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第37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都已被我挥霍尽了,谁都不能怪,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
其实都是事实,可卫昔昭在此时,不愿意认同重生之嫡高一筹。
“如果我不从中捣乱,与你联手,大姨娘和昔昀就不能留在府中了。沉星、三姨娘,都是被我害的,甚至于,王爷也是因为顺着我的心愿才惹得皇帝不快,直到今日被打入天牢。我这样的人,即便能活,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日后恨也要恨死自己的。”卫昔晽轻轻摇了摇头,泪水滑落在枕畔。
“大姐,我和王爷的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卫昔晽极力摇了摇卫昔昭的手,“我知道,不该在临死的时候还麻烦你、拖累你……”
卫昔昭打断了她的话,泣道:“我答应,三妹,我答应。”
“孩子交给你,我最是放心。你好好教导他,不要让他像我一样……”卫昔晽语声顿住,胸膛缓缓起伏着。
“我会好好抚养他,会尽全力,视如己出。”
“我不喜欢京城……”卫昔晽的话转为断断续续,“京城里,龙渄成了王爷,我成了王妃……这种日子,其实我不喜欢……谁都不知道,我总怕他被人抢走,怕他的心不会再留在我身上……甚至,我害怕他会对你动心……”
“我想龙城,想龙城的卫府,那时我才是最开心的……那时的我,还不是愚蠢之极,还是不拖累人的昔晽……”卫昔晽在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思绪飘回了龙城,“那一日,月色特别好,我和他,喝酒,就是那一夜吧,动了心……”
卫昔晽走的时候,唇角挂着暖暖的笑。
卫昔昭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觉得她只是睡着了。
听到哭声,她带着疑惑,转头去看。
飞雨含着泪,“夫人,您节哀。”
节哀,那就不是睡了,是离开了人世重生之嫡高一筹。
昔晽,你会不会因为临走前的懊悔而获得重生的机会?
一定会的,你舍不得你的夫君、孩子,你一定想重来一次,竭尽全力珍惜他们。
卫昔昭又茫然许久,才开始面对事实,吩咐王府众人:“进宫禀明此事。王妃的孩子,我带回季府。将侧妃也带回季府。”
回到季府的时候,卫昔昭径直去了沉星房里,轻手轻脚躺在她身侧。
沉星发觉了,握住了卫昔昭的手,“小姐,您忙就不需过来陪奴婢了。奴婢心里有数,还没到走的时候。”
卫昔昭轻轻拥住她,无声地哭泣。
一夜未合眼,起身后便命人取出皇帝御赐的三道金券丹书,没去请安就要进宫。
出门便遇到了三夫人。
三夫人显得很是焦躁,“大嫂,我听说你昨夜带了一个孩子回来?怎么回事?是燕王的子嗣么?你要将他过继到你名下么?”
卫昔昭看着她,像是没听懂或是没听到她的话。
三夫人更加生气了,“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就算不要命,也先离开季府再做糊涂事!我腹中的孩子受不起这么大的风波!”
“你滚开。”卫昔昭声音轻而决绝。
“啊?”三夫人惊诧不已。
“我有事,急着出门,别挡我的路。”卫昔昭抬手轻推她,“今日谁挡我的路,我便求皇上隆恩,赐她一死。”
“你……”三夫人出声的时候,已经不由自主地让开了路重生之嫡高一筹。
“谁敢动我的孩子,还是一死。烦劳你转告旁人一声。”卫昔昭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
“她是疯了不成?”三夫人被吓到了,也惊到了。
郡主嫁入季府,就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用讲了么?抱回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她居然都不和太夫人商量,一意孤行。不是疯了是什么?日后就不怕太夫人百般忌惮而闹得婆媳不和么?
卫昔昭到了养心殿外,跪倒在地,对太监道:“烦劳公公通禀,卫昔昭求见圣上。”
“夫人您这是……”太监也懵了。她此时该做的是去给皇上准备茶点,而不是跪在这里等召见。
卫昔昭垂了眼睑,等了多时,看到明黄|色龙袍出现在眼界之内,到了自己面前。
“龙渄府上的事,朕已听说了。”萧晨逸先一步道,“想让朕因此而赦免他,绝无可能。”
“臣妾要求皇上的,并非此事。”
萧晨逸转身,“进殿内说话。”
卫昔昭进殿后,行礼跪拜,之后将装着金券丹书的锦盒放在膝前,“臣妾想请皇上成全一事——臣女三妹昨日难产离世,留下一子,臣妾想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
“你说的可是龙渄之子?”
“是。”
“为何?”
“为姐妹手足情分。”
“龙渄之子,也可接进宫中……”
卫昔昭不等他说完,缓缓俯下身去叩头,“臣妾昨日已经满口答应,还请皇上成全臣妾重生之嫡高一筹。”
萧晨逸问道:“不怕季府人为难你、苛责你?”
“臣妾不过是顾全手足情意,不觉有错。若被为难、责难,亦无怨言。”卫昔昭陈述完毕,说起自己要求的第二件事,“臣妾还有一事求皇上隆恩——请皇上允许臣妾彻查臣妾三妹死因、发落元凶。”
萧晨逸有些意外,“怎么?她的死另有蹊跷?”
“是。恐怕还牵扯到宫中太医与宫外人勾结。”
“你的三个心愿,便这样用去了两个,值得么?”萧晨逸也没隐瞒心绪,“朕原以为,你会留待卫玄默、季青城身陷险境时才会用。”
卫昔昭在心里冷笑连连。父亲、夫君的危险会有多少次,谁能知晓,她能救的也不过一次。真正让她陡生恨意的,是通过萧晨逸这句话,听出了他有意立萧龙洛为储君的意愿——如果不是这样,她的至亲又何来险境?
被在外征战的将帅拥护的皇子,他弃之不用。
为他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的人,还未还朝,他就看到了日后他们会被新帝忌惮、处置,却淡然以对。
这样一个帝王,如同蛇蝎般阴冷毒辣的心——其实谁都不该死,该死的是他。太多人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而在他看来,不过寻常事。
若有可能,真想让至亲夺了他的天下,杀了他。
☆、第109章 美人、手段
美人,当如是
萧晨逸又斟酌片刻,道:“彻查你三妹死因、发落元凶之事,朕此刻便能答应你,一切事宜,由你自行做主。至于你抚养龙渄之子,朕还要思量一番,毕竟,你非皇族中人,将皇家血脉养在身边,怕是会招致外人非议。”
“谢皇上。”卫昔昭谢恩后告退,“臣妾这几日要去燕王府帮忙料理丧事,不能进宫服侍,请皇上恕罪。”
“你去吧,节哀。”
卫昔昭恭声称是,起身缓步退后。
萧晨逸提醒道:“你忘了带上你的东西。”
“多谢皇上提醒,只是,不必了。”卫昔昭和声道,“皇上是明君,若臣妾所求合乎情理,不需凭借什么,皇上也会答应;若臣妾所求是痴心妄想,凭借什么,皇上也不会答应。”又屈膝行礼,“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告退。”之后转身举步。
此时回响在心中的,是季青城曾经叮嘱她的话:千万不要相信君无戏言,只能相信你看到的。
可不就是。
她今日看到的是自己所求其一是人之常情,却没被即刻允许。
萧晨逸似是看出、听出了她心中所想,在她步出大殿门槛时加了一句:“明日,朕明日便给你答复。”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因为她没有止步谢恩。
随后又苦笑,还未如愿,她即便听到了,又能谢自己什么呢?谢自己给了她半是希望半是失望的一句话么?
她为人不似柳寒伊。柳寒伊是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能放下的,而她却是因人而异,该看重的仍是看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切。
母女二人,一般无二的出尘样貌。
柳寒伊是孤独的。
卫昔昭则是活在尘世的。
可如果季青城死了,卫昔昭的心也就随之逝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却仍是不同于柳寒伊,她不会先一步放弃。
他有时疑惑,不知这样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是如何形成这种韧性的。因为常人有目共睹,卫玄默疼爱长女,既是疼爱,必不会让女儿承受风波凶险冲击。可若不曾历经尘世苦,如何能有这样的风骨?只一句早慧,不能够解释。
卫昔昭的轿子进府后,她在前院停留片刻,吩咐乔楚找几个得力之人去燕王府帮衬着料理丧事。
乔楚今日没精打采的,漫不经心地应下。
卫昔昭对他这种态度有些生气,“出了差错,我就让小九砍了你的脑袋。”话是狠话,却语声浅淡。
乔楚这才找回了平日精明爽利的样子,赔着笑连声应是。
正房里,风岚已经找来了几名||乳|娘,正悉心打量着其中两名,看到卫昔昭,似是看到救兵一样,“夫人,您回来就好了,选一个||乳|娘吧。小少爷和这两位似是投缘——别人一喂奶就哭,奴婢却不知该留哪个。”
卫昔昭心头一暖,“那就暂时都留下吧,过几日你就晓得将哪一位常留下来了。都不要亏待了她们。银两在哪里你也晓得,自己去取吧。”
“那几位妈妈就稍等片刻。”风岚连忙转身去了房里去银两,暗笑自己真是忙昏了头,人倒是找了,却没想到打发人走的时候是多少该给些好处的。
此时,才与卫昔昭见面的乔楚又过来了,低声回道:“国公爷有话,说彻查燕王王妃一案的事,他会命人去办,夫人不需再为此事费心。”
这倒是正中卫昔昭下怀,她正思忖着过去请季允鹤帮忙呢。
之后,卫昔昭换过衣饰,正要去看沉星,季青坤却过来了。她耐着性子落座,命人将他请进来。
“你做的好事!”季青坤脸色不善,“怎么,你生不出孩子,就要从外面抱一个回来么?日后怎么办?那孩子到底算是谁家的人?”
飞雨听着生气,咬了咬牙。
卫昔昭只是道:“我自会向太夫人说明此事。”
“你能说什么?”季青坤显得分外暴躁,“我告诉你,这件事根本就没得商量!那孩子你从哪儿抱来还给我送回哪儿去,季府不留他!”
“飞雨。”卫昔昭垂了眼睑,抬手示意送客。
季青坤却趋近她,“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就给我把孩子送回燕王府去!”
“给我滚。”卫昔昭抬眼相看,闪着锋芒。
飞雨上前去,抬手相送,“三爷,好走。”
“真是反了你了!”季青坤连声冷笑,焦躁地来回踱步,“你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么?你不是进宫去求皇上了么?皇上答应你了么?不是没有么?闹不好你明日就会被降罪,你还跟我甩什么脸色!你赶紧把燕王那个孽种……”
语声因为茶盏碎在他脚下的声音被打断了。
季青坤愕然,“你、你是真疯了!”随即仍是嗤笑,“你摔个杯子又能吓到谁?我该说什么还是要说。”
“提个醒而已。”卫昔昭起身径自出门,言语落地有声,“飞雨,他再出言蔑视皇家子嗣,你便狠狠地打!打出了人命,我担着!”
“是!”飞雨上前扣住季青坤的脉门,缓缓加力,“三爷,您是此时走,还是被打之后再走?”
季青城受不住疼痛,弯下了腰。他也是自幼习武之人,竟躲不开这丫鬟的出手,内力也无法与她抗衡。
结果不难想见,季青坤被飞雨拖出了正房,狼狈至极。
之后,二房三房两对小夫妻都去了太夫人房里,三房两人自是分别说了之前在卫昔昭那里受的委屈,二房不敢多话,却是惶惶不安。
“你们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太夫人并没因此而说卫昔昭的不是,只是训诫小儿子和小儿媳,“昔昭做什么事,自然有她的原由,你们只管等着她解释便可。她若是真做错了,国公爷难道还能坐视不管么?”
在场四人听了,也只得压下所有情绪,终日耗在太夫人房里,想着能在卫昔昭前去解释的时候,及时听到她的说辞。
卫昔昭却让他们失望了。直到晚间,风岚才前来传了句话,说是卫昔昭因为多事相加伤心不已,身子不适,不能前来请安了。
二房三房愈发气闷。
太夫人倒是不计较,还温和地询问了几句,叮嘱风岚要好生照顾卫昔昭。
当晚,卫昔昭留宿在了沉星房里,主仆二人睡在一张床上。
“小姐,”到了这时候,沉星改回了以往的称谓,“您还记得在龙城别院那夜么?那夜我们主仆也是挤在一张床上,却不敢睡,因为害怕。”
“我记得。”卫昔昭轻轻拍着她的背,“那夜你自己在外间,吓得要命,却还是用身子挡着门,你说你怕那些人闯进去……”因为泪水的掉落,言语无法再继续。
“小姐,不许哭。”沉星有些吃力地抬手,在黑暗中拭去卫昔昭的泪水,“你总这样伤心,奴婢如何能走得心安?奴婢不能陪着您了,是奴婢不好。”
卫昔昭愈发悲伤,“沉星,你之于我,不同于任何人,你知道么?”这是两世都一心陪伴她的人,是她两世都自心底信任的人呵。
“小姐,将军,还有飞雨,比奴婢待您更好。日后这别说这种话了。”沉星的手停留在卫昔昭的面颊,“奴婢是要走的人,心里却是安乐的。而小姐,日后别让自己那么累那么苦了,您看您瘦成了什么样子?奴婢看着心疼,却没法子开解,能开解您的,最终也只有将军,还有您自己。”
“你放心,我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卫昔昭想起了小九,“沉星,你此时想见小九么?”
“白日里他不是陪了我终日么?”沉星无声地笑,“奴婢和小九,不似您与将军,我们,只是,只是因为各自的主子才走到一处去的,即便成婚,也是亲人一般。很好,这样很好,奴婢自问,怕深情,深情暖人,也太伤人。”
“我竟不能看到你出嫁那日。沉星……”
“小姐,”沉星手指微动,“您要奴婢……害得小九……新婚便丧妻……日后再不能成家么?不必,奴婢其实是、是嫁不嫁皆可。”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么?”卫昔昭问道。
沉星想了想,“将奴婢傍身的银两给风岚吧。她娘、她弟弟不是也来了京城么,您给的银子、她的月例,她都贴补家人了,自己过得太苦。”
卫昔昭不想哭,可泪水却又泛滥成灾。沉星到了最后的光景,满心想的还是别人。这样好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离开。半晌,她才能出声说话:“我记下了。日后也会记着风岚的事,多贴补她一些。”
“嗯。奴婢其实是想看到……小姐的孩子的……若是位少爷,一定似将军那般……若是位小姐……将军……将军一定会……会爱到骨子里……只是……可惜……”
沉星的手,从卫昔昭脸上滑落,逐渐变得冰冷。
卫昔昭握住她的手,想给她捂暖,“沉星,别睡。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好多事还没告诉你。你走了以后,谁陪着我给老爷、将军做出征时的衣物?谁陪着我给老爷准备饭菜、给将军采雪沏茶?沉星……”
话到末尾,她闷声哭了起来。
哭的是生死两茫茫,亦是独自面对这至为悲痛之事。
只有她自己,没人能再让她依靠。
觉得无助,却不能显露;觉得疲惫,却不得休息。
在意她、关爱她的人,心始终记挂在她身上,有心一直陪伴呵护,却是不能。或是远在天涯,或是天上地下。
而她连放纵哀愁放声哭泣的时间都没有。
至天亮时,她再也流不出泪。
是真的,丧失了流泪的能力。
她起身,帮沉星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发,盖好被子,甚至还掖了掖被角。
心里清楚,可举止还是不肯承认就此别离的局面。
转过身,走出后罩房的时候,无尽的孤寂将她包围缠绕,几乎窒息。
还来不及料理沉星的后事,宫里来人了,皇帝召见。
——
卫昔昭走进养心殿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重量,眼中空茫无物。
跪倒在地的时候,眼睑垂下,语声沙哑:“臣妾拜见皇上。”
萧晨逸有心询问,却将话忍住了,转而道:“你昨日所求之事,朕反复思量,仍觉不妥。”
卫昔昭没反应,无失望,亦无怨怼。
“只是,”萧晨逸忽然话锋一转,“朕曾许你荣华,而区区郡主之衔,难当荣华二字。朕破历代先例,特封你为朕的异性公主。”
卫昔昭还是静静跪在那里不出声。
萧晨逸苦笑,“朕的昔昭公主,可曾听清方才话中意?”
卫昔昭沉了片刻才出言谢恩:“皇上隆恩,是臣妾之福。臣妾深知皇上是为成全臣妾心愿才给予封赏,日后自是不会辜负皇恩,不敢逾矩,会恪守本分,尽心服侍圣驾。”
既接下了恩情,又道出了不会更改称谓的事实,最难得的是将话说的很是动听,让人明知她心里的小算盘却生不得气。而这,又何尝不是萧晨逸乐得见到的。之于他,算是两全其美的事,一来是能成全她的心愿,二来她日后再服侍在养心殿,后宫里也不会再传什么闲话到他耳中。
“所谓美人,该是倾城之貌、才华出众、心性豁达而处世通透聪慧。”萧晨逸起身离座,亲手扶起卫昔昭,“美人,当如昔昭。”
卫昔昭今日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臣妾惶恐。”
“日后尽心抚养龙渄之子,你,是孩子的姑母,可曾记下?”萧晨逸计较的,不过就是这一点。他皇家萧氏子嗣,可以由柳寒伊的后人抚养,唯一让他心存芥蒂的,是卫昔昭的姓氏。事关卫玄默,所以他才会自心底觉得别扭。
“臣妾记下了。”
“朕另赐你一座宅院,来日你若不愿留在季府,可去你自己的府邸常住。”
“谢皇上。皇上若无别的吩咐,臣妾告退。”
“你去。”萧晨逸再看着她的背影,无形中觉得亲近了几分。不论怎么说,她是他名义上的异性女儿了。
他望了望头上虚空。
破先例,在所不惜。
寒伊,你若有灵,看到我这样待昔昭,可会展颜一笑?
——
宫里的话,只要不是萧晨逸严令禁止的,都会传得特别快。
卫昔昭走进太夫人房里的时候,众人已经得知她又新得了封赏,除了太夫人,旁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卫昔昭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说了将龙渄之子留在身边抚养的事。
“燕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太夫人温声道,“只是辛苦了你,日后若是应付诸事吃力,尽可前来告知。”看了一眼三夫人,“你三弟妹就快临盆,之后也就没什么打紧的事了,可以帮衬你一把。”
三夫人眼睛一亮。
“若是忙不过来,儿媳会提出的。”卫昔昭碍于情面,敷衍地应付一句。
太夫人点头,“那就好,你去忙吧。注意身子,你最近的是非真是太多了,可不要累的病倒才好。”
安葬了沉星之后,就是卫昔晽出殡。
萧晨逸在一帮大臣的求情之下,允许萧龙渄去送发妻一程。
不过几日光景,萧龙渄比之以往,判若两人。形容枯蒿,眼底布满血丝,闪着仇恨的火焰。
是有人对他说了府中诸事。
卫昔昭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抿了抿干燥的双唇,不知该说什么。
萧龙渄问道:“开始彻查昔晽的死因了?”
“嗯。”卫昔昭不知道有没有进展,又还没去问过季允鹤,也就没多说。
“宫中太医不是贪小财鲁莽行事之人,一个侧妃也不能在几个月之内便与太医串通。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有道理,我记下了。”
“日后全靠你了。孩子……”
“昔晽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给他取了个||乳|名,唤瑜哥儿。你觉得不好的话,再换。”
“你做主就好。”
两个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都是过度悲痛后引致的麻木淡漠,让人看着其实很奇怪,甚至有点让人害怕。
末了,萧龙渄终于显露出一丝情绪,“若能活着走出天牢,所有曾为难过、陷害过昔晽的人,都会付出代价。今日苦,我会十倍偿还。”
“要活着出来,别忘了你还有瑜哥儿。”卫昔昭眼神专注起来,“龙渄,你必须得活着。你死了,就是输了。我们都输不起。”
“明白。”萧龙渄想笑,却险些落泪,“昔昭,幸亏有你。你是我夫妻二人的亲人、恩人,大恩不言谢。”
卫昔昭摇了摇头,“不需谢,我有我的私心。”
这日,卫昔昭还见到了许氏和三姨娘。三姨娘除了几度哭得晕倒在地,并无任何不妥。许氏这次,倒是真的颇具耐心,一点也不心急。
卫昔昭与许氏交谈了几句,说等过些时日再回去。
丧事过后,萧龙渄被带回天牢,卫昔昭是最后一个离开燕王府的。
上轿子之时,飞雨看着远处轻声唤道:“夫人。”
卫昔昭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萧龙洛端坐马上,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萧龙洛策马过来,看着她,眼神复杂。
卫昔昭深施一礼,之后心头一动,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王爷看到燕王府今日惨景,高兴么?”
萧龙洛答得诚实:“还不到高兴之日。”
“倒也是。”卫昔昭认可之后,又出疑问,“不值得欢喜的景象,王爷又何必前来,不怕人说闲话么?”
“不怕,本王是来看你的。”萧龙洛瞥一眼燕王府大门,“此处,还真是不值得我亲自前来。”
卫昔昭一时无语。所谓手足,在他心里,竟是丝毫分量也无。如果他称帝,恐怕又是一个萧晨逸。
可是这不能怪他,他是在他的父皇影响下,走到了今时今日。
萧晨逸,是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失败的无以复加的父亲。他的孩子,恐怕都已忘了亲情是怎么样温暖人心的感情。
萧龙洛又道:“你不要太难过了。”语声有些牵强,因为自知这话说了也是无益。她怎么能不难过。
卫昔昭无声叹息,“很可惜,我做不到。下葬的是我的亲人,我学不来你这份胸怀,也不希望学到。”
萧龙洛无所谓的一笑,“随你怎么看待我都好。”之后策马离去。
回到府中,卫昔昭去了杨柳畔,才知道季允鹤不在府中。之后几日,亦是如此。想问问彻查之事的进程都不能如愿。
事情很棘手么?
季允鹤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萧龙渄出来,又能不能查清卫昔晽之死的每个细节,她并没多大的信心。
也只有拭目以待了。
只是有些心急,急着把萧龙渄的话转告给季允鹤,急着告诉季允鹤自己的猜测。
的确,季允鹤是在沙场上威风八面的人,可他之于卫昔晽的事,并不见得比她想得多。万一他像她的父亲一样,最不善处理的就是内宅诸事,可不就耽误事了么?
几日留在府中,总是一坐就是大半晌。
这时候,她不敢去看瑜哥儿,听不得他的哭声,看不得他最是无辜的一双眼。
那双眼,像极了卫昔晽。
无法面对。
对于关在季府柴房的卫昔昀,卫昔昭只是先命人饿她几天。对付卫昔昀,需要一步步瓦解她的意志。
过了五六天之后,乔楚来正房,说了一些他听到的朝堂风波。
卫昔昭听完,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不知皇帝现在是什么样子,她真想去看看——
有几位在京城附近的地方官员在同一夜接到了圣旨和萧龙渄的亲笔书信,要他们进宫面圣之后,去景王府上做客。
地方官员,有很多是一生也不能一睹天颜的,受宠若惊、狂喜之情可想而知。
而进宫后,纷纷傻眼。
萧晨逸申斥之后,听说了原由,又看过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笔迹,深觉匪夷所思,寝食难安。
便是这样一件事,使得萧龙渄与封疆大吏互通书信企图谋逆的事有了转机。因为有人用事实证明了笔迹、信笺甚至圣旨都是可以伪造的。
而那个人是谁,卫昔昭再清楚不过。
萧龙渄的事其实才是最为紧要的,卫昔昭此时对于季允鹤,不得不承认他的睿智。
这件事令她心情明朗了几分,午间看着飞雨摆饭,她笑道:“我有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了吧?去把卫昔昀带过来。看着她,我胃口应该能好一些。”
飞雨不由抿嘴一笑。
☆、第110章 自作孽(上)
伺机而动,自作孽
卫昔昀以为,自己会被卫昔昭饿死的。而在被带进正房的时候,则认为自己是会被卫昔昭饿疯的。
卫昔昭平日里的膳食不求山珍海味,只求合自己喜食辛辣的口味。
餐桌上摆着腊肉炒竹笋、麻婆豆腐、辣油藕片等菜肴。
菜肴发出的香气,对于一个饿得周身无力的人,散发着能够让人发狂的诱惑力。
卫昔昀被人摁着跪在地上,眼中闪过狂热的渴求。
“晚间做一道椒盐银鱼。”卫昔昭漫不经心地吩咐飞雨,似是没发现卫昔昀的存在。
卫昔昭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在这种时候前来,故意要让她出言恳求,讨得一点饭食。
她不会的,绝不!
卫昔昀喉咙吞咽几下,垂下头去,看着地面。
卫昔昭安然拿起筷子,按照平时的速度进餐。
一餐饭的时间,对于卫昔昀来说,每一刻都是莫大的煎熬。
而对于卫昔昭来说,却是食不知味。她此时在享用的,亦是沉星喜欢吃的菜肴。
吃着吃着,喉间一梗。
以为自己哭了,抬手触碰眼角,却无泪。
心已成灰,再深的痛也不能化作泪水了。
“夫人……”飞雨上前一步,眼角微湿。夫人这样子,还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场来得痛快。
卫昔昭无言摇了摇头,继续用饭。
要照顾好自己,要如常进食。没有力气,如何能为沉星讨回公道。
放下碗筷,卫昔昭这才看向卫昔昀。
带着锋芒、憎恶的视线,卫昔昀没有办法不察觉。
“将她带回去。”卫昔昭和声吩咐道,“晚间我用饭的时候,再带回来。”
“卫昔昭……”卫昔昀崩溃地抬头,语声嘶哑无力,“你在做,死了的人在看着。昔晽若看到你是这么歹毒的人,不会后悔当初与你作对!”
“昔晽怎么看我,是她的事,谁在乎?”卫昔昭笑得凉薄,“我只求让沉星含笑九泉。”之后叮嘱飞雨,“看好她,不要给她自尽的机会。”
“是。”
之后,莺儿燕儿过来了。
卫昔昭漠然问道:“王府里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你们过来做什么?”
“奴婢们过来,是想请夫人收留。”莺儿一说话就红了眼眶,“王妃将孩子托付给了夫人,可见王妃最是信任夫人。奴婢们想过来帮忙照看孩子,也唯有如此,才能报答王妃在世时的恩情。”
卫昔昭语气泛泛,“你们愿意留在王府就回去,不愿意回去的话就去别处谋生路。我这里不缺人手。”
“可是夫人,”燕儿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沉星妹妹不是才走么?奴婢与沉星妹妹……”
“住口。”卫昔昭淡声阻止她的话,“我不妨把话说白了,你家王妃信任我,我却不信任你们。你们若能把沉星还给我,不要说留在府中做事,就算是要我每日将你们供起来磕头上香我都愿意。”之后起身,亲手点上檀香,“你们真这么在意王妃、孩子,为何不在以往处处谨慎避免酿成大祸?如今这么说,着实令人发笑。”
“夫人,奴婢们知错了!”莺儿俯身磕头,泣道,“奴婢也是一心想赎罪,才来到季府投奔夫人的。若在别处,心里总是万般不安。”
“想赎罪,就别在我眼前晃;想偿命,就找个地方一头碰死。”卫昔昭冷淡地看着面前两人,“竟是如论如何也要在我左右服侍的样子,如此,我就更是不能留了。”之后唤人,“送客。”
漠然无情的说辞。卫昔昭知道,这么说伤人,可是用话伤人,总比一时心软日后再出差错要好。
莺儿燕儿四目相对,皆是伤心愕然。这已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人了,一点耐心也无,甚至连旧情都不念。
于是有些怀疑,夫人如今的悲痛,到底是为了她们已故的王妃,还是为了沉星。
如果王妃没有在生子后丧命,那么将军夫人会不会为了沉星而与王妃反目成仇,相伤相杀。
眼前看来,这推测似乎……极有可能成真。只是已无机会发生罢了。
晚间,卫昔昀在卫昔昭用罢晚饭、被带出房的时候,晕厥过去。
卫昔昭吩咐道:“把她弄醒,给她点东西吃,之后继续饿着。你们掌握分寸,她不能死。”
——
卫昔晽头七之后,卫昔昭去了宫里,是为谢恩,亦是为了如常留在养心殿,观望事态。
到了宫门口,她看到了裴孤鸿。隔着几步的距离,便能闻到他周身酒气。
她蹙了蹙眉。
裴孤鸿本就是在等她,不好去季府求见,也只得每日等在宫外。见了人,趋步至近前,故作恭敬地行礼,“参见公主。”语声却透着讽刺。
“免礼。”卫昔昭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公主留步,我有话说。”裴孤鸿拦住了她。
卫昔昭神色冷淡,“那就说。”
“昔晽埋骨地下之时,你却运道亨通,居然做了公主。”裴孤鸿目露不屑,“口口声声说要彻查昔晽死因,那么为何到今时还未结果?”
“我对昔晽,没有亏欠。她在世时,我自问已仁至义尽。”卫昔昭亦是报以不屑一笑,“你情深不渝,又做过什么?我再不济,还能抚养她与燕王的孩子,而你,也只能做个为人看低的酒鬼。”
裴孤鸿一时气短,沉了片刻才道:“我一个外人,有心帮忙又能做什么?”
“不知什么该做,也不知什么不该做。宁王世子,你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裴孤鸿被她话里的嘲讽刺伤了,“你这是什么口气?昔晽故去,我借酒消愁,是在情理之中。倒是你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十分费解。”
“那我该怎样?”卫昔昭也不恼,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学世子借酒消愁么?让人笑话么?世子不在乎脸面,我在乎。世子不知这样于事无补,我知道。”
裴孤鸿听出了话中深意,沉吟片刻,问道:“你一定会为昔晽讨还公道,是么?”
“我会尽力,查清细枝末节。”
裴孤鸿觉得她回答地话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心里的怨怼随之消散大半,“那么,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没有。世子如今这样子,有事谁又敢烦劳你?”卫昔昭结束谈话,“我赶着进宫服侍圣驾,世子请便。”
末一句又让裴孤鸿觉得不踏实了。
这女人是怎么了?怎么让他心里这么别扭呢?
如果只等着她的消息,怕是不能报多大的希望,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亲力亲为。凡事若有心,总是能够寻到介入的机会。
念及此,他用力摇了摇头,振作精神,快步离去。
飞雨转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夫人一番模棱两可的话奏效了,比满口答应的效果还好。”
卫昔昭笑了一下。
萧晨逸下朝回到养心殿,看到卫昔昭,吩咐道:“告诉你的夫君,要他全力以赴克敌。他是你的夫君,此战得胜后,亦是朕与后世帝王感念于心的治世良将,朕必不会亏待了他。”
卫昔昭自是称是,却不知他这番话所为何来。后来才得知,大周军队与敌军有些时日不曾交战了。
于是,皇帝才心急了。
按照他的性情,自然又起了疑心,以为季青城、卫玄默是因为萧龙渄之事才将战事搁浅,意在威胁。
打仗若是能够可以想打就打想搁置就搁置的事情,那么收复西域又何来艰险之说?即便大周将帅想搁置战事,西域内的敌军就能允许么?
任是卫昔昭一个不曾拿刀握枪的女子都能明白的事,皇帝却因为诸事烦乱之下,失去了冷静,从而想法变得偏激。
萧晨逸的烦恼,绝大多数自然还是来自于两个皇子的风波。
他已不知谁对谁错,不知自己该信任哪一个。而众朝臣如今都已现出了明确的立场,或是拥护萧龙渄,或是拥护萧龙洛,每日劝他早立储君的话从未断过。
可这样的形势下,他能够立谁为储?
谁都知道他的烦恼,可谁都不愿意体谅。
也逐渐看出了太后生前已为萧龙渄铺下了路,几位重臣拥护萧龙渄便是最好的证明。否则,萧龙渄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就拥有这样庞大的人脉。
最终,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已无言背叛,要逼着他册立萧龙渄为储君。
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遂了众人心愿。
被孤立、被背叛的感觉让他愤怒。
在他觉得身边已无至亲能够信任的时候,他将萧龙淇与莫兆言调遣回京,奢望女儿能够已经洗心革面,给予他最中肯的建议,奢望女婿能够处身朝堂,及时给予他想得到的所有消息。
萧晨逸在假圣旨事后,将萧龙渄暂时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命人将他囚禁在燕王府。而萧龙洛亦是同样的,被囚禁在了景王府。
谁都不能相信,那就只能暂时将事态搁置,等待时间给他答案。
只是他忘了一点,在人不能够冷静的时候,是连时间都不会给予眷顾的。
有些人经常陷于等待的状态,前提是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而有些人在做多错多之后才选择等待,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有一种等待,不会有结果,只会引发更大的祸事。
——
季允鹤回府之后,便命人请卫昔昭去了杨柳畔。
卫昔昭施礼之后道:“儿媳这几日来过几次,您都不在。”
季允鹤温声道:“出门去了护国寺,与方丈参禅论道去了。”
是要以此证明他无暇介入萧龙渄的事情么?找的证人倒是德高望重,谁也不会疑心。自然,他本就不需亲力亲为,只发号施令命人去办事即可。
季允鹤又道:“你三妹的死因,已有结果。事关你二妹与景王王妃联手,才有了一朝祸事。只是可惜,无人知晓她们私下往来。”
许乐莹。
许乐莹又是通过谁才能与卫昔昀私下往来呢?
萧龙淇,是唯一的可能。
萧龙淇与萧龙洛之间亲厚,自然想让萧龙洛继承大统。人不在京城,却依然能够暗中操纵,帮助许乐莹。若是瑜哥儿不能出生,皇帝会看到眼中的,就只有许乐莹将来要生下的孩子。
为公为私都好,许乐莹与萧龙淇都会义无反顾地对付她、或是她身边的人。
而眼下,萧龙淇又被召回京城了。
卫昔昭清楚,若是对萧晨逸和盘托出这一切,他即便相信,也只会选择忽略,让她大事化小。
皇帝不会在这种时候承认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种事的。因为时机不对。他看重谁的时候,于公于私都会有他的目的,而目的达到之前,不论这个人是谁、是什么样的品行,他都可以忽略不计。他如今要利用莫兆言,怎么会惩戒萧龙淇。
正如如今其实也有不少的人诟病她卫昔昭,皇帝从来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