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与你重生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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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你重生 作者:rouwenwu

    念佛谈的;她本人是掌门,对应的自然是同为掌门的齐念里。另外,她当然不会忽略了齐姝琴。顾维庭竟就是跟着湛家这个“访问团”一并来了。

    齐姝琴闻讯,急忙出来迎接,他们没有像一般的恋人那样立刻抱到一起再亲个死去活来,而是用一种只有双方才能明白的目光静静望着,之后便谁也不理睬,自顾自地一起去了齐姝琴的房间。待关了房门,落了锁,上了结界后,顾维庭凝望着齐姝琴,嘴唇微微一抖,齐姝琴却是先问了,“清浅呢?”她目光中带着悲伤和了然,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但依然需要一个确凿的求证。

    顾维庭的嘴唇慢慢白了,他轻轻拥抱住齐姝琴,紧紧贴着她的脸,似乎在寻求力量。

    “她……她……”顾维庭微弱的声音仿佛一个攀岩绝壁的旅人,崖顶近在咫尺,似乎伸手可触,但他竟然已经没了力气,在迫切的努力中,希望而绝望着。

    齐姝琴感到顾维庭的身子在颤抖,她也开始颤抖,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顾,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虽然知道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小顾将受到怎样的打击。她明白,清浅绝对不会告诉小顾,而首都组里的组员们,都不会让小顾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懦弱男人。

    “她……”顾维庭这个“旅人”再度尝试着攀上崖顶,那么近,就在眼前,为何却爬不动最后这一步呢?

    “她转世了,对吗?”齐姝琴苦涩地说,“冥府不想留她,可又不好处理她。她就在这时候提出转世,条件是不要追究你带着大家帮我的那件事。冥府自然同意了。然后,她来和我告别,再然后,她就在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之后,世上再没有裴清浅了。”

    顾维庭收紧了胳膊,唇线若铁一般僵硬。

    齐姝琴默默和心心念念的恋人相拥,“她……其实一直喜欢你。”

    顾维庭低声说:“我也喜欢她,因为她对我而言,就像个热情豪迈的大姐姐一样。”

    齐姝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尽管她在心里对这样的场景温习了无数次。她能说什么呢?或许首都组的同伴们都无法畅快的说“小顾,清浅一直都喜欢你,只有你,才能让她做了这样的牺牲。”当然,同伴们包括齐姝琴自己也不能说“小顾,你不欠她什么。想想吧,她本来就处境尴尬非常,这样的结局,是理所当然也最好的了。”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好说,对那灿若朝阳、快意江湖、总在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女子的牺牲和离去,竟然让她最最重视的伙伴们都无法说句真话。齐姝琴心中酸涩,清浅什么都会料到,身后事也是一样,但她无怨无悔地走了。倘是自己,能如此慷慨大方吗?

    耳畔听顾维庭说:“我只怪自己一时大意着了道,我只怪自己自鸣得意感觉太好,我只怪她走的时候我无法相送,我只怪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最最难过的一关,一路涉险的时候,琴儿,竟还让你孤独走过。而我们竟还是这样渺小。”

    齐姝琴搭着他的手背,“小顾,你忘记了吗?其实我们一直都这样渺小,但顽强存在着。或许那些高大而显眼的树木已经倒地,或许那些灿烂美艳的鲜花已经被摘剪,但是缝隙里的小草还在生长。”

    顾维庭恍惚一下,“就像蓝色的勿忘我。”他唇边微微柔软,不觉又想拥抱恋人,齐姝琴却推开了,苦笑道:“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就不得不去找湛掌门谈个清楚,这,大概是最后的一场了吧。”她走到书桌旁,摘下那浸在珍贵的灵液中以维持生命的蓝色勿忘我,冷笑道:“你我都是个糊涂的。我比你更要糊涂,我们就是在这时候着了她的道。为了那些为了你也为了我而奋斗过的所有伙伴,在我们一并离开之前,小顾,和我去跟她做个了结吧。”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结局准备结局准备结局碎碎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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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第一百四十九章 花写霖

    齐姝琴和顾维庭走进会客厅的时候,湛掌门正和齐念里寒暄,因为有了通传,见到他们也不惊讶,齐念里自动站起来,“琴侄女来得刚好,帮我招待一下你表姑,我失陪一下,去看看姑母和姑父。”和湛掌门致意后便走了出去。

    齐姝琴懒得客套,直接道:“表姑,一切已如你所愿了。”她将手中的蓝色勿忘我放到茶桌上,“我身边一直在发生泄密事件,曾经也找到过伪装过的窃听符咒,曾经我也自以为‘捉贼捉赃’地为此事闹过,最后这黑锅还扣到齐柳笛的脑袋上。后来,我又怀疑过许多人,却都无果,我的消息还是不断泄漏出去,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最终还是明白了原因——竟然真的会是它。”

    蓝色的勿忘我在阳光下静静开着。

    齐姝琴说:“我曾经怀疑过它,因为这是杨泠碰过的,当时我的怀疑目标集中在瓶子上,后来瓶子以及我床下搜出来的纸人的问题都栽到齐柳笛头上。我一时半刻也认为和她有关,但后来她去了,而我和小顾的事却被泄了出去。我以为是齐宇博,现在想来……我可真傻。”

    湛掌门没有说话,齐姝琴自顾自继续道:“纸人是您放的,瓶子也是您的,但您法力高强,都轻松栽到齐柳笛头上去。纸人和瓶子,我给搜出来了,但是您还有第三招,就是蓝色勿忘我——您做事素来是多管齐下啊。您知道这花对我的意义,您知道我会好好照顾这花,不会让它过早的枯萎掉。即便是枯萎掉,您也有办法继续换一朵,当初杨泠不就是打着这个旗号换过一次花吗?蓝色勿忘我既然是您放到我这里的窃听器,自然加了术法护佑,想败是败不得的,所以杨泠就跑来换花,以避免我提早注意到这朵不会开败的花。而后来,我也曾怀疑过它,曾经对着它讲话故意来试探您这边的动静,但您这边按兵不动,释去了我的疑虑。我天真的将它当作一朵真正的花,用了齐家的灵丹妙药泡的营养水去呵护它。在我心里,它就是一朵纯粹的蓝色勿忘我,是我和小顾感情的象征,是亵渎不得的。齐掌门曾经因此责骂过我,但我就是这样倔强。我以为我倔强的是感情,却没想到我的倔强成全了一个卑鄙的阴谋。乃至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我视□情最伟大象征的它,出卖了小顾,最终害了我们的伙伴裴清浅,逼得她转世以换取小顾的自由。您不觉得这是在作孽吗?!”越说越是悲愤,头脑却愈发冷静。

    湛掌门道:“从她靠着外部势力来揭发裴康辉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今日的下场。”

    齐姝琴说:“这就是我们和您不同之处,我和小顾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些东西来逃避自己对清浅该承担的罪责。”

    “裴清浅一定不希望你们将这个当作责任,甚至是有罪的责任。我想她离开之前,至少嘱咐过你,齐姝琴,你都要忘记吗?”湛掌门淡淡道。

    齐姝琴平静说:“我和您不一样,我没有您那么好的心态和那么厚的脸皮。别人原谅不原谅是别人的事,我看重的是自己该怎么做。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活得这么窝囊、这么累、这么一事无成吧。所有的伙伴们先后被我连累,而我却未曾为他们做出过什么。”

    湛掌门微微抿唇似乎要说话,但齐姝琴打断了她,“您真正看中的人,其实一直都是齐念里,对吧?您早就准备赶齐念佛下台,也不准备留用齐宇乾,您考察过齐宇成和齐柳笛,但最终放弃了他们而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让我重生。您原先也想过扶持我,并且为此亲自考察过我许多次,但我的愚蠢让您失望了,所以即便我抛出了杨泠的身世,您依然不为所动,因为那个时候您就放弃了我,并且您深知我不会伤害别人,杨泠身世云云的,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您最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拿捏人心了。我一组混合拳,您的势力却庞大地竖起一层层软垫,将我的力道消化于无形。”她歇了歇,“您借着裴清浅和裴康辉的事搅乱了冥府,趁机干掉应家的钉子;又借着我的事将手伸入齐家,搅乱齐家的水,然后趁乱扶持您看中的人。您先后利用齐念佛、齐宇乾、齐音希等等您能利用的人,他们也并不是不明白防备您,只是您庞大的势力对他们而言具有太大的诱惑,与虎谋皮的事,他们自然敢做,但最后却都糊里糊涂地败给了您。您放出齐念关这个虚招,又放出齐宇博、齐念随这个虚招,最终您的实招其实是齐念里。湛掌门,现在您如愿以偿了。”

    湛掌门点点头,“你应该提前知道了。”

    “对,但是我还是选择了齐念里。”齐姝琴一字一顿地说,“齐念里是齐家人。而且,我有办法让他不能把齐家卖给你。”

    会客厅内沉寂了一会儿,顾维庭走上前来,“您可以随意处置我的身体,而琴儿会好好活下去,而我会在下面好好等她。阴阳对我们而言,从来、永远都不是问题。”

    齐姝琴微微震动,眼中还是涌满不舍的泪,冷声道:“小顾,没必要的,答应了天女的事,我们的湛家表姑不可能不做到。天女是她最大的靠山,同样也是她最大的软肋。暗地里动手脚,天女没法问罪于她;但是若明目张胆对你的身体下杀手,我想天女纵使不说什么,但之后也不会太过纵容你了。毕竟,天女是天女,不是上仙。前任监管者,才是您货真价实的师父。”

    湛掌门说:“对,我不会对小顾做什么。但是你能忘掉另一个为你付出一切的妖吗?”

    她身边的傀儡走上前,将手中的匣子打开——那里面躺了一朵鲜红的牡丹花,却已将近枯萎。

    齐姝琴愣了愣,“这是……”脑中微微一晕,手脚虚脱无力,“这是……难道……”顾维庭撑住她,“怎么了?”

    齐姝琴不觉捂住心口,湛掌门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过来,“你吐血倒下的时候,身旁正有一丛白色牡丹花。你父亲后来跟我说,他站在窗口,看着白色的花一点点变成了红色……”

    齐姝琴推开顾维庭,“她……她就是那个花妖……?”

    “她给自己起名为花写霖,花,血淋。为了纪念你,是你给了她生命。所以,她决定报答你,舍身替你解决齐念随、齐宇博和齐宇成。”湛掌门轻声道,“因为你的血,她感化而成|人身,对她而言,你就是她的父母,她甘愿为你送去性命。”

    湛掌门起身,“因为齐念随等人的恶行,她现在又变回一朵枯萎的牡丹花了。”

    “够了!”齐姝琴失控道,“当时在场的还有玄黄界小家族们的家长,都目睹了齐念随等人的恶行,试问小家族们如此大规模的出动,您怎么会不知道?没有您的默许,她怎么可能办到!是您对吗?是您指点她这么做的!否则齐家的牡丹花修成了人身又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跑没影呢?您利用人、利用鬼接着利用妖!我们所有人都败给您了对吗?您得到了您想得到的一切!虽然您失去了很多,譬如脸皮,譬如良心和道德底线,但是那对您而言本来就没有过,也算不得失去!”

    “琴儿,”湛掌门说,“你从未失败过。首先,你的身边站着这个男孩,无论生死阴阳,他都不离不弃;接着,你有一群赤胆忠心的伙伴,你和他们认识的时间如此短暂,却能结下这般肝胆相照的纯粹感情,这不是世间每个人都能得到的,包括我,都只有羡慕你的份;你的鲜血感动了花妖,她情愿放弃大好的修炼机会,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而报答于你。还有西山的白鼍妖和绣娘魂,他们保护小顾,保护你妈妈为了什么?因为你的恩情。琴儿,你善良而真心的付出,其实已经得到了公平的回报。你未曾失败。即便是掌门事宜,我想你一定和齐念里谈过了,所以,你在看穿我的实招之后,却还是选择了支持他而没有固执下去。能说说为什么吗?”

    齐姝琴平复下来,“我和齐念里长谈过,不得不承认,他最终说服了我。那么多朋友都牺牲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我如此坚持下去,赢了我一个,输了所有人,那么我还是输了。湛掌门,通过几次接触,我知道齐念里是个懂得妥协的人,但我想,懂得妥协的人,才懂得不妥协,知道哪里该妥协的人,就一定知道哪里是死守的底线。”

    “所以你不是向我低头,而是忠诚于你自己的选择。”湛掌门柔声道,“我很高兴你最终能明白这一点,懂得妥协才懂得底线,一个不知变通的人是当不好掌门的。我选择齐念里,其实也和你一样,他是个柔韧的人,知道哪里该软,哪里该硬。我早和你说过,齐家坐大,和应家穿一条裤子,对湛家当然没好处;但是齐家若是乱了、倒了,对湛家更是没有丝毫好处。所以我所希望的齐家掌门人选,不要有野心,但也不要有贪欲。其实,他死守着一个齐家,是最好的。当然,我是湛家人,我知道你不该相信我,而且我毕竟也有我的私心,我的立场,我需要争取的权益,自然也会伤害到齐家的利益。这些是我和齐念里日后要慢慢商谈的,说出来,就太伤人了。但是行走在这个圈子里,舍得,是每个掌门都必修的功课,齐家舍得过,湛家也一样要有所舍得。”

    齐姝琴说:“表姑,只要智囊团在齐家一天,齐念里就不能随心所欲。我会帮齐念里站稳脚跟,既然有您的支持,他保住掌门位置应该不难;但同时智囊团会制衡住他,若有一日他忘记了本分,贪欲纵生而要卖掉齐家,那么智囊团将挡住他的路。”

    湛掌门微微一笑,“我对齐家这样的变化,充满兴趣。”

    他们都安静了一刻,湛掌门轻轻变换手诀,傀儡将装有鲜红牡丹花的匣子交给齐姝琴,“这个,你拿去吧。好好养护,在你的感化下,或许几十年后,她的灵性又会再次重生。”

    齐姝琴小心地接过匣子,泪水朦胧,“她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呢?”

    “你最后一口心头的血悉数洒在了她的身上,她因此而诞生,所以只有她,才最清楚你真心想走的路。”湛掌门平静道,“就是在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一切后,离开这个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倒计时中……新坑倒计时中……有想看那啥那啥的文的,也倒计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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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1、第一百五十章 最后的演说

    第一百五十章

    湛家来访后,应家、薄家陆续做客齐家,之后玄黄界其余中小家族的家长都上门拜访新任掌门齐念里,他的地位也因外界的广泛认可而更加稳固。这当然为齐音希、齐念佛等人所不喜。而齐姝琴的表现却更出乎意料,在一次有掌门出席的智囊团的集体会议上,齐姝琴慢条斯理地提出一个要求,齐念里继任掌门的仪式应该再举行一次,这一次要当着女魃天女的面,经由天女许可。理由很简单,因为当初是天女将齐家的代管权交给齐姝琴的,现如今齐家推选出新的掌门,齐姝琴要将手中的代管权交托出去,当然也得正正经经地给天女一个交待。还有什么比让天女列席见证更能交待清楚的呢?

    对于齐姝琴的提议,齐念佛和齐音希倒是一百个赞成,等天女回来总还有一段时日,变数多得很。只要在天女回来之前让局面倒向自己一方,再辅之以一些软硬手段,齐姝琴也只得认账,她认账了,天女也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这样定了。这项决议一被通过后,齐念佛和齐音希的势力就开始朝着齐念里明刀暗枪,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不过齐念里也不是吃素的,他身后有湛家的支持,得到玄黄界各家认可,自然也趁机结交一些势力,短短几周,已是今非昔比。

    令人诧异的,是另一个权力机构的核心人物齐姝琴却置身事外,她每日只和许多权力圈子外的族人交流一些事情,或者是去疗养院照顾维庭的身子。岑曼丽也帮着她照顾小顾,她们之间曾经有过的那因为背叛而产生的隔阂,逐渐消融。只是有一次,冷不丁的,齐姝琴问她:“那天苏吉和甘棠到阳间办事,我们见过一面。”

    “哦?”

    “他们说,你来到冥府的原因不止是考试失败那么单一,还有感情方面的问题。”

    “啊,当时,其实是我误会他了。”岑曼丽坦然道,“但是离开那么久,也没再联系。在冥府,我对董大哥有了情愫,虽然没有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样热烈……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索性从头开始才好。既然是重生,就清清白白的重新再生。前尘往事,董大哥说得对,断了也好,忘了也好,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也没法强求。”

    “那个人姓齐吧。”齐姝琴慢慢的说。

    岑曼丽猛地看向齐姝琴,一怔。

    待得天女重返人间,已是阳春三月。齐念佛和齐音希等人虽然对准齐念里猛烈开火,但齐念里也站稳了脚跟,愣是拖到了天女回返之日。齐姝琴听闻后,即刻拜访天女,并邀请天女当堂见证齐家权力的更迭,天女欣然同意并准时列席,这也意味着齐念里为新任掌门的事已是板上钉钉子。齐念佛和齐音希虽然心有不甘,但一时半刻也无可奈何。他们倒是也有自己的算计——在这次有天女参加的会议上,齐姝琴一开始就站起来发言,明确表示自己要在一个月内交出手中所有权力,彻底离开齐家。当时就涌现出大量的挽留者,但是齐姝琴不为所动,而天女也应允了她的请求。齐姝琴手中握着三分之一的权力,尤其是握着智囊团成员三分之一的推选权,这是不轻的比例,人人都很看重。因而一旦齐姝琴离开,这权力花落谁家,就成了最最令人关心的问题——尤其是齐念佛,当时他就在心里盘算,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拗动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要她将这份权力转给自己的心腹。

    他一边做这个盘算,一边等着散会的时间,准备立刻就找女儿好好谈谈。不想就在天女有意要离开、会议将结束的时候,齐姝琴却再度站了出来。

    “诸位长辈,”她环视四周,用一种无比沉静的口吻说,“还有每一个齐家人。半年多以前,由于掌门身体有恙,得蒙天女信任,我觍颜代管了齐家一段时间。我资质浅薄,承蒙诸位宽容,才能在今日顺利完成天女交托的任务,不负列祖列宗及诸位的期待。只是自己心中依然感到无比惭愧,在任期间,并没有真正为家族未来的发展做出什么成绩。时间短暂并不是逃避责任的理由,齐家千年历史,每一次的变革、每一次的进步都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努力所塑成。或许每个人都想当站在顶峰上的人,但是总要有人从山底出发,总要有人坚持着撑过半山腰,也或许总有人会倒在登上山顶的前一刻。当然,这是一个比喻,比喻的是什么呢?

    任何一项新的政策都需要时间的验证,而我们的许多人可能来不及等待时间的考验,许多人可能会因为这种不耐烦的等待而放弃新的改动,因为对他们而言,新策略成功之时,他们早已离开,一切荣耀与赞誉都和他们无关,无论他们做了多少堪称基石的工作。那么有多少人愿意如此付出却依旧默默无闻呢?如果都不愿意,连新策略的构思都没有,那么一切的变动——可能带来的进步也就都不存在了。”

    会场一片安静。今日的掌门“认证”大会因为有天女的正式出席,加上通知的时间比较早,大家多有充分准备时期,所以不仅主宅齐家人、本市的齐家人大都到场,就连外省的也都派出了相当数量的代表。此刻他们几乎都屏住呼吸,因为敏感的察觉到,这位从无名到突然间飞黄腾达,再到莫名其妙要交出权力离开这里的大小姐齐姝琴——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任期的短暂而放弃自己该做的事情,如果我认为它是正确的。但它到底正确不正确,我将交由每一个齐家人评判,我相信每一个齐家人都有理智而清醒的头脑,这是我对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完整的大家族的信任。在时间为我今日的决策交出答卷之前,我们齐家人会比走在时间评判的前面。

    是的,我们所依托、所爱的齐家,是一个完整的家族,主宅也好,外围也罢,无论是分布在本市拱卫主宅的族人,还是留在外省默默无闻地为齐家的声誉打拼的族人,一笔写出来的都是一个‘齐’字。既然写出的是一个‘齐’字,那么——”说到这里,齐姝琴冷静地再度环视四周,目光明澈,“那么我们每个齐家人都有资格参与到齐家的事务中。去年,因为掌门的身体问题,齐家顿时乱了阵脚,玄黄界内看足了我们齐家的笑话。我们每个人仔细想想,堂堂一个千年大族,改朝换代,战乱黑暗都不能砍倒的千年大族,竟然因为掌门的身体问题而自乱阵脚让人看足了笑话丢尽了面子,叛徒内j层出不穷,龌龊肮脏之事接连被揭发出来。这半年来,齐家的生意流失大半,更是有老客户明确表达了对我齐家现状的担忧以及不信任。对此,我们每个领着齐家月例的齐家人看着存折上逐月下滑的数字,恐怕都有深切的体会。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人的身体不适!”——齐念佛的脸色宛若砚台,——“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一次摔倒两次摔倒我们都可以同情,但如果第三次第四次呢?我们只会哈哈大笑说他是个傻子。可笑的是,这个傻子正是我们齐家自己。我们所依托所信赖所爱戴的这个家族!当类似的情况在漫长的历史河流中一次又一次在齐家上演的时候,可悲的是我们的家族却沉静在一种近乎于静止的状态。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放在历史语境下去加以了解以及原谅的话,那么我实在找不出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身在今日社会的齐家在经历了这样一次大的挫折后还能继续理直气壮的静止下去任人嘲笑的理由。我没有这个脸皮去找这个理由,我们在座诸位也没有这个脸皮,或许有些人早已没了脸皮,但是他们更爱他们的利益。现在,你们的利益已经被侵犯了,你们还准备静止下去吗?”

    突然有很多齐家人——尤其是齐家权力核心之外的那些人,那些这几个月来齐姝琴频繁接触的人,他们感悟到了什么,纷纷站起来,他们都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已经带着一种因为领悟而激动、热切期待的神情。而相比之下,老谋深算、智商并不差的主宅族人却都变了脸色,他们似乎预料到齐姝琴接下来要——

    “在此,在我即将离开这个养育了我的家族之前,我愿意做这样一组决策——我将它交付给每一个在场的齐家人去判决,判决的结果由天女阁下为证。”齐姝琴说,“第一,智囊团将作为常设机构永久保持下去,其权限以及与掌门的关系,依然根据现有条约的相关条款,但如果族谱上所登记的一切在世齐家族人中的三分之二都要求改变条款,那么掌门和智囊团都不得拒绝,需要召开全家族的会议进行商榷,同时,掌门本身及其上下直系亲属不得入主智囊团的首脑职位;第二,智囊团目前有三个职务,它们具有选举智囊团部分人选的权力,这三个职务需要任期,每五年改换一次,可以连任,由主宅族人和主宅外族人分别投票,得票率均应过三分之二;第三,必要时刻,在团内三分之二成员通过的基础上,智囊团可以提出对掌门的不信任案,而掌门也可以对智囊团提出质疑,都应交由全族大会公审,以三分之二为不信任案通过的标准。最后,我准备将我手中的权力,交给——齐宇良。希望这位年轻的、代表着我们齐家青年一代、代表了我们齐家未来的人,能够在大家的支持下,不负众望。”

    她坐了下来,在掌声中。

    152

    152、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你重生

    半个月后,在女魃天女的帮助下,顾维庭重生,离开冥府,返回阳间。他醒来后对齐姝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发誓要与你一起重生,但这一天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抱歉,另外一天,还需要你再等等。”正如顾维庭重生后的冷静,齐姝琴也格外冷静。早已看透生死的爱侣,灵魂上的相融早就突破了阴阳的界限。

    “抱歉,另外一天,我需要你等待更久,起码一年左右。因为我们都是守法的人。”顾维庭促狭地闭了闭眼。

    齐姝琴微微一笑。

    岑曼丽问她:“为什么你们竟然一点都不激动?是因为时间过得太长而失去了该有的惊喜吗?”

    齐姝琴想了想,说:“曼丽,那是因为我们都重生了啊。”

    一个月后,齐姝琴顺利移交手中权力,只带着楚轻烟留给她的遗产,离开齐家,另住别处。齐念佛为她置办的各种嫁妆,她都留给了齐宇良的未婚妻——岑曼丽。

    两个月后,掌门智囊团全族大会以及一系列新的章程协定在齐姝琴的初步提议的基础上正式完善并成型。齐家的权力从本市主宅少数人的手中,流向了更多的、被长期边缘化的族人。虽然对这样的改变,以齐念佛、齐音希和齐念里为首的主宅族人都并不乐意,但是外围族人的强烈呼吁是他们所不能抵挡的。而在与湛家秘谈后,齐念里成为第一个支持齐姝琴提议的主宅齐家人,也因此得到相当一部分族人的认可,其地位愈发稳固。但也因此,他也不敢轻易开罪这些支持他的族人,对于掌门智囊团全族大会的模式,并没过多的触动,而是规规矩矩、兢兢业业地担负起掌门的职责。

    倒是齐念佛和齐音希一脉的人马,在智囊团里和齐姝琴提拔上来的齐宇良斗个不停,逐渐招致大批族人的反感。五年后,齐念佛和齐音希都被赶出智囊团,有趣的是,虽然顶替他们职位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儿子——齐宇成和齐念远,但是齐念佛的待遇远不及齐音希,齐音希还能通过儿子指挥一些事情,而齐宇成却甩开了齐念佛,将他丢到后宅自生自灭。此后,“齐念佛”这个名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淡出了齐家的名利场。

    后来,齐宇成协助齐念里将齐音希一脉赶出了智囊团。

    后来,齐宇成在智囊团中势力越来越大。结婚,生子,春风得意。

    后来,齐宇成发起了弹劾掌门齐念里的行动并获得一定支持。虽然此次弹劾没有在全族大会上通过,但齐宇成声望如日中天。

    后来,在齐宇良的夫人岑曼丽的协助下,三年前痛失爱妻和新生儿子的齐宇博拿到了齐宇成“偷龙转凤”的证据——齐宇成本人根本无法生育,可他却用暴力威逼妻子伪装怀孕,并买通大批人手,在医院,将齐宇博生产的妻子害死,并抱走了他们的新生儿子,对外谎称是自己与妻子所生。又用一个买来的死婴打发了痛不欲生的齐宇博。

    真相大白,齐家上下哗然。直道不敢相信今日之齐家竟然会发生如此手足相残、罔顾人伦、无情无义之事。齐念里不失时机对被齐宇成操纵的智囊团提出不信任案,全族大会通过后,智囊团在既定章程下进行改组,而等待齐宇成的,是废除功力以及囚禁终生的严厉惩罚。

    再后来,齐宇成的名字也消失了……

    有太多齐家人的名字从未频繁出现过,有太多齐家人的名字迅速消失过。

    但是耐人寻味的是,齐家最是默默无闻并且在如日中天之际迅速急流勇退、离开齐家结婚生子的大小姐齐姝琴——那个被齐家大量族人都交口称赞为先驱者、改革家的齐姝琴的名字,却一直挂在人们的嘴边而留在人们的心中。

    尽管,她不在主宅;尽管,她离开了齐家。

    有些人还在,但已经不在,譬如齐念佛,譬如齐宇成。

    有些人不在,或者有一日,他们将真正的不在。

    但依然——“永垂不朽。”

    齐家人这样认为。

    被称为齐家绝佳监督人的绝佳贤内助的齐宇良夫人岑曼丽对齐姝琴说起齐家人的这个“认为”的时候,齐姝琴刚刚养护完种在庭院里的那株十年才终于结出花骨朵的牡丹花。这时她的丈夫顾维庭还在他开的那家公司里忙活——十年内,当初那家用岳母遗产作为启动基金的小公司已经成为一家在业内颇为知名的中型公司。而刚刚生完第二个孩子的齐姝琴正在做出月子、早日返回岗位的准备。岑曼丽就认为她应该再休养一年才好,毕竟齐姝琴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但是在那家民间性质的妇女儿童权益保障会工作的齐姝琴却繁忙异常,并认为无法把自己的舒适建立在无数急待救援的妇女儿童的痛苦之上。每当想起自己的幸福生活——丈夫事业有成且彼此相爱依旧、膝下儿女双全且乖巧可人,她反而更加感慨而忧心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你啊,总是这个样子……”岑曼丽劝说无效,只好无奈道。

    “曼丽。”齐姝琴将新生的宝宝放回摇篮,神情从柔软变得凝重,她轻声说,“他……现在怎么样?”

    岑曼丽短短迟疑了刹那,随即反应过来,“啊……和以前一样。反正齐宇成在不在,都不会养他。他就一直被丢在后宅,倒是不愁吃喝,只是……”她略略停顿,“只是现在,他的身体实在不行的。已经有中风前兆了——这可不是装的。我看掌门的意思,是想送到养老院,毕竟齐家没有人能尽心尽力去照顾他……”

    齐姝琴沉默了许久。

    岑曼丽低声道:“抱歉,我和宇良也只能偷偷照顾,不好做得太过。”

    “其实,对于这一天,我和小顾早就设想过,也商量过了。”齐姝琴轻轻道,“曼丽,麻烦你去跟掌门说吧,他……不用送养老院了……到我这里来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望向了窗外,“他把我养大,我给他送终。也该是如此了。”

    外面刚下过雨的天,蓝的透明,若水晶玲珑心。

    或许这些话题都太过遥远,毕竟它们都发生在n年之后,那么我们可以把镜头转回来,转回到齐姝琴离开齐家两年后的那个日子,那天,也是刚下过雨的天,抬头满眼清透的蓝,格外漂亮。终于等来二十二岁的顾维庭在这一天正式迎娶了齐姝琴,男方家的来宾很多,女方家的来宾虽然少,却“质量”绝佳——譬如那个被喜欢御姐的小伴郎看上的那个叫云朵的熟女;譬如那个自诩作家的小白脸许乐之;譬如那个处事沉稳的苏吉;譬如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甘棠;譬如那个证婚人——他自称为女方的上司、风度翩翩并且有一个古怪姓名的美男子——缉尚书——而且有时候他的称呼在女方那边的口中会变成“陆郎中”——你们说古怪不古怪。

    其实还有最古怪的一件事。当证婚人缉尚书(或者是陆郎中)问新郎对新娘有什么感言的时候,英俊的新郎顾维庭牵起美丽新娘齐姝琴的手——当底下众人都默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时候——

    顾维庭注视着齐姝琴的双眸,“阴阳无间,与你重生。”

    有的人说古怪,有的人说完满。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与你重生》,在九月份最后的一天,正式完结了。

    这篇文,我认为是我这个专栏写得最仓促、最没有规划、最断续的一篇文。但也是陪伴我走过最拼搏岁月的一篇文。《与你重生》命途多舛,刚开文没多久,我就辞职开始考研复习,在它进入最巅峰的时候,我却急流勇退将它停更抛弃在这里。好不容易考完了,也就更了不到两个月,就开始进入复试的准备中;好不容易复试完了,又开始为辞职而折腾。算一算,一年内断断续续,这篇文的情感、这篇文的思路,都被无情的割裂到七零八碎。写到最后,我竟然也拼命地认为,琴儿不属于这里,小顾不属于这里,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属于这里。最真实的他们其实并不在这里,而在一个灰暗的别处,卑微而坚韧着。或许最开始选择写这篇文就是一种错误吧。但是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无论如何,也算是做到了。

    幸好,有一批读者们信任我,一路陪伴我走到这一刻。对此我表示最诚挚的谢意。也希望今后能奉献更多更好的作品,弥补大家这一年来的损失。

    好了,废话不多说,就两句——

    小顾和琴儿重生了,这篇文完结了,而我的人生新起点开始了。

    有的人说古怪,有的人说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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