是给你个交代,毕竟,这也是你的江山。”

    许凌云抬起头,看着李效。

    君臣静默,许久后,李效道:“明日午时三刻。”

    “嗯。”许凌云点了点头,知道李效说的是把他处死的事。

    这件事最后到了许凌云身上,终于彻底结束了。许凌云死后,世间再无证据,没有人能威胁到李效的皇位了。

    “孤还有一事,想不清楚。”李效说。

    许凌云道:“因为我喜欢你。”

    李效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说的那事。”

    许凌云轻轻问道:“什么?”

    李效说:“扶峰先生为什么要将我和你……换了过来。”

    许凌云沉默良久,而后开口道:“虞通略你看完了么。”

    李效翻开最后一页,说:“寥寥几行,没有批注,你与扶峰先生为何都不批此节。”

    许凌云道:“因为当年的事,大家都不愿再去想了。”

    又是长时间的静谧,许凌云说:“明天就要问斩了,不如臣今天给陛下说说?不定说完之后,陛下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李效问。

    许凌云:“明白那两枚醉生梦死,与方青余的云舒,为什么会在江州出现。明白扶峰先生为什么会将咱们换了过来。臣也是这些日子被关在林懿家,想的时间多了,才想明白的。”

    李效点了点头,下来亲手给许凌云松绑,将书交到许凌云手里。

    “赐你个座。”李效吩咐道:“说罢。”

    许凌云到一旁坐下,却不翻书,眼里现出一分迷茫,眸中岁月流转,一瞬仿佛千年。

    许凌云安静了很久,而后缓缓道:“记得当年方青余的死讯传到京师的那一天……”

    记得当年,方青余的死讯传到京师的那一天,朝野震动。

    李庆成只看了一眼军报,便把它随手撕了,扔在信差脚边,冷笑道:“又来这一招?”

    “陛下,匈奴人将方将军收敛入棺,交给镇守东疆的张慕将军,灵枢正在路上,三天后就能入京师……”那信使双眼通红,悲恸道:“恳请陛下下旨,为死在东疆的袍泽们报仇!”

    李庆成哭笑不得道:“方青余是跑了,他瞒得过你们,须瞒不过朕。”

    “那厮向来喜欢玩这一套,从前在枫关时就将三万大军扔下,自己跑得不见人影。多半是被匈奴公主招去当驸马了。各位爱卿说说,咱们前脚还在议和,匈奴人后脚就开战,现在该怎么办?”

    “陛下!”信差痛苦道:“方青余没有当逃兵!属下亲眼见他……”

    唐鸿忙以眼神示意信差,让他噤声。

    “陛下。”唐鸿出列道:“匈奴人必须死,臣愿领兵出征,为陛下与征东军报着一箭之仇。”

    李庆成闭着眼,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不讲信誉。”李庆成缓缓道:“觊觎我大虞名将。”

    “为了一名将军,撕毁两国议和文书,简直是愚蠢至极!但在此前,朕还有一事想问各位爱卿!”

    “边疆的粮草,究竟在你们兵部压了几个月?!”李庆成怒吼道:“若非粮草不继,张慕哪敢不出兵?!张慕若发兵支援,方青余能降敌?!镇东军五万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归根到底算在你们兵部的头上!兵部尚书何廓!拖出午门外,金瓜击顶!!!”

    “陛下明察!”何廓出列跪下:“臣罪该万死,死有余辜,然臣也是无法,粮草一事,事关三部,臣早在方将军出征前就发了加印文书,其中文书转圜,朝令夕至,臣决计无法一力做主,请陛下明察,陛下!”

    何廓出列时,孙岩刹那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知道自己完了。

    大学士苏星照仍不知内情,当初他是议和派,大力推促了东疆和谈,如今事态急转直下,若不再出来撇清干系,只怕李庆成回过神后说不得要拿自己数人泄愤,忙自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李庆成气得直发抖:“说。”

    苏星照喘着气道:“陛下,如今不是追究责任之时,依臣看,须得令尚书留职戴罪,召集十八州兵马,出玉璧关……”

    苏星照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庆成登时想起,当初本要开战,正是这大学士舌灿莲花,硬生生地说得自己改了主意。

    苏星照一句话未说完,登时当头挨了一墨砚,李庆成跟着张慕习武数年,又是武人出身,那一下砚台直飞而来,霎时把大学士砸得满头鲜血,当场昏在御前!

    李庆成站在龙案后,森寒的目光扫视群臣。

    无人敢再说话,纷纷恐惧跪下。

    太和殿上跪了一地。

    李庆成的语气冰冷而嗜杀:

    “传令张慕,按兵不动。”

    “刑部尚书齐凛峰,派人彻查六部,朕要看看是谁狗胆包天,敢压着粮草的文书!”

    “兵部尚书何廓,允你戴罪留职,诏令天下,十八州兵马备甲,一月后,在璧山将军岭下集结!”

    “唐鸿前去安排御林军,都骑军两军,派人传书江州王韩沧海。让他前来交接京师城防!”

    “大学士苏星照!革职查办!”李庆成的声音残忍而无情:“黄谨,你带人去他家查查,看我大虞内阁首辅,究竟收了谁的贿赂!蛛丝马迹,全给我查清楚了,若有通敌嫌疑!满门抄斩!!”

    长久的沉默后,唐鸿开口道:“陛下要将都骑军与御林军都派出去?”

    李庆成冷冷道:“朕要御驾亲征,把方青余抓回来!退朝!”

    三日后,天下兵马调动,方青余棺椁入京,东疆扶灵将士痛不欲生。

    方青余骤遇敌袭,当即改变了行军路线,长冬林背后是西匈奴军,面前则是狼山一脉的东匈奴铁骑,在这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方青余毅然分出一队近八千人的精锐散入森林,自己则亲率大军殿后。

    如此一来,方青余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八千骑兵则且战且停,与前来接应的张慕麾下兵马汇合,有效地牵制住了敌军。

    扶灵归来的将士们哭得死去活来,在午门外停灵。李庆成只看了一眼,便吩咐道:“把棺钉上罢,不过是个替身,有甚好哭的,你们被他卖了还不知道。”

    兵士们纷纷愣住了。

    李庆成吼道:“仗还没打完!都给我滚回东疆去!准备给你们的袍泽报仇——!”

    六部朝臣散了,时值盛夏,太阳像一团炽烈的白火,照得午门外白玉砖滚烫。

    李庆成的汗水从颊上滴下来,落在地上。

    他怔怔地看着方青余的棺木,唐鸿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陛下,棺材里的确实是他,张慕看过了。”

    李庆成答:“他是找个长得像的,来当替身。以前就是这么折腾的,你们都是蠢货,被他骗了。”

    唐鸿交出方青余的云舒剑。

    李庆成嗤笑道:“连云舒也不要了,正好。”

    唐鸿道:“这遗体……”

    李庆成又静了,而后道:“厚葬罢,不管里面的是谁,替身也挺可怜的,大夏天放着这十天半个月,都快臭了。”

    李庆成再不发一语,接过云舒剑回宫。

    十日后,大学士苏星照被抄家。

    黄谨参与刑部,着手追查粮草案,又三天后,案发。

    “原来是压在你的手里。”李庆成冷冷道:“国舅爷,你的银子这次不顶用了呐,兵部侍郎没几句就把你给供出来了。”

    “臣该死。”孙岩发着抖道:“臣死有余辜。”

    李庆成笑了笑,问:“国舅爷,你知道为什么这次银子不顶用了么?因为黄谨拷问侍郎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他要招呢,朕只没收他的贿赂,革职查办。他若是不招呢,朕就把这次所有的黑锅都扣他头上,诛他满门。”

    “你私底下送了他一万两银子,总是给人用的不是么?他被斩首了,也是留给家中妻儿老母用,要九族都被诛了,这银子又给谁花去?所以人家自然就把你给供出来了。”

    孙岩道:“陛下英明……陛下料事如神,但臣决计不敢与匈奴人勾结……”

    李庆成淡淡道:“朕也相信你没有通敌的胆子,说罢,你为什么扣粮草?”

    孙岩全身筛糠般地发抖:“陛下,罪臣实在不敢生二心,罪臣只是想着,此事议和已是板上钉钉,匈奴人根本不可能冒犯我大虞天威,方将军的五万兵马已足够荡平西匈奴一军,臣才将三十万两银子,调拨给江南与梦泽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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