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任家二少第13部分阅读
重生之任家二少 作者:xip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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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遇袭
赤/裸着身体,任刃紧闭着眼趴在床上,任由那人温热的双手在后背蜻蜓点水般的拂过。头发还未干,湿漉漉的披散着,一些压到了枕头上,一些还披在□的后背,有已经凉透的水珠从发梢凝聚,顺着脊背缓缓的滑落,没入身下的床单中,将浅蓝的颜色晕染的很深。
全身的药膏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再也遮不住发红的脸色。任刃只好将头扭过,望着墙的方向,却不料因为看不见,身体的感官愈发的敏感。
他的手指沾着粘湿的药膏在肩膀轻揉,很快的离开又往下了一寸,重新冰凉的覆上,抹开。随着他的动作,他未完全束起的头发丝丝缕缕的从后背掠过,温柔的有一点点的痒意,却让人有些贪恋。
任刃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有些本能的惧怕,甚至连身体都细微的颤抖着,皮肤上冒起了一个个的鸡皮疙瘩,但却又每次在他的手指离开时有一种空虚的失落。
力道拿捏得正好,不轻不重,舒服极了。
胡思乱想间,他的手已经从后背离开,继续向下。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任刃的声音很平稳,平稳的足以掩盖他其实早已红透的脸和内心莫名的悸动。
林泽生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坚持就将手中的瓷瓶放到了床边,起身离开。
直到听不到了他的脚步声,任刃才终于翻身坐起。伸手抓过瓷瓶,那上面还有着他掌心熨帖的温度,暖暖的一点都不凉。低下头,任刃有些无力的看了看自己有些半抬头的部位,心中有些混乱。
他并不是一个多么强烈的人。上一世,与萧天弘在一起,做那事的次数最开始还算频繁些,后来渐渐地越来越少。在宫中漫长的岁月里,被孤寂缠绕,他早就已经对这种事淡漠了。但现在的身体却还只是个正在发育的少年,意外的敏感多情,只不过是身体轻微的触碰都能引起情/欲。
打开瓶盖,倒了些药膏在掌心,任刃无视了身体的变化,动作迅速的在身上涂抹。手心的触感让他不由得皱眉,这样的皮肤还真是有些可怕。原本密布着红疹的地方,早已干瘪下去,徒留一层厚厚的死皮。
就好像古巷里斑驳的旧墙皮,黑色的褐色的,被雨水冲刷的掀起了边角,与其他保存完好的墙体格格不入。指尖在身上抚摸着,好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的身体,布满了苍老的褶皱,干枯的失去了光泽。偏偏这样的皮肤只是一块块的散落全身,与本来白皙的肤色对比之下更显恐怖。
很快,将药膏涂完,任刃还不待药膏干涸就取过一边的衣服套了上。
刚将衣服套好,门便被推开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任刃弯下/身子一边穿着鞋,一边随口问着:“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然而话刚说到这里,任刃突然察觉了不对。
因为夜晚的关系,只有一盏烛灯在桌旁,所以对于推门而入的人只能看个大概而已,那样的身材轮廓,他以为那是染墨。可是,染墨绝对不会不敲门就这么直接进来的……
肌肉在一瞬间绷紧,任刃飞快的向旁边一扑,恰好躲过了迎面劈下的刀锋,袭击者的刀刃砍到了床上。只是一刀而已,床就被劈成了两半。来人手法极快,立刻就将刀抽出,对着滚到一旁的任刃又是一刀砍下。
对方的攻势太猛,任刃根本找不到站起身的机会,更别说拿出什么武器来迎敌。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攻势凶猛,任刃已然处在全然的劣势。
狼狈的在地上翻滚着,手脚并用的连滚带爬的躲避着对方接连不断的攻击,终于在滚到桌边时动作被挡住,于是顺手抄起椅子格挡了一下。趁着对方的视线被挡住的瞬间,任刃才勉强站起身,目标直取挂在墙壁上的长剑。
但来者显然已经认识到了他的意图,一步就窜到了任刃的身后,横刀砍去。这样的高度和攻击宽度让人很难躲避,尤其是任刃已经赶到了墙边,想要顺势向前飞纵躲开也是不可能的。而此时唯一可以躲避的方法,只有踏到墙上借力反跳,从攻击者的头上向后跃去。
但攻击者此时居然从腰间抽出了另一把刀来,横刀于上方,一左一右握住双刀同时攻击上盘和腰间。这人居然使用的是双刀!这样一来,是彻底堵死了任刃的去路。即使他动作够快取下了墙上的长剑回身格挡,也绝对不可能将双刀全部挡住。
然而就在对方以为要得手的瞬间,任刃居然双腿跪倒身体向前扑去,身形骤然下沉,趴倒在地。同时双手伸出,越过头顶抵在了墙壁之上,含着内力一震,将挂在墙上的长剑震落地上。指尖一挑将长剑握在手中的瞬间借着内力的反弹,身体反向从地面滑了开去,从袭击者分开而立的双腿下摆脱了出去!
攻击者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这样的躲避是谁都没想到的。毕竟身为武者,人人都深知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宁死也不会甘于胯/下之辱的!可这个人,为了躲开攻击居然主动从胯/下钻出逃生……
由于那横空的双刀是蕴满了全力要制任刃于死地,所以在任刃骤然避开之后,收势不及的深深嵌入了墙壁之中。这刀实在太过锐利,又带着极高的速度和极大的力道,所以刀刃全部没入其中,只有刀柄还露在外面。
墙壁毕竟要比木凳和床板坚硬的多,来者刚刚的全力一击之后,后力不接,所以奋力一拔也不过是将双刀拽出来了一些而已,反而害得自己的动作停顿了一刹那。而此时的任刃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向此人的后心刺去。来人立刻果断的放弃了双刀,侧身避开了来自身后的袭击。
任刃乘胜追击,手中的长剑舞成了银白色的光影,在黑暗的夜晚绽放。
不过是转瞬间,形势完全颠倒。
但任刃并不擅长用剑,来人武功又着实不低,所以即使有兵器在手,任刃也不过是缠住了对方,在他的身上割出了一些伤口而已,百招之内不可能将此人拿下。想到这里,任刃有些心浮气躁。
他不知道林泽生和染墨怎么样了。按理说,这两人的房间都在隔壁,此时他的屋内发出了这样大的打斗声,隔壁不可能听不到,但却没人过来。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任刃手中的招式更凌厉起来,打的对方应接不暇。
虽然心中焦急,但任刃并没打算现在就去探察一番。因为现在这个对手的实力实在不俗,这还是在对方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若是他稍微退缩让对方拿回了双刀,任刃估计自己的性命怕是就会交代在这里了。
前些日子中毒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过来,体内尚有余毒未清,所以任刃自知也是支撑不了太久的,必须速战速决。可是……任刃心中懊恼,果然是太过懈怠了,居然在陌生的地方就彻底卸下了武器,连迷|药毒药之类的都没带在身上!
正在这时,半开的门突然被大力撞开。
“染墨!”任刃惊呼一声,心中大安。
“少爷。”染墨眼神复杂的看了过来,面色有些沉重,同时从腰间抽出佩剑便加入了战局。
任刃自小和染墨一起习武,任刃善鞭,染墨喜剑,两人十分默契。所以任刃自然也明白了染墨那一眼的意思:林泽生的情况似乎不大好。心脏突然被高高的提了起来,飘飘荡荡的悬在了悬崖边上,恐惧不已。
越是这样,越不能慌乱。任刃在心中告诉着自己,手中的招式沉稳不乱。
“染墨,速战速决。”任刃命令道。
“是。”染墨点点头,攻击更加迅速刁钻。
任刃见状立刻抽身离开战局,在染墨缠斗对方的时候,取过床头的外衣,迅速穿好后,扬手就是一把白色粉末撒了出去。
“咳咳……”两人的攻击骤停,咳嗽了几声后同时倒地不起。
任刃这才走上前,看了一眼身体开始泛红的敌人,确定他的确中招后才转身走向同样躺在地上身体难受的扭曲的染墨。从袖中取出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塞到了伸手攀过来的染墨口中。
染墨强撑着神智将口中的药丸咽下,就地坐起就要催动内力。
“不要运功。”任刃立刻出声制止。
“啊?”染墨还觉得身体有些燥热难耐,原本就总是红润的脸颊此时更是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还有些肉嘟嘟的的脸上乌黑的眸子带着疑惑看向他,竟然显得前所未有的可爱。
任刃没有看他,平静的解释:“内力只会加速药性。服下解药就够了,不用半柱香时间就能解开药性了。”同时向另一侧瘫倒在地的人走去。
“。”染墨没有多问,立刻站起身,感觉身体的确舒爽了很多。转头看向一边的敌人,这一看之下大惊:“少爷,你到底下的是什么毒……”
刚刚那个下手狠辣,招招欲取人性命的杀手,此刻正痛苦的在地上扭动,身体不住的在地面上磨蹭。紧身的黑色夜行服也被他自己撕扯开来,褴褛的衣衫下皮肤不正常的潮。原本罩在脸上的面罩也被扯了下来,露出平凡无奇的五官,表情狰狞……
“染墨,林泽生被人掳走了?”任刃居高临下的站在被放倒的敌人身边,面色冷酷的欣赏着对方痛苦万分的表情,语气冷漠的有些危险。
染墨也不知道自家少爷怎么猜中的,立刻点头回答:“是的,我下楼点菜的时候看到有个黑衣人将林大夫砍晕带走了。我没来得及通知你,就追了上去。可是那人轻功不错,又骑了马,我追不上。所以想先回来找你……”
“恩。”任刃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上的人痛苦的用指甲将自己的衣服几乎全部扯碎,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后才蹲下/身子,伸出手刚要点上这人的|岤道,却见那人脸色一变,嘴角流出黑色的液体,随后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已然死了。
“死士!”任刃的眉头蹙得更紧。这样打扮的人显然是杀手,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所以他才尽量活捉,没打算杀了他的。但现在看来是死士,任务失败就服毒自尽……那么,怎么能问出林泽生的下落?
“少爷,你给我下这样的毒……”染墨以为这人死在了自家少爷下的毒上,一阵后怕,惊悚的看向任刃。
“当然不是,他是自己服毒自尽的。”任刃不悦的斜了染墨一眼,那其中的不耐吓得小伴读立刻闭嘴噤声。将几乎已经赤/裸的尸体翻转过去,仔细观察了半晌,任刃没能得出任何有关他身份的猜测,不由得更加焦躁。
“少爷……”染墨小心翼翼的出声,看到任刃看了过来才继续说:“我们不去救林大夫吗?”
任刃的立刻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那通身的冷气吓的染墨倒退了两步,才立刻自发自觉的招供:“我回来叫您就是为了一起去救他啊……我在军营是莫风的亲传弟子……”
任刃回忆了一下,想起了莫风就是以追踪术见长的。
“走吧。”将长剑入鞘,任刃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染墨立刻跟上,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具尸体一眼。
夜风冰冷的拂起披散的长发,皂角的香气随之散落在空气之中。
“那个,少爷,你刚才到底给我下的什么毒啊……”一边纵马飞奔着,染墨想了又想还是问了出来。他在泽州时跟着任刃学了一段时间医,一些简单的迷|药和毒药他还是分得出的,但是刚刚那个不像是迷|药也不像是什么毒药,而且之后吃的也不是普通的解毒丸的味道……
“一夜逍遥。”任刃的身体伏在马背上,他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了染墨的耳朵。
“啥?”染墨惊得差点没抓住缰绳。这个药,这个药不会就是他想的那样的吧……目光诡异的瞟向一边的自家少爷,有人会在对敌的时候下春/药吗?
目光古井无波的望向前方的路,任刃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江湖上行走的杀手一般都不会惧怕普通的迷|药和毒药,很多人的身体抗药性太强了。但是无论什么人,对于春/药,尤其是药性最强的‘一夜逍遥’却抵抗不了。”
“……那,少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染墨小心的措词,其实他更想问,你怎么会有这个药的。
“是林泽生……”任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后面的几个字在呼啸的夜风中辨识不出。然而立刻的,他的声音似乎更冰冷了几分:“前面就是岔路,你来看看他们走的哪一边。”
“是。“染墨立刻收敛了心思,肃然应声。利落的翻身下马,蹲到地上仔细查探起足迹来。
目光投向无尽的黑夜,任刃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不安的心跳:
这次换我来救你了,林泽生。
思念纠缠
娉婷睁开眼时,映入有些迷蒙的视线的就是床头精美的雕花。据说,这床是由上好的西梨木制成,即使在物产丰富的华国也寸木寸金。床头的虽未嵌上珠宝翡翠,但那精美细致的花纹,流畅华美的设计,绝对是出自名家之手。
还记得,陛下将这床赏给自己时,满殿的下人们欣喜的表情,那代表的是他们的主子受宠,就连杏红也一脸的与有荣焉。
可是现在呢?
将视线收回,透过半透明的床帏看了出去,在屋内正中的茶桌上,一只富贵烛静静的燃烧着。融化的蜡沿着红色的蜡身留下,在牡丹状的托盘处凝固成一团,好像是花心处涌出的血泪。
张了张嘴,声音还有些干哑,但喉咙并不觉得难受:“杏红。”
回应她的,是从一边软榻处传来的惊呼:“娘娘,您醒了!”下一刻,她面前的床帏被撩起,烛火也被挪动了一些,避开了她直视的视线,防止刺激到她的眼睛。杏红小心的将她扶起了一点,靠在堆好的软垫上,取了温水来喂她。
娉婷抬起手,自己接过了水杯,随后诧异的扬了扬眉,有些意外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虚弱,反而有一种酣睡之后的精神焕发的饱满感。
“娘娘,陛下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您就醒了。”杏红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说。
抬起眼淡淡的瞥了宫女一眼,娉婷完全不在意的将水杯中的水全部喝了下去,才将水杯递了回去,接口道:“我睡了多久?”
杏红忙接过水杯放回桌上,又去了洁净的丝帕将她唇边的水渍轻柔的擦干,才回话道:“快四日了。奴婢去给您取些粥来吧,在小厨房一直煨着呢。“
“不急。”娉婷靠在软垫上,拦住了宫女欲离开的步伐。右手抬起,手臂横亘到了面前,另一只手将袖口撩起,可以清晰的看到白嫩细滑的肌肤一如曾经,那时候折磨着她,覆盖了肌肤的红疹都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那些折磨和痛苦仿佛只是梦魇一场。
但终有什么来证明那不是梦的。
不易察觉的皱眉,刚刚喝水时就已经察觉到了脸上的不适。有些轻颤的,手指抚上脸颊,一点点的上移,不错过一分一寸的轻点着。果然,这一整张脸都被药膏盖住,除了五官外怕是没有一点的肌肤还裸/露在外了。
“娘娘……”杏红担忧的看着她,忙说话安慰:“您放心,这是医圣大人留下的药方,太医们都说这药膏有去腐生肌的奇效,只要再过些时日,您的皮肤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好的。”
视线扬起,娉婷的眸色很深,深得看不出任何情绪。就这样平静的几近诡异的视线,让杏红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再多的话都这么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说,医圣来了?”伸手整了整覆在身上的被子,娉婷才终于开口问道。
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但杏红反应极快的回答:“是的,医圣大人是陛下邀请来的,他为您看了病之后,就将任二少带走了。”
“带走了?”眉头蹙起,又很快的舒展开,这满脸的药膏让她很难做出什么面部动作,只好僵着表情,语气中带出了疑惑:“医圣长什么样子?还有,任二少什么时候走的,陛下有什么反常吗?”
杏红不明白这些问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立刻回答:“奴婢没能亲眼见到医圣大人,但听说只是一个年轻人,倒是其貌不扬,可是气质十分温润。二少昨天离开的,他离开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听说是毒性太强,必须带回医圣谷才能治好。陛下……陛下今日下了朝,就在这里一直坐到了天黑,就连午膳都是在外间吃的,还特别叮嘱太医一定要将您治好。娘娘,陛下对您真是……”
挥了挥手,娉婷打断了她恭维的话,不耐多听。
对于医圣谷的医术,她自然是相信的。所以,对于这容貌并不太担心,现在她关注的是事情突然的变化。以她看到的陛下对于任刃的执着,不像是这么轻易就放手的样子。
那毒真的已经严重到了回到医圣谷才能解的地步吗?听杏红的描述,那个医圣太像林泽生,那么,这会不会是任刃的脱身之计?
当然,她没有证据来说明这些。只是她清楚任刃的心思,知道他是多么不甘愿被困于此。以任刃的性格,想要离开的话,便是倾尽手段也要走的,谁也拦不住。以医圣的医术,在弁京宫中药材充足的情况下,真的有必要非得把人带走吗?娉婷不由得想,自己怀疑的,陛下也一定想到了。那么,陛下怎么会放人呢?
“娘娘,太医吩咐过,您醒过来一刻钟后要将这碗药喝了。”杏红不知何时从去外间取了一碗温热的汤药过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有些厌恶的看着黑如墨色的药汁,娉婷接过来,一饮而尽。将空碗放下的瞬间,有些惊讶的咂了砸嘴,竟然不苦,反而带着丝丝的清凉的甘甜。
杏红笑着看自家主子惊愕的样子,解释道:“太医说了,这药是有一种世间难得的奇药熬成的,便是皇家都没有呢,只是医圣谷的人才有的。叫什么,叫生什么露……”
“生香玉露。”娉婷接过话,心中震撼。
她在泽州时曾随任刃行医,自然也听说过生香玉露的大名,但也知道这传说中的灵药是无缘得见的。没想到,她今日竟能见到,甚至吃到此药。想到这,她愈发确定来人是林泽生了。
据杏红说,那时候任刃已然昏迷,那么肯用这样罕见的灵药救自己的,恐怕不会是陌生人吧?
“杏红,拿镜子来。”轻抚着脸上覆盖的厚厚的药膏,娉婷的目光一派平静。这一次,她熬过去了,确切的说是因为医圣谷来得及时,她熬过去了。那么,她就不得不为下一步进行筹划了。
经此一事,恩宠更盛。
在后宫中,是好是坏呢?
龙檀香的味道与从窗缝中钻入的夜风纠缠在一起,带有一种清冽的味道,钻入人的鼻息中,不知怎么就勾起了心底的孤寂。
批阅着奏章的手顿了顿,一滴墨迹差一点破坏了纸张。一边伺候的顺福眼疾手快的将奏折错开,墨点滴在了桌上,又跃起,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色溅落四周。
“有些不适应了啊……”将毛笔置于一边的砚台之上,萧天弘轻叹着回过头,看向另一边还未撤走的矮桌。不过是月余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那里有一个静静地坐着,无论是批阅奏章,还是翻看典籍,那里总有个身影默默地伫立,即使一言不发,也能让他在抬眼的瞬间看到,就莫名的心安。
目光转向漆黑的夜幕,萧天弘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撕开了他的心脏,斩断了血肉,撕裂了骨骼,从皮肤里钻了出来,然后融入空气不见。明明不见了,却又好像徘徊在周围,与空气一起无处不在。
也许,那个东西叫思念。
放在御案上的双手交叉握紧,萧天弘苦笑着,自言自语:“只是想放纵一次的,却放纵的再也收不回来吗?”声音中满满的苦涩,沉甸甸的几乎压得一边静立的顺福落下泪来。
他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自然是最得信任的,所以陛下什么都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什么都明白。
在泽州时,任刃突然被人掳走后,他亲眼见到陛下的第一次失控。将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后,陛下的眼眶有些发红的喃喃自语着。明明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他一定不会有事”之类的话,但语气中的惊慌让他都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在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了,任刃对于这个年轻的帝王来说,是特殊的。
很快的,派出去的亲卫查到了任刃所在。
那一天,他站在这个帝王的身边,清晰地听到他是怎样发号施令,让亲卫们不要急着救人,甚至将搜查的军队引开,只要暗自观察泽国的人囚禁两位医圣谷大夫的用意。当时他以为那个理智的帝王回来了,但直到亲卫们退出,为陛下净手时,才看到了掌心被戳破的伤口。
之后,回京。
很快的,留在泽州的亲卫们将任刃带了回来,与任刃一起的,还有一本发黄泛旧,已经被人翻得有些卷边的笔记。他没能看到这本笔记的内容,但没有忽略陛下翻了两页后乍变的脸色。
随后,带着笔记回来的几个亲卫全部被秘密处死,顺福聪明的再也没有生起一丝窥探这本笔记内容的心思。
之后陛下去御用藏书阁去翻了整整两天,除了早朝,就连用膳都不曾出来。直到两天后,陛下赤红着双目,脚步有些虚浮的出现,却是直奔着还在昏迷的任刃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没有跟进去,但从房门关起的刹那,他看到了陛下望着昏睡的人的,毫不掩饰的痛楚与一种隐隐的绝望。
再然后,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帝王的柔情可以到何种地步。陛下从未展现过的柔情蜜意,体贴入微,让他这个太监都觉得窝心。每一次,他看到陛下拥着任刃时,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幸福与笑意,都会跟着嘴角微翘。
只是,这种情况没能维持很久。
埋在郑太傅府的眼线报告得到了一种奇毒,并准备将此毒用于后宫时,陛下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装作不知的样子,任凭郑府下手投毒。于是,后宫爆发了“天花”。随着疫病的蔓延,看着那一个个染病死亡的宫女、太监、侍卫以及后宫中的女人,——这样借他人之手利落的大规模清扫,让顺福不得不为陛下暗暗叫了一声好。
任刃站出来提出治病,出乎了陛下的预料。
顺福清晰的记得当任刃提出这个要求时,陛下震惊的表情,以及随后的欣喜和满足。陛下是真的认为任刃愿意为他分忧的吧?只是那么一个细小的举动,就能让坐拥天下的帝王露出那么开怀的表情,却让顺福有了不好的预感。
任刃染病,毒性变异。
那一夜,陛下整夜无法入眠。
被子一次次的掉落地上,他去帮陛下拾起时,隐隐约约能听到陛下在辗转反侧时的低语:“朕先是个帝王,才是一个人……”这一句话,来来去去的说着,带着一种似乎从灵魂散发出的孤寂和苍凉,让他莫名的跟着心疼。
后来,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他是一个帝王,要以国为先。所以他的生命,不能轻易地舍弃,不能轻易地受到制衡,所以他只能利用任刃,换取性命的自我掌控以及朝堂的平衡。即使那个人是他爱的,即使他再不舍,他也无从选择。
顺福想,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悲哀吧。
“这是债。”回过头,萧天弘明明是看向他的,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朕负了他,却爱上了他,他又负了朕,朕又利用他……”仰起头,他的表情虚幻的看不清晰,声音也低沉到几乎听不到:“这是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债。”
顺福低下头,静默不语。
只有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故技重施
初春的夜风很凉,凉的发冷。宽大的外袍在匆忙中没有系紧,在颠簸跑动中被迎面而来的风掀开,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割破了他单薄的里衣,丝丝冰寒侵入了皮肤,血液,骨髓,冻的任刃的心都跟着僵硬,感觉不到跳动。
没有时间停下来将外袍系好,任刃一手随意将分开的对襟抓拢,但仍止不住寒气的侵袭。分不清是从外而内,还是由内而外。
“少爷,应该就在前面了。”染墨指着前方林立的废弃房屋说。
“下马。”任刃忙勒住缰绳,不待马彻底停下就翻身跳了下去。
染墨也跳了下来,走到近处草丛便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被踩倒的杂草和脚印,向左前方指了指。任刃立刻点了点头,跟在染墨身后,拨开虽然干黄但却倔强的直立着的杂草,走了进去。
新冒出的绿芽还细小的完全处于劣势的趴伏在地,只有细脆却坚硬的草竿高高的支起,在走动间撩拨着双腿,有时候刺的人生疼。然而此时的两人全然不顾这些,一个负责引路,一个在后面无声无息的跟着。这一带都是旧时废弃的房屋,据说这里在百年前发生过屠杀,所以冤魂不散。于是附近的百姓很少涉足此地,才长了这么多的杂草出来。
干枯的失去了水分的草竿在脚步的践踏下发出噼啪的声音,在深夜里格外响亮。两人动作迅速的走着,却尽可能得放轻脚步,不引起更大的声响。
“少爷,应该就是前面那个房子。”染墨在其中一间房子前稍远处停下,回头低声说。
任刃运极目力,黑暗中能看出房子的模样和周围的景物。那房子与其他废弃的房屋一样,看起来破破烂烂年久失修,木门露出极大地缝隙,冷风从那里穿堂而入。窗户上残破的糊纸随风飘摆,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你能确定吗?”任刃仔细看了又看,屋内绝对没有任何光亮,风声太大也听不到那里是否有说话声。
“确定。”染墨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他们一定是没想到会有人能从那么凌乱的马蹄印中分辨出来最新的,所以压根没有掩饰行踪。这里的杂草很明显的是刚刚被人踩倒的,草根处的折痕还很新鲜……”
“好,我相信。”任刃打断了染墨的卖弄,挥了挥手让他安静下来,低声说:“看起来房子外面没有人看守。既然刺客只派了一个人,说明对方人手不多,或者是低估了我们。那么我们先靠近过去,看看情况,不要贸然行动。”
染墨指了指脚下丛生的杂草:“这么走过去会被听到的。”
“嗯,用轻功。”任刃看了看染墨,问道:“能做到的是吧?”
“没问题。”染墨点点头,看向那个房子,“落到屋顶上吗?”他记得他看过的杂记,听过的戏文里,大侠都是这样揭穿恶人的阴谋的。
任刃摇头:“不行,这个房子年久失修,屋顶不见得能承受得住两个人的重量。而且落在屋顶上的动静太大,我们从停在窗边,向里面看过去就好了。”话音一落,人已经原地纵起,脚尖在草尖轻点,宽大的外袍在空中翻飞,几步就落到了窗外。
染墨立刻紧随其后,落在了任刃身边。但他却没有如任刃一样的向内看去,而是站在任刃身后,随时戒备着其他的突发危险。
对染墨的聪明点了点头,任刃想屋内看去。
屋内有四个人。
虽然很黑,很暗,但从轮廓上任刃第一眼就认主了坐在椅子上的人——林泽生。他的位置离门很近,任刃能看到他的侧身。他的坐姿很自然,看起来并没有受伤或者被捆绑。另外三人在林泽生对面,其中一人坐着,另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这人身边。从轮廓来看,毫无疑问是男人。五官有些模糊的辨识不出,轮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中虽然疑惑,任刃却不动声色的将呼吸放到最缓,听着屋内人的说话。
“医圣大人,你考虑的如何?”熟悉的声音好像惊雷一样在耳中炸开。这个声音——泽国三皇子!
“殿下,我说过,帝王蛊真的无法可解。”林泽生的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
任刃虽然心中震惊,但也稍微放了心,既然是“老朋友”了,那么对方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而且暂时应该不会伤害林泽生。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三皇子的语气含笑,继续说:“我也算是医圣谷后人,很清楚药性相克,蛊毒互制的原理。这帝王蛊既然是曾经的医圣所下,如今的医圣自然会知道解蛊之途。更何况,若是无法可解,那华国皇帝的帝王蛊是怎么解开的?”
任刃脸色一变,刚刚平缓一些的心跳又狂跳了一下:他怎么知道?!
呼吸乱了一瞬,但幸好呼啸的夜风将这细微的声音盖了过去,任刃勉强的放缓呼吸,探究的目光投向三皇子。从泽州逃脱后,他并没有深思过三皇子受挫后会有什么举动,毕竟在他看来,泽国人经过十几年的筹备在泽州能做出那样举动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料不到他们居然会大胆到孤身潜入弁京一带的。
林泽生却似乎一点也不吃惊,笑着说:“殿下,我没有说谎。帝王蛊无法可解,只要母蛊不死,王室不灭。所以,我只是将帝王蛊的母蛊交给了华国皇帝,让他将生死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已。”
“母蛊……”三皇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如何能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门忽的被踹开,夜风随后扑了进来,撩起了门外少年人的衣袍,在黑暗中舞动飘摆。任刃站在门口,仿佛没看到面对着那人身边拔剑而指的侍卫,也没注意到另一个窜到林泽生身边以他为质的人,动作轻慢的抬起手,指尖中捏着一只蠕动的小虫,笑着说:“他没骗你,因为母蛊在我这。”
然而三皇子却只是一惊,随后立刻恢复了常态,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反而带着笑意向任刃打了招呼:“原来是任二少!真是可惜呢,情报似乎错误了,你并没有中毒濒死,我的那个不成器的手下似乎失败了呢。”
说罢,才漫不经心的看向任刃的手中,语气调侃的说道:“?你说这是母蛊?你认为我会信?”
任刃抬腿跨了进来,靠在破烂的墙边,同样笑着说:“信不信由你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医圣,总是要一些保命的筹码的。事实证明,这个筹码现在就要派上用场了不是?”最后的问句,却是看向了林泽生。
三皇子的视线也随着转移了过去,却只见林泽生轻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若是他直接承认或者配合任刃说些什么,三皇子必然是不信的,可现在林泽生不变的沉默琢磨不透的态度反而让三皇子有些细微的动摇。手指微动,向身边的侍卫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三皇子冷笑一声继续道:“既然你说这是母蛊,那么关系到各国皇族的性命的蛊虫,就这样随身携带?是不是太过……”
任刃歪了歪头,打断他的话,语调在呼啸的冷风中更显猖狂:“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在乎?”瞟了一眼被这句话噎的一时无语的三皇子,任刃将手中的虫子放到眼前端详着,突然换了个语气,笑着问:“帝王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很奇特,母蛊只要出现,帝王蛊就会马蚤动起来,心跳就会随之加速,身体开始燥热不安,呼吸也开始变得灼热。不知道三皇子你有没有感觉……”
对面的人静默了下来,似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感官上,仔细的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渐渐地,呼吸从慢变快,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有了一丝不确定:“只是这个就能说明它是母蛊了吗?我不信。”
任刃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惋惜对方的执迷不悟:“既然你不信,那不如我将母蛊的后腿扯下来,母蛊的伤势子蛊感同身受的,你可以感觉试试的。”说着,指尖突然一松,在三皇子的注视下,那虫子落到了掌心中,另一只手便捏向了那只虫子。
被任刃过于笃定的态度迷惑,三皇子终于沉不住气的出声阻止:“等等!”
而任刃等的就是现在!
手臂忽然抬起,掌心虫子忽然抛向持剑挟持着林泽生的人,任刃嘴中还喊着:“母蛊给你了!”那人大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而同时另一侧的窗户中跃进一个人来,如迅速涌入的夜风一样,刮到了林泽生的身边,又迅速刮到了任刃身边站定。
只不过刹那间,林泽生已经被染墨解救出来。与此同时,任刃手臂一挥,带着香味的药粉立刻随着夜风波及到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正要追击的三人立刻捂住了口鼻,脚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已经足够任刃三人逃脱了。
染墨背着林泽生与任刃一路狂奔到了马旁,翻身上马。任刃将林泽生揽在身前,策马狂奔。
颠簸中,任刃一手扶着身前坐立不稳的人的腰部,一手拉着缰绳,在他耳边说道:“解药在我袖口,自己翻出来。”
林泽生呼吸有些急促的伸出手,准确的捕捉到了任刃随风飘动的袖袍,手掌几乎不敢碰到他的手臂,从袖口的口袋里翻出了个小瓷瓶,倒出一个药碗咽了下去,才终于舒了口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拿春/药用来攻击的人。”仰起头,靠在任刃的身前,林泽生任冷风吹拂着还发热的脸庞,苦笑着说。
在一旁策马飞奔的染墨听到这话差点从马上歪下来,惊讶的扭头叫了出来:“少爷,你又来?我以为真的是那个什么蛊呢……”
任刃斜了染墨一眼:“我又不是医圣,哪来的什么母蛊?幸好春天到了,在草丛里还真的捉的到虫子。”
“啊!”染墨恍然大悟,“那些什么心跳加速,身体躁动不安……其实都是中了春/药之后的症状啊!可是……你什么时候下的药?”染墨又迷惑了。
“他踹开门,随着夜风带进来的。无为无味,天色又黑,很难被察觉。”林泽生插口道。
“,所以你故意那么说,越说他就越信……”染墨点了点头,“不过那两个侍卫应该也中毒了,怎么没反应?就由着他们的主子被你骗了?”
任刃笑着摇摇头:“一来,我这次下的是极普通的春/药,药性并不很强,不会立时就发作到不能控制;二来他们二人一个要护卫主子,一个要挟持人质,情绪紧张,精神集中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那么短的时间内身体的变化?只有在我提醒下,三皇子才会注意到身体的不同而已。”
染墨坐在马上一抖,感觉自家少爷果然是好可怕……
“其实这些谎言漏洞百出……”林泽生有些惋惜的叹息道,“可是三皇子执着于帝王蛊多年,对此事的敏感非常,紧张的近乎到达了草木皆兵的病态了,所以才会轻信于你。但是即使这样,你的举动还是冒险了。”侧着头,林泽生对身后的任刃说。
“我没有别的选择。”任刃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入了耳中,一样的冰凉:“再次落入他的手里,无论你能不能解蛊,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比起这个结局,我宁可冒险。”
“小刃……”林泽生被任刃语气中浓浓的不满和几乎察觉不到的委屈引得怔了怔,随后对他突然冒出的小情绪有些放纵的笑了。手掌从外袍中探出,覆在了他抓着缰绳的手背上,诚恳而温和的说:“我其实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这才知道会错了意的任刃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最终决定保持视线直视前方,沉默不语。
染墨并驾齐驱的坐于马背之上,侧过头,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