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帝,吐槽帝第14部分阅读
雍正帝 吐槽帝 作者:rouwenwu
统龅缁安ν?20,而情绪濒临崩溃边缘的胤祯一回头,在看见哥哥无声无息的样子时,漫天的不安席卷全身,他唯一的举动就是机械地擦拭着止也止不住的血色,那该死的伤口怎么也堵不住,一遍一遍念叨着“胤禛”,似乎为了叫醒四哥,又似乎是逼迫自己镇静。
——这或许是胤祯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
当救护车叫嚣着呼啸抵达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甚至忽视了突然跑出来的小孩,就这么无助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坐在救护车中,紧紧握住胤禛右手,听着心电图机迟缓的滴滴声,一脸落拓仓皇的胤祯只愿噩梦快点过去。
亦或者他现在先只是在梦中,一觉醒来,四哥还是毫发无损地在身边。
据说人具有感知未来的能力。
对待危险,人们本能地趋利避害;对待利润,人们本能地一哄而上;对待八卦,人们本能地趋之若鹜。
向来只坐白日班的胤禩磨不过急诊科后辈深情并茂的央求,和托着腮帮子犯花痴的夜班护士一道盯着墙上不快不慢做圆周运动的秒针熬夜。随手翻过一页病例,胤禩用手遮住嘴舒畅地连打三个哈欠,心说等会儿下班了顺路去某家人气夜宵店带些小点心回去。最近四哥老毛病又犯了,为了一睹中外明星在大银幕上的风采,美容觉都成天边浮云一朵,酷似烟熏妆的黑眼圈独领风马蚤。虽说每次打死也不承认餐桌上的面包屑是他的遗留产物,但他们也乐得不去戳穿闷马蚤男的小心思,只不过兄弟几个帮着带面包蛋糕的行为渐渐多了起来。
“啊,总算快下班了~”十二点还差五分钟,一边的护士嘟嘟囔囔地开始收拾东西,“王教授,还不走?”
“啊,再等等。”不知为什么,胤禩突然觉得还是再呆会儿比较好。
回家的诱惑不小,但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汉的魅力大过天,那护士索性也坐下来开始东拉西扯:“王教授,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带女友出去玩?”
一不小心被戳到痛脚,胤禩扯扯嘴角:“我也就在家看看书,学写毛笔字。”
“哦?毛笔字——”话题还没进展多少,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回荡在空旷的急诊室内,坐在一边打盹的年轻医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您好,这里是市医院急诊科。”
“小朋友,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喂喂!这位小朋友,停一下,你不可以进去!总裁正有急事——”
“让我进去!让我——”可怜胤祚悲剧的身高,被抱在半空中的他只能蹬着两条小短腿,扯着尽职秘书的袖子,手舞足蹈半点攻击力都没有,突然灵机一动,冲紧闭的大门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喊,“十三!臭十三!快开开门!是我!”
刚撂下电话的胤祥一听来者是六哥,赶忙打开门,却被他的形象吓了一大跳:原本白净的小脸沾着眼泪鼻涕的混合物,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滴,眼里是不安与急迫,而那秘书一看发钱的主出来了,尴尬地连忙道歉:“总裁,我……”
“你先出去忙吧,这是我朋友。”拉着胤祚砰地关上门,胤祥还来不及出声问他三更半夜不好好呆在窝里穿了小半个城跑到韩氏集团的办公大楼做什么,胤祚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十三……胤祥……”
“慢慢说,别急别急。”轻轻抚着六哥的背,胤祥微微拧起眉头,心底有丝不好的预感悄然蔓延。
“十三——四哥,”喉咙猛地抽了一下,胤祥的心随着“四哥”两个字陡然吊起,“四哥他出车祸了……十四送他去医院——我找不到二哥,八弟要上夜班——我……”
胤祚排行不小,但心智、手段哪能和腥风血雨一路走来的胤祥相提并论,还没说个利落就话不成句、泣不成声,而堪堪稳住身形的十三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扶着桌脚边缘停顿了一小会儿,立刻切换内线:“马上给我备车,两分钟后在大门等。”
顺手拿起手机钱包,一把抱起小脸惨白的胤祚,急匆匆地踹开办公室大门,前台陪着通宵加班的几人诧异地看着龙卷风般来无踪去无影的顶头上司,问候的话语还没说完,叮咚一声,电梯门已经关闭,红色的楼层数刷刷地往下掉。
耳边还残留着胤祚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但最初的强烈冲击已经迅速消退,在商场上大风大浪一路走来的胤祥面上不显分毫慌乱,一通电话将在拍卖行加班加点的太子爷拖了出来,又连续呼叫了三次胤祯,可惜始终都是“您拨的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中英无限循环。
“韩总。”
“去市医院。”帮小六系上安全带,胤祥向老司机报出目的地。他不是不能自己开车,只是两手不稳,就怕一路闯红灯,四哥还没见着,他就直接面见白衣天使,身边一群白翅膀白光环的家伙围着自己唱《圣经》。
车窗外夜色阑珊,倒影在眼底,融化在雾气中。
突然胤祥掏出手机,进入一个熟悉的界面,基情无处不在的微博。可当他连续刷新三遍后,干干净净的页面让他措手不及。
——没有关于四哥的车祸消息,甚至是之前的所有微博,都一干二净,烟消云散。
心急如焚。
做完消毒,胤禩换上手术服,边戴口罩边快步走进手术室。打开无影灯,一室明亮,而院外可怖的鸣笛声愈来愈近,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手术台,更不会是最后一次,甚至连病人都不是第一次接触,可莫名心底有些害怕。
他怕握手术刀的手一抖,划伤了血管,更怕自己医术不精,最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停止呼吸。电话里传来的消息糟糕透顶,脉搏微弱、呼吸迟缓、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瞳孔涣散,情况危急,不容乐观。
“王教授,病人还有五分钟就到。”
胤禩点点头,出神地盯着两只带上橡胶手套的手,他从不是个自我怀疑的人,更不是个胆小畏缩的人,他尝过人生的大悲大喜,甚至亲身体验过手术失败的不安和内疚,但他这一次却内心犹豫焦躁,沉不下心。
他还记得,四哥曾说过:你是医生,不是神。
正因为他不是神,所以他会犯错,会失败,即使这个几率微乎其微,但这种风险他不敢冒一丝一毫,就像空难一般,再低的事故率砸中你,百万分之一也注定演变成百分百。
手术人员鱼贯而入,陆续到位,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喧哗声,担架床的轮子轰隆乍响,在这个午夜的走廊中听来叫人心惊。
“四哥!四哥,坚持住!”一听这声音便知那是十四,抛开天王影帝的光环,胸前t恤血迹斑斑的他在这一刻只不过是个害怕失去的弟弟,就如他——
“王教授,病人送到了。”
手术室的门嚯的一声洞开,两兄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撞在一块,随即胤祯的嗓子里爆发出近乎乞求的不安:“八哥!求你——我十四求你了,一定要让四哥——”
最后的话语被隔离在手术室门外。
等他回神时,胤禛已被抬上手术台,苍白的灯光落下,那些细小的伤口都仿佛被无限放大,即使不用放大镜,他都能感知刺骨的疼痛。胤禛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抿起的双唇上沾着有些渐渐干涸的血迹,徒增了一抹绝望的妖异。一边的麻醉师缓缓推进注射器,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禩只听见有人提醒他可以开始手术了。
病人在场,人员到齐,麻醉完毕。
但他却失去了动刀的决心,事实上医生多半都会回避亲人朋友的手术,即使是医术高超的名医,平时他们面对的病人只是病人,太多无力挽回的死亡早已麻痹了内心;可当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刀下时,病人不仅仅是病人,背后的家庭和感情就像大山压在头顶,思虑太重,以至于再简单的动作也会成为致命的一击。
门外骤然爆发的哭声惊醒了他的神智,紧紧盯着四哥,他不知怎么就有了勇气和决心,是的,送医路上十四在尽他的一切努力,一直撑到现在还没撒手而去的四哥也在努力,那他怎能放弃希望?他本就是医生,与死神赛跑从来都是他的强项,之前不曾输过,那么此刻也不能输!
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完成这台手术。
“手术开始。”
伸出右手,他感觉掌心上是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冰冷,而且沉重。对准伤口,胤禩深呼吸一口,准确无误地划下手术的第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准备28号发,提前发了,所以二更木有了t t
ps 祝福俺烤鸭成功,65到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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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今夜无人入眠
等胤礽赶到时,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两大一小颓然地坐在一旁,胤祯的状态勉强还撑得住,胤祚已经哭昏过去,小小的一团缩在十四的怀里,而被韩氏集团和老四车祸压得不堪重负的胤祥使劲地抽着烟,星星点点的火光好似飘渺黑夜里的一点火光,聊以□地施舍着希望,躲在一旁不出声的护士显然不敢招惹这个有名的富二代,烟味再大再呛也只能忍着。
护士不敢,十四不管,不代表他这个做哥哥的就这么放任自由、听之任之。
夺过夹在手指间的烟,胤礽冷着脸:“十三,你不知道医院里禁止吸烟么?!”
胤祥愣了愣,半晌才默默抬起头,先是僵硬着脖颈转向手术室门口,那血红的三个大字依旧四平八稳地亮起,然后才慢慢挪了挪位子,让出长凳一边给二哥留个地坐坐。被拿去眼他也不恼,悉悉索索地从裤袋里摸出刚在自动贩卖机里买的烟,抽出一根递给胤礽:“要么?”
“十三?”
“不要就算了。”也许是打击太大,胤祥的动作迟钝了不少,又过了好久才牛头不对马嘴地搭了一句,“二哥,你来了。”
“你他妈的疯了还是傻了?!爷都来了好久了,混——”胤礽按捺住一丝火气,“蛋”字还没从嗓子眼里涌出,便止了声,他能怪谁?往日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胤祯灰头土脸地靠在一边,任凭身上的血迹污浊宣告这个男人的内心有多凄凉;而素来温和沉稳的胤祥一夜转性,变成老烟枪,他可不能忽视旁边垃圾箱上戳着的烟头,也不知是在给谁树墓碑。
还有自己——
“你们两个能不能给我稍微安静些。”胤祯幽幽出声,轻轻拍着胤祚的背脊,却在猝不及防间突然出人意料地拔高声音,“你们要吵给我滚到外面去吵!出去,出去啊!”
“十四——”
“你让我们安静些,哈哈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啊?!你给我说你现在这样子做给谁看?!你还真他妈的以为自己是影帝了还怎么!”胤礽梗着脖子就像揪着对方衣领好好教训一顿,躲在旁边的几个护士全缩头缩脑离开这是非之地,只要长命百岁,帅哥总是有的看的,但要是现在小命交待在这儿了,岂不是后半辈子都只能去阴曹地府见钟馗那张丑脸。
“哈哈,哈哈哈——”胤祯笑得眼泪溢了出来,仿佛随时就会岔气晕厥,叫人胆战心惊。猛然收住笑声,他咬牙切齿地逼出一句,“我就是想要吵醒四哥?!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要吵醒他啊!”
走廊上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手术室的大门没有预兆地开开合合,有个护士模样的人匆忙走出,急促的脚步声配合着他们的心跳,用头抵住墙壁的胤礽突然向十三伸手,胤祥奇怪的歪头看向二哥。
“烟,还有么?”
情况比预期的更严重。
胤禩不敢大意地眨眼,或许他是目前兄弟几个里意识最为清醒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挽回一切的人,正因如此,他才知道接下来地手术有多危险。
颅内有积血,所以必须进行开颅。
他当然记得开颅手术的后遗症,语言迟缓、记忆衰退、性格突变,不过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勒令自己悬崖勒马,胡思乱想有何用,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开颅,至少还有希望,若是不开颅,就什么都没哟了。和往常一般,精准无误地在头皮上切开一个u字形,再用一起打上若干个洞:“生命体征如何?”
“一切正常。”
胤禩感觉肩膀一轻,随即又绷紧手臂背部的肌肉,手术还没完,四哥在手术台上努力地活,他如何敢掉以轻心,又如何能有丝毫的怠慢?
或许香烟真有那么点作用,胤礽没了之前的狂躁后整个人都冷静下来,起身把香烟蒂轻轻捻了捻,站在巨大的窗户前。他很久没有抬头看看这里的夜空,在那个时代,没有灯,也没有电,烛火飘摇,满天星辉照亮前路,而现代社会则显得空荡,今晚尤甚,大朵大朵的云团压得很低,远处中山广场上的景观照明灯划过,绚烂如烟火般即刻消逝沉寂。
疲倦地搓了搓脸,胤礽静静开口道:“说说吧,车祸是怎么一回事?”
“哥到楼下买夜宵,过马路的时候就被一辆奔驰撞了。”怀里的胤祚已经收敛了情绪,乖乖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眉宇间和胤禛一般皱着,叫人看着心疼。
“交警来了么?对方的车牌号呢?”
“肇事车辆逃逸了,车牌号——”胤祯突然感觉喉咙被掐住了。他不敢说自己又过目不忘的本事,但长年累月的背剧本让他短时间记忆能力大幅度提升,他现在还能记着被他揍的那个记者长什么样,也记得那辆车的型号,却对车牌毫无印象。锁着眉头静静回想着出世的每一帧画面,却突然发现,那辆车根本就没有牌照!
“是新车,还没来得及上牌。”
“也许是对方故意把牌照拿走。”胤祥忽然开口道,“如果我说这件事是有人预谋的,你们信不信。”
意外和人祸。
就如自杀和谋杀,结果一样,但性质完全不同,胤祥微微弯起唇角,掏出还停留在微博页面上的手机:“看看这个,不觉得奇怪么?这个基情无处不在向来都是李深言的贴身雷达,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散布消息,想想吧,四哥被带到十四家里,还有海滩那些事情,他从来都是第一个报道,而这次——”
“这次什么消息都没有,而且所有的微薄都删光了。”胤礽自然而然地接下后话,“你的意思是,这起车祸是他做的?”
“我不敢说一定,但起码脱不开关系,不是么。”胤祥摩挲着手机屏幕,“如果是意外,我懒得追究,但如果是人祸,我绝对会一查到底。”说着,低垂的眼脸下透露出危险的神情,爱新觉罗家的人从不善良,睚眦必报的性格生来就融入血脉中。
这边胤祥和胤礽说得顺畅,却被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打乱了节奏。或许该感谢平媒的传播速度远比不上网络,从撰稿到排版,还有印刷配送,漫长的时间让可以充当凶器的报纸没能出现在来人的手上,这也避免了出现血溅当场脑震荡的惨剧。
“杨旻!”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经纪人小蒋兴师问罪,胤祯先是呆了呆,又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他来掺和一脚比本拉登死而复生还要不靠谱,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么急做什么,有话慢慢说。”
“你还又这个闲心慢慢说?!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洗把脸换套衣服!你是嫌自己不够多事还是不够红?!网上已经乱成一片了,你,现在,必须给我个解释!”
轻笑一声,胤祯挥去指着自己鼻子的那只手:“我的确想跟你说件事,不过不是现在,人家还在里面动手术,你不要大吵大叫影响别人工作。”
咽了口气,小蒋也觉得自己失态得离谱:“那好,我现在不跟你算账,我就在这里等你,手术一结束,你就——”
“放心,你见过我什么时候食言?”
好友被车撞的事情暂时还没透进耳朵里,杜斯远自己就先摊上了一竿子麻烦,开车不长眼说的就是他。康庄大道双向六车道不开,非要路在脚下,电线杆在前方,歪歪扭扭地一脚油门往上撞,好端端的名贵跑车前部硬是做了个内凹型隆鼻手术,火大地踢了两脚肇事凶手,却又忘了中学基础物理知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倒霉的拖着一条残腿,没心思回家睡大觉的杜先生吭哧吭哧跟着修车小哥拐进4s店,跟着健硕大狗一同杵在门口,给人家当起保安。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哥才小跑两步地摸了摸后脑勺,又伸手往店内指了指:“杜先生,刚才里面有个客人,我忙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没事。”某人为同样不长眼的马路杀手跟他一样大晚上闹事故而欢欣雀跃。
“啊,那个,杜先生,”小哥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憨厚的模样让人精杜斯远都不好意思调侃两句,“车子我们明天修,大概周三可以来取车。”
点点头,杜斯远活动了僵硬的脖颈,随意地瞥了一眼突然扫到一个戴着墨镜匆匆消失在小路上的背影,身形挺拔,一双长腿堪比模特:“喂喂,刚才那车的车主是谁?”又见小哥坚持遵守客户资料保密原则,为难不愿说,他锲而不舍地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好好先生表情:“他好像是我朋友,不过我们很久没见了——”
好歹杜斯远的大名也算是挂墙头之流,加之个人魅力攻击力太过强大,初出茅庐愣头小哥抵挡不能,顺口说道:“秦——好像是叫秦燃,对,就是秦燃。”
手术室的红灯倏然隐去,满心期待手术结束的几人反而近乡情怯,进退两难,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从那扇门后推出来的四哥。
胤禩合上眼后缓缓睁开,摘掉了挂在左耳上的口罩,摁了摁太阳|岤,轻轻碰了碰四哥没有打点滴的手。刚才的三半小时就好似漫步云端,每一刀每一针都是在火海上走剑刃,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而此刻,当他再一次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微微温热时,才觉得每一步都踏在坚实的平地上,连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脉搏,清晰可闻,鲜活真切。
胤礽最先动了动,手一抖,只剩半截的烟头险些跌落,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憔悴苍白的人,还来不及出声,胤祥和胤祯同时开口道:
“四哥——”
“哥?”
挥挥手让其他医生护士先去休息,胤禩贪恋地凝望着身侧之人,目光缱绻,长久不语后才慢慢弯了弯嘴角:“手术很成功,四哥没有太大障碍。”说着,他揉揉站在病床边一动不动的小不点,胤祚站得不远,却又不敢凑得太紧,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小手紧紧捏着不锈钢扶手,半晌才仰头问道:“四哥还能不能来参加我学期末的家长会?”
这大概说的就是童言无忌最是震撼人心。
“能。”胤禩蹲□,刚刚维持和胤祚平视的高度,“放心,四哥他,一定能参加你的家长会。好了,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我办公室睡一觉,明天四哥醒了可不希望看到他儿子变成黑眼圈金鱼眼。”
胤祚绝对是个乖小孩,跟着护士姐姐坐电梯走后,四兄弟才有空闲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刚一抬头却意外发现一直被忽略在旁的小蒋还面无表情地站在阴影里。
“杨旻,手术结束了,李深言暂时也没有大碍,你现在有时间可以跟我谈谈你要说的事情了。”小蒋深谙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的道理,他只关心实打实的毛爷爷,至于四哥不四哥的,他既然能放任杨旻地道战游击战一样地出柜,也能容忍过家家般的兄弟角色扮演。
窗外,天幕黑沉浓重,昏黄路灯阑珊,早起行人无言,而胤祯的话语被淹没在鼓楼厚重的钟声中,惨白的灯光落下,照了轻轻浅浅半个侧脸,胤祯的面容在小蒋眼里突然扭曲起来,心底平白多出一种无力的失控感,他甚至想要堵住对方的嘴,他开始害怕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你说那件事啊。”胤祯倒似乎放下了什么重担,想到自己即将说的事情,耸耸肩,浑身轻松,“事实上,小蒋,我——”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继续洒。
医学知识无能,经不起推敲,所以,别纠结了……
50
50、半句话
“事实上,小蒋,我准备在近期息影,退出娱乐圈。”胤祯说得平静,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所以,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媒体和场地。”
“杨旻,你不可以这样!”
胤祯摇摇头,止住小蒋口中的怒气和诧异:“就当是我偶尔任性一次,我希望这件事尽快准备好。还有,蒋梓清,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
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里,多少打着影坛乐坛常青树名号的巨星一边玩着“息影”“休息”的游戏,一边时不时露个小脸,隔三差五地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复出,生怕自己被人遗忘,毕竟这个圈子最是但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染缸,要想屹立不倒,只有两条:要不活得一惊一乍,要不死得轰轰烈烈。
小蒋手上带过的艺人无数,玩退出复出的决不在少数,可这次他却有种预感,他说到做到!抛开被他连名带姓这般严肃正经地称呼不谈,但看对方双眸,无力之感席卷百骸,这杨旻是真的铁了心准备从此消失在荧幕上,过起人字拖、老头衫、左手咖啡右手牵狗的平民生活,再不暴露于公众的镁光灯下。
别的艺人眼里内容太多,金钱、名誉、地位和美色,少一样都不甘心,可这个站在荣耀之巅的男人眼里,却是干干静静,一点欲望都没有——
不,他仅存的欲望都用来牵挂李深言了。
“杨旻,这个问题你不能这么草率地下结论,跟我讲没有用,而且事务所那里也不会放人,你想过你的合同么,违约金——”没有让惊天巨雷慌乱自己的思路,小蒋迅速扳回一局。
“你放心,事务所那里我自己会解决,至于合同,我是两年一签,下个月一号就到期了。”
或许是有心促成,亦或是命中注定。
胤祯起身拍拍经纪人的肩,这一晚太乱太杂,冲击大到必须给他时间来消化。但无论如何,从初出茅庐的新人到一步步走上万人景仰的地位,他都感谢这个男人给予的帮助。不再多说,他迈着步子向住院部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杨旻……新闻发布会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但你必须答应我,你不能把你退出的原因公之于众。”
微微愣了愣,停下脚步,胤祯注意到前后的三个兄弟也神色莫名地等待着他的回答。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招了招,算是道一声再见,然后什么都没说,胤祯静静地继续着脚下的路。
每一条路都是他自己选的,他现在既走在通向重症监护室的路上,也走在息影倒计时的路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事业固然重要,但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有些事错过了还能继续,有些人错过了便两手空空。
没有基情无处不在的小喇叭广播站,“李深言二度车祸”“影帝杨旻砸相机殴打记者”的消息仍如草原星火般燎原开去,网络口水足可以缓解各地干旱,而几大媒体的早间新闻都无一例外地将镜头对准了杳无音讯的事件主角,潮水不退,各路人马不仅死守深水湾大门,连同向来厮杀在风口浪尖第一线的经纪人小蒋也不能幸免,他那昨夜被抛弃在床上的女友一清早拉开窗帘,就被密密麻麻的镜头吓得赶紧躲进被窝。
开什么玩笑?她素来喜欢裸睡,艳照门有一有二有三随他去,让没兴趣因为这不入流的破事成为一代网络红人!
当然受惊吓的不止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同样被噎着的还有三人,杜斯远,韩老爷子,以及有过一面之缘,半点生死之交的林肃逸。
说起来这二世祖最近也是顺风顺水,情场事业双丰收,甚至就因为韩氏集团的股票收购计划正在关键期,和外来强龙叶家的合作轻松加愉快,以至从前三天不唠唠叨叨让他相亲的家中女性们也乖乖闭了嘴,大有把他培养成钻石王老五的势头。
用完早餐,翻完报纸里的财经版面,他就听得身为杨旻死忠饭的母亲尖叫一声,连佣人都懒得差使,女王架子扔给礼仪老师,揣着8厘米的高跟鞋小跑两步打开客厅的电视机。
“……让我们来看一看昨夜今晨的头条娱乐新闻,昨日晚11点四十分,知名影评人李深言在深水湾前地马路遭遇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中,这一切都与一年前的车祸近乎如出一辙,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事件中,影帝杨旻居然现身!对周围记者拳打脚踢……”
端庄美丽的女主播放大了新闻图片,车祸现场的惨状立即在荧幕上一清二楚,不知是编导有心还是巧合,选取的照片刚好是胤祯跪在一边,抹着胤禛脸上血迹。虽说打人固然不对,但影帝从前风评一直上佳,这张里的神色又凄切,逼真到没人愿意恶意揣测这是一场演技秀,使得观众动了恻隐之心。
“这怎么能怪杨旻打架呢?!这种情况记者居然还在拍照,救人要紧!被打活该!”林太太碎碎念,而林肃逸则一是被这蒙头一棍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上次救人事件就可以看出杨旻和李深言之间的关系匪浅,而目前的商业对手韩飞扬也在混乱关系里插了一脚。常人来看,就目前这进退两难的一锅粥最适合他联手叶家大肆侵吞,让韩家的摩天大楼轰然倾塌,可这位林同志算不得常人,掏出手机翻出联系人,滴滴滴地等了三声,电话总算接通了。
“喂,我是钱海,请问你是哪位?”
“二哥,我是老七,胤祐。”对方一开口就让胤礽有种就近去五官科检查听力的冲动,“皇阿玛现在在我这儿——”
“你等一下,胤祺,你现在在哪儿?”
“交警大队。”胤祺向坐在一边的老康点头示意,“二哥,等会儿我和皇阿玛一起过来,因为对方车辆逃逸,我们先记录了解一下情况才能再作处理。”
挂断手机,胤礽走到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四弟。
带着氧气罩的胤禛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缠了几圈纱布,身上插着软管,透明的液滴缓缓往下落,牢牢攥着在钢丝上摇摆的生命。他平日里就寡言少语,此刻更是需要用仪器显示的心电图才能证明他的存在,无论是谁,这一刻只希望那个人能睁开眼,喊声疼也好,只是天不遂人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和洁白的床单只衬得此刻愈发寂静无言。
沉默可怕地压抑着人心,逼迫人想要揪着头皮嘶吼,但干涩的嗓子被剥夺了出声的权利,所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命运的判决书。
“有人找你?”胤祥感觉有人走了进来,维持着注视的姿势,轻声问。
“交警大队来处理事故了。”
胤祥并肩而立,用鼻音发出了一丝心不在焉的疑问。
“是胤祺,皇阿玛也跟着一起过来。”胤礽觉得眼睛酸涩,胀得心脏抽痛,眨了眨,让情绪缓过来,“八弟有说什么么?胤禛怎么还没醒过来?”
“他说情况还行……”
不是他不愿说,胤祥只觉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情况还行又怎样?手术成功又能怎样?就四哥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他两世为人,一是皇子王孙,贵不可言,二是豪门世家,人人艳羡,却都逃不了无能为力的束缚!他恨透了这不能动的举步维艰。
先说股票这档子事情,老爷子已经紧急叫回了远在欧洲考察市场的韩父坐镇集团,毕竟把几千号人的生死存亡交给一个心不在焉的孙子,他再怎么荒唐再怎么老糊涂都不会这么草率;再看一墙之隔触不可及的四哥,肇事司机他找不到,看病救人的本事他没有……
“不好意思,请问有个叫李深言的病人在哪儿?”外头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了胤祥的沉思,待那两人出现在眼前,胤祥胤礽才反应过来探病者的身份:秦燃和叶鸣。
“李深言他——”
“秦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胤禩从病房里走出,厌弃地瞥了一眼叶鸣身上的黑西装,四哥还好好活着,你这迫不及待想要出席葬礼的打扮是做给谁看?!
“我——”秦燃尴尬地收敛了面上的焦急,想要透过玻璃窗看一眼病床上的前男友,无奈胤祥胤礽站位太好,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得关切地问一句,“他还好么?”
一旁站着的叶鸣脸上倒是不悲不喜,只是紧紧咬着下唇的绷直模样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嫉妒,让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里又在上演什么八点档狗血剧。
“什么叫好?”
赶早不如赶巧,一拨未走,一拨又来,这次还真让八点档的演员都到齐了。
匆匆赶到的胤誐和胤禟还来不及插上话,有人就抢先开口,而且听这口气,来者不善。
杜斯远收好墨镜,缓步踏进纷乱的圈子里,戏谑地横了一眼秦燃和叶鸣,站定在胤祯身边,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觉得什么叫好?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叶先生。”
“自然是李先生还活着。”叶鸣死死盯着杜斯远,他和这毒蝎美人是旧相识,不过两年前就分道扬镳,各玩各的,“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这难得啊。”
“你就是王医生吧。”杜斯远半个白眼也不赏给他,让叶鸣脸色青黑难堪,转头看向胤禩,“能不能等会儿借一步说话?我有点事情想跟你——”
“王教授,病人醒了。”一个护士急忙跑出来,误闯误入不尴不尬的僵局中。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立即回神,胤禩果断挂上听诊器,借着医生这一特权走进病房,留给外面一排人干瞪眼。
“四哥!”
胤禛微微睁开眼,看着双肩克制着颤抖的弟弟,突然觉得世界真奇妙,一年前他睁眼后遇见的人是小八,没想到这一次,还是他。
挣扎着要起身,可是七七八八的东西固定着身子,胤禩眼里又是对他想要活动的行为表示不满,胤禛只能张了张嘴。
“四哥,你别说话,好好休息。”
“……”胤禛也是个固执的,即便嗓子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仍坚持说着什么。
胤禩皱了皱眉,按理说四哥也知道轻重缓慢,如果是现在非要说的话,那么——
俯□将耳朵凑到胤禛的嘴边,温热的气息在平日里绝对暧昧,可当他在艰难地拼凑出四哥想要说的信息时,脸刷的白得如厉鬼!
四哥,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额……我觉得我越来越坑爹了= =
51、阴谋之始
一听四哥拼了命要说的那句话,胤禩的眼睫毛抖了抖,只消一秒,褪了血色的脸旋即恢复平静,面上如常,但心底却是几番计较。
一旁的胤禛勉强撑着身子张了张嘴,偏生话说了一半,就侧头一歪,堪堪擦过胤禩的耳廓,沉默昏睡过去。虽说对于后半句未吐的话心焦不已,但毕竟大病一场,头上带伤,精力有限,饶是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坚强,越过了底线也只剩一命呜呼这条路。到头说来,唯一让小八欣慰的是四哥这一趟鬼门关半日游后,记忆健在,芯子也没换,一骨子倔劲和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历史胜利者分毫不差,叫人又爱又恨。
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流速,胤禩掖掖被角,起身轻声带上门,脸上维持着平日里冷静但不尖锐的温和,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目前没有大碍,他现在需要静养,各位有事的话,请到外面聊,如果没有事,那就请回吧。”
熟悉胤禩脾气的几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悬起的心放下大半,纷纷往外走,一夜焦心,现在总算可以缓口气,让他们几个洗洗刷刷、整理一下不修边幅的宅男形象,顺道去借着老八的卡,去楼下员工餐厅吃顿早饭。倒是秦燃还有些不情不愿,想说些什么又不说不出口,边上站着的叶鸣看到自己的男友恋恋不舍、一心扑在别人身上,既不撒娇也不大吵大闹,只是冷冷地抱着手臂:“秦燃,我们回家吧。”
秦燃欲言又止,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又想招呼准备离开的医生问明情况,还要顾及叶鸣,最后什么都没说,苦笑了一下,将带来的花束转交给胤禩,默默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抱着鲜花的胤禩扭头回望颇有几丝看好戏意味的杜斯远:“杜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么?”
“一件小事。”杜斯远随手拨弄了一下胤禩手中的花,康乃馨、百合、剑兰,都是常见的品种,只不过他忽然挑出一支火花兰,随手扔进拐角的垃圾桶,边走边说道,“关于李深言的车祸。”
“和我说么?你不是跟杨旻比较熟悉么,跟他说会比较适合。”胤禩假笑着,他和杜斯远半点交集也没有,要是他脑子一热施舍信任,他还真就不是那个九龙夺嫡的风云人物了。
“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王教授,你能不能查到医院里别的科室的就医记录?”
听着对方一下子严肃下来的口气,胤禩也不由得侧耳倾听:“那要看是哪个科室的,不过找点关系我还是办得到。”
“那请你帮我查一下心理科的病人里有没有一个叫叶鸣的。”
胤禩脑中浮现起那个黑西装,美人胚子一个,五官无可挑剔,骨架挺拔纤细,眉宇间还透着李深言的影子,但从说话态度就知道这人个性十足,不是太好想与:“查他干什么?这跟车祸有关?”
“王教授,你没必要这么警惕我,”杜斯远突然停下脚步,透过落地窗,恰好能俯瞰大半个停车场,“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了解没关系,但我真的很重视李深言这个朋友,出了这档子事情谁都不愿意见到,我想做的不过是早一日抓到凶手。”
“凶手?”
“有没有关系我不敢肯定,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跟你先说一下比较好。”杜斯远双手插着裤袋,“昨晚我去4s店修车的时候刚好碰上叶鸣,不过蹊跷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