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宅斗之玉面玲珑第2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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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斗之玉面玲珑 作者:

    你,让你小心行事,莫要落下什么把柄日后惹出祸端……”

    柯弘安泪如泉涌,忆起母亲逝世时的凄惨情状,只觉心如撕裂般地痛。柯菱芷涕泗横流,冲到父亲跟前,哭着道:“不管娘怎么样……你怎么可以下此毒手……在娘心里,你一直是最最重要的人!”

    柯怀祖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如今细细想来,也合该是我的报应,我满心要替大哥隐瞒此事,可是没有想到,大哥竟然从此视我为心腹大患!当年我进士出身,我的好大哥满口答应会代我上下打点,以求得留京中任官,我更敬大哥眷护,每日都在心内感念大哥待弟弟的一片心!不成想,我千盼万盼,盼来的却是一纸宜州上任的文书!”

    柯怀远垂下头,眼内竟慢慢地蕴上了一丝泪意。

    苗夫人脸色青白,静默良久,忽而开口道:“老爷,他们说的全是一派胡言!这是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对付我们,雪真说的是假的,二叔说的也是假的!大姊不是被毒杀至死的,她是因为与表舅爷私通诞下孽种,愧悔于心,郁结成病,她是死于重病,与我们无关!”

    贺逸慢慢抬起头来,惨白如纸的脸庞上满是僵冷的沉郁,他静静地注视着苗夫人,目内的神绪渐次沉淀下来,终是成为坚定于心的一个决定。他握一握拳,言辞清晰道:“表妹爱鉴,除了先任夫人,我还有你这位苗家的表妹啊。”

    苗夫人错愕地转过脸来,目光凌厉地瞪向他。

    “那些信……是出自我之手没错。但是……”贺逸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并不是写给先任夫人,而是写给表妹你的。”

    苗夫人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

    柯怀远疑窦顿生,眼光如箭地在妻子和贺逸两人身上逡巡不止。

    贺逸凄冷一笑,道:“从你念出这些信开始,我就知道我不必再为你顾念太多。当年我对先任夫人只有兄妹之情,对你才是……”

    “你住口!”苗夫人厉声打断他,“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证明大姊的清白吗?这都是你和弘安的诡计!”

    容迎初往前走了一步,镇声道:“大太太和表舅爷都不必再争论,要想知道相公究竟是不是柯家血脉,我倒是有一个直截了当的法子。”她目光沉静地从众人面上掠过,缓缓吐出四字——“滴血验亲。”

    第十章 成王败寇

    你要记着,

    留得青山在。

    在你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敌人置诸死地之前,

    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咱们要么一忍到底,

    要么诛人诛心。

    柯怀远略一敛下眼中的猜疑之色,道:“早在九年前,我与弘安便曾滴血验亲过,结果早在我们心中。”

    容迎初从容一笑,道:“九年前的疑问在九年前得到过答案,九年后的疑问却仍待解开。今日的纷争只因一个不定的结果,这样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来一个痛快。”

    柯弘安颔首道:“迎初说得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再验一次,若我当真不是爹的亲儿,我必会马上离开柯府。”

    韦宛秋施施然从座上站起来,婉声道:“本来我也是要说这一句,与其多费唇舌,不如还是滴血验亲呢!”

    柯老太太想了想,对柯怀远道:“便依了他们说的去做吧!”

    韦宛秋拂了一下月华色古纹双蝶云样的广袖,悠然道:“慢着,且听宛秋的一个主意。滴血验亲此事毕竟事关柯家的颜面,事关相公的去留,也事关柯家的家业归属,而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利益相关者,任凭谁去准备滴血验亲的事都会让人不放心,为避嫌疑,还是该交由与此事最不相干的人去办才妥当。你们可赞同?”

    容迎初似笑非笑道:“妹妹觉得谁才是最妥当的人?”

    秋白款款站起来,朝众人欠一欠身,道:“若是各位主子不嫌秋白粗笨,便由秋白来为大老爷和安大爷备下滴血验亲的清水吧。”

    韦宛秋侧过脸,悄悄朝秋白递了一个眼神,秋白心领神会,随着秦妈妈她们一同出了厅堂去取水。

    不消一盏茶的工夫,秋白便端来了一钵清水,秦妈妈则将银针取出,来到了柯怀远和柯弘安二人跟前。

    柯怀远眼底有浓重的犹疑之色,冷冷瞥了苗夫人一眼,又看向柯弘安,终是半带犹豫地伸出手,由秦妈妈一针刺下指尖。此刻厅堂内诸人皆屏息静气,竟可听到血滴落水中的声响。柯弘安凝神上前,同由秦妈妈刺穿手指,只听微闷的“嗵”一声,鲜血滴入水中,似是滴入有心人的心房之内,击起的紧张意绪如同是起伏不定的千潮万浪。

    柯怀远和苗夫人、柯弘安和容迎初以及韦宛秋并柯怀祖夫妇数人都围拢在了水钵旁,只见钵内水波微微荡漾,两抹鲜血分别于水中化散开来,却始终是相互排斥,等了半晌,始终无法相融。

    柯弘安和容迎初脸色大变,惊声道:“不可能!”

    柯怀远整张脸一下变得全无血色,双脚浮软地往后退了数步,喃喃道:“我说过无须再验……”

    苗夫人原本僵冷如霜的面容却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冷笑着对柯弘安道:“不是就不是,做再多说再多都不会改变事实。”

    柯菱芷难以置信地盯着钵中两滴不能相融的鲜血,摇头道:“不,不,大哥不会不是爹的亲儿,不会……”

    主位上的几位长辈亦惊疑莫定地站了起来,柯仲贤用力地拄着拐杖,沉声道:“果真是家门不幸!弘安并非咱们柯家血脉,这可怎生是好!”

    柯老太太咳嗽了几声,道:“九年前的那个结果我不相信,九年后的这个结果,我同样不能相信!”

    “老太太您不能相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韦宛秋目含讥诮地看了一眼柯老太太,莲步姗姗地走到柯弘安身侧,柔声道:“相公,此处不留人,何必与他们苦苦纠缠?不如归去。”

    柯弘安脸上的惊诧之意慢慢消退,眉心带上一丝嘲讽:“不如归去,这四字,还是由我赠你吧。”

    容迎初舒眉,掩唇低低一笑。

    韦宛秋一时尚未解其意,便听身后传来秋白清越的声音:“知道为何大老爷和安大爷的血不能相融吗?那是因为水中加了清油,若水中有清油,即使是亲生父子的血,也是不能相融的。”

    韦宛秋又惊又怒,霍然转身逼视着秋白。

    秋白只波澜不惊,微笑道:“知道为何韦奶奶会提出让我来准备清水吗?那是因为她早有打算,要在今日向你们提出滴血验亲,好让她得以在水中做手脚,使得大老爷和安大爷的血不能相融。她这样做,全是为了逼安大爷随她远走青州。”

    容迎初淡淡地笑看着韦宛秋道:“好可惜,让妹妹白高兴了一场。”

    柯老太太眉心一松,忙问道:“这水果真是被动了手脚吗?”

    秋白从容不迫地欠身道:“回老太太的话,千真万确。韦奶奶费心安排一场,我好歹要先遂了她的愿,权当是让诸位看一个笑话吧。”

    韦宛秋目光如要噬人一般在容迎初和秋白两人身上盘旋,怒不可遏道:“秋白,我的感觉没有错,你接近我根本就是容迎初的安排!你们串通一气就为对付我!”她转脸冷眼瞪着柯弘轩,恨声道,“连你也瞒我!”

    秋白静静道:“既然连滴血验亲的水都能动手脚,还有什么不能算计的呢?”

    韦宛秋眉心倏地一跳,目眦欲裂,狠狠一掌朝秋白脸上掴去,咬牙切齿道:“你出卖我!”秋白眼中泛起一抹凛冽,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冷霜,紧接着,她出其不意地扬手回了韦宛秋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冷如冰:“余向蓉,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吗?”

    韦宛秋大惊失色,震惊地抬头望向秋白,道:“你是……”

    秋白凄冷一笑,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道:“听叶康说,你捅伤他以后就割脉自杀了,是这只手吗?”

    韦宛秋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是方萱?你就是方萱?”

    “余向蓉,你知道我原本有多恨你吗?你明知道叶康有了我,可你仍然天天缠着他,你还逼他与我分开,逼他选择,他偏偏也舍不得你,一连好多天,我都见不着他。我以为他已经有了决定,舍弃我,要与你这个第三者在一起!”秋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目光锐利如刀锋,“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幸而,天理循环,恶有恶报,你破坏我与他的感情,你伤他的身体,最终失去最多的,还是你自己!”

    韦宛秋细听着她的每句话,额上不禁渗出了涔涔冷汗,颤声道:“我伤他?他告诉你我割脉自杀?他没有死吗?他没有死吗?不可能,他分明已经死了……”

    秋白露出了讥讽的笑意:“叶康没有死,你们被发现的时候,你已经断气了,可他还有气息,及时送进了医院,终于还是脱了险。你白送命了。”

    韦宛秋心底漫过不可知的彻骨冰凉,如是长久以来的支撑在这一刻无声无息地湮灭,从身至心,抽空一般地虚脱了下来。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惘然呢喃:“他没死,原来他没死……”她怔怔地转头看向柯弘安,泪水悄然流下,“长久以来,我的坚持都是错的吗?”

    秋白慢慢放开了她,神色间有些微悲戚:“叶康活过来了,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求我原谅,他说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与你在一起。他说从今以后,会把你忘记,与我好好过日子。可是好景不长,我遇到了车祸,最后便来到了这里……”她亦凄然落泪,“我与他再无重逢之日,却重遇了你,是你再度揭开了我的伤疤。”

    韦宛秋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胸臆间似是痛得五内俱损,又似是痛得再无了知觉,纷纷繁繁的旧日片段与感情,不停地飘零于脑海之间,终在残酷的真相面前被击溃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她那般竭尽所有,就是不愿意成为一个笑话,可最终仍然只是一个笑话。那么多,她付出的那么多,都只是一个笑话。

    容迎初走上前来,道:“既然此次的水有问题,那不妨再取水重验一遍吧。今日这些疑团摆在了台面上,无论如何也得想方设法弄个明白了。”

    柯老太太颔首道:“迎初说得是,为免再出岔子,念珍,我与你一同去取水来。”

    容迎初忙上前扶了老祖宗,对座上两位老太爷道:“为确保万无一失,还请大伯公和叔公两位老人家一同移步,与老太太一起看着咱们取来干净无异的水吧。”

    柯仲贤和柯仲保两位深以为然,遂由柯怀祖夫妇搀着同去了。过不多时,念珍便在几位耆老的随同下捧了水钵进内,小心翼翼地摆在了黄花梨木桌上。

    容迎初亲自拿起银针,抬眸温然地注视着柯弘安。他此时神色安然,目中是满满的信赖与笃定,似是历经暴风雨后再无所畏惧的安静与持定,伸手让妻子刺出了一滴鲜血滴入水中。

    柯怀远浓眉紧蹙,迟疑着不敢上前。苗夫人面上隐隐泛白,却仍旧镇定着语调道:“老爷,你觉得还有必要再验吗?不管换多少次水,再验上多少次,我相信,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这儿轮不到你说话!”柯老太太疾言厉色道,“最后验这一次是我和两位老太爷的意思,谁也不得非议!怀远,你不要再拖!”

    柯怀远无奈,依着母亲所言由容迎初刺破了指尖,鲜血滴落于水中,缓缓地与水中原有的血珠融为了一体,仿佛本来就是同属一人所有,再分不出彼此。

    容迎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展颜扬声道:“你们来看,相公确系柯家血脉!”

    柯弘安却全无喜悦之意,只面沉如水地望向父亲,只见父亲脸上阴云密布,眼底发红,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也发不出来。

    柯老太太老泪纵横:“安儿一直就是咱们柯家的长子嫡孙,一直都是!”

    柯怀祖和陶夫人相视了一眼,终是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柯菱芷又是喜又是悲,含泪苦笑道:“正如祖母所言,本来就是,可却平白不是了十年……”她再度悲从中来,“还有我们的娘……”

    “我们的第四个孩儿,那时大夫过来帮我诊脉,说是已有三个月了,你就站在我的床前,笑得那样欢喜,我怎么也忘不了你那样的笑脸,还有那日的美满喜乐。”苗夫人面上似有柔情万千,深深地凝视着柯怀远,“老爷,你还记得吗?你说为我们这个孩儿取名叫欢,弘欢也好,菱欢也好,不论男女,只愿孩儿来日百事欢宜,也愿咱们阖家欢喜。”她说着,泪水自眼角淌下,哽咽着又道,“可是我们的欢儿还是无福降生,老爷,你知道的,为何欢儿不能降生?”

    柯怀远双目空洞,茫然道:“我知道,因为她用红花害死了欢儿,她让我失去了一个孩儿,所以……你也要再让我失去一个孩儿,是吗?”

    苗夫人声音清冷如深冬寒风:“我曾经想过,如若步步忍让,可以换来我和我孩儿的平安,我愿意替她为牛做马,她让我怎样都可以,哪怕是要了我的命,只要她不伤害我的孩儿,我也愿意给她!可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她低泣出声,酸楚道,“被几个婆子按在桌上灌红花滑胎的滋味,你们知道吗?她们灌我红花,老爷你不在,我的几个孩子都还小,没人能救我……”

    柯弘安鄙薄地看着她,道:“为了报复我娘,你不仅毁她的清誉,还害她性命,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些?”

    柯菱柔来到苗夫人身旁,掏出手帕为母亲擦泪,一面道:“我娘并没有承认这些事是她做的,我娘不是这样的人!”

    容迎初冷笑道:“一切已是明摆着的了,她承认与不承认,都已不重要。”

    柯菱芷恨恨地瞪着苗夫人,问父亲道:“爹,你来说,该怎么向我娘和我大哥赎罪呢?”

    柯怀远闭上双眸,似在回忆着什么,缓声道:“人人都说你这性子像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这句话,是我说的。还有,你这个只知道吃喝睡的废人,多少年了,你不过就是个窝囊废。这句话,也是我说的。我还说过,不需要你光宗耀祖,你什么都不要做,你也不配做。我还说了,我柯门用不着你这样的孝子……”话至最后一个字,他哽住了声音,微微睁眼,已是热泪盈眶,“说出这些话,就好像拿针扎在我心上一样,心里疼得厉害,可我还是在说,说了足有十年了……这些混账话,我对我亲生儿子说了十年……我柯怀远混账也足足十年!”他当着众人失声痛哭,“扑通”一声跪倒在柯老太太脚下,泣不成声。

    苗夫人本还指望着有一丝扭转局面的余地,可眼见柯怀远如此情状,方知已然无望,不由颓败了神色,灰冷了心绪。

    柯老太太亦泪流不止,伸手拉过柯弘安,泣声道:“安儿,祖母心里与你一样,恨极了你爹,这样一个混账糊涂的东西!狠心短命的……如何会有这样的爹?他不配做你爹!”老人家颤抖着手替孙儿拭去脸上的泪水,哑声道,“可你们终究还是血脉至亲,正如过去他不认你,可你仍是他的亲儿,如今你再恨他,他也仍是你的父亲,咱们还是一家人,咱们还是一家人!”

    柯弘安含泪冷笑,道:“他让苗氏在我娘药中下毒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咱们是一家人。他听信谗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咱们是一家人。祖母,您不如问问他,他心里可曾把我们当做一家人?”

    柯怀远听闻儿子的话,泪珠子流得更凶,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脚步蹒跚地踱到苗夫人跟前。

    苗夫人扬眸看向丈夫,张口正想说什么,没想到柯怀远猛地一挥手,劈面朝她脸上便是一掌,直打得她两眼金星乱冒,连站都站不住了,重重摔倒在地上。

    柯菱柔惊呼道:“爹你住手!”

    “你给我滚一边去!”柯怀远铁青着脸朝女儿一声怒喝,柯菱柔吓得噤了声,只无声饮泣。

    苗夫人捂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勉力抬起头来看向他,哀声道:“你何苦冲柔儿发火,只管冲我来便是。长久以来,但凡狠心的话伤人的事,不都是我来替你出面吗?向来柯府中的坏人只有我苗碧春一人,你柯大老爷既然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就请继续顾及你的体面吧。”

    柯怀远唇角漫出深重的悲怒之气:“你也承认,你说了许多狠心的话,做了很多伤人的事,这些年来,你也蒙骗了我许久!我不敢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这一切如何都会是你的算计?你为何可以这般丧心病狂?”

    “老爷,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吗?”苗夫人惨笑着看了一眼贺逸,“当年若不是你透出了一点对大姊和逸表哥的怀疑,我又如何能想到往这上面去算计?你那么大的疑心,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仍然会想方设法去打听,结果又会比如今好多少?”

    柯怀远怒道:“是你害我和弘安十年相见不相认!”

    “你与弘安尚且能相见,可我和我的欢儿呢?我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苗夫人泪如泉涌,声声哀戚,“我与大姊,是亲姐妹,我与她虽非一母所出,可也是血脉至亲呵!她为何又能这般狠心害我?”她膝行至柯老太太跟前,哭着拉住老人家精绣团福暗纹的袍角,“老太太,碧春是错了,这一错便无法回头了,可是您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吗?您还记得我没了欢儿后,您对我说的话吗?”

    柯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怅然道:“当年你进门后,我便跟你说过,让你日后凡事不要与娴儿争先,敬她为大,这本是你做小的规矩。那一年你没了欢儿,我怜惜你,我是很伤心,也跟你说过,从此你要学着保护自己。可是我没料到,从此你竟变了一个模样!”她撂开了苗夫人的手,“你无须再在我跟前提起过去,如今的你也再不是当初的碧春,我所喜爱的那个善良淳孝的碧春,在你决定要害死我大儿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

    苗夫人呆若木鸡地跪在原地,热泪源源不止地从她空洞的眼窝中流出,口中怎么也无法再吐出一个字来。

    柯老太太不再看她,只冷声向柯怀远道:“瞧瞧你们俩干的好事!你说吧,该怎么处置她!”

    柯怀远面上有深深的哀痛,静默半晌,他艰难地开口道:“对外告知,柯府苗氏病重,终告不治而亡……”

    苗夫人震惊地睁圆了双目,愕然看向柯怀远。

    柯怀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对内,只有咱们知晓……儿子会给她一封休书,把她的名字在族谱中去掉……”

    柯菱柔尖声大哭,一下跪倒在母亲身旁,泣声道:“不要休我娘,不可以休我娘!我娘也受过不少委屈啊!爹,我求求你了,不要休我娘!祖母,我求求你!”

    柯老太太不为所动,沉肃道:“既然已经对外宣告苗氏身亡,那即便是给了她出妻书,她也不能以苗碧春的身份离开柯府。她身上背负的是一条人命,我们虽然要顾全柯家声誉暂且不把她送官府治罪,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了。咱们在城西不是有一处房舍吗?把她带过去,派人看守着,让她一人在那里自生自灭就是了!”

    苗夫人嘴角咧开了一个笑弧,面上却已是惨淡得全无血色,如是在绝望中绽放的最后一点生气,她紧紧盯着柯怀远,一字一句道:“老爷,休得好,这是碧春最后一次替你顶下所有的罪名。”

    柯菱柔哭得面目浮肿,一时慌急失措,转身扑到柯弘昕跟前,揪着兄长的手道:“哥哥,咱们的娘要被休了,你快说句话呀,你快替娘求求爹、求求祖母呀!你赶紧说话啊!”

    柯弘安凄然一笑,道:“当年我娘被活活毒死的时候,谁又来救我娘一救?”他目光灰冷地看着父亲,“爹,儿子认为,我娘的死,并不仅仅是苗氏一人的过错。”

    他的话如利针般尖锐,字字无情地扎在柯怀远的心上,柯怀远干涸的双唇微微翕动了一下,愧然道:“是,从一开始,我们都错了……”

    这时,柯弘昕霍然从座上站起身,走到柯弘安面前,郑而重之地跪了下来。戚如南略略犹豫了一下,也随在丈夫身后跪下。

    柯弘安冷眼扫视了他们两人一下,道:“三弟和弟妹若是想替她求情,那我劝你们大可不必了。”

    柯弘昕面呈沉痛之色,道:“今日突然闻知娘所为的这一切,为弟心内之痛简直非言语能表!由己及人,为弟可以料想大哥经年受到了多少折磨和心内的苦楚,还有枉死的先任夫人……所以,为弟并非要替她求情,而是要代她向大哥行三跪九叩之礼,是向先任夫人和大哥认错,亦表我对先任夫人和大哥的一点痛愧之心!”

    柯弘安有点意想不到,不由沉默了下来。柯老太太在旁颔首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也算是个明辨是非的孩子。”

    柯菱柔眼睁睁地看着柯弘昕和戚如南两人当真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又惊又怒:“你们凭什么替娘向他叩拜?柯弘昕!我们的娘在这儿呢!”

    苗夫人神色渐渐冷寂了下来,低低道:“柔儿,由你三哥去吧。”

    柯弘昕朝柯弘安叩过三个响头后,慢慢地直起身,面上的沉郁更甚,目内隐隐地泛起了泪光,口中和缓道:“娘,你说的被灌红花一事,儿子记得,那年儿子八岁。我少不更事,只知娘是受了欺辱,心里总是愤愤,是娘你抱着儿子,在儿子耳边轻轻说了五个字,那五个字,娘你可还记得?”

    苗夫人的思忆被亲儿的话带回了久远的年月中,顿时有如醍醐灌顶,一下明白了过来。

    “在那时娘你分明知道凡事不可强求,为何竟然还私下里做了这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儿子这些年来,都谨遵着娘你的教诲做人,可到了如今,那些话为何都成了谎言呢?”柯弘昕说到后来,已然哽住了喉咙,无以为继。

    苗夫人却微微绽开了笑颜,缓缓点头道:“昕儿,娘明白了,你只管放心。”

    正说着,王洪和巧凝两人慌里慌张地进了厅堂,王洪战战兢兢道:“大老爷,大事不好了!靖五爷在绮凤楼醉酒生事,为了争得那头牌花魁,活活把那彭家六爷给打死了!如今彭家人已经报了官,靖五爷被押到了官府去,就说要老爷您去看看呢!”

    柯怀远和柯老太太闻言,均怒不可遏,直骂孽子。柯怀远气得一挥手,道:“这混账东西就是我的报应!由他去,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苗夫人听闻五子出事,神色竟益发平静了下来,口中喃喃道:“酒是穿肠毒物,色是削肉钢刀,财是鬼迷心窍,气是惹祸根由。果真如此。”她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移地注视着柯弘昕道:“昕儿,你替我认错,很好。以后若娘不在了,你五弟是个不争气的,柔儿年纪还小,你要好生保重。”

    柯弘昕垂首静默,苦忍眼泪。

    苗夫人望向柯弘安,道:“弘安,大姊在当年临终前,说了一句跟你有关的话,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告诉你,今日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我要走了,便把那句话告诉你吧。”她边说着,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柯弘安思疑地看着她,正暗自纳罕间,她已经站定在了三尺开外。

    苗夫人唇边的笑意微微地带上了一抹杀气:“你娘她说的是……”

    “弘安,当心!”容迎初眼见她迅捷地拔下发上银簪,把那锐利的簪尖往柯弘安心胸直刺过去,不及多想就要冲上前去。

    柯弘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快步向后退开,苗夫人却如疯魔一般抓着簪子冲他刺来,蓦然间却见一抹身影飞快地挡在他跟前,苗夫人手中的簪尖一下狠狠地刺进那人的心口!

    柯怀远慌急地唤人道:“快把这疯妇人拿下!”王洪急忙率家仆将苗夫人钳制住了。

    容迎初惊得面无人色,匆匆来到柯弘安身边,错愕地看着倒在他怀中的韦宛秋。

    簪子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在想,当刺伤他的时候,他的感觉是不是如她此时一样?

    身体上这冰凉的疼痛,为何还是盖不过心底的痛楚?

    她虚软无力地躺倒在他怀中,这分明是一个陌生的怀抱,不是他的臂弯,不是他的味道,更不是他的怜爱。为何,后知后觉至此?

    “快去请大夫!”他和她的声音响彻耳畔,终于,她与他们,不再是敌人了吗?

    韦宛秋忍着痛,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指尖间,是她并不甚熟悉的轮廓,她忍不住笑了,道:“我真笨,到了今日,才知道不是你。”

    柯弘安不免担忧,更多的是意外的感激与震动:“你可以不必理我,为何要替我挡这一下?”

    她仍旧是含着笑,那一点清清薄薄的笑容,像极了即将萎败的花朵,仍旧挣扎着盛放着最后的明艳与灿烂。她轻轻道:“我与他……早已缘尽了,可我错觉,以为你是他……这段日子,我过得很痛苦。因为我不知道我其实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以为还有你,才会不顾一切地争……”她垂下泪珠,整张容颜便如雨洗的残荷,渐次失了生机,“这是……我还给你……也还给他的。”

    秋白来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哽咽道:“他不值得,他真的不值得你为他……”

    韦宛秋身子越发沉沉坠了下去,气若游丝:“他为什么……要后悔与我在一起?我是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他……”她逐渐无声,逐渐没有了气息,眼睑轻轻地垂下,如小扇般美丽的睫毛一抖,藏于眼角的泪珠徐徐滚落。

    容迎初颤抖着手在她鼻下探了一探,低低道:“她死了。”

    柯弘安小心地把韦宛秋的尸身放落在地,冷冷地看着苗夫人道:“她把韦将军的女儿给杀死了。”

    柯老太太蹙眉道:“你这个蛇蝎毒妇!竟想杀害弘安!如今错杀了宛秋,韦将军必定不会轻易罢休的,你又给我柯家添灾祸了!”

    苗夫人被一众家仆押制着,动弹不得,只阴冷地一笑,道:“是,柯家又添灾祸了,原本该死的人只有弘安一个,他若是死了,便不会生出这些事端!”

    柯弘安并不理会她,只对父亲道:“你一心想着放她一条生路,可她如今并不领情,宛秋在她手下丧命,决不可轻纵了她去!”

    柯怀远压一压胸臆间的愤怒与悲怆,半晌,方缓声道:“苗氏罹患癔症,今日失心疯病发作,错手取了韦氏性命。王洪,把她押到官府刘大人处依罪处置,亦算是对韦将军的一个交代。”

    苗夫人惨淡一笑,目光不舍地落在一双儿女身上,最终定定地注视着柯弘昕。当家仆们把她往外拉去时,她蓦然大声喊道:“青山……留不住!你莫忘了!”

    柯菱柔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整个儿哭昏在了当场,只由戚如南在旁扶着。柯弘昕依旧腰杆笔直地跪在地上,面上似是没有半点表情,一眼也不看母亲。待得苗夫人远去无踪后,他方在柯弘安的劝解下起身,带同妻子和妹妹离开昌荣大厅。

    容迎初和秋白命人来将韦宛秋的尸身移至了后堂,柯弘安和柯菱芷夫妇则将贺逸和雪真两人送出厅堂外。柯老太太让两位老太爷和二房众人留下,容后再行商议家业掌管分配一事。

    待出了大院外,柯菱芷按捺不住拉着雪真问道:“刚才听姑姑竟说那苗氏是任家的三姑娘,苗氏也说自己与我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从来没听娘和外公他们提起过?”

    雪真忆起旧事,不免惆怅,沉声道:“我本是任府的家生子,有些事也是从我娘和府里的老人那儿听来的。都说三姑娘的生母李姨娘在生下三姑娘后,便血崩而死了。三姑娘才出生那会儿,只要是醒着,总是啼哭,尤其是在夜晚,更是哭得厉害,那脑袋是一面一面地朝下点。府中经过事的老人都私下里说,这种分明是叩丧哭呢。果然过了没几天,任老太太便没了。任老爷和任夫人心里也觉得不对劲,请了男女先儿回来一看,只说是任家有女,命中带煞,刑克家中的妇人,若由其留于家中,不出三年任府的女眷必定难逃一死!老爷和夫人都被唬住了,忙问解决之法,那男女先儿便说,此女不可再养于家中,得马上找了八字相融的人家送过去寄养,改名换姓,今生亦不得认祖归宗,方可使任家避过刑克之劫。”

    柯菱芷听到此处,已有几分明白,道:“所以,外公当年便把她送到门生苗老爷家寄养?”

    雪真点了点头,道:“我娘说,三姑娘被送到了苗家后,果然就没再日夜啼哭了。后来便有了我,我打小便伺候在先任夫人身边。三姑娘偶尔也会随苗老爷到任府来,一来是任老爷心里仍记挂着这个亲女儿,二来,三姑娘在当年也确是很招人喜欢,连我都很想与她多亲近。那个时候,先任夫人十三岁,她十一岁,两姐妹的性情却相差甚远,就连任老夫人,也会常常抚着三姑娘的头说,她是错生了娘胎,白可惜了一副好性子。”她低低一叹,小心地看了柯氏兄妹一眼,才道,“那一年,苗老爷不知怎的获了罪,平白丢了官,苗家家道中落,任老爷生怕三姑娘在苗家会吃苦,本想着把她接回任府来的,可不知为何……先任夫人去找任老夫人商量说,当年三姑娘确确实实是把李姨娘和老太太给克死了,如今还该小心为上,再找得道的高人回来看一看,确保三姑娘不会再刑克家人了,才把她接回来。”

    柯弘安和柯菱芷何尝不明白雪真眼神里的意思,柯菱芷只道:“我娘这也是担心家人的安危,凡事小心些,总没错。”

    雪真仍忍不住叹气,道:“后来不出先任夫人的意料,请回来的男女先儿说三姑娘八字带克,是不宜认祖归宗的。如此一来,柯老爷只能把接三姑娘回府一事搁置了。”

    柯弘安疑虑道:“那为何苗氏又会入了柯家门呢?”

    雪真道:“先任夫人嫁进柯家一年后,有一回,和柯大老爷一同回业州娘家去向任老爷贺寿。柯大老爷和三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当中的微末情由,我并不知晓,只知道柯大老爷那时就执意要娶三姑娘为二房,而三姑娘也是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任老爷虽然知道先任夫人心里不痛快,可还是答应了柯大老爷的提亲,让他以良妾之礼将三姑娘迎回了京城柯府。”她细细回忆着当年的情状,“我还记得那时我悄悄问过三姑娘,为何会甘愿与二姑娘共事一夫,做小伏低,三姑娘好似并不在意,只说与其受旁人摆布,不如自己选择,虽然是做小,但是只要老爷心里有她,她便心满意足了。”

    柯弘安冷笑道:“原来从那时起,她便是表里不一。”

    雪真却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她说的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而且……那时的她与如今的她,当真是不一样。”

    柯弘安将信将疑,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说我娘灌她红花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这件事,也是真的。”雪真面上泛起一抹伤愧,沉郁道,“平心而论,她对先任夫人是太残忍,可先任夫人也确曾有负于她。那个时候……我也在场,她一直怨我没有救她,可我人微言轻,先任夫人知道我与她交情深,也不许我离开半步,生怕我会去找老太太……说起来,她要怪我也是应该的,都是我太胆小,才没救她。”

    柯菱芷轻轻嘘了一口气,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怪道我娘去世后,我外公前来与祖母见面,说起爹续弦的事,我外公竟说让苗氏扶正,还说是全了任府的情面。那时我还小,并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如今想起来,原来外公一心想着不让亲女受委屈,才会不惜拉下脸来求祖母扶正苗氏,想来……外公一定不知我娘的死与苗氏有关。”

    雪真苦涩道:“在任老爷心里,三姑娘一直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贺逸似满腹心事,面上阴霾密布,两眼只空洞洞地直视着前方,对旁人的言语充耳不闻。柯弘安和柯菱芷见他如此模样,心下暗暗叹息,也不多问,便先行将雪真送出府去。

    待人皆散去后,柯弘安来到贺逸身边,关切道:“表舅,你怎么了?”

    贺逸轻嘘了一口气,唏嘘道:“桃花依旧,人面全非。她与旧时,已是两样。”

    柯弘安心有狐疑,轻声问道:“刚才听了雪真所言,当年苗氏是一心要嫁与我爹的,不知她与表舅您之间,可曾有过真情?”

    贺逸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厢情愿。我对你娘,是兄妹之情,她对我,亦是兄妹之情。”他长长叹息,怅然道,“罢了,光阴一去不复还,更何况是人心多变。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容迎初的声音在后头远远传来:“相公,老太太让你赶紧进来,莫让老太爷们久候了!”

    柯弘安目送贺逸离去后,平下汹涌于心底的思潮,与容迎初一同返回了昌荣大厅内。此时柯怀远已将一直由长房掌管的地契、房契、铺契以及账簿等物理清放置在了黄花梨木桌上。柯老太太指一指这些物什,道:“这些年来,弘安空有嫡长孙的名头,从来也不曾得依约例掌管家业,如今他也算是为自己讨回了公道,是真真正正的柯家长子嫡孙。那依我看,咱们还是按着旧年的约例,由长房弘安这边掌管这些家业一年,后年便是二房弘山这里再轮管一年,你们可有异议?”

    柯怀远突逢巨变,神绪涣散,一时只是沉默,唯事事依从罢了。柯怀祖和陶夫人两人的脸色并不太好,但碍于柯老太太的情面,也不敢多有置喙。

    柯弘安环视了众人一番,开口道:“祖母,对于这家业掌管一说,弘安倒是有个主意。”

    柯怀祖和陶夫人抬眼揣测地看着他。柯老太太道:“哦?你有主意,赶紧说来听听。”

    柯弘安不徐不疾道:“我也曾听迎初说过,这家业的掌管确是有按房轮管的约定。按理,原该是按祖母所说的由我这一房掌管一年,后年交由二弟。可我寻思着,咱们这家业毕竟事务繁冗,表面看似不过是一盘账目而已,但实则内里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真是每年轮着管,恐怕会在交割之间闹出乱子。所以,弘安愚见,与其是各房轮管,不如是各房分管。”

    容迎初微笑道:“相公所说的各房分管,也就是说把这些家业一分为二,分别交由长房和二房各自打理,日后不论盈亏,概由各房自行承担,但每月仍须按着定例把供给之数交到公里来,这样方不失一家兴旺家业的初衷。”

    柯怀祖细细听了,不觉始料未及,讶然道:“将家业一分为二?”

    陶夫人将信将疑:“你倒肯?”

    柯弘安笑得温和:“我千肯万愿!正如祖母所说,咱们要的是阖家团圆,齐齐全全,所以咱们这个家,分不得。可若仍将全数家业交由一房掌管,那对另一房来说,势必也是有失公允,日后保不准还要生出诸般争执,何苦来!这些家业本就是咱们这一家人的,如何打理,咱们一家人商量妥当便是。弘山稳当,弘轩圆融,都是掌管家业的好人选呢!”

    柯老太太眼角微微渗出泪来,颔首道:“弘安句句都说到了我心坎上!一家人,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是不是可以一家子好好商量着办的呢?我赞同弘安的主意。”她转向两位老太爷和陶夫人的娘家长辈,“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柯仲贤率先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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