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桩桩第9部分阅读
永夜 桩桩 作者:rourouwu.com
不在来王府窥探?永夜脑子里浮现出茶楼瞧到的那个身影。月白色的长衫,散乱的长发,还有回头瞬间眉宇间熟悉的神情。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是回忆中的温暖,还是一别经年不敢相信的疑心?
他既然来了,别的人也该出来了。游离谷终于要行动了吗?在陈国败军之即,要有所行动了?
永夜似在赏景,心里却迅速思考着。
“少爷!”倚红轻脆的声音响起。
永夜回头,见倚红身边正站着揽翠与李言年。他笑了笑,慢吞吞的顺着小径走了过去。
“给少爷请安!”揽翠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永夜不忍夺走的幸福。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李言年。当年丰神俊朗的李执事,如今变得更成熟更内敛,身体躬下,抬头间,那双眼睛看不出丝毫不敬。
永夜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言年,指着花林说:“昨儿这里下过雨,落红无数,李执事可愿陪我走走?”
倚红笑了,拉了揽翠福了福,“多谢少爷!”
“谢我作甚,我正想听李执事说外面的趣事儿,不要太早来打挠我们。”永夜微笑道。
揽翠不知就里,感激地看了永夜一眼,拉着倚红就往房里去。
李言年默不作声的跟着他。
空气里传来雨后的清新,永夜陶醉的吸了口气:“若是能与师傅在这里一醉,也是不错。”
“我改喝茶了。”李言年声音刻板。
永夜脆生生的笑了,洗去易容的肌肤莹润如玉,看不到半分病中的苍白暗淡。
李言年瞧着那张能颠倒众生的脸有些迟疑地说,“你也十八岁了,该定亲了……”
“怎么?谷中始终对我不放心,想安插一个女人在我身边?别忘了,我现在是端王世子。皇上的亲侄,你以为我未娶妻就能纳妾?”永夜冷冷打断了李言年的话。
“谷里也没想这么快,是提醒你,太子迷恋蔷薇郡主,佑亲王也似有点意思。你搅在中间,怕对你执行任务不利。”
他一手挑起的三角债,他想笑:“这倒是个难题,这几年,我借着养病少见外人,郡主却不管这些,日前才在街上遇着了。我的本意师傅明白。太子也许就蔷薇这个软肋,不见得真痴心,打小却是不能放手的。但是粘上我却无好处,谷中有没好主意?”
永夜一早明白告知李言年,佑亲王可以利用蔷薇找到把太子拉下马的把柄。如果游离谷真帮佑亲王,自然知道如何办。然而,游离谷未动。
永夜看着李言年的表情一颗心惊喜的跳动。游离谷不愿让自己搅进去,对太子殿下和佑亲王不闻不问。难道,二位皇子争帝位,安国大乱,才是他们的目的?游离谷,是安国西陲边境山中的游离谷,还是陈齐两国的游离谷呢?
李言年笑了:“你放心,这等小事,自有人去处理。”
言谈间时间飞逝而过,永夜感觉到倚红与揽翠已出了房门,便笑道:“揽翠对师傅一往情深,师傅莫要负了她。”
“佑亲王与太子相争多年,总算让我们查到一份名册。一个不留。”
永夜瞟了眼名册,诧道:“这些人不是与佑亲王亲近的人么?”
“实则是太子的人。有什么比杀了这样的人嫁祸到太子身上更合适?”李言年冷笑。站起身对永夜一揖,轻声道:“小心一些,听说风扬兮到了京都,他对飞刀的主人很感兴趣。”
永夜恨得牙痒,明明是游离谷故意让他留下线索,这会儿扮好心?脸上却笑:“能为谷中牵制住这么个大人物,星魂很荣幸。”
他成功的看到李言年的背僵了僵。自己真没猜错,游离谷要的就是自己与风扬兮对着干,打不过他,就得依靠游离谷。谁叫自己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他又想起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年三十,杀的那个卖面的老人。不由叹气,想和风扬兮和解好象都没有可能。
若是自己杀了风扬兮,让游离谷少了个对头,游离谷也是高兴的。
明知是个坑,还是跳了。想要全身跳出坑外,已陷的深了。
永夜真的很佩服游离谷。
他与端王的关系这是他最后的底牌。轻易不能用,也不敢用。
到现在端王也不知道他暗中还是刺客星魂。一抹悲伤浮上永夜的眼睛,要揭开游离谷的真面目,他就势必要做星魂。而做了星魂,他就不能与端王府扯到一起。他不能让端王背上骂名,也不想看到游离谷利用这点威胁端王。
现在,终于要动了吗?永夜想想李言年的话,拿出名册又瞧了一遍,放进了怀里。
与风扬兮对决
夜来得无声无息,永夜融入夜色之中,像缕风飘过黑压压的屋顶,准确地找到了兵部尚书郭其然的府邸。
兵部尚书郭其然,十八岁做按察司检校,十九岁升按察司知事,二十三岁按察司副使,短短五年便从最低的从九品升到了从三品,五年后调入兵部任侍郎,现年三十三岁,已是堂堂二品尚书。
这位郭尚书升得如此之顺原是合了皇上的意,入兵部后又与端王成为知交,此次散玉关败陈,他调粮运饷功不可莫。
但是游离谷要杀他。
永夜走之前问端王:“游离谷要杀郭尚书,父王如何看?”
端王大惊,恨得一拳打在书桌上:“郭尚书乃栋梁,游离谷难道想要我朝分崩离析,无良将可用,无良臣可用?!”
“游离谷说是要支持佑亲王,说郭尚书表面看是佑亲王的人实则不是,父王觉得呢?”
端王一愣,眉心紧皱:“郭尚书是佑亲王的人?难道,佑亲王出宫这几年的势力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永夜轻声说:“父王这几年忙于边关战事,朝中事务疏忽了。”
端王叹了口气:“我手握重兵,你外公是当朝丞相。当年不想让你卷入立太子的事件,也是想着少理朝事。再是亲兄弟,也总会有小人挑拨。这几年,你可曾看到过有朝臣过府往来?不过……”
端王脸上现出重重煞气:“敢要胁勒索算计于我,敢当面掉包换世子,就这一重,我就要让游离谷灰飞烟灭!再说,不理朝政,不等于我能眼睁睁看着游离谷乱我国家!不管郭其然是谁的人,他毕竟还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我断不能让游离谷的刺客杀他!”
一个睚眦必报还很爱国的人!永夜想笑。他想的却很简单,不受游离谷威胁,保护他的家人,仅此而己。
“游离谷重要还是郭尚书重要?”
端王愣住,永夜告诉他这一信息,意味着他如果调用人手保郭其然,永夜就会被游离谷怀疑。这是两难!
“几时下手?”端王沉着脸问道。
“今晚。”
端王沉默片刻道:“会派谁去?”
“一个叫星魂的刺客。”
“是风扬兮一直在找的擅使飞刀的那个刺客?”
“父王与风扬兮相熟?”永夜很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他是个嫉恶如仇的独行侠,父王一直很想结识,却总找不到他的人。”
永夜舒了口气。父王并不熟悉风扬兮。意味着他不是在与父王做对。他几乎脱口而出想告诉父王他就是星魂。想把心中所担心害怕的事情全说出来。
父王会因为查出是自己害死那么多人而选择大义灭亲吗?他那么爱国,他一定会很痛心,永夜几乎可以肯定,游离谷的事一了,若是端王知道他杀了那么多好人,一定会大义灭亲杀了他。而母亲,他美丽温柔的母亲会是何等伤心。
也许,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消失,不会让任何人因为端王亲子是沾满血腥的刺客去威胁到父王和母亲。也不会,让父王做这么痛苦的选择。
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只要最终能灭掉游离谷就行了。永夜又一次告诉自己。打住了让端王知道的念头。
“我不能出面,不能让游离谷知道由你走漏的风声。可是郭尚书……”端王陷入一思索。
永夜瞧到眼里,很矛盾。
临走之前,他说了句很奇怪的话:“父王今晚可请佑亲王过府一叙?”
春天的晚风一如少女的手,温柔细腻。永夜伏在树上静静地等待。
他仿佛又回到山谷之中,在那个夏夜走出石室,变成树枝的上一片叶,与四周融为一体。郭尚书今晚家中很热闹,他独坐在书桌旁看书。房顶上,书房屏风之后,还有院子里伏了十七八个人。
他们在等待自己落网?永夜望着几个他认识的佑亲王府的高手微笑。
三百步,是什么距离?永夜轻轻取下背上的长弓,三弦绞作一股,银白透亮。箭身上好桦木磨制,箭头纯钢淬毒,闪着幽幽的蓝光。没有箭羽,在原来装箭羽部位两边剔空,利用空气动力原理,使箭在飞行时保持稳定。
永夜拇指轻抚过箭身,光滑的箭身带来一种愉悦的手感。他猛的搭箭拉弓,怀抱如满月,全凭感觉瞬间疾放。箭如闪电,去势如追风。风中温柔的气息被骤然划破,不待箭至,第二枝箭再次放出。
强劲的箭枝带起风声不绝。
眼看第一枝箭已到郭尚书面门,横的伸过一把剑,轻巧将箭粘住借势挥开。一身黑衣的风扬兮出现在窗前,依样挡开第二枝箭,第三枝箭。身形手势挥洒自如,轻松得像在扇苍蝇。永夜嫉妒得眼睛发红。
他此时已离开了大树,轻巧地潜入了郭府的院子。不屑地想,弄了个假人,以为隔着远,我便瞧不出来么?
风扬兮照箭的来势跃上大树时,只看到一副长弓好好的摆在树杈间,还附了张纸条,隐约写着字,
他才低头去看,脑袋一晕,屏住了呼吸,长剑划出,那张纸飘起,带起一阵迷烟的味道。“好狡猾的贼!”
也就在此时,郭府之中传出哭喊声。风扬兮冷冷一笑,并不入府查看,反而轻立于树梢,眼神锐利地注视着院子的动静,不放过一丝异动。他在等。
永夜没有杀掉郭其然,只伤了他。他满意的想,这个结果回去交差无懈可击。有大侠风扬兮在,有这么多高手在还能伤到郭其然,游离谷能说他故意放水?永夜一击得手,却不敢大意,人轻伏于檐下,他也在等,等风扬兮动。见他不中计入府,永夜暗骂狡猾。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扬兮仍站在大树之上鸟瞰郭府大院,而郭府中的侍卫高手已经沿府搜寻。
永夜心中着急,眼看人已快搜到身前,手指轻弹,十丈开外哐当一声,一盆花被打翻在地。人声顿时往那边涌去。
风扬兮还是没有动。
永夜暗骂了声,算计着时间已无多,蓦地跃起,不敢回头,手中暗器已落雨般往身后射出。
“你走不了了!”风扬兮冷冷的声音响起。
遇着一个更阴的
“你走不了了!”风扬兮冷冷的声音响起。
永夜大骇,身上带的暗器毫不吝啬地往后射出。
风扬兮哼了声,手中长剑挥出,永夜听到暗器被绞飞的叮当声不绝,吓得头也不敢回,身上有什么扔什么,什么准头力道都顾不得了。
他悲愤地想,风扬兮怎么比蔷薇还粘人,就是甩不掉!
两道黑影在黑暗中穿行。风扬兮轻功不如永夜,内力却比他雄厚,眼看永夜在前,他却捉不住,突然大吼一声,长剑匹练般挥出。
永夜只觉得一股大力像潮水般涌来,人像被突然抛空再扔到了海底,闷得透不过气来,气息一滞,人重重坠了下去。
也就霎那工夫,风扬兮来到了他身边,他居高临下看着永夜叹息:“我找了你七年。”
永夜咳了声,用力撑地,却爬不起来,望着风扬兮,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这是什么人,连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和暗器都伤不了他。永夜觉得对上风扬兮很无力。
“七年,我找了你整整七年,每一次都落后一步,每一次瞧见飞刀与留书都恨不得斩你于剑下!”风扬兮锐利地盯着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这个刺客将他撩拨得几欲坏了他多年的修为。引得他七年中踏遍安国的土地。他似乎就在他不远处,在他伸手的时候又像条泥鳅滑走。
如今,他被他的内力所伤,再无反抗之力。如何不叫他痛快!猫终于捉到了狡滑的耗子,一口吞掉太不过瘾,风扬兮没有出手,耐心的盯着躺在地上的永夜。原来他是个小个子男人,身材精干瘦削,敏捷灵活,难怪自己总捉不到他,他的轻功在江湖上也无几人能及,一手暗器刁钻歹毒。而此时,这个刺客面纱后露出的眼睛里,只有绝望和孤独。
风扬兮看过很多种眼神,绝望,佩服,崇敬,防备,害怕,痛苦。但是眼前这个黑衣刺客眼中的孤独感仍让他一震,他就像一片秋风带下的最后一片树叶,独自在风里飞扬。身体因为伤痛微微颤抖,蜷成了一团。
让他想起了自己,独来独往,只身飘泊江湖,不知道明天将来。若不是他犯了他的禁忌,也许,他不见得一定要杀了他。
“我一直很好奇,你长得是什么样子!我要看看你的脸。”说着便用长剑来挑永夜的面纱。
他眼前突然暴出一蓬银雨,力道之强,风扬兮甚至能听到针刺破空气的嘶嘶声,像毒蛇吐信,而这些声音里更有一道闪亮的银芒,带着疾风直压面门。风扬兮大喝一声急退,长剑挽出一圈光华,竟将这蓬银雨收了个干干净净。手挥起,指缝间已夹住了那枚柳叶小飞刀。他哼了声:“这是我收集的第二十三把飞刀,七年中,你用这独门飞刀杀了二十三个人,狡猾!你以为我不会防备?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永夜喘着气似乎很吃惊风扬兮能破了他的最后一招,目中的绝望更浓。他压低了声音,嘶哑了噪子惨笑:“我只是个刺客,收银子的刺客,这是我的饭碗,败于你手,我有何话说?”
“是,我知道你是刺客,而且还是游离谷的刺客。我生平的心愿就是灭了游离谷,我,不得不杀你。顺便为死在你手中的好人报仇!”风扬兮正气凛然。
“你既然知道,便该明白,杀这些人由不得我作主,你为何不找上游离谷的主事?”永夜气愤的说。
“我会找,但是,你也得死!”风扬兮长剑指着永夜。
从地上仰望他,永夜觉得风扬兮那身正气让他看上去像一个王者。弱肉强食的世界,果然是胜者为王。与风扬兮比较起来,他这个王候之子却显得那么猥琐,永夜极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哼了声突然站直了身,拍拍身上的土,笑了笑:“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我要走了。”
风扬兮一愣,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他怎么精神突然就好了。
永夜奇怪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原来黯淡无光满带绝望的双眸突然有了神彩,在黑暗中闪动着珍珠般的光泽。他歪着头想了想说:“你不是很想看我的样子吗?过来啊!”
一扫颓废与无奈,他就这么一站,便有傲视天下的风度。风扬兮惊怒,已知不妙,朝永夜踏出一步,只一步,丹田骤然绞痛,气一岔,人就倒了下去,他瞪着永夜,手松开,握住那把飞刀的手已变得青紫:“卑鄙!”
永夜低声笑起来,不屑地说道:“贪财之人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一柄飞刀要十两银子呢。记者,我师傅说的,刺客总有最后一招,这招的名字就叫卑鄙。不过,还不算太卑鄙,这毒要不了你的命!”说着脚尖一点,人飞跃而去,瞬间没了踪影。
风扬兮气得两眼发黑,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吼道:“我一定会抓住你!”
永夜算计着时间,心急如焚。他与风扬兮缠斗的时间过长,感觉胸腹有种隐痛袭来,但是再不快点,佑亲王就回王府了。
李言年拿的名册永夜根本就不相信。拿给端王瞧也不知就里,反而只能暴露他下一步的行动。永夜不能让父王卷入暗杀这件事,也断不能让游离谷怀疑他。他只能亲入王府盗得佑亲王的亲信名册,一一求证。
照永夜的算计,端王就算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会请佑亲王过府一叙的。郭其然在端王心中何其重要,端王不能让永夜暴露身份,那么巧妙地点醒佑亲王,让佑亲王派人保护郭其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多少郭其然还是个兵部尚书,这等拉拢人的好机会佑亲王绝不会放过。
在看到郭府内有佑亲王府的高手,在看到风扬兮出现在书房窗口的时候,永夜完全能肯定他的计划成功。
永夜冷笑,风扬兮消息也知道得太快了。只有一个可能,他与看似温和无害的佑亲王有秘密联系。
游离谷摆出一副支持佑亲王的面孔,杀的人却不见得全是佑亲王的绊脚石。永夜急于求证他的推断。
这些年他一直暗中观察,知道佑亲王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今晚他临走时让端王请佑亲王过府,又用郭其然调开了风扬兮与王府好手,王府空虚,正是他下手的时机。
永夜迅速的潜入王府,感觉到王府的空虚,笑了笑,轻车熟路地进入了书房。
正要开密室之时,听到一个身音懒洋洋地说:“你想找什么?告诉我一声便是。”
永夜浑身的血在瞬间凝固。他慢慢回头,佑亲王倚在房门口,含笑看着他。
他穿了件宝蓝色的蟒袍,腰间还挂着香囊荷包玉佩等饰物,看装束似乎才赴宴归来。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诧。
二十岁的佑亲王一身书卷气,唇角永远轻扬着温柔的笑容。这抹笑容以前永夜越看越假,恨不得一拳打掉,今晚瞧着,只觉得心凉。
他为何会在王府?父王难道没有请他过府?为什么看上去他像是在等着自己,就像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永夜心中转过各种念头,嘶哑着嗓子干笑道:“王爷亮灯吧,黑灯瞎火的想找东西也不方便。”
“亮灯的瞬间,人总会习惯性的适应一会儿,这会儿工夫足够你逃。”佑亲王并不上当。
“既然不方便找东西,在下告辞了。”永夜叹了口气道,真的往门口走,打算离开。
佑亲王闲闲地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出去,我怕伤着了你。”
永夜一凝神,蓦然发现屋子外面已被团团围住,外面至少有八十张强弩等着他。他进来之时并无这种异样,在李天佑说话这会儿工夫弓箭手就到位了,训练有素,佑亲王治府如治军哪。他停住了脚,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王爷待客岂可无茶?”
佑亲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晚上喝茶总睡不好觉,还是少喝为妙。你是在想,为何我知道你要来么?”
永夜点点头:“说对了,我一直觉得王爷没这么聪明。”
“我知道有人晚上会去杀郭尚书,连端王都拿这些刺客没辙,可是去了端王府我又想,我王府中也就今晚最为空虚,有刺客杀郭尚书,会否有小贼进王府偷东西呢?我只是想,便回来瞧瞧,没想到还真有啊。”
佑亲王的声音清清淡淡,如春风一般和熙。永夜听着浑身冰寒。这个佑亲王连他的想法都猜到了,如此小心谨慎之人,怎么不可怕!
“可是我没拿王府一针一线,我不算贼吧?”永夜拖延着时间,身体内的那种隐痛一阵接似一阵,他还是被风扬兮的剑气伤着了。
他寻找着最佳突破的时机。身上的暗器在对付风扬兮的时候用得差不多了,而外面是八十张强弩。
佑亲王叹了口气:“听说出了个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让大侠风扬兮都很想一睹真容,本王好奇心也重,这般蒙着脸做客实在不雅,咱们面对面聊如何?”
“没有好处的事,在下是不做的。”
“与其被八十张强弩射成刺猬,本王还是觉得面对面聊天对你有好处。”
永夜打了个呵欠:“夜已深了,在下无黑灯瞎火聊天的兴趣,告辞!”最后一字尚未说完,他所有的暗器全对着门口射出,而人却一脚踹破窗户冲了出去。
霎时,箭如流星向他射来。
永夜微笑着,身影如鬼魅,青衣师傅的训练不是开玩笑,他身上穿的乌金甲衣也不是棉布做的。
永夜自如的躲开箭雨,正在他得意之时,感觉到一道强劲的疾风,他骇然低头,束发头罩连同玉簪被削断,头发也被削落一截。
脚下未停,他披散着头发消失在黑暗中。
与黑发同时飘落下来的还有永夜怀里的那张名单,佑亲王伸手接住,望着永夜消失的方向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似乎在奇怪这刺客轻功虽好,功力却不算太高。
灯光亮起,他瞧见永夜坐过的椅子,伸手摸了摸,指尖沾起一丝腥红,佑亲王皱了皱眉吩咐道:“去请月先生。”
大水冲了龙王庙
灯亮。
佑亲王府书房如白昼,纤毫毕现。
佑亲王站在书架旁不语。
身边一着月白色宽袍少年弯腰细检,良久轻吐一口气道:“成了。他必是暗器名家,手极轻,几乎看不出来。王爷请看。”
佑亲王眼中飘过笑意,低下头一瞧,书架中一格上洒了层银白色粉末
白衣少年拿出一只拳头大的皮囊,前端开口,对准那层粉末一挤,一股气体冲出,吹开了粉末,显露出两点极轻微的指痕。痕迹只绿豆般大小,若不是洒上这层银白色粉末显影,谁也看不出黑衣人的手指曾触碰过这里。
而书房之内,从窗户到地上,一一现显出黑衣人的痕迹。
看着这些痕迹,佑亲王似乎看到黑衣人轻巧的从窗户进入,直奔书架,再回身看到自己,前进两步,扯过椅子坐下的情景。眼中笑意更浓。
窗户,地上的痕迹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这书架上下早被喷过一层毒。
“几时毒发?我不想他,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白衣少年恭敬回答:“王爷只需盯住京都回春堂与庆德堂便可,解毒需要的九转还魂草只有这两处才有。三日之内若想活命,刺客必前去药堂。”
“若是这人不知如何解毒呢?”
白衣少年笑了笑:“王爷自然有法子让他知道。更何况,他已经受了伤。毒发作得会更快。”
佑亲王盯着白衣少年良久轻叹一声:“游离谷如此相帮,教本王不得不相信你们的诚意了。”
“王爷多虑了,月魄的任务就是帮助王爷,保护王爷。”
佑亲王盯着地上的足迹笑道:“看来黑衣人真不是游离谷的刺客。”
“王爷明鉴。”月魄剑眉挑起。
“月先生好生歇息。”
“在下告辞。”
月魄离开时优雅从容。佑亲王看着他禁不住陷入疑惑。不是游离谷,是何方派出的高手?对他的书房如此熟悉,且也熟知密室所在。目光移到地上,穿的是薄底快靴。他蹲下来用手量了量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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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一颗心跳得很急,佑亲王那一剑吓破了他的胆。原以为风扬兮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佑亲王居然武功这么好。
他匆匆回到莞玉院,才进房门就愣住,自己太放松,居然没有感觉到房里有人。却又舒了口气笑道:“影子叔叔几时来的?”
影子看着他却是一惊,永夜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披在肩头:“他……他看到你的脸了?”
永夜一摸头发,低下了头:“没有,他很厉害。”他说的是佑亲王,却引影子想到了风扬兮身上。
影子叹了口气:“都说过了,不要去惹风扬兮,怎么总是不听话?”
“灭了游离谷,不让我接任务,我自然惹不到他!”永夜没好气的回答。
影子沉默了会慢吞吞地说:“风扬兮你惹不起。游离谷……我帮你吧。”
永夜心里突然涌出温暖:“影子叔叔!我惹的事,我自己处理。”
这么多年,就算影子有什么目的,他总是对他还好。永夜的身份,影子的身份,是两人之间达成的默契。谁也不说,谁也不问。影子没有告诉永夜他想知道的事情,永夜也没有全然信任过影子。
可是,两人之间却有种很奇妙的感情,相互依恋。
他是影子看着长大的。是他送他去了游离谷,成了青衣的徒弟,他送他天脉内经。他又利用游离谷的计划送他回了家。
影子能在游离谷自如来往,他却从没出手帮着永夜对付过游离谷。今晚他肯开口这么说,永夜感动。
他不止一次想过影子与游离谷的关系。他能肯定影子不是游离谷的人。
“什么时候可以除掉李言年?”永夜问道。
“等不了多久了。你所有的任务都由李言年告诉你,等到不需要他来告诉你的时候,他就没有作用了。”影子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永夜一眼,“佑亲王也不好对付,他与你一样,似乎有种本能的感觉,只在王府坐了一会儿,就突然急着离开。王爷很诧异他的反应。”
“影子叔叔,你能不能……帮我盗得佑亲王的名册?”
“你从来没要求过我做过事情。这次真这么难?”影子很吃惊永夜的要求。
永夜慢慢低下头:“是,很难。影子叔叔,我不想再杀人。有时候,我觉得很倦。今生我最不想做的就刺客。游离谷,飘缈不定。父王找过,那座山谷里已经没有人了。连与王府相似的别院也没了踪影。我生活了三年的那座山谷空无一人。要灭了游离谷,我只能从他们感兴趣的事情下手。他们对安国的皇权之争从十年前就开始布局。这是我唯一能查的。”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影子。
影子的背影弯得更厉害。李言年都由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变成了成熟内敛的中年男子。影子也会老的。
永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不想打破与影子自然形成的平衡。他却还是开了口。
“我……会帮你引开王府的人,能否盗到名册看你的造化了。”影子说完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影子停住,轻声道,“你要尽快抽身,你已经十八岁了。”
永夜叹了口气,十八又如何?十八正年少。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事,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影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从来不插手游离谷与安国皇权争斗的事,一直乐于其见游离谷把安国折腾得翻天覆地。
他留着李言年似乎也是不想破坏游离谷的计划。他也保护自己,让自己平安做世子。一有动静就急着看他有没有受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揭开影子的秘密,好奇得连自己都吃惊。
永夜胸口突然有点闷痛,他揉了揉,盘膝运功,一股刺痛像剑锋划破他的胸口,张口就喷出血来,痛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人却还有神智,清楚的感觉到力气在消失,他喘着气等待眩晕过去,挣扎着起来,摸出回魂处拿来的伤药一古脑塞进了嘴里。
手抹过嘴角,血色发蓝。蓝血人?永夜惨笑。
他居然中了毒!永夜仔细地回想,风扬兮自持大侠身份是不会用毒的,而且他一心想抓住自己,若是知道自己中毒,风扬兮不会放过他。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在佑亲王府。
永夜无比后悔,太小看佑亲王,他不仅在外面布了强弩,还在屋子里布了毒。下毒的人是个高手,他在回魂处与月魄混了这么久,普通的毒绝对逃不过他的眼力。
下毒的人会是谁?
回魂给的解毒药似乎只能缓解痛楚,他必须尽快得到解药。
永夜小心收拾了房间,换了衣服,看着血衣欲哭无泪,屋漏偏逢连夜雨,嫌他还不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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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哥哥!”蔷薇翻墙进王府找永夜。武功没用来保护他,用来找到他也是好的,蔷薇花一般明妍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她觉得现在想到也不迟。以后她不用在街上去偶遇永夜了,直接找上门来。
永夜蔫蔫地躺在竹椅上,心里恼恨。李言年不在府中,他全身无力,让倚红去寻李二过来。偏偏倚红说李二随李执事外出办事去了。永夜着着地上被风吹落的一朵樱花,悲伤的想,他真这么倒霉?!月魄在京都,可是他又在京都何处呢?他从来没有这般思念过他,盼着花林间突然闪出月魄的身影。
“永夜哥哥,你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又难看了些呢。没服药吗?”蔷薇看着永夜苍白的脸吓了一跳,放柔了声音问道。
这孩子,永夜扯出一丝笑容来,有气无力地说:“少说两句,我没力气听你罗嗦。”
蔷薇猛点头,难得永夜不赶她走她已经心花怒放。她眼也不眨的看着,以前她总以为永夜病得不甚重,用生病这理由躲着她。现在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
她蹲下身子轻拉起永夜的手,白皙细腻,手指修长,像块冷玉雕琢而成。她很心疼。春光明媚,永夜却还像过冬似的盖着厚毯子。别的少年骑马扬鞭笑春风,他只能躺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花林出神。他真的时日无多了吗?蔷薇的眼泪禁不住滴落下来。
“哭什么呢?我就这身子,蔷薇,别缠着我了。”永夜叹了口气,是什么毒这么烈?一点点抽走他的生命。他该对端王坦白,去找佑亲王拿解药吗?再等等,等李言年与李二回来,找来月魄解毒。“我听着,你给我说说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吧?”
蔷薇挖空心思想说点好玩的逗永夜,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只得把自己最近倒霉的事情拣来说了。
永夜听了精神却好了些,笑着问蔷薇:“你找到那个卖蜈蚣给你的小子没?”
蔷薇得意的一翘嘴又耷拉下来:“找是找到啦,可是我却收拾不了他。”
“哦?还有我们蔷薇郡主怕的人?”
蔷薇沮丧的说:“他是大殿下的门客,在大殿下府里修了个花圃,我一进去就被迷昏了。大殿下反而说我不对!那个臭小子,我一定想出法子来收拾他!”
永夜长叹,月魄,老子也想收拾你,原来这下毒的人是你!
“永夜哥哥,今儿城里也奇怪得很,四处显眼的地方贴了幅奇怪的字,写着欲购九转还魂草,速到回春堂庆德堂。谁要买这东西啊。”
永夜眼睛一亮,含笑望着蔷薇:“有这么好玩的事情?蔷薇为何不去瞧热闹?”
“我有去啊,但是回春堂庆德堂都说没有这草。我火了拿了那帖子问他们掌柜,掌柜哭丧着脸说有是有,都让大殿下的管家买走了。”
“九转还魂草,”永夜喃喃念着,“草叶似卷云,根须结紫珠。据说晒干之后再泡入水中,干枯的草叶会自动转绿,恢复生机,是以得名还魂。”这草就是解药?
蔷薇听见喜道:“还有这么好玩的草啊,真想看看。”
永夜淡淡地说:“你想见识,就找大殿下要来玩呗,反正他全收进府里了。”
蔷薇也不笨,叹了口气说:“大殿下既然把这草全收了,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怕是不会给我的。”说着眼睛又亮了起,“永夜哥哥,咱们去偷!大殿下明日开诗会,咱们啊,就去偷。”
永夜目光中涌出笑意,这节骨眼上开诗会,等的就是想趁乱盗药的贼。不过,既然已知药方,岂能不去呢。
他打了个呵欠说:“蔷薇乖,以后不要翻墙进来了,我会养两条狗。”不等蔷薇变色生气,他又笑着说:“明儿我去,一定帮着你做诗不教京都城里的小姐抢你的风头。”
蔷薇被他一冷一热弄得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欢呼雀跃,见永夜闭上眼,眼皮下一道青痕,甚是疲倦。纵然是这般病容,也让她瞧着移不开眼睛。想了又想,终于扑上去亲了一口娇笑着翻墙离开。
永夜伸手摸了摸脸,喃喃道:“祸水!月魄你还真说准了。”
两个女人一台戏
佑亲王身份贵重,佑亲王一表人才,佑亲王诗文全才,佑亲王……还没娶妻!
最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一个年青的没有娶妻的亲王,温文尔雅,待人和气,且知书识礼。你说他要办个春日诗会应该是什么情况?
车如流水马如龙。
永夜精神不好,摆手不让倚红给他换礼服,穿了件浅紫绸衫坐了轿子前往。才到佑亲王门口轿子被挡住了去路。
侍卫无奈的回禀道:“世子,佑亲王正门被轿子阻住了,要等会儿。”
永夜身体不佳,他也没心思花多余的力气走进去,轻轻掀起轿帘看去,佳人貌美如花才子风度翩翩赶集似的往大门里涌去。
佑亲王布这个局请了多少人来跑龙套?没出场费总要提供茶水糕饼,多少还是要花些银两的。
永夜嘲笑的瞧着,正想让侍卫从侧门抬了轿子进去,转念一想今天不就是引人瞩目来了?他放下轿帘说道:“拿了我的名刺,从大门进。”
侍卫有了这句话面上生光,大步走到佑亲王府门口冲迎客的侍从吼道:“端王世子到!”
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拾阶而上的人纷纷把头转过来看。
佑亲王府侍从知道端王世子与王爷素来交好,哪敢怠慢,匆匆下了台阶迎过来,立在车轿旁恭谨地请安:“请世子下轿。”
轿子后早有两名侍从抬了软兜上前来,茵儿机灵的跳下马车,见这么多人把目光投向这里,脸一红,轻轻掀起轿帘。
众人见又是侍卫威武,侍女机灵可爱,睁大了眼要瞧这位一直病中不见外人,又传生得如端王妃绝世容貌的世子是如何风采。却见低头出来一位戴了纱帽了紫衫少年,长长的面纱直拖到腰间,身形单薄柔弱堪怜。见他上了软兜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永夜不敢调用内息,又怕脚步太过虚浮引得佑亲王怀疑,今天的目的就是让众人盯着他,大摇大摆坐了软兜进去。
所到之处听到的全是叹息声。为端王有这么个病弱儿子叹息,为没见到他的面目可惜,为蔷薇郡主喜欢上这么个矮命鬼婉惜。他微微一笑,若是有人为蔷薇出头,这戏就更好看了。
寻思间已到了王府花园。
李天佑见永夜坐了软兜来,迎上前埋怨道:“人多吵得厉害,永夜何必前来。”
“大殿下,永夜独自呆在家中也闷,你的诗会京都城无人能及,凑个热闹也好,再说,永夜不来,蔷薇又要翻我家的墙了。”永夜笑着说道,又扯了扯纱帽无奈地说,“这个,不想人指点了去,父王听到又伤心。”
天佑同情的看着他。端王就这么个儿子,没能弓马娴熟也就罢了,偏偏还体弱多病,脸色一直不好看,人见了就叹息,永夜心高,自然不愿被人说。他笑了笑表示理解,嘱人好生侍候了。
花园为开诗会搭起一间彩楼。楼用鲜花搭就,正中放了个花台,吊了一枚翠佩,绿汪汪的色彩,可爱喜人,是这次诗会的头彩。
两旁铺了案几,备了文房四宝上好纸张,坐了两名老者,准备录诗所用。
园中更聚集了千盆鲜花以供观赏。
见人来得差不多,李天佑便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一五十出头书生打扮的老者施施然走上台,冲台下四周团团一揖笑道:“怜草不才,得王爷抬举,为王爷诗会尽分心力。今日诗会就此开始。诸位公子女公子有好的诗文尽可奉上。”
说话的正是京都名画师张怜草。永夜看着他扑哧一笑,茵儿奇道:“少爷高兴为何?”
永夜摇摇头,他想起当年端王让这位画师在脸上画母亲掌痕的事,如何方便告诉茵儿,忍了笑继续看戏。目光在人群中一转,没看到蔷薇,正诧异,却瞧见一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