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年光荏苒第16部分阅读
重生之年光荏苒 作者:肉肉屋
”王伯喝了一小口白酒,笑呵呵地看着脸红的二人,他指了指裴奕光手中的盒子说,“小伙子还不快些把戒指给人家姑娘戴上,傻愣着做什么。 ”
“瞧我糊涂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裴奕光刚想从盒子里取出那枚戒指,却听到门外女子声音焦急,似乎正叫着他的名字。
“静之……”待听清后,裴奕光低喃了一声,一时间忘了要给阿菡戴上那枚戒指。
宋荏菡脸色一僵,抬头眼睁睁看着裴奕光将戒指搁在桌上,起身走去开门,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成拳头,她忽然觉得心里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厉害。
“静之,你怎么会在这里?”开门后,裴奕光看着陆静之满身狼狈地出现在他眼前,要不是这身衣裳,他都差点儿认不出眼前的人,红肿的眼眶,凌乱的卷发,完全不像平日里出现在面摊的陆静之。
“奕光……”陆静之一见裴奕光,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阿四,阿四他,他……”
“阿四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裴奕光神色一凛,抓着静之的肩膀说,“静之,快说啊。”
“奕光,阿四可能不行了,怎么办?”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般簌簌地往下掉,想起阿四不停流血的身子,静之双手抱着头,身子慢慢滑了下来,蹲在地上,整个人神智涣散,如崩溃了一般忘了言语。
宋荏菡看着裴奕光抓着陆静之的胳膊,试图想将她拉起来,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他们两人不过是朋友,可是现在她还要如何安慰自己才可以?手心早已被指甲捏出了血,她拿起桌上那枚戒指,忽然觉得,心里唯一的信仰,渐渐崩塌,溃不成军。
56 生命转即逝
“快带我去见阿四。”看着陆静之一直哭个不停,嘴里念着阿四的名字,裴奕光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怕耽误了时间,他抓着陆静之的手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焦急地对宋荏菡说,“阿菡,我现在有事情要办,你等我。”
“奕光。”宋荏菡从凳子上起身,匆忙间碰到了搁在碗上的筷子,筷子直直地掉在了地方,滚落在了桌角,可她话还没说完,裴奕光便等不及离开了。
那枚戒指,依旧孤零零的被放置在桌上,失了它原有的光泽。
“阿菡……”江苒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刚才那人,应该就是陆昀之的妹妹吧,只是没有想到,竟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见面。
从门口收回视线,宋荏菡见到江苒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她深呼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累了,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回房间了。”今夜,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被人看尽了笑话。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三人也没有了继续吃饭的兴致,草草喝了几杯白酒后,王伯便打着伞离开了。
收拾饭桌的时候,顾泊年看到搁在酒杯那儿的戒指,他小心翼翼地将戒指重新放回盒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将厨房里的脏碗都洗了后,江苒边解围裙边走出厨房,将围巾搁在凳子上后,她指了指楼上说,“泊年,厨房我都收拾地差不多了,这儿你帮忙收拾吧,我想先上楼去陪陪阿菡。”
“好。”顾泊年看了眼手中的盒子,将它递了过去,“上去的时候把它拿给阿菡吧。”
江苒有些不情愿地接过盒子,埋怨道,“奕光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顾及阿菡的感受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责怪之意,顾泊年拍了拍她的背,“别想了,先去楼上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房间里,宋荏菡坐在床边,身子一直在不停地瑟瑟发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十指,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酸涩。明明那个时候,奕光就可以为她戴上那枚戒指,也许她就再也不会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了,可是现在,为什么她的幸福偏偏要被打断?
况且,他这样离开,是不是就已经为他们间的感情做出了决定?
将头埋在膝盖里,宋荏菡不敢再往深处里想,害怕一切成真。
江苒回到房间,透过门缝,看到宋荏菡蜷缩着身子坐在床上,她仿佛可以感受到她此时的难受和痛苦。抚摸着戒指盒子,江苒无奈地摇摇头,仿佛是在替它的主人惋惜,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替阿菡戴上戒指的可能了。
外面天寒地冻,积雪未化,除夕之夜,街上冷清的见不到什么人影,就连黄包车也未见一辆,裴奕光和陆静之踩着雪水不停地奔跑在路上。
等到了阿四家后,陆静之抓着裴奕光的胳膊,咬着唇说,“奕光,阿四可能不行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完,她别过头,擦了擦眼角,努力不让眼泪继续掉落下来。
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打开,跨过门槛儿,裴奕光走进了黑漆漆的小屋。屋内隐隐约约传来哭声,他的心一沉,果然在走进里屋后,看到阿四躺在床上,脸上血色褪净,苍白如纸,而他阿爹则坐在床边,不停地嚎啕大哭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前些天不还是好好的么?”裴奕光快速走到木板床边,看着被子上染着血迹,回头见陆静之进屋,他焦急地问道。
耳边听到有朦朦胧胧的声音,阿四慢慢睁开眼睛,见来人是裴奕光,他从被子里慢慢伸出手,试图想抓住裴奕光,“裴大哥……”
“阿四,我在。”见他动作吃力,裴奕光主动握住他的手,坐在了一旁的小木凳上,殷切地问道,“阿四,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阿四就不会出事了。”被子上的血迹触目惊心,陆静之眼睁睁看着阿四呼吸难受,而她却不能为其分担痛苦,心里焦灼万分,“医生说阿四可能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就成了这样?”眼眶渐渐湿润,裴奕光实在不忍看到这样的阿四。
“今晚是除夕,我偷偷溜出家想给阿四送些东西,可是没想到阿四送我回去的时候路上会正好遇上地痞,他为了保护我,于是就……”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也许是陆静之永远抹去的梦魇,黑暗的弄堂里,看着他们几个人不停的对阿四拳打脚踢,直到阿四渐渐失去意识倒下后,他们仍旧没有放过他,其中一人掏出把刀子,对着阿四的腹部就是一刀。听到阿四闷哼了一声,陆静之捂着嘴沿着墙壁慢慢滑下,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等到那些人觉得没意思离开后,躺在地上的阿四试图想起来,可是腹部的伤口疼得厉害,根本就没法支撑着起身,“静之……静之……”
“阿四。”听到阿四虚弱的声音,陆静之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跑了过去,蹲在地上检查阿四的伤势,看着他腹部被刀刺过的伤口不停流血,她颤悠悠地拿出手帕想替他止血,可是血根本止不住,看着染满血渍的帕子,陆静之像失了魂儿似的念叨着,“阿四,没事的,阿四,没事的。”
阿四很想回应她,可是神智早已涣散,陷入昏迷。
无论怎么推,都无法叫醒阿四,陆静之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无人的大街,她害怕地痞会再次出现,只好努力将阿四从地上拉起来,靠在了自己的肩头。可每走几步,阿四的身子就会向下滑,所以这一路走来,陆静之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阿四,你快醒醒,不要睡了。”看着嘴唇渐渐失去血色的阿四,陆静之害怕他就此醒不过来,扶着他拐了道儿去医院。谁知医院见阿四这般模样,连救治的机会都不愿给他,便甩手关了门将陆静之和阿四晾在了外面。
漆黑的夜空,忽然飘下雪花,站在漫长的街头,医生的话言犹在耳,陆静之看着靠在肩头的阿四,替他拂去头上的雪花,“阿四,我们回家。”
送阿四回家后,他阿爹看到满身是血的阿四,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57 生死两茫茫
“阿四。”裴奕光轻声唤道,仿佛下一秒,阿四就会消失不见。昔日活泼开朗的少年,总围在他身边叫着裴大哥,可如今却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一切。
“裴大哥,咳咳……”阿四剧烈地咳了两声,带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脸部几乎快拧在了一起,“医生说我没得救了。”
“不会的阿四,睡一觉,明儿说不定就没事了。”替他掖好被角,裴奕光坐在床边,替他撩开汗湿了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然而,做这些的时候,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看着阿四痛苦的神情,他的心也宛如刀割。
“裴大哥,其实阿四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和你说声对不起。”喉咙口总有着一股血腥味在上涌,阿四知道,这一次的劫,怕是躲不过了。他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房内的人,牢牢记在心底。“裴大哥,你知道吗,今晚在弄堂里被地痞打得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自己有多坏,明明那个时候你被打,那么疼,我却没有一开始就站出来帮你,可你偏偏都没有怪我,依旧对我那么好。”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沾湿了枕巾,阿四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在码头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不曾忘。
“阿四,别多了。”裴奕光现在才知道阿四有多傻,他以为码头发生的那件事早已过去,而他也从未计较过,可偏偏阿四依旧背着这个愧疚的包袱出现在他生活里。“裴大哥从来没有怪过你,更何况阿四你,是我来上海第一个结交到的好兄弟。”
裴奕光承认,自从码头那件事发生后,他心有不甘,可是他怨恨的只有老天的不公罢了,对于阿四,他选择了谅解,因为他不想失去阿四这个朋友,更何况,经过那件事,他才知道人心有多凉薄,遇到真心以待的人,更应该珍惜。
“裴大哥……”阿四吃力地将脑袋挪了过去,贴着他的手背,感受到他手背传来的温度,阿四闭上眼,仿佛回到了两人一起扛包摆摊的日子。“你永远是阿四的好大哥。”
裴奕光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缓了缓情绪,他开口说道,“阿四,相信裴大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脸颊在裴奕光手背蹭了蹭,阿四虚弱地说道,“阿四相信裴大哥。”
“静之……”有些话,若现在不说,恐怕再也没了机会。
陆静之别过头,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回过头说,“阿四,我在。”
“角落的盒子里……有我折的一些小玩意儿,本想下回见你的时候送给你,只是没想到,没有以后了。”抬了抬手,阿四指了指墙角那个木质的小盒子,见陆静之一直在哭,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静之不要哭。”
“阿四,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你送我回家的话,你可能就不会被那些坏人打。”今夜发生的一切猝不及防,从小到大都被哥哥保护着,陆静之从未经历过这些,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连累到阿四。
“阿四一直觉得很走运,竟然会在面摊认识你,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那个时候,我……好像就对你动心了。”看着陆静之哭花了的脸,阿四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替她拂去眼角的泪水,可惜,现在的他,生不出一丝力气。“知道吗,那个时候你说要和我做朋友,我有多开心,你……你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而我连份工作都没有,可你却并没有嫌弃我,还说会继续光顾面摊,那阵子,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阿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陆静之没有想到,阿四竟会对她有这份心思,而她那时候说会来面摊也只是随口一提,原来阿四都记在心上。这份情,要她如何面对?
“其实我知道,一直都知道的,这些只是我奢求罢了。静之,以后可能阿四再也无法照顾你了,静之要记得一直开心,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偶尔想起我。”睁着眼,努力不让眼皮垂下,阿四想将陆静之深深的刻在脑海里。他永远忘不了初见陆静之时心动的感觉,仿佛是给了他灰暗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光彩。对感情,他懵懵懂懂,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这一次也是,他没有后悔过。
陆静之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她贪恋着他带给她的温暖,却从未深想阿四的心思,以为正如她当初说的那样,两人是好朋友,是知己。
将埋藏心底的感受全部说了出来,此时此刻的阿四,忽然觉得很轻松,然而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再继续照顾阿爹。“阿爹,原谅阿四……”
裴奕光和陆静之看着坐在床尾一直在抹泪的老人家,不知该如何安慰,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了。
“阿四,你别吓阿爹啊,咱明天就去找村口的大夫,一定会没事的。”阿四爹推开站在一旁的陆静之,抓着阿四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低喃道,“阿爹一定要治好你,阿四乖,咱明天就会没事了。”
“嗯,阿爹我没事……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好想睡……”仿佛感觉不到了疼痛,此刻的阿四,意识早已游离在外,耳边嗡嗡在响,可是却什么也听不清楚。眼前,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地方,他一个人走了很远,路好像没有尽头,可是回头,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从此,路上只有他一人。
“阿四,你走了让阿爹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阿四。”见阿四闭上眼,额头渐渐转凉,阿四爹心一沉,急忙推了推他的身子,可是阿四依旧没有醒来。阿爹伏在阿四的身上,不停捶打着他的身子,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滴在了被褥上,可仍凭他怎么晃动,阿四都无法再回应了。
“阿四……”裴奕光颤抖着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一秒后,他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墙边,背过身子他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墙面,好似想将一切的悲伤发泄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找不到发泄口。
为什么阿四这么单纯善良的好人,要这么早离开人世?他还没有带着他赚到钱,好好享受日子,可老天偏偏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剥夺他的生命。
屋内哭声一片,裴奕光回过头,看着床上已无气息的阿四,眼眶渐渐湿热,眼泪无声流过脸颊,沙哑着嗓子说,“阿四,我会替你照顾好你阿爹的。”
“阿四,你不要丢下你阿爹一人啊,你快回来,阿四。”阿四的爹拼命摇晃着床上的阿四,始终不敢相信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儿子,晚上就这样没有生息。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陆静之瘫坐在了地上,眼睛早已哭肿,可眼泪好似流不尽一般,她怎么也忘不了阿四临终前说过的话。“阿四,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余光正好扫到角落的木盒子,陆静之几乎是跪着走了过去,手指抚摸着木盒子上雕刻的花纹,她轻声呢喃着阿四的名字,她发现,直到阿四死前,她都还不知道阿四到底叫什么名字。
打开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些用木头雕刻的小东西,其中还有些未完工的木雕,可惜她再也等不到完成的那一天了。主人已不在,唯一能念想的,也就是这些死物了。
“我叫陆静之,安之若素,静之昀雾的静之。”
那时的她,因为阿四的安慰而豁然开朗,便与他结交成了朋友,不曾料到往后的日子里,愈发的依赖他,可是,这真的就是爱了么?
感情的事,陆静之看不明白,可是自从阿四走后,她的心仿佛空出了一块儿,感觉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了。
一看着地上的陆静之,阿四的爹就会想到自己儿子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没了性命,情绪便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指着陆静之说,红肿着双眼说,“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我……”陆静之慢慢合上木匣子,抱着它从地上起身,不顾阿四爹的反对,执意走到阿四的床前,手指拂过他冰凉的指腹,看着上面还有细小的伤口,她低喃着说,“阿四,这些木刻的小玩意,我很喜欢。”
“对不起。”吸了吸鼻子,陆静之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转身向阿四的爹弯腰鞠了个躬,却迟迟没有起身,“对不起,我知道无论我再多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你。”
“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跑来招惹我家阿四,他还单纯,就为了保护你没了性命,我要找谁去评理?”气急,他连咳了几声,脸因为咳得厉害而涨得通红,对于陆静之的道歉,他根本没打算原谅,“你走吧,他人已经没了,你呆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离开吧。”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裴奕光不忍看到陆静之愧疚自责,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揽着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陆静之抱着木匣子,麻木地跟着裴奕光离开,临走前,她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眼前一黑,终于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漫长的夜,仿佛无止境地吞噬了人们的希望,太多人经历了大喜大悲。
卷四:梦长君不知
58 无处话凄凉
送走陆静之,裴奕光折回自己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拿热水冲了冲脸后,裴奕光拖着疲惫的步子上了二楼,看到阿菡屋内灯光未灭,他抬手想要敲门,可终究还是无力地放下手,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看来这几日,为了忙阿四的身后事,他注定无法和阿菡好好聊聊关于结婚的事情了。忽然想起那枚戒指,裴奕光无奈地摇摇了头。
宋荏菡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倏地从床上起身,想跑过去开门,透过门下的缝缝,她看到了奕光的黑色布鞋,可是为什么他停留了几秒迟迟没有动静。正当她想主动开门时,鞋子的主人忽然转了方向,随后她便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捏着门柄的手渐渐垂下,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宋荏菡关了灯,摸黑爬回了床上。
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奕光开始忙的没话聊了。难道他都不愿为了今晚的事情和她解释么?钻回被窝里,将被子拉过头顶,宋荏菡蜷缩着身子,头抵着膝盖,努力抑制自己胡思乱想。
阿四下葬的那天,天阴阴的,虽然阿四爹并不乐意陆静之出现,可陆静之依旧穿着一身素服出现在了下葬的地方,陆昀之不放心她一人出来,便向报社请了假陪着来。看着连日来她都以泪洗面,陆昀之不知该如何开导。
葬礼办的很简陋,基本来的都是街坊邻里,阿四爹的情绪依旧不算稳定,看着阿四的棺材落入土中的时候,他整个人哭得像掉了魂儿,若不是街坊拉着他的胳膊,也许他就陪着阿四一块儿去了。
灰蒙蒙的天空渐渐有雪花飘落,一片片从空中盘旋飞扬,直至落在地面。安排棺材下葬的村民见下雪了,便催促着快些入土。陆静之不舍地看着阿四的棺材被他们就这么草草掩埋,眼泪直直的掉了下来,别过头不忍去看那一幕。
见状,陆昀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丫头,别哭了,难道你想阿四走后都不安心吗?”
“哥,我想阿四了。”将头埋在陆昀之的胸膛,陆静之终是崩溃地放声大哭了出来,“哥,我的心很难受,为什么我不能早点知道阿四喜欢我。”
陆昀之揉了揉她的肩膀,看着那些人拿铲子将棺材掩埋,填上泥土,他轻声叹了口气,“傻丫头,早些知道能改变什么呢?”
陆静之看着那一小块墓地渐渐被土填平,心里涩涩的,那个笑起来有一对可爱小虎牙的男孩,已经沉睡在了地底下,听不到她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伸出手,雪花飘落在手心,慢慢融化成了雪水,凉凉的,陆静之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阿四,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之于我的意义,远非知己。”
阿四的爹还未完全谅解静之,不同意她进屋祭拜阿四,所以隔天一早静之只能拖着裴奕光去了教堂,想为阿四祈福。
偌大的教堂里空无一人,陆静之走过一排排的长凳,来到神像前,她缓缓闭上眼,想对着耶稣虔诚许下心愿。
可闭上眼的那一刻,陆静之忽然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情,飘雪的上海弄堂里,黑漆漆一片,无数地痞围着阿四和她,嘴里不断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她很害怕,抓着阿四的手臂不知该如何面对。
阿四想带着她逃走,可是却被那些地痞给追了上来,他们不停地围殴阿四,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刺进阿四胸膛的时候,她捂着嘴不敢相信那一切,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那一段段零碎的记忆,犹如影像倒带,一下子就蹦出了她的脑海。
睁开眼,陆静之的眼眶早已湿润,擦了擦眼角,她回过头对裴奕光说,“奕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四喜欢我?”
“是。”裴奕光默认地点了点头。
“我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些明白。”看着耶稣神像,陆静之嘴角微扬,仿佛是在回忆与阿四相处的日子,“这几天,经历了这些后,我终于明白,原来,我对阿四并不是单纯的依赖。”
“我喜欢他。”说出这句话后,陆静之忽然觉得心头松了口气。
“可是,他不在了。”她忽然觉得很累,这几日,除了阿四爹无法谅解她之外,连她都无法原谅她自己。“奕光,借个肩膀给我靠靠吧。”
看着她如今憔悴的模样,裴奕光轻声叹了口气,他答应过阿四,要好好照顾静之,可现在她这样,任何看着都会觉得心疼。“坐下休息会儿吧。”
“嗯。”就近坐在第一排的长椅上,陆静之将脑袋轻轻靠在了裴奕光的肩膀上,“奕光,你知道阿四的名字吗?”
“丁四韬。”
“丁四韬。”闭上眼,陆静之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渐渐的,一阵困意来袭,她靠在裴奕光的肩头,进入了梦乡。
宋荏菡怎么也不会想到,跟着江恒来教堂的时候,竟然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了裴奕光的背影。
不敢弗了少爷的心意,宋荏菡跟着江恒一早来到教堂想散散心,却没料到看到这一幕,仿佛是在她心里又剜了道口子。
原来,这就是他这几日来的急事?
“少爷,我想我已经没事了,我想先回去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转身离开,宋荏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奕光,更何况,此时此刻打扰他,倒显得是她的不是了。
“刚来教堂为何忽然要离开?”江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闪烁,“既然都来了教堂,倒不如陪我一起做做祷告,心情自然会变得放松许多。”
“少爷,我想起来陈嫂还有事情吩咐,我差点忘记去办,教堂……教堂我们下次再来吧。”怕裴奕光会突然间回头,宋荏菡急忙拉开教堂的门想离开,孰料还是被江恒抓住了手腕,而后,耳边伴随着的却是裴奕光微带讶异的声音。
“阿菡,你怎么会在这里?”听到教堂门口有动静,虽然压低了声音,可裴奕光还是察觉到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怕惊醒陆静之,他小心翼翼地转了头,竟看到一个男子拉着宋荏菡的手。
那人,裴奕光并不陌生。
时常在深夜的时候,会派车子送阿菡回家,虽然裴奕光并未正面见过他,可是那个人的侧脸,他一眼便能认出来。
一直未敢正视的问题,忽然一下子冒了出来,猝不及防。裴奕光怔怔地看着她,发现除了唤声阿菡外,竟不知开口该说些什么。
“奕光,怎么了?”陆静之揉了揉眼,发现教堂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江恒哥哥,你怎么来了。”
“带朋友来教堂散散心。”江恒没想到会在教堂偶遇陆静之,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真巧。”宋荏菡迎上他略带伤痛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此刻,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不想逃避了。
“嗯。”裴奕光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似乎妨碍到了他们。
裴奕光的眼神始终不离宋荏菡,仿佛是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寻些什么。他很想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个少爷会对她这么好,似乎并不像一般的主仆关系。可是,他怕自己根本没这个资格去问。
见宋荏菡似乎并不愿多留,江恒只好打消了祷告的念头,略带歉意地对陆静之和裴奕光说道,“静之,有时间再约你和昀之出来聊,我们先回去了。”
看着宋荏菡未发一语地跟在江恒身后离开,裴奕光颓然地坐在了长凳上,头扶着额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里。
坐在汽车后座的宋荏菡,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驶离教堂,她的身子一直在微微颤抖。天知道,这一切她忍得有多苦,有多痛。
“阿菡,很抱歉,原本是想带你来教堂散心的。”后座上,江恒见宋荏菡的情绪似乎比先前更低落,江恒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平日里,他经常会去教堂祷告,将心事说与上帝听,心中郁结便可渐渐散去,所以,他便想着带阿菡来此处,却不料,似乎她和那位男子发生了些不愉快。
“少爷,我没事。”宋荏菡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过。
那晚回家的时候,宋荏菡见裴奕光一直坐在底楼的沙发那儿,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他这是在等她?
刚想问他为何还不睡,可话到嘴边,却想到白天教堂见到他与陆静之相互依偎,宋荏菡便打消了关心的念头,绕过沙发想径直上楼。
“阿菡……”声音中掩不了几分疲惫,裴奕光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背影。从什么时候起,连叫一声他的名字,她都觉得不必要了。
“什么事?”宋荏菡停下脚步,却并未回过头看他。
“没事,你睡吧。”裴奕光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嘴角渐渐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睑,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晚安。”
“嗯。”绷直的身子渐渐松弛,宋荏菡咬着唇点了点头后,便扶着楼梯慢慢上了楼。她很想听他解释,很想他重新为她戴上那枚戒指,很想听他说娶她。
到头来,原是梦一场?
59 君心难如故
回了房间,裴奕光见顾泊年还躺在床头看书,脱了外套后钻进被窝,对他说道,“泊年,陪我聊聊吧。”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低落,顾泊年合了书本塞在枕头底下,转头问道,“奕光,怎么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忙阿四的身后事,所以……所以有些冷落了阿菡。”顿了顿,裴奕光继续道,“可是等到我冷静下来想我们两的未来时,我不知道是我们间有了误会还是怎样,我总觉得相处很累。”
裴奕光仰头,看着墙面剥落的天花板,轻声感叹道,“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自己回到河溪了。”
“其实,阿菡很在乎你,那日你拿出戒指,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很想嫁给你。”顾泊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说,“奕光,我们三个认识这么多年,我不会看错的。”
这一生,他已拥有了江苒,对于阿菡和奕光,他可以笑着释怀,更何况,能看到他们结婚,他比任何人都感到开心。
就着枕头躺了下去,裴奕光拢了拢被角,说,“泊年,你说得对,我该对阿菡有些信心。”他始终相信,他与阿菡这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别人能介入的,哪怕对方再有钱,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关系。
第二天一早,裴奕光想找宋荏菡主动言和,谁知敲了一会儿门才发现,她早已去江家干活了。
“这个给你。”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吵醒,江苒顿时没了睡意,见裴奕光诚意十足,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戒指盒子递给他。
“怎么在你这儿?”裴奕光看着盒子,心里难免有些唏嘘,若不是因为阿四出了意外,此刻,这枚戒指应该正戴在阿菡的手上。
江苒撇撇嘴,指着他手中的戒指盒子说,“那晚你突然离开,戒指都没替阿菡戴上,现在我交给你,你知道怎么做吧?”
虽然她自私的希望,阿菡和江恒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可是即便如此,她便不愿奶奶和他一生都因误会而彼此都有难解的心结,这对谁都不公平。
感情,似乎总得不到两者间的平衡。
既然重生而来,那事情总会有转机,江苒相信,裴奕光和阿菡,总有一天会解开彼此的心结。
“我懂了,谢谢。”手心捏紧着盒子,裴奕光坚定地点了点头,谁知转身准备离开时候,竟会在那个未关的抽屉里看到一块从未见过的男式手帕。
咖啡色的格子手帕,叠成四四方方一小块,放在床头的抽屉里。印象中,他与泊年都没有这样的帕子,那这块帕子会属于谁?
感受到裴奕光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抽屉那儿,江苒回过头无心瞥了一眼,看到江恒的那块帕子露了出来,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用身子挡住抽屉,“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想换衣服回报社了。”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收回视线,裴奕光将盒子放回裤兜里,朝江苒微微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关了房门下楼了。
下楼的时候,感觉到盒子放在裤兜里咯得慌,裴奕光掏出盒子,不停地打开、合上,满脑子都控制不住地在想那块帕子的主人会是谁。
江家大宅里,宋荏菡整天干活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一天未进米饭,若不是陈嫂总在一旁提点的,指不定又惹夫人生气了。
她发现,无论多忙碌,脑海里总能蹦出教堂那一幕,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为什么奕光从没有告诉她关于陆静之的事?
下午的时候,江恒并未跟着江父去钟表行,反而悠闲地端坐在沙发上看报,而江母正拿着电话与人聊天。
挂了电话,江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夏荷,替我倒杯茶水来。”
“哦,好的夫人。”听了吩咐,正拿抹布专注擦茶几的宋荏菡起身走向厨房。
不知是饿了一天还是什么原因,端着茶壶过来的宋荏菡觉得脚步有些虚浮,朝客厅那儿走来时一不小心绊倒了茶几下垫着的地毯,哗啦一声托盘便打翻在了地上,而她整个人则倒在地毯上昏了过去,脸色苍白。
心爱的茶壶被打碎,而毛毯上也溅了些茶渍,江母不免有些心疼,见宋荏菡倒在那儿没有反应,以为她是装晕想躲避责罚,江母眉头一皱,表情不悦道,“夏荷你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
“阿菡,你怎么了?”听到声响,江恒将实现从报纸上移开,竟看到宋荏菡昏倒在地上,嘴唇泛白未见血色,心中一慌,焦急地抱起她便往屋外走。
看着怀中的宋荏菡,江恒只觉得跟抱了纸片儿似的,边走边朝厨房里喊道,“陈嫂,叫司机开车过来。”
“阿恒,你……”江恒太过一反常态,江母不满地说道,“虽然是在家里,可你也该注意些身份,夏荷只不过是个下人,你何必为她操这份心。”
谁知江恒早已出了江家大门,根本未将江母的话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只想宋荏菡快些醒过来。只要知道她没事,他才能心安。
万幸的是,医生说宋荏菡昏倒不算什么严重的事儿,江恒悬着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下来。
看着她躺在白色病床上,身子愈发显得瘦弱较小,江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眼神里染上了一层忧虑和晦涩不明的情愫。
这几日,他看着她伤心难过,虽然从不过问,可是心里总免不了为她的伤心而伤心。教堂里遇见的那个男子,应该是她难过的源头吧。
江恒未曾料到,那一日舞厅的匆匆一瞥,竟会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宋荏菡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恒略带担忧的面容,“少……少爷。”
“嗯。”收地眼底的落寞,江恒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笑意,“感觉好些了吗?”
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在医院,宋荏菡略带歉疚地看着江恒,“好多了,麻烦少爷了,我想回去了。”
“不多住一晚吗?”江恒见她的脸色并未恢复红润,不免为她的身子骨有些担忧。
“不了。”宋荏菡微微摇了摇脑袋。
“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见她执意不肯多留一晚,江恒也未过多坚持,缴了钱后,便让司机开车先送宋荏菡回去。
“谢谢少爷。”到家后,见江恒也跟着从车上下来,宋荏菡一想到今天麻烦了他这么多,心里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自从在江家当帮佣后,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接受着江恒的照拂。
“不要这么客气。”月色下,江恒微笑着看向她,“你是昀之介绍来的,于情于理我都该多照顾你些。”
听他提到陆昀之,不免令宋荏菡想起裴奕光和陆静之,看着昏暗的路灯,她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喃喃自语道,“有钱真好。”
若是她也有钱,会不会她和奕光的生活就不会充满这么多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
o(╯□╰)o爷爷不会是第三者
o(╯□╰)o静之也不是第三者
o(╯□╰)o昀之也不是第三者
60 从此是天涯
一门之隔,心思甚远。
裴奕光坐在底楼等了一晚,捏着盒子的手有些颤颤发抖,等到他听到屋外忽然传来车子刹车声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一般难受。裴奕光扶着门把手,刚想开门时,却听到屋外熟悉的声音响起。
“有钱真好。”
手一松,盒子蓦地掉在地上,滚落在了墙角,沾染了一层灰。裴奕光屏住呼吸,想仔细听清楚外面两人的交谈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奕……奕光。”宋荏菡没有注意到裴奕光站在门口,看到他出现时,她的表情明显有一秒的怔忡,可下一秒,神色如常。
越过宋荏菡的肩膀,裴奕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车边还未离开的江恒,缓缓开口道,“你好,又见面了。”
细心的江恒也认出了裴奕光就是教堂里和静之呆在一块儿的那个男子,关上车门,他朝裴奕光这边走来,微笑着伸出手说,“上次在教堂没有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恒。”
“裴奕光。”裴奕光淡淡地说道。
“阿菡,既然已经送你到家,那我便先回去了。”互相认识过后,江恒微微颔首,向两人道了声再见。
车子发动,渐渐驶离了小屋。从后车镜里看到两人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儿,江恒闭上眼,脑海里散不去宋荏菡躺在病床上柔弱的模样。明明无数次告诉自己,她和他根本就是不可能,可偏偏在母亲面前,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见她昏倒,他的心仿佛也被揪起。
夜,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寂静,宋荏菡和裴奕光站在门口,视线相撞,却又很有默契地同时低下了头。
尴尬的气息在彼此间流动,最后,还是裴奕光忍不住先开了口,“阿菡,外面天冷,先进屋吧。”
“好。”声音微乎极微,点了点头后,宋荏菡跟着裴奕光进了屋子。关上门后,她注意到门背后的角落那儿,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盒子。心,猛地一颤,她弯腰捡起落了灰尘的盒子,打开后,发现那枚戒指还在。
裴奕光转身,见她怔怔地看着戒指,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意。今晚,原是想等她回来,向她道歉,并且希望能为她重新戴上这枚戒指。
只是现在,他害怕听到她拒绝的答案。
收回视线,裴奕光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