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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辨我是夫君 作者:喵晓镜
46章
延和二十年,朝廷接连打了胜仗,嘉陵关一役,历时半年,主将嫉妒生死未明,先后折损兵将五万人,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在那处暗中活动的扶余人,被领兵部尚书衔的英国公端了老巢,缴纳粮草武器无数。龙颜大悦,然而以国公之尊,却是封无可封,有相机行事者,冒大不韪,提出了封王之说——本朝前前后后一共封过两位异姓王,无一不是战功赫赫,为北拓疆界,南平叛乱,从某一些层次上来说,英国公,倒不是当不得。
可他过了今年,才堪堪而立,这样重的头衔,给了一个年轻人,那些老臣如何能没有微词?何况傅嘉木为人狷狂,得罪者不知几何,他若封王,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些人如何自处?如此,更惹非议。
身处风暴中心的傅嘉木,却是闲赋在家,安安心心地养着他的伤。
时雨去见过老太太,又看了将要生产的申姨娘,才往他的院子里去。
傅嘉木的院子虽大,人手却是府上最少的,丫鬟婆子小厮们,等闲不往国公爷身前凑,时雨一路走来,连个通传的人竟都没有。她却也习以为常了。
她叩门几下,却无人应声。时雨脸上原有怒容,这会儿便不记得要妥帖谨慎,推门而入。
却恰恰看到傅嘉木正垂了眼,上身的袍子松松垮垮的,他正低头给自己的胳膊换药。中衣雪白,可他身上的肌肤只有更白的,莹莹如玉,锁骨也笔直纤细。
时雨一时怔在了门口。
傅嘉木抬头看了她一眼,他在军中,不讲究惯了,竟也不甚在意,甚至还皱眉催促她说:“我左右不好使劲——你来帮个手。”
时雨只好走过去,眼光在他身上一触即收,便老老实实地盯着他的胳膊看,手指绕过他的胳膊,轻轻松松地扎好了布条。傅嘉木这才神色淡淡地穿好了衣裳。
“今天,怎么苏大夫不在?”时雨咬着嘴唇,难得有些尴尬。
倒是傅嘉木笑了,说:“他叫人借去了,我便自己换药——这有什么好臊的?”这话颇有些离经叛道,可他说来好似理所当然,时雨也不再去想。
傅嘉木走到桌前看邸报,书房里的书信凌乱摊了满桌,也不见他收拾。他道:“军营里头也常有来帮忙的女郎中,要是都像你这样扭扭捏捏,那就害了人命了。”
时雨便笑了一声,傅嘉木昏迷的几日,她虽不是贴身伺候,也差不多是守在床前,倒是很佩服他能挺下来。
傅嘉木打了个岔,见她虽然笑了,神色却还有些阴霾,倒是挑眉,打趣道:“谁惹了你?”
时雨一时不查,此时才觉得不妙。她收敛了神色,笑一笑,道:“不过是老太太脾气大呢。”
傅嘉木便把视线转向了桌上的书信,伸出手挑挑捡捡一番,拈了封信丢给她,“读。”
他的伤势太重,大夫不许他劳神,可如今朝中风起云涌的,门客故旧一批一批地上门来,连时雨给他读信的这么一会儿,都算得是清闲。
就这样,读一封全是问候废话的信的空闲,还是有三五个人报上来求见国公。
时雨听了名号,讽刺地一笑,道:“过年,倒不见有这样热闹。您一回来,这些人就譬如化雪后的虫蛇,都出洞了呢。”
傅嘉木又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时雨虽然性子不柔和,但是却鲜少在他面前这样口无遮拦——自然不是这些汲汲营营的小人们惹出来的,他们虽然可恶,却还不至于可恨。
他看了好久,才笑了笑说:“你的脾气,要比你娘的要大。”
他虽然不忌讳提时问萍,许是怕触景生情,却也不怎么主动提起她。可如今说起来,神情却已然足够风轻云淡。
时雨怔了怔,问:“娘不爱发脾气么?”
“我在她身边多年,从未听她高声说过一句话,倒不是不发脾气,只是连发脾气,都和风细雨的。”傅嘉木敛眉想了想,倒是笑了,“她人虽冷傲,可待人,又一直很得体。”
时雨凝神听他说母亲的旧事,可很快思绪就飘远了。
傅嘉木伤重,足足昏迷了有五六天,高热不退,几番连苏子叶都束手无策。老太太哭得昏过去又醒过来,整个傅家鸡飞狗跳。
她一面要照顾傅嘉木,一面又要掌管中馈,短短几日,才养出来的一点儿肉都消了下去,显出些疲惫来。
怎么也想不到,傅嘉木才醒没两天,老太太就要她到病床前伺候。虽则不过捧药这些小事,可老人家磨搓人,最有一套,给了她气受,又不留下把柄来。
原先那段时间,傅嘉木生死不明,她还没力气找时雨的麻烦,如今回过神来了,又恼英国公对时雨的亲近,申姨娘肚子里怀着他的子嗣,都不见他这般关注,自己这个亲生母亲,更是比不上一个小丫头的体面。
时雨的恼怒,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傅嘉木看了看她瘦削的脸,终于还是道:“瞧着怎么愈发瘦了?——开了春,就十三了,倒是个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