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年光荏苒第5部分阅读
重生之年光荏苒 作者:肉肉屋
灰尘后便冒着大雨离开了。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力气似乎被抽尽,江苒瘫坐在顾婆旁边,轻轻推了推顾婆,发现她仍旧昏迷中没有任何知觉。“顾婆,你醒醒,地主他们已经走了,泊年应该已经安全送他们坐火车了。”
雨,倾盆而下,打乱了这一夜。
“顾婆,你别吓小苒,你快醒醒啊。”许是顾婆一直没有反应,江苒有些慌了神,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微弱,江苒手忙脚乱地扶起她的身子,“顾婆你醒醒啊,我们回房间睡,这边地上凉。”
然而,顾婆始终没有回应。
江苒将顾婆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顾婆的重心往她身上靠,一步步,江苒走得异常辛苦,顾婆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瘦弱的江苒根本就没法完全扶住她行走。“顾泊年,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一边哭,一边扶着顾婆一步步挪回里屋,让顾婆平躺在床上后,江苒又用食指探了探她的气息,发现较之刚才又微弱了几分。“顾婆,你醒醒。”
这个时候多恨当初为何一意孤行选了摄影这专业而没有听从江凯的建议选择医理,或许现在她就能帮到顾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能做。
“顾婆,你说我喜欢顾泊年好不好?如果你高兴的话,就快些醒来。”坐在床边,替顾婆盖好被子,看着她苍白的脸,江苒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持续陷入昏迷,她真的很怕从此失去顾婆了。
想起从江南小镇赶回去见奶奶最后一面时的场景,她实在不敢再接受第二次的打击,可惜河溪村根本就没有医生在,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让顾婆快些醒来。
万一顾婆就此不行了怎么办?江苒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不敢再往深处想,摇了摇头想将这些坏的猜测统统驱散。
“顾婆,我现在就去找顾泊年回来,到时候你不能再调皮地装睡了呢。”压好被角,江苒急忙拿着把伞跑了出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婆昏迷,为今之计只能去找顾泊年回来。
雨水很快打湿了伞面,江苒跑在雨中只能借着一户户人家的灯光看清前面的路,布鞋早已湿透,穿在脚上滑腻腻的,偶尔还有泥沙溅在脚上。“顾泊年,你们到底在哪儿?”
可惜,无人应答。
经过巧婆面馆的时候,江苒发现屋内一片黑暗,大雨天的,说不定巧婆都睡了,她不敢麻烦她特地跑去看顾婆,只好绕过面馆继续往村口的方向走。
积水漫过了脚踝,伞早已挡不住大雨,江苒很快就被淋湿了,她快分不清现在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气喘吁吁地跑到河溪村的村口后等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有顾泊年的影子。衣服湿透后贴在身上冰凉凉的,江苒瑟缩着身子撑着伞站在雨里,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助。
“泊年,你真的不先跟我们一起走么?万一地主发现了怎么办?”候车室里,三人狼狈地坐在长椅上,宋荏菡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们先去吧,我还要回去接江苒,当时就是商量好了让我先送你们去火车站,我们随后再跟你们汇合。”顾泊年摇了摇头,从长椅上起身,从裤兜里掏出块帕子,将它放在宋荏菡的手心,“这些钱你们先拿着,到了上海后按着地址就能找到我住的地方,钱不多,但是勉强够你们先撑几天。”
“泊年…”宋荏菡握着帕子,终是将话都咽回了肚子。
“阿菡别这样,泊年又不是不来上海,火车快来了,我们过去检票吧。”裴奕光刚想卷起袖子帮她擦擦眼泪,却反应过来衣服也是湿的,只得作罢。
“你和小苒记得快些来上海,孙仲靡迟早会发现我和奕光跑了,你们要注意安全。”听到火车驶来的声音,宋荏菡和裴奕光起身拿着行李准备去检票。
朝顾泊年挥了挥手后,裴奕光便搂着宋荏菡的肩膀带她离开了。这时,许多乘客也从长椅上起身往站台处走去,即使混在人堆里,顾泊年发现他还是能一眼就认出她的背影。只是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江苒的背影,慢慢和宋荏菡的身影重合。
待人影慢慢消失,顾泊年也转身离开了,湿漉漉的鞋底在地面留下一串脚印。
“奕光,你会后悔么?”按着票上的座位号找到位子坐好后,宋荏菡有些疲倦地靠在裴奕光的肩膀上。这一夜的逃亡虽算顺利,可是这雨还是搅得她心烦意乱。上海,真的能有他们俩的一片天地么?
“傻丫头,我们马上就可以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了,你别想这么多,睡一觉,明天到了上海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了。”裴奕光撩拨着宋荏菡额间的刘海,在她额头落下浅浅的吻,幻想着以后和阿菡的幸福日子,他的嘴角不禁漾起一抹微笑。“我们一定会在上海生活地很幸福,说不定等我努力工作赚钱后回了河溪,你姆妈就不会再反对我们俩了。”
“嗯,奕光,我相信你。”宋荏菡蹭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后便沉沉地睡着了。
拥挤的车厢,嘈杂的人流,没有人会注意到在那个角落里,有一对男女相互依偎着,睡得香甜。
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他忽然有些好奇江苒此刻会在做什么,不知下雨天顾婆的关节有没有酸痛,一想着这些,他撑着伞走在雨中加快了步子。
快到河溪村村口的时候,顾泊年看到雨中有抹熟悉的身影,她是在等他?村口的路基本积满了雨水,顾泊年只得吃力地淌过积水才能进入村子。
“江苒。”顾泊年撑着伞站在她身旁,这才注意到她在伞下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猛然抬头,果然看到顾泊年安然无恙地站在她面前,手一松,伞从手心滑落,她不顾形象地扑进了顾泊年的怀里,“我等了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我以为你被地主的人给抓了,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我已经送阿菡和奕光去坐火车了。”顾泊年左手撑着伞,有些错愕地低头看着在他怀中抽泣的江苒,右手僵在半空不知该往哪儿放。感觉到江苒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顾婆……顾婆好像快不行了,我很害怕,所以想来村口找你,可是等了很久你都没回来。”感觉到顾泊年平稳的心跳声,江苒这才止了哭泣,将顾婆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阿婆怎么了?”顾泊年扶着她的肩膀,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顾婆被地主的人推倒了,现在一直昏迷中……”
话还没说完,顾泊年扔了伞,右手抓着江苒的手就往前跑,“现在阿婆要紧,先回家再说。”
擦了擦眼角,江苒拼命迈着步子跟上顾泊年,虽然手被抓得有些疼,可是她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一定很想快些到家看看顾婆。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握住这只手,给他更多支撑下去的力量。
待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顾泊年慌忙地从口袋中掏出门锁的钥匙,许是太过紧张,钥匙从手心滑落在了地上。
“我来开门吧。”江苒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枚钥匙开了门。
门一打开,顾泊年径直跑向顾婆的那间屋子,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影毫无生气,顾泊年的心一下子凉了。
“阿婆,泊年回来了。”得不到顾婆的回应,顾泊年颤悠悠地伸手碰了碰顾婆的脸,发现她的脸冰冷地早已僵硬了,嘴唇也没有血色。“阿婆,你可是怪了泊年太晚回来?”
随后进入屋子的江苒见顾泊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头,连忙想跑了过去看看顾婆的情况,可是还未碰到床沿,顾泊年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浇了下来。“阿婆,走了。”
18 魂归何处兮
“顾婆,你别吓我,快醒醒啊,小苒已经把地主赶跑了,没人会再来欺负我们了。”江苒跪坐在地上,轻轻推着顾婆的身子,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明明说好会等我们从上海回来,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顾婆走的时候一定很孤单,我为什么没有陪着她,顾泊年,我应该陪着顾婆的。”握着顾婆冰凉的右手,江苒泣不成声。
顾泊年没有应答,整个人靠在墙边瑟瑟发抖,视线紧紧地盯着床上沉睡的顾婆,连唯一的亲人都去世了,果然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了。心,很难受,可是为什么他哭不出来。看着地上的江苒哭得那么伤心,他也很想哭,为什么他没有眼泪。
也是这样的雨夜,那间小屋里,他不停地摇晃着躺在床上的姆妈,可是她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苍白的脸颊,身体褪了温度渐渐冰凉,慢慢变得僵硬,他不断地摇,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空荡荡的小屋只徒留他的哭喊声。他所谓的父亲,直至母亲下葬也没有出现,爱情凉薄如丝,从那刻起,他便恨透了他。可是偏偏他答应过姆妈要接受他的抚养,以至于他只能一辈子缩在那阴暗的小屋里,接受他的施舍。
“阿婆……”不知过了多久,顾泊年轻声开口唤了声阿婆,小心翼翼地,期待着顾婆能奇迹般的醒来。
再也不会有人坐在门口等他回来,再也不会有人吃饭的时候拼命往他碗里夹菜说多吃些,再也不会有人陪着他一起想念姆妈。
再也没有人了么?
他为什么不能早些回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也许去上海前还能见到顾婆健健康康的笑脸,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每天支撑他好好呆在上海的信念便是夏天的时候能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回河溪,那里才是他的向往。姆妈病重的时候,总会念叨着想回河溪,可是,她再也没有了回河溪的机会。
为什么这次的离开竟是离别?顾泊年抱着头慢慢从墙边滑下,蜷缩着身子不想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阿婆,是泊年害了你。”
“顾泊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提议私奔的话地主就不会跑来闹事,顾婆就不会为了救我而被人推倒,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苒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罪人,她甚至不敢去看顾泊年的眼神。若不是自己住进他们家,就不会给顾婆和他带来那么多烦恼,顾婆根本就不会死。是她的错,是她考虑不够周全,是她自私的希望奶奶可以和裴奕光私奔,一切都是她的错。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一切都重来?
陆陆续续有村民带着草帽扛着锄头从屋前经过,透过窗子,江苒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心里空落落的。
顾泊年抬头看着她,眸中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淡淡的说道,“我想一个人陪陪顾婆。”
“好。”江苒起身,慢慢走出房间,关门前,她回头看了顾泊年一眼,发现他正握着顾婆的手,神色苍凉。
房内一片死寂,顾泊年握着顾婆的手,眼角有泪滑落,看着平日里疼爱的阿婆忽然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他哆嗦的唇却不知该说什么。“阿婆,你要去陪姆妈了吗?她很想你,到时候见到她,请不要怨她一直没回河溪来看你。”
不知跪在地上多久,膝盖早已没了知觉,可是顾泊年始终握着顾婆的手,没有松开。他愧疚,他自责,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为什么没有见到阿婆最后一面。说不定阿婆走之前最想见他,可是他却没能陪在身边。
“阿婆,这次回了上海,可能以后都没多少时间回来看你了,你会不会怪我?如果怪我,就记得托梦告诉我。”顾泊年悲伤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婆。
靠在门边的江苒听了顾泊年的话,更是掩面哭得厉害。为什么她要这么自私,没有考虑到私奔的后果,现在害的顾泊年没有阿婆,她要怎么面对他?
用袖子狠狠擦去眼泪,江苒起身跑到屋后院的那棵梧桐幼苗那儿,看着经过一夜暴雨有些歪斜的幼苗,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一点点扶正,还在周围特地多填了些土,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眼泪没有断,“梧桐,顾婆走了,是我害的。”
双手沾满了泥土,可是江苒却觉得那如鲜血般刺眼。想起晚上和顾婆的对话,江苒的心里一阵抽痛,更是无法原谅自己。那个疼她爱她待她如亲人的顾婆,是被她的自私害死的。
“顾泊年,我还能继续喜欢你么?”蹲在梧桐幼苗旁,江苒喃喃自语道。
屋内,顾泊年从柜子里找出了件顾婆刚做的新衣裳,轻轻扶起顾婆的身子,双手颤抖着替她换上,灰色衣裳衬得顾婆的脸色更是死灰一片。顾泊年拿起桌上的木梳子,看到上面还残留着几根银发,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根根的放在桌上,拿了块花布包好。
“阿婆,我知道你想见姆妈的时候精神些。”顾泊年的眼神是空洞的,双手麻木地梳着顾婆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后,他放下梳子,开门走了出去,从窗口处正好可以看到后院那边有抹熟悉的身影。
“江苒。”看到她蹲在梧桐幼苗旁,顾泊年沙哑着喉咙开口道,“我出去一趟。”
背对着他的江苒听到声音后急忙抹了抹眼泪,“你,你要去哪儿?”
“通知村长,给阿婆下葬。”还没等到江苒回答,顾泊年便已转身离开了。
江苒转身看着顾泊年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愧疚便是又增了几分。“顾泊年,为什么你不怪我,明明一切都是因为我才会发生的,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说不定你和顾婆的生活会很平静。”
可是这些话,早已离开的顾泊年听不到。
村长知道顾婆去了后,便鼓动着挨家挨户筹了些钱买了份薄棺材给顾婆。看着昔日的邻居忽然遭逢变故,大家的心情皆是十分低落,特别是巧婆在知道顾婆去世的消息后险些晕厥,硬是拿出了卖面仅有的钱给顾泊年,说是要买份好棺材让顾婆走得风光些。
顾婆下葬的那一天,天气阴沉沉的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村里人几乎都来了,葬礼由村长主持,顾泊年和江苒穿着缟素站在一旁,看着顾婆的棺材一点点被泥土掩埋,一点点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
顾泊年没有哭,可是江苒看着他眼底的乌青色,便知这两天他都是不吃不喝地在硬撑着。村民们离开后,留下巧婆帮着他们俩一起烧纸钱,看着纸钱一片片的燃成灰烬,巧婆叹息道,“大前晚还跑来找我,跟我聊了很多,没想到她会比我先走。”
“大前晚?”江苒烧着纸钱,猛地想起私奔前一晚顾婆似乎有心事,吃了晚饭后便去找了巧婆。
“她知道你们要去上海,虽然很舍不得,可是不想开口留你们,生怕你们被她耽误了要紧事。她这辈子的牵挂也就你们了,好好活着,有空常回河溪看看,巧婆煮面给你们吃。”烧完了纸钱后,巧婆从竹椅上起身,“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巧婆,我送你。”江苒匆忙起身,膝盖上的那堆未烧完的纸钱散落一地。
“巧婆我还走得动,不用送不用送。”说完,巧婆微躬着身子一步步离开了。
江苒看到顾泊年将地上的纸钱一片片的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重新投入火盆中,葬礼一天下来,他始终沉默不语。江苒很想安慰他,可是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手怎么了?”重新坐回椅子上,江苒低头准备烧纸钱的时候发现顾泊年的食指红红的。
“没事。”顾泊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他依旧机械的将一张张纸钱投入火盆,可是江苒发现他根本没有意识他的手几乎都碰到火苗了。“够了!不要再烧了。”她抓住顾泊年的手,不想他在这样浑浑噩噩伤了自己。
看到这样的他,她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我带你去冲水。”不管他是否拒绝,江苒还是拖着他往天井那边去,吊了桶水放在地上后,她找了块干净的白布沾了些水裹住了他的手指。井水冰凉凉的,正好能够让他的手指降降温。
顾泊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烫伤的手指,睫毛轻微颤动。
“顾泊年,你明明该恨我,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处理好伤口后,江苒见他始终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便先打破了沉默。
任由她抓着他的手,顾泊年抬头看着她,“我没有恨你。”其实火苗烧到手指的时候他有感觉到,可是这却比不上失去顾婆的痛。
江苒手一松,有些惊愕于他刚才的话。
“江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恨你。”
19 如若我不离
江苒慌忙起身,一不小心踢到了水桶,若不是顾泊年伸手扶住她,她可能就被水桶绊倒了。
“顾泊年,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隐忍着,明明很难受,为什么要憋着?”江苒稳了稳心神,从顾泊年的手中挣脱。
“阿婆的死,我承认一时间我很难接受,可是这事错不在你,地主的势力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不是么?”顾泊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情压抑,失去了亲人,可能注定了他一生漂泊,无所依了。
“只是没想到以后回河溪,只能看到阿婆的坟头了。”说完,顾泊年有些落寞的转身准备离开。
不知哪来的勇气,江苒从背后抱住了顾泊年,脸颊贴着他消瘦的后背,“顾泊年,如果难受,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她不想看到如此消沉的他,她害怕他的一辈子都活在失去阿婆和姆妈的阴影里。只有紧紧抱住他,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江苒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而不是飘渺如空气般让人抓不住。
顾泊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身后的人抱着他。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说这些,没有人会明白他心里的苦,江苒的话让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总以为只要将所有的感情收敛,自己就感觉不到大喜大悲,日子久了,自己也便麻木了。
他知道江苒有很多秘密,可是他从不愿多问,就如同他曾喜欢宋荏菡这个秘密,也不想被别人察觉。“江苒,你怨天么?”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保护好我关心的人,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我不怨天,我怨的只有我自己,如果我足够强大,这些事都不会发生。”透过玻璃,江苒看到自己和顾泊年紧紧的贴合,却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秋风渐起,吹动着两人的衣角,没有顾婆的房子,安静得只剩他们两人。江苒没有松手,始终环着顾泊年的腰,她知道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勇气像现在这样抱着他。
顾泊年低头,蓦地发现她袖子未遮住手臂的那边有着很深的瘀痕,一条条的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你的手臂怎么了?”说完,顾泊年转过身面对她,轻轻撩起素服的袖子,发现手臂上都是瘀痕。
“大概当时和地主的人起争执的时候被抓伤的吧。”看着手上的瘀痕,想起那晚顾婆为了帮她而被地主的人推倒,江苒的心里又是一阵苦涩。她将袖子放下来,遮住了那一条条的瘀痕。
“等下,我去烧些热水帮你热敷一下。”
“不用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过两天就消了。”面对他的好意,江苒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心中对顾婆和他的愧疚过多,让她觉得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关心。瘀痕可以退散,可是那晚的记忆,却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礼尚往来。”顾泊年晃了晃包着白布的手指,拿着水桶打了桶井水后提进后院的厨房。
江苒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顾泊年坐在灶头后面不停地添加稻草烧热水,恍惚间让她想起了顾婆还在世的时候,她和顾泊年呆在厨房里,他忙活着煮饭,而她则在一旁拿剪子剪着一盘蚕豆。
记忆越鲜活,反衬了现在愈发的悲凉。
等到灶头上的水煮沸后,顾泊年拿着勺子舀了一瓢水倒进瓷碗里,还特地从屋里找了块干净的碎布。
顾泊年见江苒始终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来,只好蘸湿了布后拿了过去。“伸手。”
江苒没想到顾泊年会亲自替她擦瘀伤,只好乖乖地撩起袖子露出瘀伤的部分。热水碰到手臂上的瘀痕有些疼,可是看着顾泊年认真的帮她揉着手臂,江苒只好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动作很温柔,力道恰到好处,一如当初替她脚底擦酒精的时候。
现在想来,似乎她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
拿着蘸了热水的布团不断揉着江苒的手臂,顾泊年低头忽然说道,“等过了阿婆的头七日,我们便回上海。”
“哦。”江苒失落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有些退缩了,不想去上海未知的一切。
湿布渐渐变凉,顾泊年重新蘸了热水后将江苒的另一只手上的瘀痕也都推揉了一遍,两人都没有在说话,安静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好了。”顾泊年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江苒的眼神,蓦地闪过一丝恍惚。其实,她和宋荏菡并不相像,他却总会不自觉地将两人联系到一起。可是自从在火车站送别宋荏菡和裴奕光后,顾泊年发现他似乎很少在会想起宋荏菡。哪怕是阿婆走后那段最脆弱的时间,他也熬了过来,没有想她。
是放下了么?顾泊年不敢确定,可是他至少能坦然面对阿菡和奕光,看着他们幸福,他忽然心头一阵轻松。
江苒有些尴尬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忽然抬头,只是左手仍旧被他握着似乎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江苒。”几秒后,顾泊年松手,轻声启口。
“怎么了?”江苒将袖子撩了下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会离开么?”话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连顾泊年都吓了一跳,见江苒愣在那边忘了答话,手心的湿布渐渐握紧,他转身走出厨房。“我去把屋外的火盆子收进来。”
“哦,哦好。”还处于震惊中的江苒麻木地点了点头,待看到顾泊年离开背影,她有些懊恼为什么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颓然了,她会一直留在这个时代么?
抬头透过屋檐,看着灰蒙蒙的天,江苒的眼神黯淡无光。
给顾婆办丧礼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孙仲靡的耳里,他没想到那晚居然会闹出人命,只是可惜了没能纳了宋荏菡做小老婆,这让他的面子有些没了光彩。
“老爷,不如这事就算了吧。”李墨拿着账本走进书房的时候,正好有小弟在给孙仲靡汇报关于顾家的事情,听到顾婆去世的消息,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算了?”孙仲靡冷哼了一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吓得小弟只得退到一边,而李墨则始终不卑不亢地捧着账本朝孙仲靡走来。
李墨双手奉上账本,并在孙仲靡耳边轻声说道,“若此事闹大,传入大夫人耳里,恐怕多生了事端。”
听了李墨的话,孙仲靡脸色微微一变,而下一秒则恢复了一贯的威严,摸了摸唇上的一小撮胡子,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真是晦气。”
李墨见孙仲靡似乎不想再提此事,便也识趣地放下账本后迅速离开。只是临走关门时,透过门缝看到地主翻着账本,他的嘴角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
呆在河溪的最后几日,显得特别的冷清,两人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会特地为顾婆摆上碗筷,可是看着空落落的位置,两人的心里更是难受。江苒吃着碗里的青菜,全然没了胃口,或许是因为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往她的碗里不停地夹菜,念叨着要多吃点,太瘦了。
偷偷瞥了顾泊年一眼,发现他碗里的菜基本没怎么动过,她拿起给顾婆置备的筷子夹了些玉米粒往顾泊年的碗里放,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顾泊年,顾婆说过不想看着你越来越瘦。”
顾泊年看着身旁空着的位置,又看了江苒一眼,终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菜。
饭吃到一半,巧婆忽然从屋外走了进来,江苒急忙放下碗筷,端着凳子扶她慢慢坐下。“巧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在这儿吃吧。”
“不了,小苒啊,你和泊年什么时候走?”巧婆拉着江苒坐在身旁,絮絮叨叨地说道。
“明天去坟头看过阿婆之后可能就走了,东西也收拾地差不多了。”看着巧婆的慈祥的笑容,江苒忽然发现对着老人家说离别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哎,你来河溪这些日子巧婆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块帕子是巧婆这几晚绣的,你拿去上海就当个念想吧。”巧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放在江苒手中,握着江苒的手笑着说道,“小苒以后要是找了好婆家,记得带回河溪给巧婆瞧瞧,知道么?”
抱着巧婆,江苒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终于明白奶奶说的,她并非是个寡淡的人,只是害怕别人对她太好,她无以为报。素净的帕子捏在手里虽然有些粗糙,可是江苒却觉得十分珍贵,来到河溪的日子能得到顾婆和巧婆的呵护是她最难忘的时光。
“好了,我该回去忙活了,泊年,记得好好照顾好小苒,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见顾泊年起身,巧婆摇了摇手,起身朝门口走去。
看着巧婆微躬着身子离开的背影,想起曾经巧婆被地主的人欺负地躺在地上不停地哭,江苒有些无力的握着手中的帕子,心里有些难受了。她和顾泊年可以离开这里,可是村里的人依旧会受地主的压榨,将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上缴。想到这些,江苒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顾婆头七的那天,江苒特地摘了些路上的小野菊带去顾婆的坟头。空旷的河溪后山上埋葬着许多逝去的村民,悲哀的是连块碑都没有,只能简陋的竖块木块上面刻着名字,代表着长埋于地下的人。
“顾婆,我们要走了。”将小野菊放置在木块旁,江苒蹲在旁边一点点地除去旁边的杂草。
站在一旁的顾泊年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视线却紧紧盯着刻着阿婆名字的木牌,上面的字,还是他一笔一划写下的。“阿婆,我想你和姆妈了。”
为什么独独留他一人活在世上,姆妈病重的时候,总是安慰他要好好学着,才能看到希望,可是他听她的话努力活着,为什么她和阿婆却离世了。
凉风吹拂着后山的树林,树叶发出沙沙声响,看着江苒弯腰仔细地拔草,顾泊年的心里蓦地有些柔软。
“顾婆,下次再来看你,我们该走了。”指尖婆娑着木块上的名字,江苒有些依依不舍地和顾婆做最后的道别。
“阿婆,泊年走了。”临走前,顾泊年对着顾婆的坟头九十度鞠了个躬,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混入了泥土中。
空荡荡的后山上,一束小野菊开得烂漫,陪伴着顾婆的坟头。
回到家后,江苒将打包好的行李拎了出来,回头看着住了几个月的小房间,内心感慨万分。走进厨房,看到放在一旁的草席子,江苒猛地想起顾婆曾经教她酿制了豆瓣酱,拨开草席,果然看到角落放置了几个小坛子。
记起她曾说过每次顾泊年去上海,她都会酿制几坛豆瓣酱让他带走,只是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抚摸着坛身光洁的表面,江苒想象着顾婆在酿制豆瓣酱时的表情。“顾婆,对不起。”
江苒将几坛豆瓣酱统统搬了出来,正好这个时候顾泊年走进厨房,看到她手中的坛子,心,一下子就难受了。
“顾婆酿的豆瓣酱,我们带去上海吧。”江苒找了块大的方布放在地上,将几坛子豆瓣酱排放在一起包了起来。
“好。”看着熟悉的坛子,他知道那是唯一能用来怀念顾婆的东西了。以前在上海小屋,看着顾婆特地带给他的豆瓣酱,他总是安慰自己,慢慢熬,很快就能回河溪了。可是如今,看着这些豆瓣酱,也只能是睹物思人,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江苒抱着东西坐在单车后座上,看着小屋离视线越来越远,最后只成为一个小小的黑影,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顾泊年,我们还能回河溪么?”
“我很想回。”
第一卷完。
卷二:年光半又空
20 漂泊如浮萍
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江苒拎着几坛子豆瓣酱不紧不慢地跟在顾泊年的身后,许多人拎着行李推推搡搡着从他们身边挤过,还没从离开河溪的伤感中缓过来,一下子面对人潮拥挤的大上海还真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火车站门口停了许多辆黄包车,车夫们头上裹着白毛巾,不停地拉着黄包车朝火车站里走出来的客人们靠近,试图想拉些生意。虽已入了秋,可是上海的天还是有些燥热,挤出人流,江苒的额头早已沁出了细汗,两手都拎满了东西,根本就腾不出手来给她擦汗。
江苒从出生起便生活在上海,可是看着四十年代的老上海,心中还是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顾泊年,你家在哪儿?”
顾泊年就近叫了辆黄包车,从江苒手中接过豆瓣酱,“先上车吧,从火车站到我家还有些距离。”
江苒点了点头,左脚踏上黄包车,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这还是江苒头一回坐黄包车,搁现代的时候,她的出行无非是喊出租车或是骑自行车。上大学那会儿班上流行考驾照,可是江苒还是死活不肯学开车,觉得自己开车就不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跟黄包车车夫报了遍地址后,顾泊年坐在了江苒身旁,小心翼翼地将豆瓣酱搁在腿上,生怕黄包车颠簸的时候坛子会滚下车。
“哎,让让让让。”车夫拉着黄包车奔走在人堆里,偶尔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还时常喘着粗气。
江苒左顾右盼地看着街边的景物,这才注意到生活在大上海的女人都穿着形形□的旗袍,艳丽无比,对比着自己,不禁有些羡慕。偶尔电车经过,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一些扛着东西的小贩子们,卖力的吆喝声,都充斥着江苒的耳膜,经过舞厅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歌女的声音。上海,如一卷旧画卷,慢慢展现在江苒面前,“没想到上海这么热闹。”
“你很喜欢这里么?”顾泊年见江苒坐在黄包车上有些不安分,眼珠子总是不停地朝两边看,似乎对这里充满了好感。然而对他而言,上海的一切景物在他眼里只是冰冷一片,毫无生气。
“唔,还好吧。”冲顾泊年尴尬地笑了笑,江苒坐定后便没有再注意周围的一切。
“小姑娘第一次来上海吗?”车夫放慢了拉车的速度,见两人有些安静,便热心地想暖和下气氛。
“嗯。”江苒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大叔您常在火车站那边接活么?”
“养家糊口全靠这黄包车了,听人说火车站生意多,这不今儿第一天上那就遇上你们了么。”车夫性子爽朗,聊天那功夫也不耽误拉车的速度,黄包车穿行在繁华的大上海,随后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脱离了喧嚣。
道路两旁是一排排的掌心梧桐,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阴影,静谧幽深的小路基本不见什么行人出现。看着有些悠久历史的梧桐树,江苒想到了她与顾泊年在河溪一起种下的梧桐幼苗,不知道会不会有等到它长成大树的那一天。
车夫拉着黄包车拐弯的时候,眼尖的江苒看到有个绿色的邮筒安静地立在那里,被绿化遮住了一小半身影,这让她不禁联想到以前在甜爱路摄影取景时,那里也曾有个邮筒,再加上两排的法国梧桐,江苒不禁脱口而出,“难道这里是甜爱路?”
说出口的时候,江苒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偷偷瞥了顾泊年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她,江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决定接下来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合适。
小时候姆妈经常牵着他的手踩着一片片梧桐落叶走过这条小路,所以他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江苒居然会知道这条是甜爱路。顾泊年不动声色地看了江苒一眼,发现她的神色有些怪异,心中对她的好奇更是增添了几分。
颠簸了一路,黄包车终于在一个小屋前停了下来,车夫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身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们说的地儿已经到了。”
顾泊年付了钱后,江苒带着行李跟着他下了黄包车,她朝车夫微微点了点头,“大叔辛苦了。”
“客气啥?”把钱放进裤兜里,大叔将毛巾重新甩在了脖颈里,朝两人挥了挥手后就调转方向拉着黄包车离开了。
小屋外的墙壁上面爬满了绿青藤,涂成红色油漆框的玻璃窗户敞开着,江苒抬头的时候正巧有人从窗户边晾衣服探出头来,扎着熟悉的麻花辫,发尾处是有些褪色的红头绳,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是几天未见的宋荏菡。
“奕光,泊年他们来了。”感受到楼下有视线投向这边,宋荏菡衣服晾完后低头一看,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窗子也来不及关上,急忙穿着拖鞋跑下了楼。正在厨房忙着炒菜的裴奕光听到宋荏菡的声音,匆匆关了灶上的火,顾不上锅里的菜摘了围裙就跑去开门了。
“泊年,你这小子居然过了这么多天才过来,真担心死我和阿菡了,多怕你被地主的人给抓了去,也不晓得给我们报个信儿。”裴奕光一出门见顾泊年和江苒平安无事地站在门外,悬了几天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任由裴奕光的拳头捶着胸口,顾泊年始终没有解释,站在一旁的江苒放下行李,看了顾泊年一眼,欲言又止地说,“顾婆去世了,所以…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在河溪处理顾婆的身后事。”
裴奕光的拳头还僵在半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江苒一眼,随后将视线定格在顾泊年的脸上,“顾婆,去世了?”
刚踏出门口的宋荏菡正好听到顾婆去世的消息,惊呼了一声,连忙跑到顾泊年身边,抓着他的袖子焦急地问道,“到底你们在河溪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婆好端端地会过世?泊年,你回答我啊!”
“你们先别问了。”江苒略带心疼地看了顾泊年一眼。
“先进屋,午饭我快准备好了,再炒两个菜就能吃了。”还是裴奕光先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顺势从他手里拎过行李箱,揽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
江苒提着行李默默跟在顾泊年身后,没走几步却被宋荏菡轻声叫住了,“顾婆的死,是不是和地主有关?”
江苒不敢瞒着她,只好咬着唇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到宋荏菡迅速湿润的眼眶时,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如此直白,内疚自责她一人承担就好,不该让宋荏菡陪着她一起。
放了行李后跟着顾泊年坐在饭桌前,看着裴奕光将两盘碧油油的蔬菜端出来,江苒礼貌性地朝他说了声谢谢。颠簸了一路的火车,江苒并没有很大的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和饭后便没有再动筷子了,见裴奕光微笑着朝宋荏菡的碗里夹菜,她忽然有些羡慕了。
“小苒,你快多吃些,晚上想吃什么跟奕光说,好给你们接风。”说完,宋荏菡夹了颗青菜往江苒的碗里放。
“不用特意去买菜,我随便吃些就好。”江苒摇了摇头,夹起碗里的青菜往嘴里送。
而后,饭桌又恢复了安静,顾泊年始终闷声不吭地吃着碗里的饭,只是江苒注意到他基本没怎么吃菜,只是机械地拿筷子将一口口的白米饭往嘴里送。视线环顾了圈四周,她发现这间小屋似乎有些年岁,楼梯的扶手上木屑剥落,墙壁上还贴着破旧的海报,歪斜的凳子靠墙放置着。
一阵轻缓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扰了此刻的安静气氛,“我去开门。”顾泊年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