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56部分阅读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作者:yuzhaiwen
色慈蔼,微笑道:“你嫂子说的对,你别往心里去了。”又好言好语抚慰了明兰许多话,又试探道,“若是赖妈妈实在不得用了,不如我再给你几个人……?”
“瞧您说的!”明兰开朗了神色,故作生气的玩笑着,“我有了这许多帮手,蓉姐儿她们又是极省心的。几位妈妈都帮扶了我快两个月了,我就是再不济,难道还能理不顺那一亩三分田?!再见天儿的向您求这求那的,不知道的人,还道我娘家不会教闺女呢?那我以后也没脸出去见人喽!”
“你这丫头!”太夫人似乎被逗的很乐,指着明兰直笑,邵夫人也掩袖轻抿唇,朱氏笑的最开心,但她的眼睛却不断去瞟太夫人。
……
“一点没吵?”煊大太太压低嗓门道。
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媳妇凑着道:“不但没吵,屋里还阵阵笑声,很是融洽呢。”
煊大太太瞧了眼紧闭的门窗,长长出了一口气,赞道:“我这堂弟妹果然了得,大伯母是遇上对手了。要不是田妈妈偷着来报我一句,我还真当她们什么事没有呢。”
那媳妇子似是适才跑的急了,拿帕子不断揩着汗,轻声道:“澄园那儿叫看的跟铁栅栏似的,轻易不好打听,亏得您觉着赖妈妈请大夫有些古怪,托人去问了田妈妈。”
“我这弟妹也太谨慎了,就算流出些言语又如何?”煊大太太笑的眯起眼睛来,“她这般周全作为,如今外头谁不夸她仁心宽厚,善待老仆!”
“我要是赖妈妈,索性撕破了脸,闹了出来!总好过这般受气,听说她也去赔过罪的,却叫烨二夫人都堵了回来!”那媳妇子道。
“你知道什么?!里头的缘由哪是可以明说的!”煊大太太瞪了她一眼,笑道,“难不成赖妈妈来侯府喊冤,说烨二夫人因她劝了几句要妻妾轮值便恼了,然后挑唆下人给她气受?呵呵,这话要是一说,赖妈妈几辈子的老脸算完了。”
“好姑娘教教我,这话怎么说的?”那媳妇子奇道。
煊大太太愈发低了声音:“你瞧瞧咱们府里,哪屋是妻妾轮值的?像炀大嫂子跟守活寡似的,她倒是想排个日子,也得男人愿意亲近呀?”她笑的厉害,忙捂着些声音,“我婆婆,五婶婶,这把岁数了,还有各房的老姨娘和那些失了宠爱的。这日子该怎么排?赖妈妈这话要是说出去,是当真呢,还不是不当真呢?要是当真,她们倒是乐了,府里却是一场大风波!”
“原来如此,还是我家姑娘通透!”那媳妇子很凑趣的摆出一副受教的钦佩模样,顺带拍马两句,“就算姑娘您排了日子,咱们姑爷也不肯去的。”
煊大太太眉开眼笑,十分受用:“再说了,如今人家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新婚,赖妈妈不但寻衅,若还出去乱嚷嚷,人家不会说我那弟妹半句不妥,反倒会怪赖妈妈柿子捡软的捏,阖府的太太奶奶都不劝,只去‘劝’一个新媳妇?嫡子都还没生呢,就紧着给妾室挪日子?若真如此,我那大伯母就说不清了,呵呵,人可是她给的。既然什么话都不说,就只能看着人家做戏,由她落个好名声。”
那媳妇子跟着一起赔笑:“这么说,赖妈妈便是完了?”
“她若是聪明的,就赶紧一边儿缩着去,别出来现眼,兴许这事就淡过了;不然,呵呵呵,弟妹不是说了嘛,妈妈是太夫人给的,除非犯了什么‘大事’,不然只有敬着的道理。”
那媳妇子连连点头,又是一顿马屁山响,煊大太太乐够了,才又喃喃道:“……大伯母这招是落空了,也不知弟妹怎么治那两个小的。”
明兰的妯娌顾虑的很有先见,有些事情容不得明兰不去管,因为最近澄园里热闹的很。
话说古代的小老婆如果不受宠的话,其实也不大容易见到男人。从头一天请安起,明兰就明确的说明了,她自小跟随祖母礼佛,清净惯了,所以每次请安时,问完该问的,说完该说的,明兰就会端茶送客;所以她们通常等不到顾廷烨下朝回府。
而迄今为止,顾廷烨又没有任何去睡她们的意思,明兰自然也不会脑壳摔坏去帮忙拉皮条,她们既不能打手机过去‘喂,哈尼呀,在你老婆身边待腻了吧,到我床上来嗨皮吧’,也不能到单位门口去等,风情万种的抛个媚眼‘甜心呀,给你个惊喜’。
如果蓉姐儿是个男孩,秋娘和红绡还可以藉着顾廷烨考教儿子功课的机会和男人碰个面——当然顾廷烨是否具备足够的墨水另当别论。
几天下来也没机会和男人见上面,于是,这两个女纸幽怨了。
红绡多少还知趣,知道自己不受顾廷烨待见,便躲在屋里,整日想着怎么引蓉姐儿多说两句话,而秋娘却耐不住了,颠颠跑去嘉禧居的路口等着,曾堵到过顾廷烨两回,可惜,两旁的小厮忒不识趣,睁大了四只无知的眼睛一齐灼灼的看着,这叫秋娘如何诉说情怀。
来回几次下来,秋娘宛如‘望夫石’一般的经典造型叫不少人瞧见了,渐渐传出了风言风语。内院的女人们不过暗骂两句‘马蚤’,再讥笑两句算完;可外院有几个嘴巴不干净的光棍说话就难听了,什么‘想男人想坏了吧’,‘快三十了吧,这三十如狼虎哟’,‘老爷再不去消受一番,怕是要另寻法子了’……
没办法,娶不上媳妇的男人总是比较富于想象力的。
外院这些流里流气的言语传的人也并不算多,是以传到内院时,已是好些天后了。
秋娘知道后,大哭了一顿,几乎要寻死,丹橘赶紧去传报,明兰勃然大怒,当场吩咐查下去,找出几个乱说乱传的,狠狠发落了一顿,发卖了两个原就平日不规矩的,其余的均是革了两个月银米,再捆起来打上二十板子。
众人见明兰如此威势,都知道了厉害,就是在外院里也不敢胡传主子家事了。
罚完了仆役们,明兰立刻提了秋娘来质问。
秋娘自知丢了人,噗通就跪下了,苦苦求饶认错,明兰冷冷道:“老爷在我面前多少次夸你,说你厚道知礼,善解人意,你来了这才多少日子,就闹了这么一出,哪里学来的毛病?!”
秋娘连连磕头,哭的泪水滂沱:“我是一时迷了心窍,多年不见老爷了,记挂的厉害……”
“你记挂不记挂我管不着。”明兰肃然打断她,直接道,“可你想过没有;如今老爷身居高位,多少人眼睁睁盯着,这些腌臜言语但有一丁点儿传出澄园大门,岂不叫旁人笑话老爷内宅不肃?!居然由得一个通房满府撵着,去追堵男人!”这该多饥|渴呀。
秋娘哭的瘫软在地上,明兰断然发话:“你先不用来请安了,小桃,拿本《心经》给她,回去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再来!”
看着秋娘委委屈屈的背影,明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从来没有替人瞒下过错的美德,所以当晚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顾廷烨,还叹气道:“也是我治家不严,若在盛家,不论内宅如何了,哪个敢传到外院去?!主子的是非也是别人能议论的?!到如今,我才知道祖母为何说我家太太理家是把好手,唉……着实是不容易呀。”
以前她对王氏多少有些轻视,如今她自己当了家,才敬佩起王氏的本事来。
“不关你的事!”顾廷烨沉着脸,“你当家才几天,再能耐也不是这一朝一夕的功夫能成的!你且狠狠的发落,好好整顿一番。”顿了顿,他淡淡道,“秋娘越来越不懂事了”
声音很平静,但明兰知道,这是他真生气了才会这样。明兰走过去轻轻趴在男人的肩头,柔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总有个差错的。这次她知错了,以后会好的。”
顾廷烨把明兰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松开的长发,屋里静默了良久,他才露出淡笑,刮着明兰的鼻子,逗弄道:“怎么是抄佛经呢?不是该抄《女则》什么的么?”
明兰得意道:“我早想过了,倘若有人问起,我就说秋娘受了我的熏陶,也有向佛之意,我这儿正给她启蒙呢!省的有人又拿咱们府里的是非说事。”
顾廷烨楞了下,顿时朗声大笑出来,笑的胸膛发震,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用额头抵着明兰的脑袋,居然很正经道:“《心经》字数忒少了,也不找本厚的!符勤然有小半套《大藏经》的誊本,那小子当年为了练字狠抄出来的,回头我替你去借!借整套的!”
明兰倒吸一口凉气:“夫君,你可知整套《大藏经》有多少部多少卷多少字?”
顾廷烨无知者无畏,一脸坦然:“不知道。”他只知貌似这套经书很牛。
明兰无语,决定给顾同志扫盲,叹道:“这么说吧,倘若秋娘每日笔耕不缀,并且能眼不花手不抖的活到七老八十,刚好够她抄到入土为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抽的好生销|魂哪,非要半夜才快活。
第132回
秋娘红着眼眶回了蔻香苑,蓉姐儿正在里屋睡觉,她一见红绡就直淌泪,两人好歹相伴多年,也算的上患难姐妹,便相互拉着手去侧厢房说话。
“叫妹妹瞧笑话了。”秋娘抹着泪水,不尽凄然,“都是我的不是,累的老爷叫人说闲话。”
红绡心中暗讥‘被说笑的明明只有你一个’,嘴上却热乎道:“这哪能怪姐姐呀,老爷和姐姐是自小的情分!老爷待姐姐也与旁人不一般,夫人一时哪里明白。姐姐也别往心里去,夫人不也说了嘛,老爷就是在夫人面前也是不住口的夸你呢!这是多大的体面呀。”
秋娘含泪叹气,过了良久,才道:“我都人老珠黄了,难道还会与夫人去争,不过是想看看老爷过的好不好,夫人到底年纪轻,我怕她有个照管不周,委屈了老爷可怎么好……”
“谁说不是,咱们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二心,夫人也是多心了。”红绡跟着一道叹息,陪着秋娘垂泪诉说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屋。
“她走了?”一个梳着双鬟的丫鬟起身,迎上去,只见她眉目灵秀,俏丽可人;红绡进屋后,直歪在美人榻上半躺着:“回去抄经书了,五儿呢?”
金喜笑着给红绡沏茶:“还能去哪儿,大约是找人闲磨牙去了。”
“……要说这位秋姑娘,也是个极有趣的人。”红绡两眼微眯,端着茶盏,面上露出一抹玩味,“要说她蠢,那是极蠢,居然瞧不出如今的老爷早不是当初的二少爷了,还一进府就去寻赖妈妈问门路;可要说她乖觉,却也惯会装傻充愣,一副厚道呆蠢的样子,这么多年来竟也平平安安的待住了。”
金喜低声道:“是呀,不然我们姑娘也不会容下她了。”
红绡面露讥诮:“就是以前,也不见得老爷如何喜欢她,不过仗着自己是打小服侍的贴心人,摆出一副忧心主子的忠婢样,老爷念着旧日的情分罢了,可这些年过去了,早变天喽!聪明的,这会儿就该赶紧去巴结夫人;还当是以前呢。”
秋娘毕竟不是搞文字工作的,又不敢乱写一气,未免进度有些磕磕巴巴,即便奋笔疾书,也过了两日才罚抄完毕,第三日捧着作业去给明兰请安,明兰提点了她几句‘注意行止’,话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这事就算揭过了。
第二日,明兰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烦躁不快,原来是亲戚上门了。
丹橘照例架起小沙炉子,用红糖熬了药草茶给明兰灌下去,小桃去葛妈妈那儿炒了一袋滚烫的热盐巴,用几层油纸和布袋细细包了,最后裹上厚厚的绒缎让明兰捂在肚子上。
足足两天,明兰都恹恹的靠在软榻上,远远望着风景如画的窗口,眼神忧郁,宛若临湖蒹葭,姿态优美娇弱……呃,如果手上捧的是本诗集而不是账册,就更好了。
身子不适,账册也看不出什么花,明兰想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来,因前阵子流言闹出风波来,廖勇家的含蓄的来提醒明兰,综合大意是:府里旷男怨女多了,不利于团结稳定。
按照万恶的封建身契制度,澄园的仆众,无论有否父母兄姐,其婚配都需经过主人同意,明兰吩咐下去,凡有亲长的,都可各自报了婚配。还剩几个没人管的,明兰叫丹橘捧了卷宗来,加上廖勇家的解说,比对了差事和人品,照资源优势配置的原则,搭起对子来。
才说了几句男婚女嫁的话,丹橘就羞红了脸,躲闪出去了,小桃倒是兴致勃勃的想继续听,被翠微两记白眼打发出去了。
“这丫头!还跟孩子似的。”翠微看着小桃出去的背影,摇头叹气,转头与明兰道,“夫人,旁人都还无妨,咱们屋里的几个,您心里可有数?”
明兰半撑起身子,来了些精神:“我已打听了,公孙先生知道几个家境贫寒的年轻人,似乎不错,老爷手底下也有几个得力的军士,还有府里几位老管事的儿子,这回他们都没报上来要婚配,我预备给院里的丫头留着呢。”
翠微觉着好笑,轻笑着:“夫人如今果是不一样了,唉,这帮丫头算是有福气了……”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什么,忽话头一转,压低声音道,“夫人,你得多留心若眉那丫头。”
“哦,她怎么了?”明兰奇道,若眉向来自诩清高,从不爱和众丫头混着玩闹,为了表示避嫌,只要顾廷烨在,她是连面都不露的。
翠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说起来,若眉年纪是这屋里最大的。我好几次瞧见她老往前院凑,还常与外书房服侍的丫头小厮热乎来往,我瞧着……她怕是起了心思。”
明兰吃了一惊:“是外书房的那些相公书吏?”
翠微无奈道:“若眉那丫头您是知道的,她素来爱摆弄个诗词文墨的,府里的……她怕是瞧不上。”她看明兰有些发愣,连忙又道:“先不论外头人是否愿意讨个丫头做媳妇,但给不给恩典是夫人您的事,在这之前,咱们可容不得私相授受那一套!一个不好,要坏了一屋女孩和夫人的清誉。”
明兰才想说笑两句,但见翠微一脸紧张的模样,便赶紧点头道:“我虽觉得她们千好万好,但也得遇上明白人家,好罢,横竖还有几年,慢慢看着。回头你去说若眉两句,还有丹橘,这丫头老毛病又犯了罢,她们住隔壁屋的,定是早知道若眉这事,不过为着姐妹情分,又心软瞒下了,回头我去说她。”
翠微脸色微微不自在,苦笑着:“夫人,您心里清楚就好,唉……”
说话间,庭院里响起一阵‘老爷回来了’的声音。
随着一阵风声鼓动,帘子被打起,顾廷烨阔步昂首迈进屋内,翠微福了福,道声安后便告退了,明兰想起身,却被按了回去,顾廷烨见明兰面色苍白,低声道:“你歇着,别起身。”
明兰也不坚持,只叫了夏竹来帮着更衣,她斜斜靠着,见男人眉色飞扬,显是心情愉悦,便微笑着问道:“老爷这么高兴,莫不是……?”
顾廷烨挺立间,紫金高冠上镶嵌的暗红宝石闪烁璀璨,锦袍玉带更显成熟英武,气质出众,他转头就瞧见明兰睁大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明亮。
他当即瞪眼笑骂道:“不是升官发财!”
明兰被看穿了,讪讪的笑了笑,又无精打采的靠回软榻,顾廷烨换上一身石青色银纹薄绉缎家常服,挥手叫夏竹下去后,坐到明兰身边,摸摸她的肚皮上暖包,问道:“还疼么?”
明兰垂下软软的耳朵,摇摇头:“只是没力气。”
顾廷烨轻抚着明兰的脸颊,慢慢凑过去头挨头并排靠着,他的皮肤被日头晒的微微发烫,微沙的粗粝,刺刺的胡茬,贴在明兰柔嫩沁凉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过了许久,夫妻俩同时轻叹一口气,不约而同一起开口,内容却截然相反。
“还是晚些生孩子吧。”
“还是早些生孩子吧。”
话一出口,两口子愕然相视,彼此目光俱是惊异好笑,顾廷烨先开口了:“你个傻丫头,先好好调理身子,生孩子有什么好急的?日子且长着。”
明兰连带红晕,白腻已极的肌肤上如染出一层绚丽的胭脂:“才不是呢,过来人都说,生了孩子后,小日子就不难过了。”
“是么?”顾廷烨颇有疑虑,“不是怀孩子太早太急会伤身子么?”
“谁说的?”明兰失笑道,“老人家都说过的,只消身子调理妥当了,就好生孩子了。”
应该说,这男人在床上虽然很生猛,但有些地方却很体贴。自打明兰照着贺老夫人的簿子开始调理起,她就委婉的提出要求,每个月能不能休战那么几天,最好等两轮汤药吃完了再怀孩子。提出这个要求时,明兰本有些惴惴不安,这个时代讲究越早有孩子越有福气;谁知顾廷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反复吩咐明兰要好好调理身子。
“鳏夫当一回就够了,还指着你多撑几十年呢。”当时顾廷烨如是玩笑道。
当然,体贴的结果是,剩下的日子里战斗格外激烈,直杀的天昏地暗,热情四溢。
听了这话,顾廷烨微微松开眉头,揉着明兰的小手,宽慰道:“你自己当心些,在外头时……”他顿了顿,很欣喜道,“我曾听,说有些庄户人家的妇人,到了五十还能生孩子呢。”
明兰大是羞恼,发力的拧了一把男人的臂膀,不料碰上硬硕的肌肉,反倒弄得手指发麻,她佯怒着低骂道:“你羞也不羞!”
夫妻俩调笑了一阵,愣愣的才想起来一开始在说什么话题来着?明兰又问了一遍,顾廷烨面上喜色道:“常嬷嬷明日要来。”
“我的佛,总算来了。”明兰笑着双手合十,“嬷嬷再不来,我都要找上门去了。”
自从顾廷烨回京后,常嬷嬷便带着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孙女,从京郊搬到了猫耳胡同住下,常嬷嬷因独子过逝要服三年齐衰,到顾廷烨成婚那时还差一两个月的孝期,为着怕冲了新婚夫妇的喜气,便一直避着不来。
“常嬷嬷也忒多虑了,哪那么多讲究的。”明兰对这位常嬷嬷一直狗仰威名。
顾廷烨笑道:“嬷嬷是乡下大的,最信这个,她性子又执拗,反正不差多少日子,便依了她罢;明日她来时我若还未回府,你且留她一留。”
明兰微笑着应下,夫妻俩又挨着絮叨了些私话,这时外头丹橘传报:“秋姑娘来了。”
顾廷烨怔了一怔,浓墨般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明兰赶紧把男人推开,整了整刚才亲昵时弄乱的衣裳鬓发,才发话:“快请她进来。”一边还要下软榻,却又被顾廷烨按了回去。
秋娘挽着个小包,一身秋香色的束腰纱软袄,款款缓步而来,见到明兰坐躺在软榻上,顾廷烨双手搭膝,端坐榻旁,她赶紧低下头,先福身请安,明兰笑着请她坐下。
“你来有什么事?”顾廷烨耐着性子道。
秋娘满脸尽是温柔,微侧着脸颊,抬头看向顾廷烨,柔声道:“眼见着日子愈发热了,我记得老爷素来苦夏,新做了几件凉快的夏衫裤袍给老爷送来;还有几个小香囊,我放了老爷喜欢的沉水香,还有驱蚊虫的松香和艾蒿。”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小包袱抖开来,轻轻往前一送;可是顾廷烨却一动不动,秋娘有些尴尬。
明兰看气氛不对,赶紧解围:“你去拿过来,回头我瞧瞧这针线,丹橘……出去看看午饭可好了。”还是少叫人看着比较好。
丹橘接过包袱,轻轻的放到一旁的翘几上,恭敬的出去了。
秋娘怔怔的瞧着顾廷烨沉静的神情,轻轻道:“老爷…我…”
顾廷烨只看着秋娘,明兰看着他俊挺的侧脸,眼底是深深的沉思,他看着秋娘,缓缓道:“这些东西,你可给蓉姐儿做了?”
秋娘呆滞了一刻:“我我,我预备着做完了您的,就给蓉姐儿做。”
“你回府至今,可有给夫人做些针线?”顾廷烨再问。
秋娘赶紧站起来,朝着明兰就跪下了,惶恐道:“是我的疏忽了,这几日忙着抄经书,只来得及给老爷做了。”
因为没有丫鬟在场,所以没人去扶秋娘,明兰只好微笑着劝慰道:“这没什么,你照看蓉姐儿要紧,赶紧起来吧。”
秋娘却不敢起来,膝盖朝着顾廷烨的方向挪了挪,张口欲言,顾廷烨抬手打断了她,忽问了一句:“今早你给夫人请安了吗?”
秋娘连忙道:“这是自然的,奴婢如何敢忘了本分。”
“那你为何不在今早把东西交给夫人?”
秋娘听了这句话,不敢置信的猛然抬头,见顾廷烨目带责难,甚至还有几分暗讽,她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掉泪。
屋里一片安静,明兰万分尴尬,很想溜掉算了,偏偏半幅裙子叫顾廷烨坐住了,动弹不得,只能微偏开脑袋,捡起软榻旁的一本山海志,假作看起来。
“你若不想留着,我可置份厚产于你,叫夫人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出去好好嫁了便是。”顾廷烨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不!”秋娘厉叫起来,满脸惊恐,连连磕头,涟水簌簌而下,“我对您绝无二心,我的心意,我的心意……老爷如何不知!我我……我就是立刻死了,烂了尸首,化了脓,烧成了灰,也绝不出去!”
明兰满身不自在,恨不得捂起耳朵,这样凄厉坚决的表白,她上下两辈子都是第一次听见,她心头发麻,忍不住侧眼去看身旁的男人。
“这世上的事岂能尽如你的意思。”顾廷烨毫无所动,似还有些怅然,眼神沧桑悠远,不知想到以前的什么事,他缓缓接着道,“你的心意我知道,我原当你也知道我的心意,看来是我错会了。”
秋娘低低抽泣起来,明兰几乎把头埋进书册里去。
顾廷烨语气肃穆,却十分平静:“你这几日上蹿下跳,不知礼数,出丑卖乖,我看在往昔的日子,一句话也不曾说,莫非你真当自己是正头主子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秋娘颤着嘴唇,冷彻心扉,再不敢仰视男人,赶紧低头;她自小服侍顾廷烨,素知他性子刚戾,如今虽稳重许多,但骨子里却没变过的,他要么不发作,一旦发作就是极狠的。
这也是明兰头一次听顾廷烨发作,这样平心静气,这样字字见血;一片和风煦日,却隐隐含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素来忠心周全,该你的体面和富贵,我不会少你的,百年之后,也会有人供你一碗饭。”顾廷烨愈发淡然,“可你也当知道惜福,我把蓉姐儿托付于你,你该当如何待她,不用我来教你罢;你若不会,有的是人会。”
秋娘跪在地上,忍着眼泪,不敢抬头。
“下去罢,好好想想本分。”
顾廷烨说了这句后,秋娘一边拭泪一边低头出去,到门口时,顾廷烨忽又叫住她,秋娘满脸希冀的回过头来,却听顾廷烨道,“以后你再有东西,直接交给夫人。”
这句话是最后一根稻草,秋娘瞬间面如死灰,踉跄着出去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话说,过后良久,明兰长长叹了口气:“你就算要训她两句,也该叫我先出去,这样子……她面子上岂非下不来。”多尴尬呀。
顾廷烨微一后仰躺下,脑袋枕着明兰的大腿,简短道:“她贪心了。”
明兰心里默认,秋娘把过去多年的患难之情,错以为可以发展成男女之爱,作为一个通房妾室,这何止是贪心,可恼,也可怜。
顾廷烨看似狠心,其实却也是为了她好,一个大男人,居然对着一个通房这样苦口婆子,也是念情分了,比起宝玉把丫头们宠的无法无天,然后女孩们落的凄惨下场,这样似乎反倒好了许多。
“你怜悯她?”顾廷烨看着明兰,轻轻问道。
明兰点点头,又摇摇头。
人是社会型动物,比较才有结果。
明兰以前老觉得自己投胎很憋屈,活的猴累猴累的,但是如果和那些丫鬟小厮还有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比,却已是不错了;秋娘的确可怜,但是和很多不得善终的通房丫头比,却又很走运的,因为她的主子到底有些担当。
盛家已算是积善人家了,盛长枫也算个多情种子,但可儿死了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指责长枫薄情什么的,长枫身边剩下的通房们也是命如浮萍,端看将来的主母如何发落了。
哪个了不起的人曾说过,第三世界的人们没有爱情。这个社会等级分明,身处低位的人,似乎也没资格追求奢侈的情感,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
顾廷烨见明兰一言不发,面色有些古怪,他又问:“你生气了?”
明兰摇摇头,再点点头。
顾廷烨皱起眉头,扯住明兰的耳朵,沉声道:“说话。”
明兰只好叹道:“明明是该尚书替皇帝干的差事,一个小小的郎中却处处抢在前头,把心都操去了,你说尚书会高兴么?”不被贬官免职才怪,而身为通房妾室,若表现比主母还关心热恋那个男人,那就是在找死。
顾廷烨忍不住失笑:“这个比喻不错。”
他想了想,忍不住又道:“看你心慈手软,我还当你会‘大度’的劝我去她屋里。”
明兰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反问一句:“若你是卫青,可会把帅位让给似李广一般一辈子落寞的老将?”
顾廷烨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会。别说这样不妥,再说,军功是我自己一刀一枪拼来的,凭什么让给别人,又不是我叫他一辈子‘难封’的。”
“太好了,我也是这个意思。”明兰拍手,笑的一脸璀璨,“一来不是我叫秋娘做通房的,二来不是我叫她等你的,三来,我一辈子就嫁一个夫婿,凭什么叫我拿自己的男人去贴补她?!”
就算拿老公当老板,请问哪个ceo会容许一个暗藏居心的行政助理在董事长面前和自己争宠别苗头。拜托!敬业一点好不好。
就算在古代,也要讲职业道德的,哪怕装也要装出很紧张男人的样子来。
顾廷烨爬起来,瞠目而视明兰,明兰无辜的看回去,两人互瞪了半天,然后一齐扑哧的笑了出来,两人直笑的满脸通红。顾廷烨重重压在明兰身上闷笑,震动的胸膛传到明兰身上,两人的鼻子互相抵着,热气濡湿了面颊。
男人低低道:“你最后一句,说的极好。”
明兰眨着眼睛:“哪句?”
眼看着顾廷烨一瞪眼,就要去呵她的咯吱窝,她连忙娇声讨饶,闹了半响,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榻上,明兰喘匀了气,把脸贴在男人胸前,悠悠道:“除了一个人,谁也不能叫我让出自己的男人。”
顾廷烨笑问道:“谁这么厉害?”
“你。”明兰苦笑着叹息,如果男人要变心,那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早早考虑对策才是真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女孩明眸澄净如清空,玩笑着打趣的样子,眼底却是隐然无奈。
顾廷烨静静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老是这样,明明写好了,又修改了半天,我真是太拖了。
呜呜呜,明早又起不来了!
第133回
是夜,明兰睡的极不踏实,半梦半醒,老觉着有一股视线看着自己,迷糊间睁了一下眼,却见顾廷烨微侧着身子,半俯在自己身边凝视着;明兰困极了,含糊了一句‘怎么还不睡’,顾廷烨过了半响,才轻道:“你好好睡吧,这些日子累坏了。”
语气中满是深切的怜惜和疼溺,还有隐隐的歉意。
女孩纤长的睫毛忽的一颤。
她的确很累。
管理偌大一个府邸很累,应酬送礼待人接物很累,整日提防别人算计更加累,一句话要在肚里过三遍才敢说,一件事要来回思量七八遍才敢做;怕人挑剔,怕人指责,更怕被人抓住痛脚而给他惹来麻烦,再这么下去,她就可以直接飞跃疯人院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在佛祖面前发下誓言,她会努力的好好的活下去。
每日,无论多忙,她都要抽|出时间来休憩,赏花,读书,下棋,画画,做自己偷着乐的‘背背山系列’针线,面对清空如洗的湖光山色一遍一遍默诵佛经,那些妩媚旖旎的诗词,那些海阔天空的山河志,愉快的像吹过山脊的清风,由着奇异的抚慰力量。
微笑着,祈求着,望佛祖垂怜,只愿平安喜乐,心如明镜。
人皆道她是有福的——但至少,这个男人知道她的疲心和艰难。
明兰歪歪的把自己靠过去,像小土狗似的一扭一扭钻进他的怀里,清冷的初夏深夜,似乎只有身边这个男人的怀抱才是温暖的。
用过早饭后,蔻香苑的三个照例来请安。
秋娘眼睛肿的像大核桃,显见的是哭了一整夜,神情萎靡不振,红绡倒是依旧笑吟吟的说话,好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蓉姐儿,日日好吃好喝养着,到底有些白净的样子了,不过嘴里还是只蹦单词或phrase。
明兰亲切的和她们进行了交谈,每人各三句主动语气,剩下的让她们各自发挥,通常由红绡女士担纲主角,不过今天,明兰多说了几句。
“今儿下午常嬷嬷要来,到时叫花妈妈把蓉姐儿领过来。”
秋娘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蓉姐儿也抬了抬低垂的脑袋。红绡一脸惊喜:“常嬷嬷要来,以前常听老爷说起这位嬷嬷;如今都住在京城,就能常来常往了。”语气十分期待。
明兰看了她一眼,抬起茶盏,淡淡道:“老爷吩咐过,说常嬷嬷曾照看过蓉姐儿,是以叫蓉姐儿出来见见嬷嬷。”
秋娘脸色愈发难看,蓉姐儿低着小脑袋思索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红绡眼神微一滞,立刻又满面笑容的岔开话题,明兰让她自由发挥了五分钟,便端茶送客了。
人走后,明兰抬头望着雕绘裹锦的房梁,呆呆出神;要说这常嬷嬷,也是个奇人。
她是夭折了初生女儿后便去白家做奶娘的,很尽心妥帖,白老太公提出收下常家夫妻俩,谁知常嬷嬷宁可少落些好处,也婉拒不从。随着白老太公越来越发迹,常嬷嬷因忠心用事,很受重视,家境渐渐好了,待到白夫人出嫁时,多少奴仆都抢着要跟去侯府‘享福’,但她却没有跟去,而是回老家经营自己的小家庭。
顾廷烨青云直上之后,常嬷嬷依旧没急着依附过来,而是很坚定继续做个自由的平头百姓,即便是澄园初立之时,她也是应顾廷烨要求,来府里帮着整顿过一阵子,到公孙先生从南边赶来后,她就又回自己家了。
甚至这次上门,她也讲明了是午后才来。
这事很玩味,古代去别人家里做客大多在上午,明兰暗自揣度常嬷嬷的考量:一来是下午上门,碰上顾廷烨的可能性更高些;二来嘛,若上午来,主家必然会留客吃饭。
常嬷嬷再有体面辈分,到底是做过白家奶母的,总落了半个仆人的身份,因此她拒绝上桌和主家一道吃饭,但若真要她明明白白说出来这层‘仆不与主共桌’的意思来,她似又不愿自轻自贱,是以,索性下午来。
这位老人很守等级规矩,却也很骄傲。
大约未时二刻左右,明兰午睡醒来洗过脸,正在梳妆时,外头有人来报:常嬷嬷一家四口来了。明兰立刻让小翠袖去蔻香苑教蓉姐儿,自己穿戴妥当后,便到小花厅去等着;过不多久,廖勇家的就领人进厅了。
只见当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身着一件镶两指宽黑绒边的暗青无纹锦缎褙子,团团一张满是皱纹的面孔,不言不笑的;后头跟着一个四旬不到的妇人,一身铁锈红的薄缎暗团纹的长袄子,再后头是一对小儿女,穿杏黄绣遍地缠枝花小袄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大,一旁的男孩看着才十岁出头,浅色素净的小小儒生长袍。
这身打扮明兰很眼熟,家中的长栋小弟也惯常这么一身,然则料子刺绣则上乘的多了。
明兰缓缓起身,笑着上前给常嬷嬷福了福:“嬷嬷来了,我可盼着好久了,老爷不知多少次提起嬷嬷呢。”
常嬷嬷微微侧身,避开了明兰的见礼,同时弯了膝盖,给明兰行了个正经的福礼,端肃道:“老婆子见过夫人。”
一边说,她一边也在打量明兰,只见眼前的少年夫人正当韶龄,一身浅紫云纹折枝莲花样的纱袄,头上发髻挽了倭堕髻,简单簪了只羊脂白玉莲花头的如意簪,如晨间初凝的露珠,清艳明媚,不可方物,言笑间,态度和气温雅,眼神善意清亮,气质高洁。
甫一见面,常嬷嬷便不由得暗暗点头。
她微转身,指着身后的人道:“这是我儿媳,娘家姓胡。”那中年妇人低着头,上前给明兰屈膝行礼,明兰微笑着还了半礼:“常嫂子好。”
“夫人安好。”常胡氏微抬起头,她生的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皮色微黑,且老垂着嘴角,显得一脸苦相,她张嘴就讨好,满脸堆笑道,“早惦记着要来见夫人了,都说夫人是仙女托的生,我原来还不信,今日一见,哎哟,王母娘娘怎么舍得夫人到凡间来哟!”
明兰刚一看见常胡氏这身打扮,就忍不住歪了歪嘴角,皮肤黑的人还敢穿暗红色,果然够胆气,闻听此言后,忍不住扑哧出来:“常嫂子好生风趣!快请坐。”
常胡氏却不急着坐,看了自家婆婆一眼,见常嬷嬷指着后头两个孩子:“这是我家孙女常燕,这是孙子常年;燕子,年哥儿,还不见礼。”
姐弟俩立刻上前,一左一右上来躬身行礼,明兰这次可以安然受礼了,待姐弟来抬起头来时,明兰不由得一怔。
姐弟俩生的颇像,都是皮色微黑,眉目清秀,但气质却相差迥异。常燕不过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大约这几年住在京郊乡下的缘故,还带了几分乡野村气,但常年却是一派书卷磊落,说话口齿清楚,举止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平家子弟初见富贵的拘束。
众人坐下说话,连常家小姐弟也叫端了杌子坐。
常胡氏母子三人似是头一回来,待坐定后,便忍不住四下打量厅中摆设,尤其是常胡氏,只见厅中摆设静雅,贵极反见清隽。
尺来高的一只羊脂白玉瓶子,通体洁净无瑕,只简单的放在百宝格架中,两溜雕花紫檀木椅子,木色暗沉,光泽明亮,她不住用手摩挲座下椅子,不断赞道:“夫人这儿真是好地方,我竟觉着到了仙府里头;哎呀呀,瞧着盆景……呃,莫不是玉石料做的吧,还有这凉毡席子,这是什么竹子编的呀……”
妇人的言行有一股子市井气息,不大上得了台面,一旁的常嬷嬷微微皱了皱眉,看了儿媳一眼,忍下没开口,再看明兰,她也没露出不屑不耐的神色,但也没特意讨好自己,只浅笑着打趣,仿佛常胡氏的话的确很有趣。
“我也不怎么清楚。”明兰努力回忆,“似是川中的竹子,参天的大毛竹削成片,只挑里头纹理最细最韧的几片,然后抽成长长的竹签粗细,用粗细圆白石一遍遍打磨,怕要磨过上千次,磨成竹丝那么细,然后再编出来的。”这样编出来的毡子席子,才会柔软洁白如棉缎。
常胡氏倒吸一口凉气,眼露艳羡之色,呼道:“我的黄天祖宗,这要多少功夫呀!该多少金贵呀,怪道这么摸着这么滑溜两块,哎呀,咱们平头百姓家就这福气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