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高一筹第40部分阅读
重生之嫡高一筹 作者:haitangshuwu
当下,“你与昔晴的婚事,两家算是都同意了,今年你们大抵就要拜堂成亲了。婚后你最好善待昔晴,若还是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裴孤鸿瞪视卫昔昭半晌,颓然地蒙住了脸。
卫昔昭懒得再看他,转身便走。与宁王王妃知会一声,出门上轿。
路上,卫昔昭心里还是憋闷的慌。
细想想,昔晽生命中这两个男子,萧龙渄也好,裴孤鸿也罢,她其实都不是很喜欢。因为在卫昔晽生前,他们不曾真正做出努力去改变她,只一味纵容她的性子。这样,就与没有尺度的溺爱孩子没什么差别。如果他们曾劝告并且努力地去改变卫昔晽,那么她也许就不会一直辨不清人心,带累了旁人,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平日总是不愿细想这些,而一旦细想,心里便是闷得厉害。理不清的无头帐,让她无从释怀。
轿子转了个弯,走了一段路,被人阻拦之下,停下了。
“夫人,是三爷。”飞雨低声回禀,语声中含着怒气,“您看他这是在做什么啊?!”说着话,帮卫昔昭打了帘子。
季青坤骑着马,面容一看就是醉了,而她身边是一辆马车,跟车的是两名丫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而驾车的,却是季青坤身边的小厮。
季青坤看到卫昔昭便笑了起来,冷嘲热讽地道:“京里已经传开了,谁都知道我大哥要纳她为妾。今日我恰好遇到许家小姐,便将人拦下了,让她去我房里做客,说说原委。”
卫昔昭在心里骂了一句猪脑子,便将轿帘放下,“飞雨,不必管他,我们回府。”他不过是找个借口,要将人带回季府。在外面,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的话,丢的是季青城的脸,再生气,也不能在此时与他理论。
季青坤在外面听到了,高声笑着附和:“是啊,回府,一起回府去!”
进到季府的垂花门内,卫昔昭回身看了看季青坤正将许乐芊死拉活拽的弄下车,被气得不轻。很明显,许乐芊等于是被季青坤强行带来季府的。
这叫怎么回事?!
她犹豫片刻,回了正房。
季青城刚回来,正在厅堂抱着瑜哥儿。一大一小脸上的笑将人的心都融化了。
卫昔昭换过衣服,走到他身边,斟酌着该怎么说季青坤做的糊涂事。
季青城见卫昔昭脸色不定,便投去关切一瞥,“你怎么了?在娘家遇到什么事了么?与我说说,我们商议商议。”
瑜哥儿也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卫昔昭。
卫昔昭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一阵喧闹。
许乐芊被季青坤拖进房里来,看到季青城与卫昔昭连忙屈膝行礼,却诺诺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大哥,早晚是你的人,我遇到了,便亲自给你带回来了。”季青坤瞥了卫昔昭一眼,“昨日你与娘闹得不欢而散,娘险些被气得病倒,你这又是何苦来呢?娘也是一番好意,你却偏偏只听有心人的说辞,着实不像样子!”又推了许乐芊一把,“你与我大哥也不是没有见过,今日来了,就坐下来好生说说话。”
瑜哥儿在他说话的时候,便扭动着小身子,回身去看。
季青城拍了拍瑜哥儿的小脑瓜,随后才看向季青坤,“依你之见,我是该痛痛快快将人收下?”
“那是自然!”季青坤因为醉意,微微摇晃着身子,暧昧地笑起来,“你今日便将人留下,许府也乐得如此。这其实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这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在我看是越多越好。”
季青城自心底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释然。他总算明白卫昔昭为何对三弟这般厌恶了。
可他此时的笑,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会心的笑,像是季青坤的话句句说到了他心里。
“你过来。”季青城笑着颔首示意,眼中却闪过锋芒,心里已然怒了。
“大哥想通了?”季青坤也笑着,走到了季青城面前。
季青城安然坐在那里,没说话,却突然抬脚。
季青坤被硬生生地从门里踢到了门外去。
卫昔昭为之意外。
瑜哥儿却觉得有趣,竟咯咯的笑了起来。
☆、第116章 “善妒”
“飞雨,”季青城吩咐道,“将客人送回许府。”
飞雨恭声称是。
许乐芊离开之际,向卫昔昭投去一瞥,慌张地摇了摇头,示意今日事没有她的责任。
随后,季青城起身,将瑜哥儿交给卫昔昭,从容出门。
季青坤已是脸色发白,挨的那一脚,着实不轻。
季青城弯腰,将季青坤拎了起来,温声问道:“谁让你这么做的?”
“没人,没人,是我喝醉了,想得不周全,才、才使得大哥不悦。”季青坤一面无力地应声,一面想挣脱季青城的钳制。可那双手竟如铁打的一般,挣扎亦是徒劳。
“喝醉了。”季青城玩味地一笑,“此时酒可醒了?”
“醒了。”季青坤答得其实很没底气,因为自知怎么说都是不妥。
“醒了就好。”季青城将季青坤丢向小九,“打。”
卫昔昭知道季青坤过一会儿少不了惨叫连连,便给瑜哥儿加了件衣服,带着他去了后花园。
季青城则坐在抄手游廊的椅子上,一面喝茶,一面观看。
夫妇二人这般的态度,几乎要把季青坤气疯了。
这哪里是长兄长嫂,那份漠然,比路人更甚。
季青坤就快晕过去的时候,季青城命人停了手,问道:“可知你错在了哪里?”
季青坤切齿道:“我错在有你这样一位长兄。”
季青城笑了一下,把玩着手中茶盏,喝了几口茶,又吩咐小九:“不知错,继续打。”
小九面无表情称是,下手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此时,风岚正在犹疑地询问卫昔昭:“将军惩戒三爷,夫人不想出言劝阻一二么?”
卫昔昭就笑,“三爷该打,我为何阻拦?况且我出言阻拦也不会有人感激,反倒会被人说成装腔作势,还不如躲个清静。”
风岚不由想起了上次夫人杖责三爷的事,“倒也是这个理,可是……”可这样子,未免还是会招人议论,闹不好的话,旁人会说夫人是心狠之人。
卫昔昭看出她心思,仍是淡淡一笑,“随他们去,总归也落不了个好名声,不如图个心里自在。”
——
太夫人闻讯赶到正房的时候,见到爱子的惨状,身形晃了晃,险些就当场昏过去。
上次季青坤是被打得血淋淋一片,而这次,便是真的皮开肉绽了。不知要将养到何时才能痊愈。
季青城这才命小九将季青坤送回房里去,之后起身,恭敬有礼地唤了声“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太夫人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杀人一样,“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手足么?!”
季青城显得无辜而无奈,“孩儿把他当手足,他却将孩儿当做外人,此事实在怪不得我。”
“你倒说说,青坤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太夫人的语声都有些发抖了,“你们夫妻二人,为何单只对青坤这样心狠手辣?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娘不知青坤做了何事么?”季青城虽然陪着笑,目光却分外犀利,似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太夫人目光微闪,道:“纳妾之事,是我与许府太夫人的意思。青坤见我被你气得险些病倒,这才有此举。即便是欠考虑,也是一番孝心,为着让我心里安稳些。你又何苦为了这么点事情便大动干戈?”
“纳妾是正房的事,或者可说是内宅的事,青坤又何必介入?”季青城沉声道,“纳许家人为妾,必会遭人议论,有损季府名誉,能从中捞到好处的,也只是许府,娘真的看不穿这些么?青坤就这样将人带进季府,旁人又会怎么看、怎么说?季府所有的名誉,真的要被他这样葬送掉么?”
“他就算做得不妥,你就不会与他讲道理么?这样打他……”太夫人落下泪来,“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你这几年来,有哪一件事听过我的话?若不是有青坤和你三弟妹日日陪着我哄我高兴,我能不能撑到今日都难说。你若在先帝赐婚时便娶了安乐公主,哪里会有如今这些事?又怎么会远去沙场叫人担惊受怕?你真的不晓得么,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这位夫人才引起的……”
瑜哥儿依依呀呀的稚嫩童音使得太夫人打住了话题,黯然转身,“随你们怎样吧,青坤倘若被打死了,我、我给他收尸便是……”
对上卫昔昭的视线,太夫人的目光不自主地多了几分恨意。祸水。她无声地说着,匆匆离去。
卫昔昭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只要是这种事,就不会出任何意外。
季青城沉思了片刻,反反复复地回想前因后果,也不知自己处理的有什么错。看向卫昔昭,他报以歉意的笑。
母亲不似父亲,待他从来就很是严厉,对待三弟却很是和蔼,甚至有几分骄纵。而如今这习惯,必然延续到了两个儿媳身上。昔昭独自在府中的这些时日,怕是没少生这种闲气。
晚间,夫妻二人在东此间的大炕上说话,提起这些事,卫昔昭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态度,只是笑道:“内宅不就是这样么,做儿女的从来就不能面面俱到。”
“只是要累得你辛苦些。”
“我没事,不觉得怎样。”卫昔昭漫应着,一味忙着给瑜哥儿做贴身的小衣服。
“你整日就忙着瑜哥儿这些小事,怎么就不能多与我说说话?”季青城夺了她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旁,侧身枕着她的腿,又环住她的腰。
一旁服侍的丫鬟皆是垂了眼睑,无声退出。
卫昔昭没奈何地看着他,笑。偶尔就像是个大孩子一样,让她一点法子也没有。沉了片刻才道:“我总是怕瑜哥儿不知哪日就被接回宫里,就想着将他照顾的周到一些,也省得来日后悔不曾尽心。”
季青城嗅着她衣衫上的清香,语声显得慵懒,“如今后宫由太后做主,她想的无非是将她家族中人弄进宫去,之后凭子嗣母仪天下。而皇上无意如此,和太后的较量不是几年就能平息的。我们只管好好教导瑜哥儿,护他周全。”
后宫里的事情,千古不变,总是各有各的企图。倒也是,如果皇后不是为了保全家族,也不会与太后一起帮萧龙渄铺路——为萧龙渄铺路,也就等于是为她的太后宝座铺路。而她的家族,不是只凭她一个人就能保全的,自然还需要后辈人在后宫站稳脚跟。
萧龙渄如今的日子,恐怕不比他的父皇轻松。
卫昔昭又想了想季青城的话,心头一动,“你这话的意思,是瑜哥儿可能会被人加害?”
“嗯。”季青城勾低了她容颜,“别怕,有我呢。”
“我晓得你会帮我。”卫昔昭笑着伸手推他,“你先去歇下,我做完这点事就回房了。”
“你舍得让我独守空房么?”季青城坐起身来,问得一本正经。
卫昔昭失笑,“芝麻大的事,被你一说就变了样……嗯……”
后面的话,被他含入口中,说话的人,也被他抱回了寝室。
——
第二日,萧龙渄命人将卫昔昭请进宫,打听了几句瑜哥儿的情形,便问起了纳妾的事情。
卫昔昭哑然失笑,“连宫里都听说此事了?”
“可不就是。”萧龙渄也笑了,“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你若是不答应,便会落下妒妇的名头。”转而又问,“青城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卫昔昭没有直言回答,只是说了季青坤被打的事。
萧龙渄笑意更浓,“曾经抗旨据婚的人,如今想让他纳许家人为妾——那些人还是不了解他的性情。依我看,此事我出手阻止,也省得你夫妻二人为这等事心烦。终归是同样的结果,不如尽早了断。”
卫昔昭便委婉问道:“由你出手,太后娘娘那边若知道了,会不会对季府心生嫌隙?”
换个角度看,也能被人说成是季青城孤傲、有人百般逢迎都不肯理会,她是担心这一点。
萧龙渄会意,无所谓的一笑,“你放心,如今我做什么,在太后看来都是不对,事情的根本还是出在宫里。不必理她。”
说起来是母子的两个人,如今竟闹到了这等相互刁难的地步。卫昔昭不由想起初见到皇后那日,那时是那般温婉的女子,如今……
她摇了摇头。
回到府里,在前院被萧龙泽拦住了,他询问府里的一些事情。
如今大局已定,他竟还能安安稳稳留在府中做管家,也实在是个奇人。
卫昔昭和他说了几句,打趣道:“管家也正是娶妻的年纪,可曾看中哪家小姐了?将军与我若是觉得妥当,定会不遗余力相帮的。”
萧龙泽面露难色,迟疑片刻道:“夫人若是觉得属下办事不勤,尽可将属下逐出府去。”
是被吓到的样子。
卫昔昭笑了起来,也就不再为难他,径自回了正房。
第二日,萧龙渄在朝堂上斥责许兆谦,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不安于现状拉帮结派、谄媚逢迎的事。末了又警告他,再不知收敛,定将严惩不贷。
纳妾的事就这样化为子虚乌有。
太夫人却满心以为,是卫昔昭进宫去和皇上告了状,每每看到卫昔昭总是没个好脸色。
卫昔昭心内觉得好笑又无奈,知道自己和婆婆的仇是真结下了。最起码,这次太夫人有了个能时常挂在嘴边的理由指责她善妒。
☆、第117章 信任的能力
人间三月,草长莺飞。
宫里的春色格外醉人。
卫昔昭抱着瑜哥儿在御花园内游走。这是孩子日后要久留的地方,她想让他自儿时便熟知这一切。而若不能——于她也并非坏事。
许是因着卫昔晽的缘故,或者是这段时日的朝夕相伴,她如今从心里觉得,瑜哥儿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御花园内一处,断壁残垣,很是惹眼。为着这一点,卫昔昭不自主地移步过去相看。
“夫人……”飞雨出声,有阻止的意思。
卫昔昭不解,以眼神询问。
飞雨解释道:“此处是拘禁景王的所在。”
卫昔昭闻言,步履反倒愈发坚定。
是先皇的旨意,她在宫内可自由游走。任是萧龙渄,也不好阻拦的。
院中并无侍卫看守。
萧龙洛独自坐在树下,手中有酒。
只是,他的手脚上均有沉重镣铐。
萧龙洛清瘦了太多,身影透着寂寥。
这哪里是拘禁,分明是将他当做罪犯来对待。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真的需要如此么?
卫昔昭静静站定,心里千般滋味。
不是不会想一个问题的——如果是萧龙洛做了皇帝,那么如今的大周,又会是什么样子?
为了一个皇位,生死杀伐之间,其实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可这些事,萧龙渄为何就不能想想?他坐在龙椅上,真的能够心安么?这样对待萧龙洛,便是他因为心安与否才有的手段么?
卫昔昭自问,不能认同。
皇位之争,她看到的不是哪个皇子更能堪当大任,她看到的只是在外征战的儿郎要不要因为一个皇位而丢了性命,从而能够做出选择。
而萧龙渄,他真正做过什么?
他做的,是等人救他出天牢,等人辅佐他登基继承大统。只有卫昔晽的仇,他的一己之仇,他没有等人帮他报。
也仅此而已。
此时的萧龙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卫昔昭。
随后,他缓缓地笑开来。
笑容中,有着对自己如今情形的自嘲,有着见到故人时才有的愉悦。
再深究,便是无奈、落寞。
卫昔昭心头一紧,不知为何,仓促转身,抱着瑜哥儿快步离去。
没有办法面对。
未出宫门,遇到了萧龙渄。
“见到景王了?”他语气透着漠然。
卫昔昭点头。
“无事,少去那边。罪人,不需见。”是命令的口吻。
“无事,臣妾会少来宫中。”卫昔昭行礼告退。
是到今日才真正意识到、看清楚萧龙渄无情的一面。
他是要将他的七弟整个人废掉,不肯给萧龙洛一点点尊严、自由。
对于这样的萧龙渄,即便对季府、卫府再好,她也是心怀畏惧。
哪日翻了脸,还不是一样的不留情面。这不需质疑。
回到季府,季青城忙于军务,还未回府。卫昔昭心里闷得难受,找来了萧龙泽说话,轻描淡写地说了在宫中的见闻。
萧龙泽听了,蹙了蹙眉,沉默半晌才道:“明君无情,不能有情义,一如先帝。”
是为萧龙渄开脱的话,只是说的没什么底气。
卫昔昭莞尔一笑,“我只是看不透,如此对待景王,是不是明君之举。”
“他二人之间纠葛甚久,非你我能看透。”萧龙泽安抚一笑,“不如顺其自然,作壁上观。”
卫昔昭看着眼前易容后的男子,又想想他的真面目,虽然容貌不同,竟是一般无二的优雅尊贵,心绪便这样被转移到了别处,笑了起来,“可有人问过你的出身?你这样子,屈居季府管家之位,着实委屈了你。”
萧龙泽便又是一笑,“千金难换我心甘情愿。”
“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待我烦了厌了再说也不迟。”
生在帝王家,却无心富贵闲适,这样的人,是万中之一,可遇不可求。卫昔昭其实很佩服他这样的豁达通透,而平日遇到什么事,也总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得心里明朗不少,闲日每每与他多说上几句。
其实偶尔也会猜测,萧龙泽愿意隐姓埋名在季府,到底是喜欢今时生活,还是怕他会成为第二个萧龙洛。
那样聪明的人,反倒是什么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庭院春深的时节,季允鹤留在府中的时日久了些。
三夫人便有了忙碌的事情——每日将她的孩子瑞哥儿抱到季允鹤面前去,力图讨得国公爷的欢欣。
季允鹤这个人,卫昔昭到如今也是看不明白的。
这个人如今似乎只是在为了下一辈人活着,为膝下三子铺路、建功,可在帮萧龙渄登上皇位之后又无心于加官进爵,对封赏一概谢恩回绝。而二爷、三爷想做什么事、想谋个什么差事,他也总是不予理会。如此一来,为下一辈人活着就又说不通了。
对于这种久在官场沉浮之人的心思,时日久了,卫昔昭也懒得猜测了,因为自知猜测也是徒劳。
偶尔,季允鹤会游走至正房,看看瑜哥儿,叮嘱卫昔昭几句。卫昔昭自然是言听计从。
宫里的萧龙渄不知是如何得知了裴孤鸿与卫昔晴的婚事,竟很是赞同,赶在两家定亲之前下旨赐婚。
如此一来,婚期便由预期的冬日改在了四月。
卫昔昭时不时地就将瑜哥儿交给飞雨照顾,回卫府去消磨整日光景,对人说是帮忙操持婚事,其实只是为了图个清静,实在是烦了太夫人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卫昔昭是觉得,有什么矛盾的话,要么就隐忍不发,要么就针锋相对,像太夫人每日与她摆着一张不阴不阳的脸,她实在是消受不起。
那一日,卫昔昭回到府中便觉得少了些什么,问过飞雨才知,瑜哥儿被季允鹤抱去了太夫人房里与瑞哥儿一起玩耍。
卫昔昭便去了太夫人房里找瑜哥儿,太夫人神色冷淡,道:“青城将瑜哥儿带去了海天楼,说是晚些时候才回来。你别一惊一乍的,没事,谁又敢打瑜哥儿的主意?”
太夫人若是不加末尾一句还好些,加了反倒更让卫昔昭心里不安稳,想也没想便去了前院问萧龙泽。
萧龙泽并不知晓这件事,也是这样答复的卫昔昭。
好端端的,季青城为何要将瑜哥儿带出府去?而且去的还是对于孩子来说没趣致可言的海天楼……他从来也不曾如此。
再想到季青城提过的有些人会加害瑜哥儿,卫昔昭的心里就愈发焦虑起来。
萧龙泽见她神色惶惶不安,提议道:“夫人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属下随您前去探个究竟?”
“好!”
卫昔昭弃了车轿,命人带马,与萧龙泽一前一后打马去了海天楼。
飞雨后来听说了,顿足叹息。她害怕,怕夫人与将军因为这件事会生出嫌隙——
其实事情只是赶巧了,小九奉命来抱瑜哥儿出门的时候虽然仓促,还是跟她交代了一句,说是皇上要看看瑜哥儿,在海天楼等着。恰好将军处理公务之余路过府门,便顺道将瑜哥儿带出去了。夫人就这样前去寻人,岂不是连将军都不信任了么?
季青城走出海天楼的时候,恰好见到卫昔昭与萧龙泽同时下马。
卫昔昭下马之后,视线流转,只寻找瑜哥儿,看到小九正将孩子抱在怀里,便快步上前,将孩子抢过,抱在了怀里。
季青城不由愕然。
瑜哥儿是她视如己出的孩子,难道于他不是如此么?
可是此刻,很显然,在卫昔昭心里,瑜哥儿只属于她一个人。孩子不在她的眼界、控制之内,她便不能心安。
“日后这种事,能免则免吧。”这是卫昔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季青城不由失笑,“依你之见该如何?何事都要得到你的允许,我才能碰瑜哥儿么?”
“如此最好不过。”虽说是白白担忧了一场,可之前的焦灼还是让她一时难以平静下来。说完这话,卫昔昭就要转身上马。
季青城拦下了她,“一起坐轿回去。”心急之下,她忘了忽略繁文缛节会招致的流言。
卫昔昭无所谓地点头。
途中,季青城问道:“你如今是怎么了?偌大的季府,这许多人,你都信不过么?”
信,只是那份信任有限度。这是卫昔昭的心里话,却不好说到明面上,也就只是沉默不语。
“再说的深一些,你连我连小九都不信么?”季青城依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卫昔昭想了想,将瑜哥儿的一双小手握在手中,“我怕人借着你的名义胡作非为,今日的确是鲁莽了,可是,我不觉得有错。”
季青城刻意将语速放低放柔:“昔昭,平日里一家人在一起,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可在瑜哥儿的事情上,没人会将他的安危视做玩笑。”
“那只是你这么看。”卫昔昭低下头去,“我在季府,从开始到如今,陪我走过来的,也只有我身边几个丫鬟,还有管家。别人是善是恶,我不清楚,也懒得分辨。”
猝不及防的,季青城的心,疼了一下。
他的妻子,在偌大的季府甚至京城,其实一直孤单,孤单了太久。而最让他难过的,是她已经丧失了相信人的能力。
她如今缺少的,不是温言软语,不是朝夕相伴,而是如何才能不孤独——自心底相信一个人、依赖一个人。
独自走了那么久的一段路,她已忘了去依靠旁人。
侧头深凝那张美丽而漠然的容颜,他叹息一声,满带着怜惜,将她连同孩子,拥在怀里。
☆、第118章 火气
晚间,宫里。
侍卫说了卫昔昭亲自去海天楼寻找瑜哥儿的事情,萧龙渄听了,眉宇间显得分外舒缓。
夫妻两个险些因为他的孩子生出嫌隙,实在是之前不曾亦不能想到的,也是因此,更加放心。随后想想,觉得今日的事也是自己鲁莽了。
这两日朝中一位重臣病了,他今日得闲,便前去看了看,回来途中想去看看瑜哥儿,又怕出入季府落下什么话柄,便等在海天楼相见。
这样的事一出,他想,日后是不能如此率性而为了。
此时的卫昔昭,正冷眼看着瑜哥儿的||乳|娘。这||乳|娘倒也算是尽心,谁把瑜哥儿带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独独不知权衡妥不妥当。
飞雨先一步认错:“是奴婢愚钝,觉得事关皇上,便没有及时告知夫人——也是以为夫人早就得知此事。”
“不怪你。”卫昔昭摆摆手。她当时心急,没询问飞雨便出了正房,任谁也猜不出她要做什么。之后疲惫起身,“都歇了吧。”
季青城已经宽衣歇下,正倚着床头看书。
卫昔昭无声地躺下,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今日她态度欠佳,情绪也欠佳,该是第一次吧,给他脸色看了。
季青城则将她揽到臂弯,吻了吻她,“睡吧,好好睡一觉。”
卫昔昭缓缓勾了唇角,笑了。是觉得他与她的父亲有些相像,知道她心里不好过又无从安慰的时候,便让她睡上一觉。是率兵打仗的将帅都是如此,还是她身边的人都是如此?
“笑什么?”季青城眼中也有了笑意,将书放到一旁,手轻轻拍打她的背。
“高兴啊,”卫昔昭笑道,“有人哄着我睡,自然高兴。”说着孩子般地勾住他肩颈,语声带着撒娇的意味,“不许生我的气。”
“怎么舍得。”季青城看住她嫣红的双唇,缓缓低下头去,辗转吮吻。
“嗯……也不许碰我。”卫昔昭说完轻笑出声,要转身背对着他。
她转身之际,季青城双唇顺势落在她耳畔,牙齿轻叩,“原本是不打算碰你,可你不安分,又能怪谁。”
“这就是嫁给武夫的坏处,我说什么都是白说。”卫昔昭略带不满地抱怨。
季青城眉峰轻挑,逸出清朗的笑声,“来世你习武,我从文。”他戏谑地提议。
卫昔昭转过身形,微笑着看住他俊颜,“等我们有了女儿,你教她习武可好?”随后目光变得专注,“你喜欢女儿么?”
“自然,都喜欢,都依你。”偶尔,他会特别盼望孩子出生,偶尔又想缓几年再有子嗣。怕她还未觉得时日安稳,就又要日日照顾孩子。那会太累。眼前瑜哥儿便是最好的证明。
“都依我就好。”卫昔昭调皮地笑着,抬手去蒙住他的眼,“此刻也依我,睡吧。”
“这回事也依你,我们的女儿从哪里来?”季青城低笑着,攻城略地。
……
第二日,季青城早早起身,要去上大早朝。
卫昔昭没顾他的哄劝,起身帮他更衣,夫妻二人一起用饭。
她只是喜欢这样的时刻,喜欢这样神清气爽又有着凛然威仪的他。
爱恋与了解,从来就是两回事。很多细节,卫昔昭自认并不了解他。
例如他偶尔话极少,喜欢独自待在书房,似是那样才安稳。一如她,偶尔觉得与他相依相偎也不能消减心头那份没来由的焦灼,需要有一个安静的所在,一个人静静坐着就好,独自消化那些散漫的心绪。
而了解的,是知道在何时陪在他身边能让他愉悦。一日三餐、他出门时,即便不说话,彼此心里也是暖暖的。想弥补他、弥补她自己,曾缺失的那些凡俗岁月,想让他、让她自己格外清楚地明白,这是他们的家。
午后,季允鹤过来了,要抱瑜哥儿去太夫人房里,温声道:“两个孩子在一处,显得活泼许多。瑜哥儿总留在你房里,也是不大好。”算是解释为何如此。
卫昔昭笑着称是,忙吩咐||乳|娘将瑜哥儿抱来,随季允鹤去太夫人房里。
季允鹤走了几步,又迟疑地回头说了一句:“青城其实自幼顽劣执拗,有什么事,别理会他。”
卫昔昭想了半晌,也不知这话是在敲打她,还是在为季青城委婉地解释。若是前者,那这自幼顽劣执拗的男子,日后怕是少不得与自己意见相反,那自己似乎只有忍着了;若是后者,那就是要她大度一些、让着季青城。
是不是因为昨日瑜哥儿的事才有了这句话呢?那在季允鹤眼里,错的是谁呢?
先前是看不清季允鹤的为人,今日倒好,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没有头绪,再想也只是为难自己。卫昔昭便将这件事放下,带着飞雨回了卫府。这些日子,飞雨因为瑜哥儿,连季府的大门都很少出,也该让她出去透透气了。
——
卫府。
许氏端着亲手沏的龙井,送到书房去。
因着卫昔晴的婚事,卫玄默便有了能躲一时清闲的借口,安安稳稳留在府中,闲散度日。
接过茶盏,卫玄默闻了闻茶香,没说话。
许氏歉然道:“妾身不似昔昭,手拙得很,将军将就着喝吧。”
卫玄默没应声。
许氏出门之际,才听到他的语声:“不错。”
吝啬的两个字而已,却让许氏听得心头一喜。
卫昔昭过来时,先来了书房,笑道:“听说您今日没出门,女儿便先过来找您了。”
“你倒是清闲。”卫玄默挑眉轻笑,“日日前来,也不怕娘家人嫌你烦。”
“这话没人说,我就只当不知道。”卫昔昭不以为意,闻到茶香,笑容愈发愉悦,“这是母亲沏的茶,旁人可烹不出这样的清香。”
“只会胡说。”卫玄默笑着轻斥,“等昔晴嫁了,就不要这样来回跑了,不像样子。若早日让我抱上外孙便不同了,让我留你住上几年我也愿意。”
一句话把卫昔昭说的红了脸,“您才多大年纪啊,这么早就想着做外祖父……”嘀咕着转身走了。
卫玄默在她身后哈哈的笑。
卫昔昭去了正房。许氏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挑选着上好的衣料,是要给卫昔晴陪嫁用的。
许氏见卫昔昭每日前来,也是觉得有些不安,今日提了提此事:“你每日回来,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可季府那边……不会说你什么吧?”
卫昔昭如今和许氏还是能说几句体己话的,便如实道:“我整日留在季府,他们才会不高兴。每日相看生厌,还不如回娘家来。”
许氏便问道:“青城对你还好吧?”
卫昔昭点头,“他待我很好,您放心。”
“为着青城,你尽力周旋一二。”许氏打趣道,“你若想让谁喜欢或是恨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卫昔昭无所谓的摇头,“那可不是我尽力就能讨得人喜欢的事。”
许氏不由失笑,“原来以为你最是八面玲珑,怎么成了家倒开始使性子了?”
“所以如今想想,还是娘家最好。”卫昔昭慵懒地倒在许氏身侧,笑,“您就别劝诫我了,让我好好在您这儿睡上一觉。”
“好好好。”许氏没奈何地戳了戳卫昔昭的额头,“我这辈子,不论好话歹话,你总是不肯听的。”之后命人取来一条锦被,给卫昔昭盖上,“春日人是容易乏,睡吧。”
卫昔昭睡着之后,卫昔昤过来了,蹑手蹑脚地上了大炕,看着卫昔昭直笑,轻声道:“回娘家来总是睡觉,不知情的还以为季府把大姐累坏了呢。”
许氏也笑,“说的不就是么。”
之后卫昔昤趴在一旁,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卫昔昭。
许氏偶尔看看她们。姐妹两个的容颜并不相像,昔昤是容颜俏丽的孩子,眼神活泼灵动,笑容甜美,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的时日,就是要等着眼前的孩子们成家开枝散叶,等着卫玄默和自己逐年老去,从而愈发平静,不会再争什么。
其实,已经老了。
她无声地叹息。
不由又想起卫昔晧来。只有卫昔晧的婚事办完,她的责任才算是告一段落。可那孩子无心婚事,如今是如何也不肯娶妻,也不知是真的无心于此,还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再看了卫昔昭一眼——许氏其实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觉得卫昔昭似乎根本无心将季府的日子过得美满祥和。之后又笑自己平白胡思乱想,有卫玄默在,又有谁敢委屈了昔昭?她就算是无心好好过日子,季府怕是也只得忍着受着。
卫昔昭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之后才开始忙碌正经事,亲自看了看卫昔晴的嫁妆,做到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可以添些什么,一一记下。卫昔晴这些时日都闷在房里做绣活,卫昔昭也便没有去打扰,径自回了季府。
走进太夫人院中,卫昔昭就听到了瑜哥儿含悲带切的啼哭声,心头一紧,脚步随之加快。飞雨听着,也是脸色一变。
留在外面的丫鬟婆子想先进门通禀,被卫昔昭冷冽地目光吓住了,犹豫着没敢进去。
西次间内,太夫人坐在炕桌一侧,另一侧躺着季青坤。三夫人就笑吟吟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
瑜哥儿和瑞哥儿都在季青坤身边,只是瑜哥儿不知怎么倒在了炕上,此时正被瑞哥儿按着头抓挠拍打着。
怪不得瑜哥儿会哭成这个样子!
卫昔昭探身过去。
三夫人脸色便紧张起来。
卫昔昭只是柔声哄着瑞哥儿,将他抱到一旁去,随后将瑜哥儿抱起来,交给飞雨。
三夫人脸色一缓,出声道:“你看看,孩子在一起……”
卫昔昭一面查看瑜哥儿脸上的抓痕,一面冷声问道:“你的孩子欺负人,好看么?”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三夫人连连摆着手,又别有深意地扯扯嘴角,“孩子在一起玩儿,难免会嬉笑打闹,我们瑞哥儿淘气一些,就占些便宜,而瑜哥儿乖巧一些,今日就吃亏了。”
“哼,正是这个理。”季青坤冷笑着附和。
太夫人没说话,只是喝茶。
“这样说来,倒是三弟妹教子有方了?”卫昔昭笑容转为明媚,“今日幸亏被我撞见了,否则,瑜哥儿日后怕是少不了要吃乖巧的亏。”
“依我说啊,大嫂你将瑜哥儿带在身边便是不妥当——总归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也就不知该如何管教。我若是你啊,还是早些忙着给将军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如今这样,养着皇家的孩子,你又不曾怀上身孕,还不允许将军纳妾,你不要脸面,旁人总是……”
重重的耳光的声响,三夫人的失声喊叫,使得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太夫人过了片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喉间一哽,被茶水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三夫人抬手擦了擦唇角淌下的鲜血,委屈地哭了起来。
“你也说得出要脸面的话?”卫昔昭语声沉冷,面上却还带着和煦的笑,“要脸面便是帮孩子欺负旁人?”她可不相信方才一幕是瑜哥儿自己无故摔倒在大炕上的。
太夫人一面咳嗽一面恨声道:“你、你连你三弟妹都打,这、这季府是装不下你了!”
季青坤铁青着脸,碍于飞雨在近前,没敢说什么。
“太夫人息怒,儿媳只是让三弟妹明白,子债母还亦是人之常情。”卫昔昭无辜地笑着屈膝行礼,“儿媳还有事,先行回房。”
太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是无力地拍打着炕桌。
卫昔昭从容转身时道:“先帝虽然已经驾崩,可册封我的公主衔还在,新帝也是提过的。我在府中惩戒一两个人,不算过分吧?”之后左手揉了揉右手,打人这种事,她还真是做不来,手心此刻都发麻了。
此言一出,房内三个人谁也不敢说什么了。
出了房门,卫昔昭命人找来||乳|娘,回房的路上问道:“怎么回事?国公爷呢?你方才又去了哪里?”
“国公爷的书房丢失了几册书籍、几副字画,国公爷过去看了。奴婢……”||乳|娘垂下了头,“奴婢自来都不能进太夫人房里的。”
卫昔昭沉了片刻,又释然一笑,“如此倒也好,日后瑜哥儿也不需再去那边了。最不济,孩子到何处我跟到何处。”之后将瑜哥儿接过去,笑着吻了吻他面颊。
并没将打的三夫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