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银汉迢迢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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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汉迢迢 作者:rourouwu

    “我来是给沐野送药丸的。还想再给她诊个脉,不知上次给她开的安胎药,吃完后效果如何?”

    辛追蓦地抬头,双眼炯炯地看着程夷非:“你说什么?安胎药?”

    “沐野还没告诉将军么?腊月二十我给她诊过脉,她已有孕二月,只是胎象不稳,因此给她开了安胎药。她说要自己告诉将军的。现在都快正月十五了,我以为将军早知道了。”

    辛追心头五味杂陈,又惊又喜:“她有身孕了?!”既而又懊丧地说:“她去逸阳山的别院了。明儿我便去接她回来。”

    第二日,辛追吩咐了迟管家备好马及沐夫人喜爱的糕点,他下朝后要去逸阳山别院接沐夫人回府。

    然而,辛追当日却没走成。北狄递来国书要求休战并开通边贸,皇上召他商议此事直至

    亥时,城门早闭了。

    逸阳山别院当日午后却来了不速之客。王管家讶异地看到艳夫人带了绿萍等仆从来了别院。

    迟艳倨傲地说:“怎么,沐夫人来得,我便不能来么?”

    王管家有些迟疑地问:“王爷知道您来这儿么?”

    迟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平静下来:“我是替王爷先来看看沐夫人的,顺便也告诉你一声,王爷晚上便会到,你好好准备一下。”

    王管家答应了一声,先安置了艳夫人。

    别院不大,迟艳来的那点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牧冶。福儿来报时她正在自己的小院廊下晒太阳。不过她可没打算出去迎接。不管是谁,她都懒得见。

    但酉时,迟艳却是上门来了,说是王爷派她来看沐夫人的。牧冶只好起身迎了她进屋,神情却是淡淡的。

    迟艳故作亲热地问候道:“这里比京城还冷些,妹妹有孕的人,在这里怕是不能习惯吧。王爷也是惦记着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你若是不习惯,我这就跟王爷说去,早些迎了你回府。”倒显得近日与辛追很亲密,又拿出掌事者的派头来。

    牧冶听她提起自己“有孕”,未免吃了一惊,知道这事的也就是自己、紫依和程夷非三人,不由向紫依看去,却见紫依也是一付受惊相。忽然想起自己叫程夷非年后送丸药来,自己却来了别院,估计程夷非来过了,却不知怎么被迟艳知道。

    但她已却失去了与迟艳虚以委蛇的心思,淡淡道:“艳夫人不必客气。也不必降尊纡贵与我姐妹相称,你我之所以有关,本也就是因为王爷的关系,去掉这个男人,你我可以是陌路,我一个商人之女,也攀不上您这样一位姐姐。”

    迟艳的脸僵住了。牧冶的话中本有离去之意,而听在她耳中却句句是举起了战旗。她不由冷笑道:“方沐野,你以为你还是王爷心头之宠么?只怕等那西平公主入了府,你就只能永居别院了。恃宠而骄,忤逆了王爷,有孕了又能如何?本身出身就低,还如此张狂,只怕长公主知道了也不会与你有什么好声气。”

    牧冶此时因孕胃难受得很,实在无力搭理她,只懒懒地说:“是,失宠之人无须艳夫人费心,您伺侯好您的王爷就行了。沐野身子不爽,就不奉陪了。”

    迟艳一腔怒火地离去,出了门不久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绿萍的喊声:“艳夫人摔倒了。”这下牧冶倒吃惊了,忙和紫依翠儿出门察看。却见迟艳已被绿萍扶着坐到了门前牧冶用来晒太阳的躺椅上,脸色煞白。过了一会儿,王管家与别院的下人,迟艳带来的仆从都赶过来,安静的小院倒一下子挤满了人。

    绿萍忽然看着牧冶道:“沐夫人,我们艳夫人好心来看看您,您却下如此毒手,难道您有了身孕就在不肯让我们艳夫人的孩子平安临世吗?”

    牧冶一下子便明白这主仆两人又要玩什么了,平静地问道:“我下什么毒手了?艳夫人摔了跤,难道是我绊的?”

    绿萍指着迟艳刚才摔倒的地方:“我们刚刚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怎么我们出门时倒有一大片冰?这么蹊跷。”

    这伎俩也忒低了一些,牧冶失笑:“你是说我支使人搬了这么一大片薄而坚硬又紧贴地上的冰来专门滑倒艳夫人啊?可是这么一大片冰在这儿,你们难道都看不见吗?看见了,怎么也不扶着点儿你们夫人呢?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丫头恨她苛责你们,故意不扶吗?”看绿萍脸涨得通红,迟艳又打算开口,便又说:“你们还是好好地扶艳夫人回房休息吧,小心真弄出个什么闪失。这么大老远地赶来等着让我下毒手,还真是辛苦。”说完无趣地转身就回了屋。

    王管家挥手对围观众人道:“散了吧,散了吧。还得去山下请个大夫。”

    晚上,牧冶正打算休息,又听人报艳夫人遣人来,心想:还有完没完了?

    来的却是采蓝,照例低头说:“艳夫人说了,下午是绿萍不懂事,误会了沐夫人。艳夫人请您明日午时去后院小亭喝茶,给您赔罪,希望您不要拒绝。”

    归去

    紫依翠儿等一干人都不赞同她去赴迟艳的后山之约。尤其是翠儿她们乍知牧冶有孕,更是谨慎起来。但牧冶私下对紫依说:“我虽不喜欢她,但到底也与她无仇,不必真的搞得很难看。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去喝了这杯茶。反正二哥应该也快到了,咱走之前也不必再结个仇家,大家心情都愉快一点。”

    “小姐,你真的想要休离回方家吗?”

    牧冶点头:“这样对我最好。你不想看见王府中不断进新人,然后你家小姐我整天拉了一张怨妇脸吧?如果我去跟她们争,劳心劳力的,这付身子又能撑得了几年?”

    紫依无语,却是担忧地看着她。

    午时,牧冶准时赴约,迟艳却没有来。牧冶等待的时候心想,这古人说是午时等,却有两个钟头好等呢,也真是锻炼耐心。后山小亭是牧冶比较喜欢的地方,迟艳虽未至,她也愿意在这里赏山景。小亭临崖而建,有小半边已突出于悬崖之外,大约就是所谓的“有亭翼然”吧。牧冶呆了一会儿,觉得阳光正好,亭上居然也没有风,便让跟着的紫依回去取烹茶的炉具和自己正在看的书来,道:“她若不来,我自己在这儿品茗看书也是不错的。”

    紫依走后,牧冶独自一人倚栏远眺,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落下悬崖的声音,不由将身子探出亭外察看。刚探出身去,便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将她向外推去。她无法回头看是谁,情急之下,抓住亭边的一根栅栏,没想到这栅栏却被身后那人一掌打断,她顿时如一只纸鸢飘飞下崖。只有她的披帛被崖边树枝挂住了,离开了她,在微风中飘荡,如同破败的旗帜。

    紫依快步向牧冶所住的小院走去,路上撞见绿萍,不由停下问道:“艳夫人不是约了我家小姐,怎么倒还没去?”

    绿萍道:“本来都要去了,艳夫人忽觉腹痛,怕是昨日有了闪失,这会儿便是让我来知会沐夫人一声。”

    紫依气道:“怎么早不说?小姐都已等了很久了。”

    绿萍心虚地一笑。紫依匆忙道个别,自去准备炉具等物去了。

    紫依与兰铃两人捧了炉具和书正要往后山去,刚出院门行不了十步,却忽然看见王管家带了惊墨过来了。两人便站住了脚,问道:“惊墨,你怎么会在这儿?”

    “主子过来接夫人回府,我是先来打个招呼的,主子还在后面。”

    紫依道:“哪个夫人啊?”

    惊墨奇道:“沐夫人啊!紫依你今天怎么这么说话?”

    兰铃道:“如今别院有两位夫人,艳夫人也在啊。艳夫人身子那么重要,我们当然要问清楚。”

    惊墨皱眉道:“艳夫人?我们怎么不知道她也在这儿?算了不管她了,沐夫人在房里么?”

    兰铃听闻辛追来接牧冶回家,顿觉扬眉吐气,回说:“小姐在后山亭上,我们这是给她送书送茶去。”

    惊墨点头:“那我先去告知主子,估计他一进门便要寻夫人的。”说罢返身就走了。

    紫依兰铃来到小亭却哪里还有牧冶的影子?只见小亭上缺了一截栅栏,牧冶的白色披帛挂在崖边树枝上。两人顿时被这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扑到亭边哭叫牧冶,往崖下看看,深不知凡几,又被乱石与荆棘遮蔽,怎么见得着人?两人几近晕倒,大哭着往下奔去。

    昨日没能出发,辛追下朝后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宫门,卓青、惊墨、赤晴、蓝雨都等在宫门口,带上了迟管家准备的东西,还有辛追特意吩咐要带上的正妃宫装。明天就是元宵,宫中有宴,接回小野后正好带她赴宴,还可以带她看灯,一补去年未实践的许诺。

    雷橙和程夷非等在云城南门口,辛追让雷橙去请的他。自从知道小野有孕,又得知胎相不稳后,辛追的心情一直是喜中带忧,虽说程夷非已给她开了安胎药,但已经二十余天过去了,不知现在情形如何,想想还是叫上夷非保险一些。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气盛,虽然当时有些为小野封妃及推却西平公主的联姻一事有些心烦,但自己也不该骄傲得吝于解释。以至于两人冷战,小野有孕也不肯告诉他。

    此番前去一定要将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与小野说说。至于迟艳一事,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就有了身孕,但自己却是被下药了。前段时间因为自尊心而羞于启口,此番为能挽回小野,也只得详说了。小野一向通情达理,说清了也许就能原谅自己。

    这一路两个时辰,辛追倒是将诸事都盘算了一遍。惊墨去打的前站,又回来报小野在后山小亭品茗看书,想着她看书时的恬静面容,他不禁微笑。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别庄,却见别庄院门大开,王管家正带了几个小厮匆匆奔出门来,后面跟着小野的四个丫头。辛追乍一见还以为他们出门来迎,却见他们带着砍刀绳索,神态惊慌,不由地心里一跳。

    王管家一看到辛追,不由地双膝跪倒,一向从容的他紧张得话都说不连贯了:“主、主子,沐沐沐夫人,坠崖了!”

    这一声恰如睛天霹雳,震得辛追差点回不过神来。他不信:“刚才不是在后山小亭看书吗?”

    “就是从后山小亭坠的崖,栏杆断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一盏茶的时间。”

    辛追扔下众人,冲进院子,向后山奔去。后山的小亭里还散乱地放着茶具和书,果然如王管家所说,小亭的栏杆断了一截,牧冶的白色披帛在崖下一棵树上招摇,人却是影子也不见。“小野……”他在亭上狂啸了一声,声音在空谷中传递了个来回,有如兽吼。他看着那披帛,向着那棵树纵身一跃,身子忽被人死死抱住,却是赶过来的卓青和雷橙。

    “抱住我做什么,我要下去寻她!”

    “主子,这里下去不得,一定要从院外绕啊!”

    辛追一听又挣开两人,往院门奔去。王管家此时还待在门口,此时见他奔出,马上指挥众人跟上。倒是赤晴留了一下心,叮嘱王管家和那四个丫头留在院中,留意院中进出的人员。

    赤晴将十五六人分成三组,寻了山路向崖下搜寻。辛追、程夷非、惊墨、卓青外带牧冶眠风居内一个小厮一路。

    崖下谷地竟是极深的,下面地形又很复杂,多是嶙峋的山石和丛丛荆棘。众人往往要砍开灌木荆棘才能找出一条路来。找到晚上也没能找到牧冶,众人心中都明白,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劝辛追先回别院,明日天亮再找,辛追不肯,坚持露宿野外。

    这一夜过得何其艰苦。

    次日卓青看辛追,仿佛一夜之间便沧桑了很多,密而青的胡茬布满两腮,双目赤红。天刚微亮,他便一言不发地又起身寻人。这样寻至未时,辛追忽然在一块山石下发现了一支碎了的白玉簪,正是前年晅城他买来送给牧冶却差点被拒绝的那支,他的精神紧张起来,四处查看着。

    山石三侧都被荆棘所包围,卓青于是上前砍削,准备开出一条路来。才砍开两排,就看到前面的灌木上有血迹,他不由叫了一声:“主子,有血。”辛追急步上前,接过砍刀又砍开几株灌木,忽然,他站住了,手中的砍刀滑落在地。前方一片灌木被压倒了一小片,他的小野静静地侧身躺在那里。众人都看见了,屏了气不再出声。

    辛追的步子仿佛重若千斤,再也举不动了。他颤抖着俯身向前抱起了牧冶,跪坐于地。牧冶身上衣服有些地方已被血浸透了,有点结块,辛追徒劳地用手去捂那些伤口。程夷非上前看了看,便扭过头去。众人起初一声不响,终于,那个眠风居的小厮哭出了声。辛追忽然斥道:“哭什么,夫人怕吵的!”又抬手摸了摸牧冶的脸和额头上的伤口,轻轻对程夷非说:“你不肯给她看了么,你看她流了那么多血,怕是流尽了吧?”程夷非忽然掩面转身,有抽泣声传来,只有辛追,还木然地抱着牧冶。

    谷口,赤晴和蓝雨各带一组人等着辛追,刚才卓青已经发信号,说是找到人了。

    没多久,果然,前方出现了辛追的身影。等走近了一看,赤晴大吃一惊,主子手里抱了沐夫人,显然是声息全无。主子却一直低头跟她喃喃地说着话,脚步已经踉跄。卓青惊墨几次想接过夫人,主子都瞪着通红的双眼,状如疯魔。众人只好随了他,十来个人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回了别院。

    灵堂很快便设起来了,但辛追却死抱着牧冶不放。紫依已哭死过去好几回,只有翠儿小心翼翼地劝说:“主子,夫人要好好洗洗了,这样她会不舒服的。”自打找回人来只跟牧冶说话不跟其他人说话的辛追终于说了一句:“东西放下吧,我会给她洗的。她最喜欢那套蓝色的衣服了,你帮她拿过来。”辛追自己动手帮她清洗并换好了衣服,又抱着她坐在堂前。

    王管家眼看着夫人不能入棺,也有些着急,找了赤晴卓青商量。赤晴卓青看着一直抱着夫人说话的主子也是一愁莫展。倒是程夷非已从最初的悲痛中缓了过来,此时走近辛追道:“将军,让我再给她搭个脉吧。”这么荒唐的提议,辛追却是答应了,抬起牧冶的一只手,由程夷非搭了上来。程夷非搭了一会儿,忽然面露惊奇,对辛追道:“有小脉,她腹中的胎儿,还有小脉。”辛追的眼猛然亮了起来。程夷非道:“你让她躺好,我得想想怎么办。”辛追这才放开牧冶,在他放下牧冶的一瞬,程夷非眼疾手快地点了他的|岤。

    众人小心异异地将牧冶安置入棺,只剩辛追瞪大双目怒视众人。他们正要犹豫要不要马上盖上棺盖,辛追已冲开|岤道,冲到棺前,扫开众人,又推落了搭在棺边上的棺盖,怒道:“你们做什么!小野还有脉的!”众人一时不知怎么反应好,倒是赤晴大着胆子转话题道:“主子,夫人坠崖并非意外,属下看过了,那截栏杆是被掌力打断的。”辛追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只是身上的寒气令大厅的温度又陡降了几度,他冷酷地对赤晴道:“你详细去查,查出是谁,活剐了他!”

    情形在第三日滕毅和七王子云逸到后才有所好转。滕毅遣开众人,与辛追独自呆在灵堂里,讲了牧冶的来龙去脉,又说:“现在她已走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空壳,你留着何益?还有,你若不让沐野入土,牧冶的灵魂如何回归,你要她做游魂吗?”

    辛追的震惊不是一点半点,他喃喃道:“难怪她说我们之间隔着时空的距离,呵呵,银汉迢迢!可她既然能来,我又何尝不能去!国师你一定有去的方法。”

    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句式。

    滕毅迟疑道:“我也曾跟师傅讨教过这个问题,只要找到咒语应该是可行的,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

    “那我等,只要她真是回去了,我就等到你能找到办法的时候,你既能来,我必也能去。一年两年我都等。”

    滕毅来的次日,方沐云也赶到了。他是来接沐野回家的,并不知道其中的变故。等他赶到辛追在逸阳山的别院,却被满目的白幛弄糊涂了,小心地叩门而入,问清事情,一下子呆在了门前。辛追滕毅等一干人出来相迎,彼此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方沐云木然地由他们陪着走向灵堂,在看见妹妹容颜的一霎,颓然跪倒:“野儿,野儿,哥哥好悔。当时明知你不愿还要你嫁进辛府。龙城一见还以为你过得好,谁知才几个月便天人永隔。我们当时为什么要你嫁,为什么要你嫁?!”又喃喃道:“我说要接你回去的,这可怎么跟大哥交待?!”他的话刺得辛追无言以对。

    方沐野最终葬入辛家的墓地,方沐风从南郡赶来,兄弟俩却一直不敢告知老父。

    伤逝(辛追番外)

    烛火摇曳,灵堂里仿佛有风吹过,我希望是小野回来看我。我把他们都遣走了,这个灵,不用他们守,小野不是一直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我们真正只有两个人的时间只有半年多,这里,让我再陪她一段。

    一盏茶,我不知道天人永隔的时间竟然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它破灭了我来的路上所有的设想。小野,她竟然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

    在军中时,有次我训亲兵“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却又添了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而今,四下无人,我在她灵前痛哭,我的伤心,她却是看不见了。

    在他们眼里,我是一副狂乱的样子,在我的心里,亦有说不出的狂乱。我想大吼,喉咙里却是发不出一声;想毁灭,却不知要毁灭什么。她曾象阳光那样融融地照着我,而现在我只能抱住她,寻求那最后的一点温暖,可惜,没有。她留给我的是满手粘腻的血,血都冰凉了啊。第一次,我觉得血是那么地刺目,它不再代表功绩,却代表了绝望。

    她是最怕冷的,却孤单一人躺在山崖下一整夜;她是最怕痛的,身上却有那么多的伤那么多的血,她坠落时必是撞到了崖壁,她能再向谁呼痛啊?那就让我抱着她吧,给她温暖。前一段时间,我们说话的时间也少,这会儿我便说给她听。跟她道歉,迟艳的事,我无心的,却也已铸成错了;西平之事,我从无此意,皇上提议时便被我拒绝了。这两件事,我骄傲地都不肯解释,代价却是永远地失去她。我与她喁喁私语,再无人来打扰我们。我相信她一直在什么地方看着我,她听得见我说话。

    国师来了,说出了她的秘密。原来如此,我爱的那个女子,她来自于那么遥远的时空,她是那么地特别。原来草原下的星空,她说的话也隐隐有提点之意,可惜我没有深想,没有问下去。国师那么肯定她会回去,那便好,有地方可寻总比音讯渺渺要好,我并不畏惧那有多远。国师既能来,我便能去。

    我自她腕上取下了隐龙镯,镯子变得苍白。传说这镯是定魂的,那镯之灵必是跟着小野的魂去了。这样,以后凭着隐龙镯,我能在异世找到她吧?

    赤晴那日提到小野坠崖并非意外,方沐云来后,我也陪他去小亭看过,练武之人都能看出,那截栏杆,断得并不寻常。是有人想让小野死!

    寻回小野那日,众人都等在院门口,一众人中竟然有迟艳。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为什么来的?

    赤晴稳妥,在我们寻小野时就让王管家控好了院内进出人员,果然被他查出一人来。倒是雷橙无意中发现的。在查人时,雷橙发现迟艳的一个丫头叫采蓝的,数度目视一小厮,仔细一看,竟是认得的。那个叫小成的小厮是雷橙的远亲,岐山派人,曾在数月前到京城王府来寻过他两次,后来便走了,如今却是出现在迟艳的仆众中。

    自我北征,白涛、雷橙便留在京城,白涛专跟小野,而雷橙负责府里与无刃门的联系。小野离京,白涛被我打发到本部守山后,只有雷橙留京。我倒无意让他再监管府中,反正小野不在,也没什么需时时传递的消息了。雷橙道,此人五个多月前来的京城,第一次来寻时他不在,但后门门僮不知,放了他进府寻人。第二次却是碰到了。但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是叙旧。此后便没见着他。

    卓青用了点手段让那个小成说出有人让他除掉沐夫人,但,是谁,他却咬死不说。蓝雨忽说,这府中最想对小野不利的便是艳夫人。那人沉默,眼神却飘忽,我便明白了。

    迟艳,我一向以为空有美貌而无脑。可家宴那日,却被这女人给算计了。关于那日之事,赤晴已拿出那日的残酒,果然发现有曼陀罗和羊闹花的成份,只是配比中曼陀罗的成份更多,我当时应难以动弹才对。这算是我忽视她所付的代价。

    然而我更愚蠢地却是忽视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嫉妒能让一个女人狠到什么程度,我这就领教了。家宴上的迷|药我尚可不计较,可她对小野的作为,我便是杀了她也不为过。小野头七,不如拿她作了祭奠也好,孩子既不是小野生的,我便不要。

    到迟艳的院子,我是带了夷非一起前去的。她脸上的笑在我让夷非给她搭脉时便僵住了,她尖声道:“你还怀疑我假孕骗你吗?”却在夷非抬眼看她时住了嘴。夷非道:“是真孕,但至少五个月了。”我不由连声冷笑——我回京也不过三个月。

    迟艳自比小成容易交待多了。她自认孩子是小成的,是她让小成将小野推下悬崖。因为小野有孕了,我马上要接小野回府了,她觉得自那次争吵后小野会对付她。可是小野,不说她的善良,就是她的骄傲恐怕也不屑于对付她吧!

    我说过要让她祭小冶的,我对他们只吩咐了两个字“杖毙!”连夷非这么良善之人闻此言都无动于衷,转身离去。可我终究没能坚持到最后,我仿佛听到小野叫我“住手”,我向空中问是不是她,却无回音。想到向小野许下的“不随意杀人”的诺言,我悻悻地命人住手,只打了她五十杖,赶回了迟家。

    至于那个小成,我说过要活剐了的。那个岐山派,从此也别落在我手中。

    沐野是葬在辛家的坟地了,但那终究只是个空壳,我要寻的人她在另一个时空。自此我开始了等待。我不能将北疆一扔了之,我已禀明皇上,待北疆初定,便放我寻人。而国师也在积极寻找咒语中。

    沐野葬后,紫依原本要随沐云离去,但她听卓青提起了小野的事,又决定留下来,一定要随我去寻她的小姐。其实我也知道卓青对紫依的心思,此前小野也不是没有提过,虽然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也好,卓青随我多年,紫依聪慧忠心,玉成此事,小野想必也高兴。

    小野的另一桩心事——丛华,我也安置了。我自崖下抱回小野,别院里设了灵堂后自是通知了京里王府,丛华于次日便赶到了。她对小野倒有真心,也不枉小野替她考虑。头七毕,她说要留下来替小野念经,也罢,我便乘机让她主管小野超度一干佛事,七七后便让她随那太傅门生悄然远走,只说她以后留在别院了。

    我等了一年。这一年里,我都呆在龙城。龙城有我最美好的记忆,我们的小院、青龙山的温泉,那一段城墙,还有辛得令。辛得令已长成威武的大狗了,小野却是看不到它了。我沉默了一年,倒更贴近于军师所要求的“铁血”了。某日,晚饭后到河边散步,听到有兵士私聊,说道:“元帅回来了,可得打点起精神,千万别再犯错,再犯错,可没有夫人说情了。”我的酸疼便从心里泛了上来。

    每个月,我都去信询问国师穿越时空之法门是否寻着,国师总是回言正在寻找文献。再后面,他来信说我催逼过甚,如讨债一般,他都要难以招架了。我只好耐下性子来等。

    这一日,终究还是被我等着了。小野,我说过的,就算银汉迢迢,假若我要寻找,我也会干银河之水而渡之。

    迟艳番外

    终于嫁进了辛府。

    我原以为我要对付是丛华,那个名动京华的才女,从没想到我真正要对付却是一个来自南方的商家之女。成亲之日,辛追亲去方府迎亲,当晚宿于她房内,我都还以为那是因为她是长公主定下的儿媳,辛追孝顺,才会如此。次日,辛追牵她手出房,但她一脸的不自在,让我心中稍有刺但也并未放在心上。但后来府内人传言,迎亲那日,辛追亲为她掀了轿帘,我心里才真的不舒服起来。

    我十六岁那一年,清平侯府小侯爷辛独迁西征,大败西夷归来,皇上亲到城门口迎接。那一日,皇城里万民空巷,看小侯爷回朝。就在那日我被那个黑马黑甲的少年将军击中心田,他正是我想要嫁的那种男子——高大英武,气势迫人,况又青春年少,我在心里便立下誓愿:嫁人当嫁辛独迁。他回京后被皇上封为骠骑将军,大伯下朝后赞道:“如此年少的一等将军,自开国以后恐也少有,可见皇上对其何等重视!”

    我也知道,象他那样的人才,是京城多少深闺少女的梦中人,但我却从未憷过。大伯在京中为相多年,我父亲是他的幼弟,也是他一手带大的,感情自是非比一般。我大伯只有一女,在我出生前几年便进了宫。我是迟家最小的女儿,伯父母一向疼我,见我父病弱,五岁时即将我接入相府抚养。从门户上来说,也配得起辛家。

    我自知自己的容貌,幼时伯母便曾夸我“□即如此娇艳,长大不知如何倾国倾城。”我愈年长,伯母愈叹:“艳儿如此美丽,不知将来何人能配得起?”十五岁后,伯母便带我参加皇家及官家的一些聚会,不知何时起士子们将我选入了“京城四大美人”之一,那三美俱比我年长,且已嫁的嫁,定亲的定亲。辛独迁虽冷,我倒不信他不会为美貌所吸引。

    在皇宫举办的西征大捷庆功宴上,我终于站到了他面前。他是看我了,不过看我的眼神恐怕不比看他的马来得热切,我并不失望,好歹他看到我了,席上的其他名媛,他连扫都没扫。

    我的心思,被大伯与伯母看出,他们便有意无意地刺探骠骑将军的消息,替我制造与他相会的契机,可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神露出越来越多的不耐。有曲里拐弯的消息传来,他已订亲,曾与南郡方家指腹为婚,可他对那头亲似乎也不怎样热切。我以为,女人,大约都是不在他眼中的。我的性格便是越挫越勇的,既然女子皆不入他眼,我便有机会。能让他成为我的裙下之臣,将是何等的荣耀。

    京城都在传迟家小姐倾心辛将军,辛将军反映冷淡,我不在乎。一年两年,我就不信嫁不了他。有人上门提亲,我都让伯父回绝了。我也看到了伯父隐隐的担心,但我有决心,堂姐——我的那个皇后姐姐,她会帮我想办法的。机会终于在皇上为他与丛太傅之女赐婚后出现,堂姐说了:“既然皇上都赐婚了,辛将军再娶一位又何妨,娶了艳儿,并不辱没将军。”

    自赐婚后,我极力收集他的喜好,却发现除了带兵打仗,我得到都只是一些不知真伪的坊间传言。我知道我进辛府并不是正室,但这并不妨碍我以后成为正室,以我的美貌再加上点讨好他的手段,应该不难。为此,我还暗地里延请了青依楼的楼大姑娘,她知道如何让男人更迷恋自己。我知道这有点不符合千金小姐的身份,但堂姐说了,能用的手段都要用上,只要能抓住辛追的心,以他专断独行的个性,位份是迟早的事。

    如果说我在这个南郡的方沐野身上受到了挫败,莫若说是在辛追身上受到了挫败。方沐野,如我所想那样,虽然看起来受宠,但见到我却也要低上几分,正室又能如何?而且,下人是在传辛追如何宠她,但我看辛追与她说话与我们也没有什么不同。分院子时,她的院子虽靠近逐云院,却小而简朴,而丛才女的那院子简直就象是清修之所。辛追他到底是知道些我的爱好的,因而给我最为华美的那座。而且,辛追在我身上的激|情我感受得到,虽然仅有两次,但我感觉到楼大姑娘的东西没有白教。

    只是辛追喜欢去方沐野那儿,但又未宠幸于她,我就不明白了,那算什么宠爱?

    没想到那小女子竟然为了一个丫头跟我杠上了,还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子。他出征前居然给了她真正的隐龙镯,真能让我一口血吐出来。

    之前我到逐云院去找他,看到他手边那只翠玉龙镯以为是隐龙镯,便半撤娇地跟他要,没想到他犹豫了一下就给我了。我以为他心里是有我的,故而带了去给丛夫人和沐夫人炫耀,看到丛夫人的吃惊和沐夫人的茫然,很有胜利感。然而不过一天,辛追就给我一记耳光——他把隐龙镯给了方沐野,原来那翠玉龙镯并非隐龙镯,难怪他肯给。

    人人都说是我逼离了方沐野,谁知竟是辛追接她去了北疆。我忽然意识到,辛追眼里不是没有女人的,但显然,不是我。我有点心慌了。

    小成的出现是在意外。

    那日,我在后园的侍卫住所外看到他,很英俊的青年男子,有些辛追般的冷峻。他看到我有一瞬间的惊艳,但很快表情就平静了,不过也没有象那些装腔作势的君子般很快退开,倒是微笑着注目于我。我有些被他吸引,忍不住出口询问了他的来历。

    他是来找那个姓雷的侍卫的。辛追出征后,留下了两个侍卫,一个跟了沐夫人,一个在府里。沐夫人走后,府里便只剩姓雷的侍卫了,我看他也常不在府中,不知辛追派了他是干什么的。小成是他的远亲,知他在京城来访他的,不过那日,雷姓侍卫不在。小成说,他下次再来,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说不定明日就在了,从后园进来便好。”他望着我,深深一笑。

    次日,他果然来了,当然,雷侍卫又不在。就算在,也不会老呆在后园侍卫住所的。这次,他陪我去云湖边走走。逐云院和眠风居虽然都在云湖边,但如今主人不在,也就如同冷园一般,正是夏日,仆从们早就荫凉处躲荫去了,倒也给了我们一个相会的佳处。他外表冷峻,却也是个风趣细心之人,一个江湖人,与我说说江湖上的趣事,长日漫漫也好打发。

    小成成为我的裙下臣,是在意料之内的事。以他的本事,再来侯府便不用通过任何一道门。侯府的警卫自辛追和方沐野走后松懈了不少。他曾要求我跟他走,但是我习惯了锦绣繁华,怎么可能跟着一个江湖人游荡。再说我卓而不凡的丈夫,云阳的战神,始终是我的梦想,小成,我不能说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喜欢到为了他改变我的生活。

    秋末的时候,有两件事让我有喜有忧,一是我竟有了身孕,不消说,是小成的。二是,我的丈夫和他爱的女人回来了。我看见他,还是会心跳加快。可是看见她,却要血往上冲。他对她的爱恋任谁是看得出来,他只对她笑,那笑在对站在一旁的我看来,是那么地惊心动魂。她呢,再不是半年前的不自在,而是浑身都洋溢着爱与被爱的甜蜜。就算我有小成,我还是无法遏制地忌妒她。

    可目前急需要做的是如何将我的身孕掩过去,最好的方法自然是算到我的丈夫头上。我需要与他同房,可他一次机会都没有给我。就算我以目前代掌家的身份频频找他,他也不会与我多说一句题外的话。流芳馆他自是一步也没踏进来过,我对那小女人渐渐地恨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便要借着管家的机会刻薄于她,可她竟然不在意,我将挑剩的锦缎给她,她倒差人送来方记的贡缎,真是有心机的回击。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是,他竟让她搬进自己的逐云院,仿佛我们都是不存在的,只有她才是他的妻。

    尤其是那日,我去逐云院寻他,却发现书房外面不再有那两尊门神。从书房外的小园看去,里面有人影晃动,应是有人的,我便走了前去。但只走得几步便只能驻足。从半敞的窗中可以看到,里面是有人,书桌上交迭着两个人影。难怪,这儿,不再有卓青和惊墨守着。他埋首于她胸前,一边动作一边动情地低吟着“小野,小野儿……”,我霎时便将积累起来的勇气与自信丢个干净,原来成亲次日,他来我房里,在我身上时心里想的全是她!亏我原本以为他叫的是我的“艳儿”,却原来是“野儿”!他的心里全没有我半分的影子。

    听着他的粗吼与她的低吟,我愣是移不动半步。直到他拈了一把薄刀飞过来割下我一片袖幅,斥道:“还没看够么?!”我才回神后退,却在园门口听到她娇嗔道:“要死啊,辛追,你让人看我们活春宫啊?”又听他柔声解释:“我不想分心嘛!”我的心酸再也忍不住,出了逐云院便泪水涟涟:她可以直呼他辛追,而一向冷傲的他会耐心地向她解释。他们的世界我再也进不去。

    没想到他被封了靖北王,局势便又微妙起来,府中的格局似乎有被打破的可能。在宫宴上,我才明白我那堂姐——云阳皇后的心思。她将我嫁给辛追,也不仅仅是为了我,但我们始终是共同的利益体。她对我说了,王妃的分封不一定要按现有妻妾模式的,给了我一点希望。

    家宴,终于使我得到了一个机会。我让迟锋弄来了迷|药,趁沐夫人疲倦回院,而他兴致正高时下在了他的酒里。他果然中了药,但他坚持回逐云院,我不敢违他的意扶他去流芳馆,只好随着赤晴雷橙将他送回逐云院,耍了一个小小的手段才得以留在他身边。原本以为那迷|药有催|情和迷幻作用,让他误以为和他想要的人云雨。他倒是将我认作了沐夫人,却是被迷得动弹不得。这迟锋,也不知何处得来的药!不过,只要让大家都知道他曾与我同房就可以了。

    这件事除了掩住我的身孕,意外的作用却是让他与她之间大起波澜。那日我见她进来佯装跌倒扑在他身上娇声问他那日伺候得可好,她的表情立刻便僵了,让我暗生痛快。到底不过是商家女,胸量也未免窄了一点,他又不是你一人的,这便要脸上作色,那他的冷落也快到了吧?

    再加上前些日子,看到国师来,她与国师的亲密举动。还有那个神医世家的程夷非,好象跟她关系匪浅,竟然与她在花园私语很久。我自是将这些暗地里透给辛追。说到国师,辛追竟是毫不在意,说国师乃沐夫人之师;但提起程夷非,他的脸上便有些若有所思。自成亲来,府上上下几乎人人都要称她一声好,如今到底还是被我拿到短处了。

    合适的时间到了,我便向辛追透露孕事。他脸上不是喜倒是惊,满脸怀疑是不是真的,还说“难道我忘了给你药了?”又道:“我既醉了,恐对此胎不好,不如不要?”我本来还有些心虚,此时心里便全是伤心和愤恨,他没有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却不要!他竟是无情无义至此!

    出院门时碰到那方沐野,见她那一脸平和相我就愤恨,凭什么她能得到他全心的爱? 我愤而出口责难她,最后又引出了他。我回流芳馆后还担心他会派人来探脉,却不知她与他大闹一场,他根本没心思来管我的事。这样,我便也算安全了。

    新年去皇宫拜年,堂姐对她自是一番教诲。她与丛华离去后,堂姐又留我说话。原来靖北王妃名份已定,他竟然只报了沐夫人一人的名上去而已。见我失落愤懑,堂姐教我还须忍耐,觑准机会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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