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涟漪第21部分阅读
指尖的涟漪 作者:yuwangwen
真田奈美行礼,随意地扯了几句。真田奈美对于她的出现表现得很惊讶,也不知是真是假。
站在母亲旁边的真田透今天特别乖,看见她,很有礼貌地打完招呼之后,就缩到了自家母亲身后,一声不吭了。
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菡瑾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解,距离上次见面也就两个星期,再怎么着,这个真田小姐的变化也有些太快了吧?之前见面时还对她咬牙切齿的,今天见面就乖成这样了,照理说,她还跟她爷爷告状来着,真田小姐现在见到她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在瑟瑟发抖。
菡瑾和真田奈美客气着,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真田透。
虽然今天下雨了,但是天气也没凉快到哪里去,真田大小姐居然在这种大热天穿上了一件长袖衬衫,把领子上的第一颗纽扣也扣了起来,紧紧地勒住了脖子。
菡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引来了身边奈美夫人的关注:“菡瑾这是……”
“啊,”菡瑾眼睛扫过真田奈美长长的指甲,复又笑着回答,“没什么,奈美阿姨,不好意思,真田爷爷该等急了,我要先进去了。”
“没事,菡瑾,有空要来找我们小透玩啊。”
菡瑾的笑容在转身之后立刻换成了一脸深思的表情,刚才,真田透手臂上的那是……抓痕吧?
包成这个样子,身上到底被抓成什么样了?
嘛,人家家务事,她还是不要管了。
整个下午的交谈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本来真田家就不是以经商为主,以真田爷爷的人格,菡瑾也不担心他会像宫本家那样在柳家背后搞鬼。
两个人聊了很多,互相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菡瑾这趟拜访也就功德圆满了。
出门的时候,菡瑾碰上了真田透,不同的是,这次她身边的人换成了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
真田透始终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两只臂上的衣袖被挽得老高,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抓痕,密密麻麻的,让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而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两个人,正在大声地争论着什么,不是吵架,只是在讨论。
天又暗下来了。
菡瑾穿着红色的和服,站在树后看他们。
真田透抬起头时,看见树后红红的一团,跟火一样,也没看清人的脸,当场吓得叫出了声:“谁……谁在那里……”
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对话,同时看了过来。
菡瑾从树后走出来:“是我。”
真田透认出了菡瑾,手忙脚乱地把袖子放下来。
在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颇为恼火的眼神下,菡瑾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淡淡地说:“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要走了,你们继续。”
就在菡瑾转身的那一刹那,真田透终于鼓起了勇气,喊住了她:“柳……同学,我可以知道,你今天跟爷爷说了什么吗?”
“不可以,因为跟你没关系。”菡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真田爷爷可没那么长的指甲。有这个时间担心他,还是想想别的吧!”
“柳学妹。”身后传来幸村精市的喊声,菡瑾脚步一顿,头也没回,径直出了这个院子。
真田奈美,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啊!
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那种伤……直接可以定罪家暴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手段,才能培养出前世那般的真田透吧!
这回,菡瑾可是把迹部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一本诗集就能让他气成那样,今天是他们全国大赛的第一场比赛,如果她要是缺席或者迟到,估计就不是买本精装诗集道歉那么简单的事了。
怕赶上塞车,菡瑾早了一个小时出门,避过了上班的高峰期。
到了比赛场地,菡瑾对着地图和比赛表,一路摸到了冰帝今天比赛的区域。
可能是她来早了,铁丝网外围满了人,就是没看见穿着制服的网球社正选,连穿着运动服的男生都没见到几个,大多都是女生。
菡瑾好不容易穿过了人群,进了球场,才知道从刚才开始就存在的突兀感从何而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些拉拉队成员似乎全挤在入口处了,看台上就坐了小猫两三只。
菡瑾捡了一个不前不后的座位坐下了。
左右看看,闲着无事,干脆看起了刚刚在报刊亭买的一份网球报纸。
她会买这份报纸,主要还是因为上面有冰帝网球社的一些介绍,报导写得挺好的,用字遣词,也没有夸大成分,让人看了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今天凌晨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气温暂时还没有回升,有些云遮着,太阳也不见影子。
在这样的夏日里,能够碰上这样的阴天,也是一种很奢侈的享受了。
当手里的报纸被直接抽走的时候,菡瑾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才发现忍足正瞪着她。
菡瑾揉了揉泛酸的眼睛,余光瞟到了不远处披着运动服外套的迹部。
收回眼神时,才发现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了。
忍足拽起她,撇了撇嘴:“越来越厉害啦,居然在这种光线下看报纸,眼睛不要了,是吧?”
虽然是阴天,天还是很亮的,在这种环境下盯着报纸上的字,没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发酸想掉眼泪了。
菡瑾抿了抿嘴巴,不敢说话了,任凭忍足拉着走,顶着周围那些诡异的视线,一路被拉到了观众席的前排。
她旁边的两个座位,都被一个男生占了,此时,他正躺在那里睡觉。
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真厉害!
菡瑾压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转过头,发现迹部正在看着自己,她连忙伸出手跟他打招呼:“迹部,我来了。”
迹部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之后,调开了视线,开始看向对手的方向。
菡瑾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她有些受不了现在的氛围。
对于一个已经知道结果的人来说,她对冰帝的信心比一般人要高上很多。
只要不出意外,冰帝会是今年的亚军。
托前世的福,她可是记得最后,立海大和冰帝在全国大赛总决赛碰面了。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冰帝一路旗开得胜,中间虽然也有波折,有几场比赛打得特别艰难,最后还是取胜了。
越到后来,比赛被拖得越长,一场双打能打掉好几场双打的时间。在这样热的天气里,无论是观众还是选手,都是很不容易的。
菡瑾刚开始几天,还觉得撑把伞坐在观众席,看着迹部忍足他们在下面打球很不好意思,到后来,她也撑不住了。
这种温度,考验的已经不是人的体力了。
所有的人都在为冠军而努力,但是,冠军只有一个。
即使优秀如迹部,最后也只能止步第二名的位置。
她看着冰帝赢得一场一场的胜利,取得一次又一次辉煌的战果,看着冰帝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脸,那是一种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时的兴奋和激动。
那一刻,她也终于将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放下。
做任何事,都不能看重结果,因为不管结果如何,所有人,都不会忘记这种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的感觉。
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的记忆里,也必然会有这些美好的瞬间停驻。不像她,记起自己的曾经时,那些校园生活,只能反复纠缠在立海大网球社曾经获得过几次冠军这样肤浅的事情上,苍白得让现在的自己感觉到可笑。
在不知道又下了几场雨持续高温了几天之后,冰帝迎来了总决赛之前最后一场比赛的胜利,也是他们在这次全国大赛里,最后的一次胜利。
因为打入了总决赛,冰帝的正选们都很高兴,包括迹部在内。
菡瑾被忍足拉着进了这家饭店的时候,她以为只是他们两个人随便吃顿饭。
到了里面,才发现冰帝的正选们,坐了满满一包厢。
菡瑾站在门口,面对着满室突如其来的安静,尴尬地打招呼:“大家好……”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就被忍足推进了里面:“傻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去管他们,想吃什么自己点,今天是迹部请客。”
迹部请客,会到这种小饭店,还真是让人惊讶。
菡瑾在忍足的安排下,在他隔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又开始活络起来,说话的说话,抢东西吃的抢东西吃。
菡瑾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菜,视线冷不丁就和对面的迹部对上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进门到现在,还没跟这个请客的主人打过招呼,倒是准备先吃上了。
或许是迹部的眼神太奇怪了,一时间,她拿着筷子的手就僵在了那里。她眨着眼睛,看着他。
迹部嘴角勾了起来,打了个响指,对身边的桦地说:“把菜单给她。”
“whi!”桦地站起来,颇为郑重地把手里的菜单递给了菡瑾。
菡瑾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去接,触到菜单的时候头皮一麻。她刚刚拿着筷子不夹菜的动作,似乎让迹部误会了什么了。
这家饭店和奇怪,菡瑾看着上面形形□的菜,中式的西式的,跟中西合璧的大杂烩一样。
她随便勾了几样名字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菜,一直坐在旁边那个头发偏黄的男孩突然凑了过来,嘿嘿一笑之后,对她说:“能不能帮我叫个冰淇淋?”
菡瑾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话,愣了愣之后,马上点头同意了:“哦。”
这间看似中餐馆,其实包罗万象的饭店里,菡瑾居然在最后一页找到了冰淇淋的痕迹。
在这之前,她一度以为,这个跟她要冰淇淋的男孩,是在跟她开玩笑。
“你要什么味道的?”菡瑾抬起头,看向他。她想,她大致可以明白,为什么迹部会出现在这间和他的审美完全不搭的饭店里了。
“呃……”男孩埋下头,伸出手指,一个个对着菜单上的冰淇淋看下去。
菡瑾想起了第一次来看比赛时,那个在她旁边睡觉的男孩子,好像,也有一头这样颜色、看起来软软的头发。
男孩笑着看向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要蓝莓味的。”
这时,坐在忍足旁边的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大叫起来,身子整个越过了忍足,凑了过来:“什么什么?是冰淇淋吗?我也要我也要,我要……草莓味和桃子味的……来两个……嗯,还要一个香蕉船……”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菡瑾看见忍足轻轻地在那个红发男孩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男孩惊叫了一声:“侑士,你干……”
他转头看向忍足,却发现忍足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迹部,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蔫了下去,乖乖地坐回了座位上。
“岳人,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这个不华丽的家伙,吃这么多冰淇淋,你明天还想做赛前练习吗?”迹部的声音不是很大,说出来却很有威慑力。
忍足动了动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吃,没有要帮那个男孩求情的意思。
菡瑾眼皮一跳,怎么她点个菜都能点出事情来?
她合上菜单:“我点好了……那个,我给你留了一个香蕉船,稍微吃一点应该没关系的……”
前半句是跟那个红头发的男孩子说的,后半句是跟迹部说的。
直到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迹部都没再提出异议。
菡瑾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挺开心的,开始时那种良好的氛围,一直延续到了这顿饭结束。
晚饭结束之后,冰帝一帮人,连着菡瑾在内,在饭店过道里,往大门方向走。
人挺多的,刚开始时,菡瑾是和忍足并肩走在一起的,到了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换成了那个红头发的叫向日岳人的男孩。要不是他开口说话,她估计是不会发现了。
“呐,学妹……我问你哦,你男朋友到底是侑士还是迹部啊?”
“啊?”菡瑾被问住了,她知道学校里有人在传这件事,只是至今为止,还没人敢光明正大地过来问她的。
向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压低了声音说:“如果是侑士的话,那就最好了,如果是迹部……我跟你说哦,一定要快点跟他分手……迹部那家伙,脾气什么的,都比侑士差远了。”
菡瑾看见了忍足,他就走在他们前面,不知不觉中,她和向日已经成了这个队伍里走得最慢的两个。她不知道忍足有没有听见向日说的那些话,不过,向日后面一句话出来,倒是让她原本尴尬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她看着前方,回答他:“都不是。”
“怎么可能?”向日大叫起来,成功引来前面的人驻足之后,他连忙又垂下了头,一副做错事心虚的样子,小声跟她说:“就算是迹部,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啦,虽然不是侑士有点可惜……你就告诉我真话吧,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真话就是两个都不是,”菡瑾弯了弯嘴角,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男孩子,明明比她大一届,思维模式却和小孩子没两样,她的耐性也被调了出来,难得心情很好的跟一个陌生人开玩笑,“如果是的话,我肯定告诉你。”
向日正要说什么,前面的人却停了下来。
菡瑾堪堪止步,差点撞到忍足身上去,向日往后跳了一大步。
他们两是所有人当中身高最最矮的,走在前面的每个人都比他们高,现在他们也看不清前面的情形,只能面面相觑。
前头传来说话声,菡瑾仔细听,知道是迹部和幸村在说话。
“真是巧啊!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冰帝。”
“嗯,本大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立海大。”
此时,这两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菡瑾是不知道的,气氛比较凝重,毕竟,再过几天,这两个队伍就要在赛场上一决胜负了,如果这个时候,两队人还嘻嘻哈哈的,才会很奇怪吧。而且,在她看来,迹部和幸村都不是那种会在紧要关头,还能开玩笑的人。
时间并没有很久,菡瑾只是走了走神,前面的人就重新开始动了。
向日又开始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菡瑾一边留神听着,一边转头看了看左边的那条过道。
立海大好像也是过来吃饭的,包厢不一样,方向也不一样,他们只是刚好碰到了一起。
菡瑾的眼神和即将进屋的真田透碰到了一起。
她看见,真田透的瞳孔缩了缩,很紧张的样子,却没有了前几次见面时,那种赤|裸裸的敌意,或者说,被掩盖起来了。
她像菡瑾很僵硬地笑了笑,然后一头扎进去,不见了。
回到家里是7点钟,菡瑾洗漱之后,早早地睡下了。
不过,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她似乎翻了好几个身。
也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她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直接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拉了回来。
她深呼吸几次,才拎起了床头的电话。
“喂,这里是柳家,请问你找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急促,带着哭腔:“老爷子在吗?我找老爷子……”
菡瑾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间,晚上9点,原来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菡瑾吐出一口气,“爷爷去美国了,不在家。”
“不在家吗?”女人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又喊了起来,“柳菡瑾,那柳菡瑾呢?她在吗?找她也一样。”
“我就是。”
“柳菡瑾……你、你一定要救救莲二……他、他现在在医院……”女人哭喊出来了,“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真相(一)
柳莲二住院了,因何住院,不知。
电话那头是芸姨,她现在说话已经说不清楚了,语无伦次的。反复来反复去,就这么几句话,不停地哀求她,救救她儿子。
房间的门被拉开了,菡瑾转头看过去,早川奶奶披着外套,站在门口。
“小瑾,发生什么事……”
菡瑾朝她摆了摆手,拧眉继续问电话那头的人:“芸姨,你说清楚点,莲二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莲二他住院了……车祸,是车祸……”柳芸子的哭声愈发凄厉起来,“怎么办啊……还在抢救……你和老爷子认识的人多,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医生……”
“抢救?”菡瑾挑眉,“既然已经在抢救了,你就先不要急了,就算我们有认识的医生,这么晚了,突然打电话过去……总之,先看看情况。这样,你先告诉我在哪家医……”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救,对吧?”柳芸子声音一变,打断她,突然发起怒来,“你怎么这么没人性啊……”
“喂?喂?”菡瑾连叫了好几声,没听见对方回应,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柳芸子挂电话了。
菡瑾放下话筒,看着电话发呆。
早川奶奶转身拉上门,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我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了……大半夜的……”
菡瑾回过神,挂上电话,掀开被子下床:“莲二出事了,车祸,现在正在急救。”
“车祸?”早川奶奶惊呼起来,“好好的怎么出车祸了?”
“不知道,”菡瑾一脸焦躁,“那个女人说了一堆废话,到底怎么出的事,她也没说清楚,一个劲地求我救莲二,也不告诉我是在哪家医院,要我现在找医生过去帮忙抢救莲二……怎么说都不听……”
菡瑾拿起了手机,调出号码,按下了呼叫键。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柳生比吕士没什么元气的声音:“喂,菡瑾?什么事?”
“关于莲二,”菡瑾也没时间跟他客套了,直接切入主题,“刚刚我接到了芸姨的电话,没头没尾的,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我们现在日本综合医院,”柳生叹了一口气,“莲二是两个多小时前送过来的,我们也是刚联系到芸子阿姨,她现在急得团团转,工作了一天,手机没电了,回到家里听见电话留言才知道儿子出事了……你也别怪她了……”
菡瑾打开柜子,随手拿了一条裙子,扔到了床上,嘴上答应着:“我没怪她,只不过,她突然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地让我给莲二……算了,不说了……两个多小时前?怎么回事?那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刚好吃完饭吗?”
他们冰帝从那家饭店出来是5点半左右,立海大刚好进去吃饭,现在是晚上9点,车祸是在两个多小时之前,也就是7点不到,算算时间,差不多是立海大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
下午还看见好好的在球场上跑的人,几个小时前还和同学一起去吃饭的人,这会儿居然躺在医院急救了,说实话,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柳生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疲惫:“就是我们吃完晚饭从饭店里出来。有个小男孩追气球追到了马路上,没看见车,莲二跑出去救人……哎……那个男孩没事了……”
“救人?”菡瑾嘴角勾起一抹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自嘲了,爷爷说得对,这个柳莲二,早晚会被自己一板一眼的性格害死的。救人也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他把自己给整得躺在医院了。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两条命一块搭上了。菡瑾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大概在半小时之后到那里,你还在医院吧?”
“嗯,我们立海大网球社都在这里。”
“那就好,”菡瑾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情你们先担待着点,芸姨这个人,一碰上什么事就六神无主了。”
“好的。”
菡瑾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早川奶奶,劝她回房睡觉。她换好衣服,急急匆匆赶往医院。
爷爷前些日子回来过一个星期,昨天又走了,回美国去了,还有一个收尾工作没做。
莲二这车祸,还真是巧了。
一到路上,她就开始给忍足爷爷打电话。
日本综合医院是忍足家的,当时应该是就近送医的,所以才没送到柳生家的医院。
现在人都送过去了,少不了得打好招呼,等急救完了,好医生好药尽管用。
火急火燎跑到医院,还没进电梯,路上就被芸姨的哭喊声给拦住了脚步。
伴随着吵架的声音,闹腾得特别大。她不得不掉头往那个人多的地方走。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可不能再让她惹出什么事情来了。
和芸姨争吵的是一个30多岁的男子,旁边跟了个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女人,牢牢地抱着个头上缠了白布的孩子,应该是一家人。
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芸姨一个人在那里哀求这一家人。
“你们不能走……我儿子还在抢救……你们走了我儿子怎么办啊?”
那个男人使劲挥开芸姨伸过去的手,嘴里骂骂咧咧:“你儿子在急救关我们什么事?我又不是医生,你给我让开……”
芸姨哭得声音嘶哑:“是我儿子救了你们的孩子……你们不能这样……”
男人的脸更加狰狞了,他一把推开了芸姨,恨恨地骂到:“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让他救的?日本又没有法律规定,我儿子被你儿子救了,我就一定要付医药费……滚开!”
听到这里,菡瑾大致可以明白这两个人争执的原因了。
莲二的医药费,扣掉政府补助部分,还有自付的,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以芸姨现在的经济能力,根本负担不起。
莲二住院,虽说是车祸,但是从柳生的话里就可以听出来,撞伤莲二的车主根本就没错,是那个被救的男孩自己跑到马路中间的。
菡瑾很不待见芸姨,但是这件事情上,她只能说,她更讨厌眼前这家人。
芸姨死拉着那个男人的衣服不肯放开,那个男人突然抬起脚,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芸姨“哇”地一声,就要往后仰。
田中叔叔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扯住了她。
菡瑾眼神一暗,伸手拦住了这家人:“等一下。”
男子恶狠狠地抬起头,却发现拦住自己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不免轻视起来:“让开,不要多管闲事。”
菡瑾看也不看他,转头对田中说:“田中叔叔,报警,他刚刚伤人了。”
田中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开始报警。
男子脸上闪过狼狈,他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臭丫头,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说着,朝菡瑾扬起了拳头。
保安、护士、医生,往这边冲了过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菡瑾倒是很镇定,一派悠然地指挥着两个护士把芸姨扶走,去检查。
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喂,我现在在日本综合医院,对,明天柳家旗下的报社杂志社头条通通换掉,至于换的内容,就在医院里,派人过来吧!”
菡瑾慢慢地放下手机,转过头,朝那个还在和保安抗争的男子笑了起来。
她慢慢地走近他的妻子和儿子,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我多管闲事?你知道现在在急救的是谁吗?”
男子挣扎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
菡瑾的手被抱着孩子的母亲躲过了,她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很优雅地收回了手。
“在急救的是我哥哥,我的亲哥哥。”菡瑾笑得眯起了眼睛:“你一定也不知道我是谁吧?”
周围很安静,连本来还在对着那个男子指指点点的人都止住了声音。
“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没干过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情,”菡瑾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不过,你对我爷爷和我家应该会有所了解,我姓柳,我爷爷是柳氏企业的总裁。”
男子僵住了。
菡瑾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平静,她淡淡地说:“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刚刚那些话和表现,让我心情很不好。我哥哥救你儿子,现在活该躺在这里。”
她凑近男人的妻子,那个抱着孩子在瑟瑟发抖地女人,用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你们现在也不要太高兴,我哥哥要是醒不过来,你们儿子也别想好过。”
不管她跟柳莲二关系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原谅这种人侮辱他们柳家的人。
等她处理完这些事情,赶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芸姨已经在那里了。
眼睛哭得肿肿的,呆呆地看着急救室的门,一动不动。
菡瑾到的时候,立海大的人或站或坐,一脸焦急。
柳生比吕士看见她,苦笑着:“过来啦,芸子阿姨都告诉我们了。”
“嗯。”菡瑾应声,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从里头走出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芸姨一下子扑了过去。
“我……我儿子怎么样了?”她的手死死地揪住了护士的胳膊。
“对不起,我不清楚,”护士一脸为难,“血不够了,我要去血库取血,麻烦你让一让。”
幸村和真田冲了过去,把她拉开。
因为怕伤着她,不敢使力。
芸姨的手还放在护士的胳膊上:“血……血不够了吗?抽我的,抽我的……我的是o型血……”
“对不起,病人的血型是a型。”
“a型?”柳芸子愣住了,“我记得……我和景洪都是o型血……”
她拽着护士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护士不明就里,看她松开了自己,急急忙忙朝她鞠了个躬,解释道:“因为病人需要大量a型血,所以没办法直接输o型血,请家属不要耽误我们的工作。”
柳芸子眼前一黑,踉跄一下,险些跌倒,要不是身边有真田和幸村扶着,她就摔过去了。
护士走了,急着去血库取血。
周遭一片沉寂,现在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村和真田对视一眼,扶着柳芸子在椅子上坐下。柳芸子像是丢了魂一样,嘴里念叨来念叨去,反反复复就只剩下这么几句话:“我和景洪都是o型血,为什么莲二是a型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他人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父母都是o型血,孩子怎么也不可能会是a型血,这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了。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说,柳莲二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儿子。
菡瑾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一丝惊讶,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着手术室的门,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都跟她无关,那些话,她也没听见一样。
柳生看着她欲言又止,这种事又不好问出口。
立海大的部分球员面面相觑,说到柳莲二的妹妹,所有人脑子里反应出来的,就是那个叫“柳茗雅”的女孩,在前段时间一些不好的传闻之后,据说,现在转学到国外去了。一个小时前,柳生接到一通电话,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就挂掉了,然后,跟他们说,柳的妹妹会过来。他们吃了一惊,柳生和那个柳茗雅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等人到了,他们才知道是前些日子那个在冰帝和幸村讲话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和冰帝的迹部忍足的关系还很不一般。
因为不熟,也不知道莲二这个妹妹是哪里冒出来的,在场的除了真田兄妹、幸村和柳生之外,对柳家的情况不了解,心里只觉得奇怪。
真田透就坐在旁边,也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会儿,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她突然走到了柳芸子跟前,蹲下身,拿出手帕,帮她擦着汗,轻声劝道:“芸子阿姨,现在关键是柳学长,而且,血型这种事情,一般人都不会注意,说不定是你记错了。”
柳芸子的身子颤了颤,呆呆地看向真田透。
真田透接着说:“像我妈妈就记不清爸爸的血型,因为平时也用不着,所以我们都不太在意。芸子阿姨,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是吗……是我记错了啊……”柳芸子的眼睛渐渐有了神,她一把握紧了真田透的手,使劲点头,“对对对,肯定是我记错了……莲二可是我生下来的……怎么可能……”
可能是柳芸子手劲太大了,真田透皱起了眉头,嘴上却还是安慰着:“芸子阿姨,你不要急,我们现在是要等柳学长平安……”
在这种时候,真田透说出的这些话,无疑是最让人宽心的。
菡瑾收回目光,看向她们,芸姨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反倒是真田透……看来奈美妇人的指甲教育,还是相当成功的,至少今天大小姐的表现,让人完全抓不到错处。话说得挺漂亮,既讨好了芸姨,还给立海大的其他人留下了好印象。
不过,比起这些表面功夫,还是真相比较重要啊!
但愿,今天之后,一切大白于天下时,真田小姐的话还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人呐,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说起来永远都是这么轻松,这就是所谓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生一直在暗中观察菡瑾,从刚刚护士说出莲二是a型血开始,他就有一种感觉,就是这件事情,菡瑾肯定知道内情。
真田透的那番话,说的恰到好处,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大概一个月前柳家祖宅的那次探视,让他记忆犹新。因为是真田的妹妹,他和真田透本身只是点头之交,虽然恼怒那天她的某些言行,他却没有立场去指责她。现在,之前处处针对柳家的人,突然说出这一番得体的话,这让他感觉很奇妙,却总是无法用在场其他人的那种眼光去看待她。
他注意到,菡瑾把头转向真田透那个方向之后,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随即又抬起头,重新专注地看着急救室的门,没动静了。
或许,她真的知道……
护士来来去去,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
几个医生推着人出来了,莲二身上插满了管子,眼睛紧紧地闭着,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立海大的正选们围了上去,柳芸子颤抖着询问自己儿子的病情。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采:“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我们会安排他在加护病房观察几天,等一切都稳定之后,再把他移到普通病房。”
立海大众人松了一口气。
菡瑾站在外围,莲二被推出来的时候她动了动,接着就再也没有靠近一步了。
透过人群,她看着莲二那张苍白的脸,问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吗?譬如说,不能跑步、不能打球之类的?”
医生抬起头,有些惊讶这么冷静地问他话的人,居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回答说:“如果好好休养调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实只是一会会时间,医生被他们挡着回答了几个问题,就匆忙把人推走了。
芸姨完全是一副痴呆状,见到自己儿子出来,又哭又笑的,加上先前在医院大厅时和那个男子的争执,头发散开了,枯黄的头发像冬天的草一样贴在她的脸上,干巴巴的,看起来特别狼狈。她跟在医生后面,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真田透连忙跑过去扶着她,说:“芸子阿姨,我陪你一起去。”
菡瑾留意到,从头至尾,芸姨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个刚刚被踢到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轻哼一声,转身对身边走过的护士说:“护士小姐,麻烦你把她送回病房里去,顺便让医生再给她检查检查。”
护士小姐答应了一声,走过去搀扶柳芸子,没想到她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叫了起来:“我没事,我不要去检查,我要去看我的儿子。”
菡瑾转了个身,面对她,冷笑道:“不要去检查?你也知道躺在里面的是你儿子,你要是倒了,别人谁有那个闲工夫伺候他?行了,不要再给我添乱了,现在他住的是加护病房,你就是想照顾他,也没机会。”
说完,她又给护士小姐使了个眼色,护士小姐再伸手去扶芸姨时,她没再挣扎。
快走的时候,她突然回过头,看着菡瑾,眼神犀利,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这么好心……”
“不是我好心,”菡瑾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有些事情,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该还的,一个也别想逃。”
护士和芸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菡瑾看了看时间,转身对立海大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就要决赛了,我哥哥这个样子……到时候肯定是没办法上场了。你们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大家都不说话了。身为立海大网球社的一份子,他们自然知道菡瑾说的“很多事”是指什么事。柳住院了,他的位置需要人代替,原本制定好的决赛方案,得全部推倒重来,还有正选队员的心态,碰上这种事,现在大家心里都堵得慌,这种心态,对比赛实在是不利。
真田透一脸担心,怯怯地说:“可是……柳学长这里没人照顾……”
菡瑾瞟了她一眼:“哥哥现在在加护病房,除了护士和医生,谁都进不去。将来他换到普通病房之后,我会请专门的人照顾他的。”
幸村站出来,朝菡瑾鞠了个躬,说:“那么,我们先走了。如果莲二醒了,请通知我们一声。”
菡瑾点了点头。
菡瑾去找了柳莲二的主治医师,是由主任亲自接待的。这些医生都很客气,菡瑾知道是之前给忍足家打的那通电话起作用了,她也没说什么废话,开口问了很多问题,都是跟莲二的伤势有关的。
她这哥哥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被车子直接撞上了,流了很多血,原本以为能活命就算不错了,没想到动完手术出来,还没留啥后遗症。处理完一些比较严重的,剩下的手臂骨折了,腿上蹭破了一点皮。连医生都大叹这是个奇迹。
菡瑾把柳莲二的伤势了解透了,才起身告辞,走之前,不忘提醒这些医生:“有什么好药,尽管给我用,我哥哥打网球,不能留下后遗症。”
现在发生这种事,估计柳莲二醒来之后,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了。眼看着立海大就要问鼎第二次全国大赛冠军了,没想到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岔子。立海大赢了可能还好点,如果输了……
这就是前世今生的区别吧!
果然,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啊。
处理完一堆事情,已经要接近午夜12点了。
菡瑾觉得很累,站在电梯里,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猛地记起来,还没打电话给爷爷,告诉他莲二住院的事。
幸好,美国和日本的时间不一样。
刚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她拿起手机,开始给还在美国的爷爷打电话。至少要让他知道出了什么事,如果爷爷在这件事上有什么特别的指示,她也好早做准备。
菡瑾说得很有条理,先是告诉老人家莲二为了救人,被车撞了,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接着又跟他说了一下芸姨可能已经知道莲二的身世,暂时还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爷爷的反应也很无奈,沉默了半天,最后叹气说:“这件事情,我原本打算再过几年再告诉他们的,现在……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别出事就好。”
菡瑾应了一声:“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