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别跑第5部分阅读
云浅 别跑 作者:yuwangwen
说若知如何呆傻,反而不悦。
“他现在何处?”
“云公子跟我来。”杏梅引路,边羡慕,“云公子跟堡主感情真好,你一听到他的事就紧张了。”
云浅对答间再无心思,只淡淡应了句,想着若知现在的状况。
若知应当很害怕吧,那个小家伙,一时半会离不了他。
云浅随着杏梅来到一处暗室,杏梅道,“公子自己进去吧,杏梅在此等候。”
云浅朝她点点头,踏入暗室。
暗室很黑,没有烛火,没有人声。
云浅心中一跳,走了几步,脚下踏出很大的声响,忽然有个人扑过来,他吓了一跳,待要推开,那人的气味却很熟悉,云浅一笑,“若知?怎么吓哥?”
若知扑在他怀里,呜呜直叫。
云浅心中好笑,“又怎么?”
他抬起他的脸,暗室很黑,他也看不见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娘亲坏,都不来找若知。”
“这不是找你来了?咱们分开才多久啊,一刻离不得我?”
“娘亲,呜呜,他们好坏,逼若知吃药,说若知病了,若知才没病,若知喜欢娘亲,他们不让,说若知病傻了,他们才傻了呢。”
“所以你就把自己关在这里?”
“若知不要见他们。”若知扭着头,一副气乎乎的样子,“那个什么神医,就是骗钱来的。”
“若知乖,”云浅抚摸他的头发,脸颊,耳朵,“若知,他们是为你好,希望你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哥呢,若知还需要成长呢。”
“真的吗?”
“若知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你还这么年轻,将来的机会很多,可以做很多事呢,他们喜欢你能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那娘亲呢,娘亲希望若知长成什么样?”
“长成男子汉呢,若知,你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喜欢的人。”
“若知喜欢娘亲,若知要变强,若知要保护娘亲。”
云浅眼眶一热,他活了这些年,是头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一时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若知,”云浅握住他的手,笑容清浅,“好好听大夫的,知道吗?”
“嗯,”若知歪着头,“若知听娘亲的,会乖乖的,若知愿意接受治疗,然后保护娘亲。”
“若知,”云浅不觉间抚摸他的发迹,
“娘亲,”若知蹭着他撒娇,“娘亲,若知喜欢你,若知永远不离开娘亲。”
云浅闭起眼,任他撒娇,笑着摸摸他的头。
丫鬟杏梅立了许久,上前提醒,“时辰到了,请堡主沐浴更衣。”
“去吧,”云浅推他。
若知嘻嘻笑着,在云浅颊上亲了一记,“娘亲等我出来。”
云浅无言,默默看着若知踏入暗室,他看着那门紧紧闭起,将一切喧嚣阻隔在外。
他喃喃道,“若知,哥等不到你了。”
云浅背过身,只见总管老头正看着他,“云少侠。”
看见总管,他一点也不意外,“总管在此久候了。”
“借一步说话?”
“当然。”云浅随他走到一处凉亭,停下,“总管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总管请云浅入座,缓缓为他斟上酒。
云浅坐着不动,“云某沾不得酒,总管好意,云浅心领。”
总管摆摆手,令人换上香茶。
沉默了一刻钟,总管终于打开正题。
“云少侠觉得连云堡如何?”
“很好,很幽静,风景也好。适宜居住。”
总管令人斟上“这茶如何?”
“很好。”
云浅只端着杯子,唇未沾水。
“我们堡主失踪的这段时日,承蒙云少侠照料,堡主心智不清,惹了许多笑话吧,云少侠一定焦头烂额。”
云浅捏了捏杯子,一顿,“没有的事,若知一直很乖,很让人喜欢。”
老头挑眉,“他毕竟是我们堡主,云少侠的恩情,连云堡铭记在心,日后少侠有何难事,只管开口。”
云浅抿唇,他明白总管的意思,便改了称呼,“不必了,我照顾你们连堡主,不过举手之劳。”
总管摆手,侍从托着红绸盘上呈上,云浅不去看,也知里头装了什么。
“一点心意,少侠务必给个面子。”
云浅看向别处,“总管的礼,云浅受不起。”
“云少侠,”总管叹气,“你就受了吧,别为难老夫了,你与堡主,毕竟不适合,我想少侠明白这一点。”
“总管误会了,若知是个好弟弟,云浅照顾他,不求回报。”
“少侠是存心不让老夫安心?”
云浅笑了,“好吧,我收下。”
云浅真的收了,一来他确实需要些盘缠,二来老头太难缠。
总管见他点头自然高兴,兴致勃勃的问,“少侠打算何时动身?”
这话里,已是逐客了。
“总管,云浅有个请求。”
“少侠请说。”
“替我照顾他,云浅怕不能守住承诺,请他原谅。”
云浅说完,放下茶杯,头也不回走了。
云浅明白,他带不走若知。
若知属于连云堡,而连云堡高手如云,尤其是总管那老头,他斗不过他。
若知身上余毒未消,他需要医治,云浅如今自身难保,他没有银子,更不能让他得到应当的照料,将若知放在连云堡,对若知的身体,对他的前程都好。
这些东西,连云堡能给他,而云浅不能。
云浅发觉自己真的没用。
他保护不了若知,若知跟着他,连神医都请不起,他治不了他的病,他没有这个势力与财力,他连逍遥谷的师门都保不住。
云浅默默捂住脸,他想起了师兄。
他已有三年没见他,云浅忽然有了动力,就像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前进方向。
他不知道师兄所在,他甚至不知师门发生的事,他只是有种预感,他很快就要见到他了。
这种预感很强烈,云浅缓缓笑了。
午后的锦绣茶楼十分热闹,一群人聚在一起闲聊江湖纷纭。
三年前逍遥谷突逢大变,一夜之间自江湖消声匿迹。传说有逍遥谷弟子得到长生丹药及绝世武林秘籍,当即引来众多江湖人士的围堵。
真相到底如何无人知道,只道第二日后,逍遥谷弟子集体失踪,各门派人去搜寻无一所得,他们就像空中蒸发般消失了。
江湖各派只得悻悻散去,此事揭过不提。
后来的几年,江湖一直风波不断,逍遥谷的事件如同一个征兆,尽管不提,总记在心里。
半年前,崆峒派的几个弟子外出踏青,一去不返,先前没人注意他们,只当是少年人贪玩,过了一个半月,几个弟子毫无消息,崆峒派这才派人去查。
有人疑心到青城派弟子身上。他们在失踪弟子住过的客栈里发现了青城派的信物腰牌,便起了疑心,而且,据崆峒派小师弟说,他们曾在一间客栈与青城派弟子发生争执,此次定是青城弟子蓄意打击报复。几个要好的师兄弟纠集去青城派要人,青城派自然不服,两派大打出手,一发不可收拾。
两派掌门出面调停,青城派掌门表示,前一个半月,青城弟子在勤练武功,并无人纠集外出,此事与青城无关。
崆峒赵掌门命人查访,也查不出弟子下落。
直到一个月前,有弟子在崆峒派后山发现十几具棺材,弟子发着抖打开棺盖,里头躺的正是失踪的师兄弟的尸首。
赵掌门大怒当即盘问守护后山的弟子,弟子一脸迷茫,道青城派的人曾来慰问。
于是两派结仇,势不两立。
青城派一处小屋,灰衣仆人坐在井边,望着井里的倒影,他摸摸自己的脸,很平凡的一张脸,平凡的让人无法记住,整张脸出彩的唯有一双眼睛。
此刻这双眼默默看着自己的倒影出神。
不错,此人正是云浅。
云浅自离开连云堡后,经过多方打探,多少查到了些当年逍遥谷的事。
据闻,当年围堵逍遥谷的门派中就有崆峒与青城。
于是云浅戴着人皮面具混入了青城,做了灰衣小仆。
他在青城派做些打水扫地的仆役工作,接触的都是些仆人,一个多月以来,只从仆人口中听到青城与崆峒的恩怨。
云浅总觉得,这里面的恩怨,并不简单,试想,青城与崆峒有什么恩怨,要以性命相博?再者,这十几口棺材,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崆峒派的后山,非一般人能做到。
据云浅观察,天下之大,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多。青城派没必要为一点纠纷与崆峒派结此深仇,这一切不像表面的简单。
云浅不谙事,连他都能想到的事,崆峒的掌门不可能毫无所察,这里面,怕有别的文章。
云浅想了一个月,想不出什么头绪。
正苦思之际,忽然有人喊了声什么,云浅起身,头重脚轻,脚下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不稳朝井口栽了下去。
☆、第 22 章
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他被人接在怀中。
云浅一挣,那人松开手,改扶他坐下,“别动。”
云浅瞥见一角青衣,他的视线移到那双手上,那双扶着他的手,修长有力,此刻正扶着他的腰以防他乱动。
云浅略微尴尬,低头看见不远处成了两截的蛇身,顿时明白了,呐呐道,“你救了我,多谢。”
原来方才云浅出神之际没瞧见院子里窜来的蛇,恰被青衣人撞见,是以有了这个场面。
“坐好。”青衣人按住他,淡淡开口。
青衣人俯□撩开他的裤脚,云浅本能按住他的手,摇头。
青衣人道,“那蛇看来有毒,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我自己可以。”
青衣人淡淡看他一眼,直接动手察看伤口。
伤口看似不深,一个小口流了点血,云浅刚要放下裤脚,他的手被青衣人推开,然后青衣人的脸凑过来,那一刻,云浅呆了。傻傻盯着越凑越近的脸庞。
“闭眼。”
云浅果然闭了,只是着实紧张,他微微发抖,睫毛轻颤,身体软了半截。
冰凉的唇碰上小腿的肌肤,云浅抖了抖,咬住唇。
青衣人在允吸他的伤口,整个过程,云浅在发抖,思维停滞了,他紧张的不行,明明只是吸出蛇毒,他却像刑场般软了。
他的神经也拉紧了,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青衣人的动作上。
青衣人的动作很迅速,片刻后他吸出残毒,倒出伤药敷在小口上,为云浅整理下摆。
云浅微红了脸,他呐呐开口,“其实不用这样的。”
“以后小心。”青衣人将伤药放在他手中,淡淡嘱咐。
云浅呆呆看着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青衣人的面容很平凡,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润气韵。
他平凡的太不真实,这样的人,无论站在哪里都不能被忽视。尽管他的长相不能留下什么印象。
“你……”云浅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他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他,但这样的人,他见过还会忘记?
“你好好休息。”青衣人说完走了。
云浅看着他的衣角苦思,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人身上的气质,还有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真像那个人,云浅摇头,也不太像,面容半点不像,师兄那样的惊才绝艳,不是这样的形容。
也不对,面容可以改变,江湖人的易容术,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师兄会不会……
云浅心中一动,顾不得别的,施展轻功追了几步,远远看见那抹青色,没头没脑喊了声,“师兄。”
青衣人脚步一滞,并未回头,依旧走远了。
他不是师兄。
云浅觉得眼睛酸涩,大概是他的错觉吧,他不可能是师兄,师兄不会不认他。
只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气韵?
面容可以换无数张,气韵却难以模仿。
云浅撇开这些想法,小腿开始隐隐作痛,正好总管忙着别的事无人监督,便到屋里躺着。
青城派的待遇还是不错,虽然是个粗使小厮,也有个单独的小屋子,尽管这屋子黑了些,潮了些,对于四处流浪的人来说,还不错。
云浅早早歇了。心想等腿伤好了去打听打听青衣人的事。
青城派当年也卷入逍遥谷事件中,云浅混入这里本是打着寻些蛛丝马迹的打算,眼下是找对了地方。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云浅怎么也没想到,直到他被卷入当年的事件。
次日一早,他接到其他仆人通知,于大堂集合。
云浅表示诧异,像集合训话这些事,向来是正式弟子的事,小厮只要做好分内工作。
大堂里站了许多人,云浅来了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总管在上面发话,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城的弟子多是富家子弟,他们在家中惯常有人服侍,有些弟子随身带着侍从,也有些弟子从杂役中挑人服侍,个个派头十足,倒不像来求学的,他们学武的多半是玩玩,真正刻苦的弟子不多,是以近年来,青城派没落了。现下几乎是靠门下弟子的家里供养。
总管此次召集他们,是要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个人,以供本门弟子使唤。选中的,只用服侍这位师兄,且工钱加倍。
总管此话一出,底下小厮窃窃私语,个个跃跃欲试,被选中的话,只用服侍一个人,不用做这些粗使的工作,自然都是乐意的。
总管咳了声,令他们安静。
十几个小厮排排站,待选。
云浅低着头,倒不太在意,他的目的是查点什么,选不选上自然无所谓。
他一直低着头,直到撇见一角青衣,小小惊讶了一下,继续埋头。
那片衣角在他身边停下,他抬了抬他的下巴,动作十分自然流畅,倒是云浅,风中凌乱了。
云浅分明在青衣人的眼中捕捉到一抹笑意。
“顾师兄,就是他?你说的冒失鬼?”娃娃脸师弟好奇的盯着云浅看了又看。
云浅不理他,自顾自垂下头。他不想出风头,太出风头不好,一举一动被人监视,还查的出什么?
娃娃脸师弟又道,“顾师兄,我怎么觉得他不大乐意?这样吧,让给我好了。”
“胡闹。”青衣人摆出脸训他,“是你选还是我选?”
“好吧。”娃娃脸沮丧了,嘴里念念叨叨。
云浅有些好笑,偷偷看了娃娃脸师弟一眼。
娃娃脸立刻振奋了,“顾师兄,我就说嘛,他一定更愿意跟我。”
云浅囧了。立刻低头不再看他。
心道这娃娃脸也忒自恋。
娃娃脸师弟一阵闹腾,最后结果定下来了,云浅被分配给青衣人当小厮。
待遇瞬间提上去,除了双倍工钱,还有舒适的小窝,偶尔还能吃到香甜的点心,这样的机遇,真不是人人有的。云浅享受了下,稍稍有点罪恶感,偶然碰见以前同样负责打扫的小厮,总开不了口,倒似他白占了什么似地。
是以他没有说话,只点头微笑,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风中凌乱了。。。
☆、第 23 章
午后,云浅闲闲的托着下巴晒太阳,他闲适的伸个懒腰。自从做了青衣人的小厮,他的待遇有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他的工作很简单,泡泡茶,洗洗衣裳,大部分时间是空置的,他喜欢四处走走打听些消息。
青城比他想象中的戒备,一个月多来,云浅一无所获,他唯一掌握的线索便是当年逍遥谷之祸,青城派也掺和其中。具体些的,就打探不到了。
以他目前的身份,要打探到更深层的东西,无疑是有难度的。
他的轻功不错,曾入夜探到掌门房檐上,那掌门也戒备的很,并没有探出什么来。
当年逍遥谷,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浅想到了那位顾师兄,直觉他知道些什么。
据他打听,这位顾师兄,名顾行舟,两年前入的青城派,在青城派原本排不上号,凭着优秀的资质脱颖而出,成为掌门最倚重的弟子。
顾行舟入派两年,未曾找过小厮,直到云浅出现。
云浅心道顾行舟见了他怎么就找了小厮?有这么巧?
据他几日观察,顾行舟此人动手能力非常好,一切日常生活琐事沾手拈来,做的十分顺手,他甚至比云浅更擅长,云浅来的这几日,本想尽职的把一切能想到的事做完,他起床,床头放着水盆热粥,干净衣物,顾行舟的床榻整整齐齐的,地上无尘埃,一切理的井井有条,云浅则刚起床,眯眯眼睛,天蒙蒙亮呢,这就起了?
云浅开始做小厮的第一日,一直费尽想找点事做,他找了一圈,地扫过了,衣裳也洗了,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茶泡的刚好,床头置着热腾腾的香粥。
云浅望着热粥微微出神,竟是无事可做。
第一日夜里,他抱了被褥睡在外间,守夜。
白日无事便睡的多些,他夜里睡不着,于是翻来覆去,尽量不惊动那个人。
翻了一会,里间响起一个声音,“睡不着?你进来。”
云浅披了件衣裳从被窝里爬出来,虽然睡不着,大半夜从榻上起来也挺折腾的。
云浅没说什么,静静听那人说话。
他们之间隔了道帘子,云浅透过帘子看去,只见那人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书,没有睡,微弱的烛光照在帐子上,照着他满头乌发,朦胧的很。
他手指划过书页,漫不经心道,“你进来睡,多抱几床被子,外头冷。”
确实,里头烧着炭火,暖洋洋的,烤的人很舒服,隐隐有了睡意。
云浅便想,这位顾师兄是怕他冷的睡不著?
他方才确实翻来覆去,想是影响他看书了。
云浅隐隐觉得,他应该开口解释,告诉他他单纯是白天睡多了,不是因为冷。
话到了嘴边生生吞下去,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没有解释,并打消其他念头,照那人说的去做。他是潜意识里愿意与他多多亲近?
他将被褥抱起来,铺上厚厚几层,心满意足窝着。
云浅睡觉有个习惯,他喜欢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连头到脚包的牢牢实实的,仿佛被褥下是另一个天地。
从前师兄就拖着他出来,怕他把自己闷死,这么多年来,他这个习惯没有改掉。
烛光下,他却探出被子,注视烛光下的人,满足的睡去了。
云浅又梦见师兄了,梦里他在睡觉,睡的迷迷糊糊,师兄站在他身边,眼眸似水,师兄温暖的手掌触上脸颊,好真实呢。颊边蹭到软软的东西,云浅贴着那东西不放。直到气息不稳,云浅恋恋不舍松手,然后在那人怀里睡去。
云浅猛地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没有烛光,也没有师兄,他果然在做梦,他嘀咕一声,蒙头大睡。
次日云浅继续闲着,闲的要发霉,手头无事可做,也无人吩咐他要做。
铺床叠被吧,那位顾师兄没使唤他,等云浅睡醒,那床榻早已收拾的齐齐整整,跟没人睡过似地,别的事他也不使唤,云浅纳闷了,这人的事从不用别人动手,他请个小厮做什么,供着?他这个小厮做的当真高枕无忧。
天下有这样好的事?光吃工钱不干活的。
他颇觉不安,四处逛了下,走着走着拐角处有条小路,他鬼使神差拐进去。
小路的尽处,是个山头,莫非是青城派的后山?
他到了这里有种异样的直觉,是剑气,有人在练剑?
他走了小段路,看见一人手中持剑,背对他。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是谁,云浅总算明白,他每日清晨见不到他,原是顾行舟躲到这练剑了。
青衣人持剑而立,青色衣摆随风而动。他的剑似他的人,刚柔并济。给人一种隐隐压迫,,心之所至,剑之所至,剑之最高境界,在于剑随心动,剑人合一,那一刻,他就是剑。
一套剑法舞完,他收剑。
云浅迷了眼,悄悄看着不做声,一连数日,云浅皆偷偷缀在他后头跟着他,看他练剑,这似曾相似的情景令他放不下。
如此,他摸透顾行舟的作息规律,这人每日鸡鸣时起来练剑,舞完整套剑法方回屋,自行沐浴换衣,每日如此。
云浅偷偷跟着他,他注意到,顾行舟回屋后用的是冷水,他不怕生病?加上每日夜晚归来的一次,他平均每日要沐浴两次。这么冷的天,也不间断,于是云浅两个结论。第一,顾行舟有洁癖。第二,顾行舟是强人,从他大冬天用冷水沐浴就可以看出。
其实,他要沐浴,完全可以叫他起来烧水。
云浅这样想着,顾行舟已除下衣物,□出修长的身躯。
云浅忙移开眼睛,偷偷咽了咽口水。
一边咽口水一边暗叹,这么折腾下去不成,非生病不成,除非他不是人。
于是云浅下了决心,每日鸡鸣时起床为他烧水备着,这样顾行舟练剑回来就能享用热水了,作为贴身小厮,为主人排忧解难是应当,云浅没有抱怨什么,忍着困意起床烧水。
从此顾行舟再不碰冷水。
云浅欣慰之余抹了把辛酸泪,如此他养成一种习惯,扣准时间,往往烧水烧到一半跑去偷看顾行舟练剑。倒不是要偷师,好好的一个气质美人,做什么不看?
看完飞奔回来继续烧水,待顾行舟练剑归来,水刚刚好。
如此半个月后,脚下功夫见长,来去更是迅速。
这日云浅照常围观,他看的入迷,顾行舟忽然收剑,回视他。两人正对上视线,云浅意外平静,正想说,水好了。
“你来。”
云浅讶异,指指自己。
云浅提醒道,“我是你的小厮。”
“我只问你,你可要学?”
云浅点头。
顾行舟果真将剑交到他手里,“方才看清了?”
原来顾行舟一开始就知道。
云浅从前不用心习武,拣了跑路的轻功修习,在谷主的压迫下倒也背了些心法,武功底子是有的,他从前在谷里见师兄弟们练功,对一些套路也是熟悉,在顾行舟的指引下倒是毫不凝滞,一招一式舞的有模有样。
顾行舟点头,指出几处不妥,令他再练,自己则有事离开。
这一离开,便是半月不见人影,据说是被掌门派去协调了,近来崆峒派与青城的关系日益恶劣,两派的恩怨越演越烈,云浅想,顾师兄过去,得受多大的气啊。
再见到顾行舟,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气度沉稳的很。开口第一句便是,“剑法练的如何?”
云浅呐呐回了句还行,他不敢告诉他,他全然忘了练剑这回事,他以为顾行舟只是说说,当然没放在心上,他是他的小厮,又不是他徒弟。
云浅发现一件事,顾行舟一回来,他再次无事可做了。他四处环视,颓败了。
比如打扫房间,铺床叠被,他的房间真是素净,不染尘埃,简直不用做什么。好吧,洗衣服去,顾行舟刚沐浴,总能找到事吧,一看竹竿上晾的,可不就是顾行舟每日两换的衣物,正随风扬起,嘲笑他。
“顾……。”云浅想了想,“顾公子。”
“唔。”
云浅管不住嘴,脱口而出,“能不能留点事给我。”
我才是小厮,不要抢我的活啊。顾公子,你可以不用这么操劳,连我的活都抢。
云浅瞪他。
他的无所事事,其他小厮自然看在眼里,那不忿的眼神真当如刀子,云浅倒不怕他们告状,不想被盯住罢了。云浅并不愿意被当做恶仆,他不能高调的让所有小厮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吧。
“顾公子。”
“唔,你可以叫我顾师兄。”
云浅傻傻看他,这与礼不合。
“我已向掌门提出,从今日起,你是青城派的正式弟子。我是你师兄,可明白?”
云浅猛的看他,
“以后,你跟着他们一起习武。”
习武,又是习武,从前师兄就是这样,总督促他习武,他嫌练功辛苦不肯,便躲着,师兄一刻也不松懈,追着他,他再跑,师兄再追,如此追追跑跑,把一门逃跑的轻功练得炉火纯青。
后来师兄也不追他了。他见不到师兄,就想念了,自己回来,偷看他练剑,若是不幸被逮住难免要背套心法,师父整日说他不争气,在师父眼里,师兄什么都好。他不服气,偷偷跟着师兄,看他练剑,一连跟了数月,他终于承认,师兄是剑术奇才,师兄很能干,一切他不会的,师兄都替他做好,师兄照顾他,滴水不漏,他渐渐忘了自己,整日跟着师兄跑,直到那日……
直到顾行舟喊了他一声,云浅回过神。
顾行舟扔给他一套正式弟子的服饰,那衣裳做工精良,绣着精致图腾,袖口和裤脚是收紧的,适于手脚活动。
云浅换好衣裳出来,顾行舟替他理了理襟口,牵起他的手,“走吧。”
☆、第 24 章
顾行舟牵起云浅的手,云浅却是一颤,没动,这个动作何其熟悉,仿佛做过好多次。
他牵着他到了青城派宗堂,行拜师礼,掌门亲手扶起他,宣布收为弟子。
拜师仪式很简单,饮下果酒,跪拜成礼。
云浅拜完犹自迷茫,呐呐开口,“顾师兄,以后,我们还住一间?”
“自然。”
他们又做回了师兄弟。
云浅心道,真好。他转过脸看顾行舟的侧脸,这张脸平淡的毫无特色,却让他移不开眼,这个人身上,生来一种温润的韵致,掩盖不了。
他曾日日观察顾行舟的脸部变化,心道若是面具覆盖,定会露出端倪,至少他的表情不会这么自然,他并没有发现破绽,额角,发迹,一些微小常常注意不到的地方,都没有,简直是滴水不漏。他日日在他跟前,竟然什么也发现不了。
云浅看着他的面孔,他的眼眸淡淡的仿佛什么也装不进,里面有他。
云浅释然,他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只要他在。
“师兄,”云浅弯起眉眼,勾着他的手臂,“我想练剑了,就是你常舞的那套。”
顾行舟自然欣喜,指引了一遍,云浅待要练给他看,有弟子来报,“顾师兄,出大事了,这回真是不能了。”
弟子附在顾行舟耳边说了什么,顾行舟当即表示要启程,并嘱咐云浅,“师兄要出门一趟,三五日即回,这段时日你在院里待着,不要出门,知道吗?若是有外人来问,一律答不知。”
顾行舟令人备马即可动身,刻不容缓。
情形十分严重,原是崆峒派与青城派又出了事,两派水火不容,情况越演越烈。
云浅去厨房蹭饭,那厨子神色不对,慌里慌张,云浅套他话,辗转得知其中问题所在。
原来几月前崆峒派弟子的尸身出现,两派已互相猜忌,青城派以弟子的不在场证据撇清关系,崆峒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派于是暗中斗的厉害,谁也不松嘴。
此是前情,而后发生的一件事打破了僵持,彻底点燃了两派战火,拉开了武林派系斗争的序幕。
传闻崆峒掌门有个玲珑七窍的女儿,恋上了死对头青城派的少年。两人相恋已久,当时两派还是交好的,一对小情人甜蜜的很,直到崆峒弟子猝死,时事发生巨变,崆峒掌门发现女儿的恋情,大怒,将女儿幽禁,那位大小姐托了人传信给青城的少年郎,两人决定私奔。
两人私奔的消息不知怎么泄露出去,崆峒掌门自然不能放任他们,连夜派人抓这对情人回来,那小姐被幽禁,新仇旧恨,掌门没控制住,少年郎被活活打死。
第二日,那小姐便失踪了,有人在林中发现小姐的尸身,那尸身上多道鞭痕,惨不忍睹,又是一桩血案,崆峒掌门直接被刺激的发疯,两方关系完全崩裂。
崆峒派掌门连夜召集武林中各路好友各大掌门商量对策,打算入夜杀进青城派。
青城派那头自然也是召集各方势力,与崆峒势不两立。
两边人的急救信息发出,竟是杳无音讯,崆峒派坐不住了,连夜派弟子一个个上门请,到了那边却是一片狼藉,原来他的好友各门派同样出了变故,正闹的人心惶惶,谁也没闲心管别人的事。
崆峒掌门碰了壁,心想不该我这么倒霉,于是又派人去探查青城派的动向。
青城派早严密监视着崆峒,见他们的人空手而归,未来得及嘲笑,也出事了,向来交好的盟友一个个不约而同的爽约,个个焦头烂额无人理他们闲事。
找人助阵是不成了,两派人互杀?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两败俱伤?
两方人马一合计,谁也讨不了好,这时顾行舟向青城掌门献计,与其僵持不下,互相厮杀,不如找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主持公道。
于是青城率先点了弟子上路,打算占个先机。
那边崆峒派一看,马上整装人马跟上,就怕青城的人胡言乱语混淆视听,两边互不相让,横眉怒对,只差拼个你死我活了。
云浅坐在马车里,苦思,此行凶险,指不定崆峒派使个暗招暗杀什么的,而且闹到少林去,让天下武林看青城派的笑话?他心下不安,顾行舟执意带上他,说是安全起见,要随身保护他。云浅不知顾行舟想的什么,对于他的决定,还是支持的,只是这次青城之祸,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此去少林,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好端端的两个门派,真要闹的满城风雨,你死我活?
两路人快马加鞭赶往少林,纷纷请少林无量禅师主持公道。
话说近月来时常有人上门要求少林主持公道,几乎踏破少林的门槛,真是愁不胜愁。
近来江湖的确不寻常,许多门派内斗,互斗,斗个没完没了,江湖上盛行一种传言,
三年前逍遥谷遭祸后,武功秘籍流落到某某门派掌门手里,于是那个门派出现了内斗,逐步升级为门派间的争斗。为争取这传闻中的绝世秘籍,整个江湖陷入了疯狂。
无量禅师无声哀叹,这人人找他主持公道,哪里忙的过来。这回连崆峒与青城派都千里迢迢找上门了,冤有头在有主,不该找他啊。
这火都烧到少林,少林不接招也不行。
然后又出了一件大事。
青城派掌门在途中遭人杀害!
此事一出,青城派瞬间陷入恐慌,矛盾齐齐指向与青城派水火不容的崆峒。
崆峒派喊冤,“我们掌门一直跟我们赶路,寸步不离,哪有空去杀你们。”
青城派自然不信,“你们自己人说的话能算数吗?证据呢?拿出不在场证据来。”
崆峒派不服,“我们掌门德高望重,哪去会去做这等事,一定有人栽脏陷害。”
“什么德高望重,自出了那事,我看贵掌门整天疯疯癫癫,一定是他心怀怨恨,使诡计杀了我们掌门。”
“空口无凭,你们也拿出证据来,哼!”
“要证据是吧,掌门身上的剑伤就是,这么利落的伤口,一剑刺中心脏,除了贵派掌门,谁有这样的功力?”
“哼!胡说!江湖能人甚多,怎知是我们?你们掌门死的也太快了,只怪他自己无能。”
“呸,是你们卑鄙无耻偷袭,说不定还下药!你们崆峒派尽干这种下流勾当!”
“你说什么!谁下流!”
“说的就是你们!除了你们崆峒派,还有谁这么无耻?”
“再说一次!”
“无耻!”
……
两派人马陷入掐架,拔剑相向,场面彻底白热化,崆峒掌门始终没有露面。
林子的尽头,阴影处,修长的身影倚在那里,姿态闲逸,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轮廓,黑暗中,他的嘴角牵动了下,露出浅浅笑意。
林子里的两派人马浑然不觉,仍然吵的热火朝天,刀剑相向,差点直接往敌人脖子上招呼。
少林无量禅师及时出现,成功制止了两派杀戮。
“听老衲一言,此事疑点重重,不可妄下定论。”
“大师,”青城派大弟子开口,“家师行事磊落,甚少得罪人,此生只与崆峒派结恨,除了他们,还有谁?如今家师仙去,弟子誓要手刃凶手。”
“小伙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此事尚有疑问。听老衲一言,暂且放下仇怨,用自己的心去看,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我便信大师一回。”
“老衲定会给施主一个交代,阿弥陀佛。”
武林陷入了狂风暴雨的混乱中,少林方丈再德高望重也是孤身一人,阻止不了整个江湖的杀戮斗争。于是,方丈在于师弟促膝长谈后决定发出请柬,以少林的名义邀请各门派各路豪杰参加,以期推举武林盟主,解决江湖燃眉之急。
此消息一出,各派人士纷纷点头,如今的江湖太乱了,确实需要有人出面整治。
于是各门各派推举优秀领袖参加选拔。
青城派自掌门亡故后着实乱了一阵子,大师兄论武功,论能力,在门派中并不出众,掌门去后,他说话也无威严,弟子并不从命,他治了几日毫无成效,下面一位师弟谏言,顾师兄样样都行,待人亲和,甚得弟子尊重,掌门生前分外看重他,有意传位于他,此事不如由他出面?
此言一出,得到青城弟子的普遍认可。
于是在大部分弟子的意愿下,顾行舟应了要求,暂代掌门一职。
于是这次少林邀约,顾行舟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他将代表青城派,参与武林盟主的选拔赛。
其他各大门派也在踌躇参赛人选,当然无门派的少年英雄也可以报名参与选拔,以武论实力,胜出者得,这让许多初出茅庐的少年郎纷纷兴奋起来。腥风血雨中的武林再度掀起巨浪。
武林盟主,那无疑是个巨大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ps:其实偶是来坑爹的。
☆、第 25 章
连云堡位于极北高山,鲜少人烟,加之庭院修建的宽敞,越发显得空旷。
锦绣阁里关着一人,正卖力挣扎。
是个少年,少年被几双手死死按住不得动弹。
有人在少年耳中不断念叨,“你叫连落。连落。”
“不是,”少年狠狠摇头,不断挣扎,哭诉道,“我不是,我是娘亲的若知,你们都是坏人,坏人,开门,让我出去,若知要见娘亲。”
青年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说,“他不要你了,你还不懂?”
“不,”少年嘶声喊叫,“娘亲,你在哪里?你不要若知了吗……不会的,娘亲不会不要若知,娘亲最喜欢若知了……娘亲,呜呜……”
“娘亲,不要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