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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狂沙 作者:陈予玲
处,连接起另一个锥体。那另一个椎体不太规则,从狭窄的视角里可以瞥见,它有如园林里的瘦石般精干克制的轮廓,却包藏着宇宙里柔和广阔的流光。
“啊,”雨童不自觉把陈予玲扑通扔到地上,举起双手去感受:“在我们头顶上的,就是神谕!”
“啊,啊,是神谕,这里是通往神谕的小锥屋,恐怕再没有人知道吧,冰崖族人在神谕□□儿底下打了个地道,修建过这个通往神谕的捷径。”
雨童嫌弃的翻个白眼,但凡忘界人,就算再不喜欢烦扰忘神,也不至于把□□儿和神谕俩词语放在一起。丁嫂子就是那种无所敬畏,只看得到自我的人,然而她自我的心力却如此渺小,努力到歇斯底里也只贪得起一张皮囊。
“你看,地上的美女在咱们踏进小锥屋那一刻,死了。”丁嫂子用三根指头撑撑平自己的脸皮,长缓口气:“还好,死那一刻,进了这时间沙漏。”
雨童用脚尖撩撩陈予玲的身体,眼睛却只被头顶上的神谕吸引着:“嗯,血流都停止了,沙漠和半死树下的游丝全都赶过来,也来不及救她。连永生者都逃不掉。我就当迎泽峰一日游。她的皮,你拿去穿上吧,然后我再杀你。”
“啊哟哟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丁嫂子笑着扭起腰来:“神谕□□儿里的光都聚过来,这里是时间的沙漏呀!”
脚下的尸体突然肚子凸起来,又迅猛收缩把气送到胸腔,陈予玲喉管呼噜噜巨响,一口气喷了出来,吓得雨童往后一跳。
丁嫂子忙拍起手催促:“活了,快快快!把她送到神谕里。沙漏里的时间淘气得很,走走停停,快慢不定,来回乱跳。这又跳回到咱进门那一刻了,抓住时间,就是这一刻了,快快快!把她送到神谕里。”
雨童还没反应过来,丁嫂子已经把陈予玲掫起来甩到她肩上。丁嫂子虽然腰腿散裂,直不起身体,但比起陈予玲跟水袋一样软塌塌的身体来,还是健壮不少:“这么软?不如把她扔到倒流的冻水里。”
雨童刚反应过来,丁嫂子已把陈予玲从她肩上拧了下来,甩甩腰臀借力,抡起胳膊把陈予玲啪叽扔到墙上。
倒流的冻水粉末迅速把陈予玲包裹起来,它们像真正的水流一样朝神谕涌过去,冲刷着陈予玲的身体。而她几乎丢失了固有的形体,跟着它们涌动,一浪一浪的起伏,然后随着它们朝神谕翻滚过去。她看起来只是裹在洪流中的一朵浪花,时而开放,时而淹没。
直到进去神谕的那一刻,她忽然显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脸,睁开茫然无神的双眼,立刻又被一哄而上的冻水推进了神谕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雨童在小锥屋里换了多少个角度,始终只看到白光在清透无垢的晶体里畅通无阻的闯过,看不到任何一点斑影,更别说人影了。
陈予玲也看不到任何斑影,因为神谕里一片舒适平静的空无,没有边界的空无,没有时间的空无,她只是这片空无的一部分,安稳又喜悦。如果不是在进入神谕之前,她睁开了眼睛,看见雨童勾起嘴角,眯起眼睛抬头望着自己,她一定以为自己死了而不是在神谕里,“我是在神谕里,我!”当忽然反应过来,自我还存在,她茫然无神的双眼立刻有生命的光辉闪烁而出。
这生命的光辉像个瓶起子,把一整个世界打开了。它碰撞出呲呲的气泡声,气泡声打成节奏,节奏搅动起音高,音高拉起手圈出乐章,这最初的天乐,像极了扬漫弹起的壶弦琴,充满春夏的味道,这就是壶弦琴的声音。流沙族人说,壶弦琴音能让每一粒微尘都悦动起生命。
“一念万物生。”陈予玲跟着琴音哼唱起来,在万山之巅的神谕之光里,包裹着世间的一切。神谕住在万物里,她住在神谕里,万物生于她的心里。她轻轻一动手指,手指就飘散成音律,音律翻扰起澎湃的江河,鱼从她胸口穿跃而过。她长长舒口气就变成吟唱,花木虫兽从她的毛发里奔涌而出,加速生长。她的吟唱甚至搅动无限的空间,勾勒出斗转星移的片段。她在神谕里,心有根而安稳平和,身如翅而自在奔放。她创造的世界盈亏转换,复始规律,天地的脉搏跟随她的血液跳动。
可是明暗在她心里同时出现了,善与恶的分界像无形的刀片,在万物身上刮上痕迹,这些痕迹把她世界里的光明与黑暗分开,把爱与恨阻隔。当暗的那一面越发明显,她开始觉得躁动,她开始游动,仿佛在一个无边无界的空间里,她双手努力的划动要朝光明那边逃离,双脚慌乱的踢打想要撇开黑暗。然而她越是刻意避开,情况越糟糕,她的逃避是把灵巧的钥匙,忽然打开了恐慌的大门。比天根湖水更厉害的荒海水,比欲望更可怕的是恐惧。
恐惧让她不敢动弹,让她的世界凝固了。束缚的感受被放大,这个空间的束缚,天空的压抑,大地的局促,空气的无法捉摸,身上衣衫成了与皮肤紧贴着的捆绑物,她不仅受到这个空间的胁迫,还遭受着自己身体的胁迫。
或许很多人都体会过这种无法自主或无能为力的恐惧感,陈予玲想到,他们的领悟都停止在了这里,他们把自己困在这里直至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