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第7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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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药香+完整番外 作者:yuwangwen

    吧?”信朝阳再次伸手抚短须,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顾十八娘忍住翻白眼。

    “是,感动了,我以后不会故意排斥你们大有生,一视同仁,看价出药,不抬高不放空……”她连声说道,“前仇旧恨一笔勾销…”

    “这可是你说的…”信朝阳笑道,立刻从袖子里扯住一张文书,“…狗骨烧灰的交货期可以填上了吧?”

    顾十八娘哈哈笑了,转身从柜台里找出笔,却没有墨。

    “我来…”信朝阳走过来,一手扶袖,研墨。

    “好了…我这段日子就制好,给你们……”顾十八娘提笔轻沾墨,在文书上写上四月初二四个字。

    “谢天谢地,这狗骨药灰用的少,但真要有人用起来,还真不好找……”信朝阳小心的抖了抖文书,笑道。

    “不太好做……”顾十八娘答道,看着他一笑,“大少爷,回去吧……”

    “一会儿就走……”信朝阳道。

    “回建康去吧……”顾十八娘再次说道,微微一笑,“这几年来,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吧…”

    信朝阳亦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顾十八娘轻叹一声道。

    “可是,谁说错了,不能重来?”信朝阳笑道,“既然有机会重来,为什么不试试?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试过了,尽力了,总好过,将来空懊悔我怎么没有那样做……”

    “还可以重来?”顾十八娘挑眉道,一面轻轻摇头。

    “还不算晚,不是吗?”信朝阳笑道,“说起来,好庆幸那一天,你过来将我惊醒…要不然啊……”

    他拉长声调,带着几分怅然,几分庆幸。

    “要不然啊…可真后悔也晚了,那就是来不及了……”他说道。

    听他说起那天的事,顾十八娘也笑了。

    “那时候我是有点过分了…”她说道,微微有些怅然,回想当日觉得有些想笑,那时的自己真是张牙舞爪的青涩,一眨眼已经过去四年了,“四年了啊…真快……”

    “我走了,回去眯一会儿,改天见…”信朝阳摆摆手,起步外走。

    “信朝阳。”顾十八娘唤住他。

    信朝阳回头看她,嘴角一弯,“何事吩咐?”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特别,所以你很好奇,新奇的东西人人都想要……”顾十八娘看着他,缓缓说道,“可是如果可以,我想没人愿意当个特别的人,如果可以,宁愿如芸芸众生,庸庸而过,无趣无味……”

    信朝阳转过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所以就这样吧……”顾十八娘接着说道。

    她的话音未落,信朝阳忽的转身走过来,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

    “十八娘,你别这样说…”他低声说道,神情没有往日的轻松洒脱,而是难得凝重,在顾十八娘身前站定,却并没有抬头看着她,而是垂下视线,“你这样…让我很心疼…是,一开始,是好奇,我一直以为只是好奇,直到那一天,你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恭喜,你在笑,可是我看到你的眼里是那么悲凉…十八娘…从那一刻起,我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用这一辈子去暖你…就算最后没有结果,你也可以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愿意用一生还你那一刻的悲伤…”

    顾十八娘只觉得嗓子辣痛,她不由咳了声。

    “我看你真是赶路还累了…”她皱眉道,“怎么听这话,好像我是对你因爱生恨一般…”

    信朝阳低着头似是轻笑一声,“没动心,哪来的恨心。”

    “你!”顾十八娘咬唇竖眉,旋即又是哼声一笑,“好啊就算是,动心怎么了?心能动,就不能死吗?”

    “好了…”信朝阳抬起头,面上浮现一丝笑,“好了…不烦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我让你觉得不自在了,我就离开一段…别生气……”

    说着话,又抚了抚唇边的短须。

    顾十八娘终于翻个白眼,“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胡须剃掉?本来年纪都不小了…更显得老…”

    信朝阳哈哈笑了,冲她摆摆手,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站在空空的店铺里,顾十八娘默默的站了一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

    “人常说,年纪大了眼睛就干了,怎么我反而越长越小,动不动就想哭…”她自言自语,自嘲一笑,“越活越回去了…”

    她摇摇头,轻轻关上门,进内去了。

    “这就是四大怀药啊…”顾十八娘好奇的拈起一把菊花,又去看一旁的熟地。选购的一些药材送来了,满满的摆了半屋子。

    “四大怀药是什么?”小丫鬟好奇的问。

    “怀庆府的熟地、山药、牛夕、菊花,最为优良,是为上品,所以大家就称呼为四大怀药…”顾十八娘解释道,一面逐次认真看过,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上品,我都要了…”

    “哎好嘞,多谢顾娘子赏脸,咱们怀庆药名气更大了…”穿着青衣的管事笑道,一面拱手道谢。

    “哪里,是药好。”顾十八娘笑道,吩咐结账。

    “顾娘子,咱们覃怀会馆就在药王庙街上,顾娘子得闲赏脸过去坐坐…”管事的赔笑说道,一面递上一张烫金名帖。

    “好。”顾十八娘淡淡点头,一旁的小丫鬟领会才伸手接过。

    管事的笑的眼睛成一条缝,口中连连道谢才带着人去了。

    “小姐,我听说覃怀会馆建的可好了,里面有大大的戏楼子,人都说十三帮一大片,不抵怀帮一个殿呢…”丫鬟高兴的只拍手,“可是他们关着门都不让进…有钱人也不行……”

    顾十八娘笑了,“有钱人,他们怀来帮是大药商,难道不是有钱人?还会稀罕别的有钱人?”

    “是…”小丫鬟也嘻嘻笑了,“他们稀罕小姐这样的大药师…”

    顾十八娘笑着敲了下她的头,“去,叫人把药材都搬到库房里…”

    小丫鬟笑眯眯的应声去了。

    顾十八娘站在门口,下意识的看向对面,见那里店铺开着门,人进人出,却是并不见信朝阳的身影,看来是走了吧……

    “信少爷是不是病了啊?怎么好久没见了……”身旁猛的站过一人,轻声说道。

    “嫂嫂…你见不到谁,就说谁病了啊?”顾十八娘回头塌嘴道。

    女子掩嘴笑,“我这不是替你猜的嘛,妹妹你一天往外看好几回…”

    顾十八娘皱皱眉,颇有些无奈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的年纪二十出头,挽着高鬓,穿着五彩褙子月白绣裙,鹅蛋脸,一笑两酒窝,看上去端庄贤淑。

    “嫂嫂,你好歹也是知县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又当了娘,能不能不要这么爱看热闹爱打趣小姑子啊,矜持啊…”顾十八娘故作无奈塌嘴道。

    “哎吆,矜持什么啊,妹妹,这没外人,你可别信那些话,矜持,矜持的话我还能当你嫂嫂…”女子掩嘴笑,一面抬手推她,“去看看嘛,去看看嘛…”

    “嫂嫂,你再这样,我就要怀疑你赶着我出嫁了啊…”顾十八娘躲开她,抬手制止道。

    “不用怀疑,嫂嫂我就是这样想的…”女子干脆抓过她硬推出门,一面冲后喊道,“五妮儿,磨蹭什么呢,拿着东西快出来…”

    一个小丫头拎着篮子跑出来,口中连声应着。

    “高兰梅,你再这样我可恼了啊…”顾十八娘被她挡着,有些慌急,跺脚道。

    “恼吧恼吧,谁还不能恼谁几回,没什么大不了,你这人做事就是想得太多,罗里啰嗦的顾前顾后的,啥都想明白了,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女子依旧嘻嘻笑,赶着丫头,“麻利点,陪小姐出趟门……”

    “是,少夫人…”小丫鬟笑道,顺手挽住顾十八娘的胳膊,“小姐,走吧…”

    “说的真轻巧……”顾十八娘苦笑一下,不想明白,日子能不能过下去还不一定呢,她看着女子盈盈笑脸,不由轻轻叹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本来就这么轻巧,是你想太多啦!”女子冲她摆摆手,干脆关上门。

    “哪有这样的嫂嫂!”顾十八娘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看四周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由有些羞惭,忙转过身,待要抬脚有迟疑。

    “走啦,小姐…你看人家看热闹呢…”小丫鬟显然察言观色了得,忙架火道。

    顾十八娘果然不敢站着不动,抬脚走了几步,眼看跨过路中间,脚步又放慢了。

    这样不好吧…自己才赶走他,一段日子不见了,就又巴巴的去探望,这也太…

    “小姐,上次我送你那个狗灰…”小丫鬟想到什么忙说道。

    “是狗骨烧灰…”顾十八娘纠正。

    “就是那个…钱没给够呢…”小丫鬟道。

    “怎么没给够啊?先付定金,交货付清,可是没拖欠的先例啊…”顾十八娘皱眉,瞪眼看小丫鬟,“你跟了我这些日子,白跟了啊?”

    “小姐,人家掌柜的说,刚开张,资金周转不灵,宽限一段…大家这么熟…”小丫鬟有些委屈道。

    “熟什么熟!当初他要我还借银三百万两的利息时,可是一点也没觉得熟!”顾十八娘哼声说道,立刻加快脚步,只奔大有生而去,“竟然敢欠账!”

    小丫鬟吃吃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看着二人的身影迈进大有生,一直站在街角屋檐下的两人慢慢的转过身,他们都带着大大的帽子,遮住了面容,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从身形上可以看出一男一女。

    沿着街道走出一段,女子轻轻掀起帽子,露出灵宝的面容。

    “哥哥…”她伸手用力握了握男子的手臂,声音有些哽咽,“…不如去见小姐一面……”

    灵元沉默一刻,摇了摇头。

    “其实,从小姐那日救你我与风雪中后,我们就该离开的……”他缓缓说道,斗笠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顿顿的下颌。

    只是贪恋那从来未曾有的温情,一步一步迷失了自己的路。

    “小姐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这条路怎么走走成什么样,最终是靠自己来决定……”他反手握住灵宝的手,“现在,我们该去走我们的路了……”

    灵宝泪如雨下,咬着下唇点点头。

    “哥哥,我们去哪里?”她问道,伸手抹去眼泪,看向灵元。

    灵元微微掀开帽檐,目光投向北方。

    “何其幸也,如此大难我还能得命偷生……”他带着几分感慨,目光坚定,“我们回家乡…”

    “可是那里还是金狗占着得…”灵宝不解问道。

    “对,我就要去投军,赶走金狗,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灵元笑道。

    灵宝点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

    走到街道的尽头,灵元再次回头看了眼,从领口拿出系在红绳上的那块翠玉,在手心里紧紧握了握。

    “走吧。”他说道,转过身大步而去。

    灵宝也收回视线,小碎步跟上,兄妹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十八娘从走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自在了,当穿褐色氅衣的信朝阳从室内走出来,看着她笑的令人发毛的时候,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真病了真病了…”信朝阳忙说道。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的…”顾十八娘哦了声说道,迟疑一刻,坐了下来。

    信朝阳坐在对面,抚着短须又开始笑。

    自从蓄了这短须,他便多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谁也没说话,室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狗骨烧灰为什么欠款?”顾十八娘干笑一声率先开口问道。

    “欠款?谁欠款了?真是太大胆了…”信朝阳立刻皱眉说道,对一旁侍立的小厮问道。

    “少爷,您病着,掌柜的没敢打扰您……”小厮忙回道,“没您的手章,那笔银子便晚了几天…”

    “快给顾娘子送去。”信朝阳说道。

    小厮忙应声颠颠的下去了。

    顾十八娘目光审视他一刻,见神情的确有些萎靡,脸色也有些发白。

    “什么病?多久了?”她问道。

    “也没什么,这就好了…”信朝阳却未正面回答,打着哈哈道。

    “那你好好养养吧,”顾十八娘也没有再问,笑了笑,站起身来,“多保重…”

    “我送你…”信朝阳站起身来。

    “外边风寒,留步。”顾十八娘摇头道。

    信朝阳就看着她笑。

    “你笑什么笑。”顾十八娘皱眉,“我说这话很不正常吗?”

    信朝阳哈哈大笑,“没有没有。”

    说着先一步越过她出门,顾十八娘在后抿抿嘴跟上。

    才走出屋门,就见一个小厮跑过来。

    “少爷,袁小姐来了…”他说道。

    “哪个袁小姐?”信朝阳随口问道,停脚,“我不是说过病了,不见客。”

    “衢州参将袁家小姐…”小厮忙说道,一面抬眼看,“就是咱们路上救得的那……”

    他的话音未落,信朝阳就察觉身后人的气息异样,忙转头看去。

    “十八娘?”他不由问道。

    顾十八娘面色微白,双目怔怔,竟似木讷一般。

    “衢州袁家……”她喃喃说道,眼圈陡然变红,“可是…袁素芳……”

    “叫什么我倒真不知道…走到蔡州时遇到盗匪,这位袁家的小姐受困……他们说家里是这里的参将……”信朝阳说道,皱眉审视她,“你认得她?”

    “你说,你救了她?”顾十八娘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信朝阳点点头,“也不算救吧,大家都被围困……怎么了?”

    顾十八娘摇摇头,没有说话,面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似忧伤似悲戚。

    “这次竟然是你救了她……”她喃喃说道,说着深深吐了口气。

    信朝阳笑了,开玩笑问道:“那么那次是谁救她?”

    顾十八娘并没有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在门边的方向。

    沈安林…

    也是在蔡州,也是盗匪,他威风凛凛的救了她,她感恩的上门道谢,不方便见男主人,相邀的自然是自己的这个女主人……

    看戏…游园…说笑……那般的携手为欢姐妹情深……

    对于那一世的顾十八娘,枯守寂寥中,无疑是天降甘霖……

    “十八娘,怎么了?”信朝阳收起玩笑,神色凝重,看着一滴眼泪从那姑娘面前滑落。

    “没事……”顾十八娘伸手擦了一下,笑了,“只是想到一些事,失态了……”

    信朝阳看着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闻信少爷病了,素芳特来探望恩公…”

    门外有轻轻的软声响起,一个女子的倩倩身影出现。

    顾十八娘看着那个女子缓缓走进,娇艳明媚如出水芙蓉的面容渐渐在眼前放大清晰。

    似是察觉到审视,她也看过来,灵眸转动,略一迟疑,浅浅一笑,算是颔首打招呼。

    顾十八娘亦是一笑,便移开视线。

    人生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命运也好,缘分也好,又有什么呢?

    她已经放下了,放下了惧怕。

    就如哥哥所说,人之一生,波折无数,变幻莫测,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踏上这条人生路,就不要怕,崎岖坑洼也好,坦荡平坦也好,守着自己的本心,坦坦荡荡而活,痛痛快快而生,不惧生,不怕死。

    尽心竭力,虽曰为学,子曰学矣。

    (全文完)

    番外 吉日

    天启三年,七月十八,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建康城里看上去与往日一般,但街上的人都隐隐察觉有一丝不寻常。

    街道上来往的马车很多,人也很多,仔细看,这人流竟然分成了明显的两路,一路向城西,一路则涌向了城东。

    “这街道上也没有张灯结彩……”两个富态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信家只有大宅上张灯结彩,彰显大喜事的气氛。

    “这么大的事,也太寒酸了……”更多的汇集过来的人纷纷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大药商来说,结婚那可是大事,绝对要银钱花起来如流水一般。

    “老信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成亲,还摆了三道街的宴席呢……瞧瞧……”药商们腆着肚子,指着空落落的街道,“要不是大门外挂着喜字,谁知道这是大有生的大少爷成亲……还不如过年热闹呢……”

    “就是,更何况,这次娶的可是顾娘子!”有人双眼放光,笑的三层下巴颤颤,“大药师啊,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啊……要换做我,我非让全建康城都跟过年一般!”

    “得了吧,不就是因为娶得是大药师,所以才低调的……”有知情人说道。

    “啊?那是为什么?”人们问道。

    “能为什么?以前,哪有咱们药商娶大药师的好事,都是咱们拼着命的把女儿塞给人家……能让娶就不错……原本那些药师们集体闹着要大少爷入赘呢……”知情人低声笑道。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眼,继而哄堂大笑。

    “大少爷这次可是给咱们争脸了……”

    “哈哈,待会可要好好看看那些药师们的脸色……”

    “早就受够他们那高高在上的鸟气了,这次可算大大的荣光……”

    他们猜的没错,此时坐在顾家的药师们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老太爷,这些人是来道喜的还是问罪的?”顾家几个管事的抹着汗对顾长春等人说道,“那一个个脸拉的长的……”

    “估计还是再为没招赘的事不高兴呢”顾长春汗颜道。

    “那一会儿他们在咱们家吃席还是去姑爷家?”管事的问道。

    “废话,他们肯来这里就不错了,那边想都别想……”顾长春瞪眼,“桌椅都安置好了没?”

    听见这话,管事们的脸都也拉长了。

    “老太爷,这这……实在是安置不下了……”他们齐声说道。

    “啊?”顾长春有些意外,“有那么多人来吗?五百桌还不够?”

    “老太爷,江浙的药师们都来了,还有福建河南……这算起来足足有五百多户,还有随从……”管事的扳着手指说道。

    “还有 官面上的……咱们建康的不用说了,这江浙两省的都来了……”另一个管事的忙也说道,“……二十多个知府……四十多个县令……还有随从……”

    “这这这么多?”顾长春也愣了。

    “这都是海哥儿的面子……”几个老者都捻须笑了,“还有渔哥儿,渔哥儿堂而皇之的请假说去嫁妹……”

    “老太爷,老太爷……”又有个管事的满头冒汗的跑进来,嗓子都哑了,“大老爷说,快再收拾个屋子,江宁织造的老爷们来了……”

    织造上管事的都是太监……

    “他们也来了?”屋子里的人都很是惊讶,“海哥儿他们跟这些人也打交道?不是说陛下最厌恶官员与内侍结交……”

    “别想这些了,快去收拾吧”顾长春一跺脚,赶着向外而去。

    天呀,他们顾家不是娶媳妇,只是嫁女儿啊,为什么要置办这么多酒席,而且还都是真吃真喝且不去夫家白吃白喝的主儿……

    这一天,整个建康的酒楼几乎全部歇业,分别被两家人包了,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几千桌的酒席,从中午吃到黄昏,等着婚礼那一刻到来,这还是建康城头一次见夫家和娘家同样忙碌的。

    顾十八娘的屋子里静悄悄的隐隐有呜咽声传来。

    “时候可快到了……”门外等着的姑嫂舅妈忍不住低声道,“拜祭过亡父,还要拜祭谁?”

    一旁的穿着吉服得曹氏闻言微微一愣,看向女儿的房间。

    “今天是七月十八?”她低声问道。

    “可不是七月十八……”众人笑起来。

    可是忙晕了,连日子就记不得了。

    “是七月十八啊……”曹氏低声叹了口气,眼圈也微微发红。

    “娘,你可先忍着,等妹妹出门的时候,你再哭……”一旁的媳妇看到婆婆的神态,忙挽住她的胳膊嘱咐道。

    一面招呼众人,“来,别愣着,吉时已到,去劝了姑娘……”

    有了这个当嫂嫂的发话,众人便立刻七嘴八舌的说着姑娘快点了推门进去了。

    眼睛红肿的顾十八娘坐下来,由着姑姑舅妈们为她绞脸修鬓修眉,装扮起来。

    才穿戴好婚服,就听到前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花轿临门了。

    “拦轿门喽!”

    爆竹硝烟还没散去,就听一声喊,信家的人眼睁睁看着顾家的大门被关上了。

    这是娶亲该有的仪式,信家的人忙塞了大大的红包进去,门却依旧没开。

    “谁稀罕钱!”门内有阴阳怪气的喊声。

    信家的人苦笑一下,这拦轿门不过是的象征性的,自来还没玩过真的,没想到今日在顾家碰上了。

    “就知道这些大药师们在这等着呢……”四周闻讯看热闹的药商们纷纷交头接耳道。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冲随侍的人笑了笑,抬抬手,立刻有人抬出一大箱子。

    “樟树帮片刀一把……”

    “建昌帮切刀一把……”

    “建昌帮槟榔榉……”

    “……香附铲……”

    “……泽泻笼……”

    伴着一声一声的报,一件件在围观群众看起来很奇特的工具被递进去。

    “这都是什么啊?”大家问道。

    “这都是上好的制药工具……”懂行的点头道,“顾娘子的师父就算是樟树帮的……”

    “生子女过户刘姓文书一张……”

    这句话喊出来,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怔怔的看向新郎官,新郎官面含微笑,坦然望着大门。

    药门以姓氏相传,顾十八娘的师父刘不才已然无后,技艺父子传承,负责传承大业的徒弟只能是其姓氏之人,当初刘不才收的第一个徒弟也就是当儿子养的,后来灰心丧气绝了念头,也并没有再要求顾十八娘如此。

    但众多药师心内耿耿的还是这一点,刘公那绝世技艺,从此以后就改姓信,百年后,再无人记得刘公这一脉了么……

    门徐徐开了,围在门边的药师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大红轿子抬进去落地。

    番外 洞房

    “新娘子上轿啦…”信家的喜娘高喊着甩着大红帕子,带着一众妇人进去催上轿了。

    信朝囘阳含笑从一众虎视眈眈的药师中间走过,来到顾家的亲众面前。

    顾海穿着一身簇新的青衫袍,已经当了两个孩子爹的他,按照大多数官员的习惯留着美须,久经地方历练,越发显得老实持重。

    他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信朝囘阳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高兴的是妹妹终于不会孤老,难过的是还有些舍不得。

    信朝囘阳接过一杯酒,冲他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顾海满腹的话只化作一拳,顶了顶信朝囘阳的肩头。

    “这么老啊…”顾海身后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顾海头也不回的用手肘给了身后的顾渔一下。

    信朝囘阳却是似乎没听到,再接过一杯酒,看向负手而立的这个年轻男子。

    他穿着藏蓝对襟直领衫,脚蹬雪白底朝靴,并没有如顾海一般蓄起五绺美髯,而是白面依旧,再加上骨子透出的书卷气,看上风姿俊秀,不带一丝烟火气。

    当然,熟识的人都不会真的便认为此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二十五岁的国子监祭酒,虽然此职位无权无势但却是小九卿之一,就意味着有很大机会迈入部堂级高官。

    信朝囘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这位状元公,此刻看起来,果然更胜闻名。

    他冲顾渔深深一拜,将就一饮而尽。

    顾渔这才淡淡的嗯了声,接过顾海递来的酒饮了。

    信朝囘阳冲在场的顾家亲众躬身施礼,再转身冲在场的药师们举起酒杯,一齐敬了。

    “三杯怎么成啊?”一个瘦瘦的药师淡淡说道。

    今日信朝囘阳成亲,原本不用进来敬酒的,但想到幼年丧父的顾家兄妹相扶持走来不易,便特意进来表示敬意,新郎官在娘家这里是不饮酒的,因为怕吃了酒误了婚礼吉时。

    当然,这些药师们对药商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也说得出来。

    要是以往药商不觉得如何,反而觉得很正常,但今日却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又不是你家的酒瞎操心…”

    这话说得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入那药师耳内。

    这个药师沉着脸寻声看过来,小眼微眯起,看着那个往人后躲的胖子。

    “付老三…”药师哼声道,“你今年的药价降三成…”

    那胖子打了个哆嗦,但在众多药商面前不想露怂,从人后露出半张脸,鼓起勇气道:“我和顾娘子是亲家…你说了不算…”

    没料到这胖子竟然敢还口,瘦药师面色更沉。

    “瞧瞧,这就是坏了规矩的结果…”他哼声对身旁的众人说道。

    药师们纷纷点头或摇头感叹。

    “死胖子,你等着,看看我说了算不算…”瘦药师袖着手,再一次看向那胖子说道。

    眼瞧场面有些冷,顾家的亲众忙擦着冷汗打哈哈活跃气氛,人都说娘家头娘家头,挑事刁难不留手,现在他们顾家这些娘家头,却一点事也不想挑,只恨不得新郎赶快接了新娘走。

    信朝囘阳微微一笑,接过一杯酒冲药师们躬身一敬,仰头喝了,但也就此为止,并没有再喝。

    双方算是各自得到一些面子,便不再言语。

    “新娘子上轿喽!”喜娘一声喊,一众人拥着蒙着大红盖头的顾十八娘走出来。

    嫂嫂端过饭碗,曹氏要喂完上轿饭,告别的一刻终于到了,伴着顾十八娘跪下,曹氏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这一哭,让原本就流泪不止的顾十八娘更是哭得不能起身,就连顾海也眼圈发红,低着头只怕被人瞧见失态。

    “瞧瞧…招婿的话哪用这么麻烦…”药师们再次感叹。

    引来一旁药商们的白眼,暗自诅咒这些家伙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将嫁女儿的伤心尝个够…

    再哭也得上轿,姑嫂们搀起顾十八娘,连拉带劝唱着祝福词将她送进轿子里,看着轿子伴着吹吹打打的乐声抬出门,顾家亲众除了顾海一家,都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平安无事的送走了…

    相比于新娘家的那种虽然喜庆但却明显带着排斥忧伤的气氛,新郎家可就真的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热闹堪比过年。

    伴着娶门亲的欢喜的大嗓门,各执红绸绣球一端的二位新人沿着地上长长的红毡,在鼓乐喧天爆竹震耳众人叫好的陪伴下,慢慢的进大门,进正堂,拜了信家的祖囘宗高堂,夫妻互拜三叩首,终于完成了繁复却郑重的仪式。

    出去敬酒的信朝囘阳是被人搀着回来的,按理说没人会在这时候煞风景的灌醉新郎,但架不住药商们太高兴了,管不住自己,纷纷表达对自己行中的拿下大药师的第一英雄敬意,一来二去,等信家几个少爷发现时,信朝囘阳已经脚步踉跄了。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姑嫂等妇人已经散去,原本要服侍喝醉的新郎官完成最后掀盖头仪式的丫鬟婆子,也被信朝囘阳赶了出去。

    外界的杯酒交错欢笑声被重重院落格挡,屋子里格外的安静,六根粗如儿臂的红烛爆着轻响燃烧着,红地毯,红喜字,红纱幔,红灯笼,一切红的那样的热烈。

    信朝囘阳扶着桌角,静静的看着坐在大床上的顾十八娘,她整个人也被热烈的红色笼罩,醉眼看去,一切变得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慢慢的走过去,慢慢的伸出手,慢慢的揭下了红盖头。

    烛囘光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熟悉是眉眼,陌生的是那精致的妆容。

    所有女子一生的荣光都在这一刻绽放。

    “怎么哭成这样…”信朝囘阳回过神,才发现顾十八娘面上泪水涟涟,他半矮下囘身子,以仰着头的视角看着她。

    十年了,十年了,十年前的今天她在一片喜庆中死去,十年后的今天,她在一片喜庆中活着……

    再世为人,她就是想哭,一直想哭……

    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热情毫不避讳的视线,顾十八娘更加害羞,侧过头忙擦泪,想说些话缓解一下紧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正踌躇间,觉得膝上一沉,信朝囘阳竟然趴过来。

    “谁让你喝那么多!”顾十八娘吓了一跳,浓浓的酒意袭来便明白了。

    这一句话说出口,那种微微的因身份变换而产生的尴尬便消失了,她伸出手,用力扶他起来斜靠在床上。

    “去煮些醒酒汤…”她说道,要去吩咐人,还未起身,就被闭着眼的信朝囘阳一把揽住腰囘肢,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入他的怀里,没容她羞意,下一刻就被吻住了唇,火热的吻让她天旋地转的头晕,几乎窒息。

    直到被憋得透不过气捶打他,信朝囘阳才松开,看着脸已经红成煮熟的大虾的顾十八娘笑。

    “醉了不许作怪!”顾十八娘被他看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只得故作恼怒的竖眉喝道。

    “那要是没醉,是不是就能作怪…”信朝囘阳笑道,眼中的醉意消失,也不是日常不温不火洞察一切的清明淡定,而是从未有过热情,只看的顾十八娘觉得自己热的几乎要融化。

    “十八娘…让为夫好好看一看…”他伸手过来,用低低的却是让人浑身酥囘麻的声音说道。

    顾十八娘心里想躲开,脚却已经软了。

    红纱幔垂下,遮挡了红烛囘光,让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厚重的吉服一件一件落地,雪白的肌肤在烛囘光下泛起令人心悸的粉红。

    除去最后一丝遮挡,伴着粗重的喘息声,红帐中两具身躯终于贴合在一起,与那桌案上的瓠瓜葫芦一般紧密无间。

    番外 下注

    信朝囘阳的院子位于信家大宅的东厢,因他喜静,这里的屋子都有些幽闭窄小,当决定这里做婚房时,拄着拐的信老太爷亲自布置,将整个院子翻修,尤其是将一个四间屋子一起打通且重金装潢作为他们夫妻的起居室。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荫与窗棂扑进室内,照着坐在悬着流苏锦帐架子床上的葱黄衣衫的女子格外温暖可人。

    四五个丫鬟正忙而不乱的收拾着箱笼。

    顾十八娘看了一时,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外,院内与屋子里低调的奢华不同,竟然种着枣树,此时青果累累,更有生长有年头的葡萄树,枝枝丫丫的搭起一片绿荫,同样青果坠坠,淳朴气息扑面而来。

    顾十八娘静静看着,不知不觉夜色笼上,忽见垂花门外一人大步走进,嘴边便浮现一丝笑。

    “这么早回来了?”她笑问道,一面伸出手,要接过信朝囘阳手里的披风。

    信朝囘阳并没有递给她,反而伸手握住她的手。

    “天大的事也比不过送娘子出门…”他笑道,拉着她的手走进室内。

    顾十八娘不喜人前如此亲密,面色微羞,挣了下没挣脱。

    室内丫鬟见过礼,都忙低着头退出去了。

    “仔细人笑…”她嗔怪道。

    信朝囘阳一笑,将她的手紧紧裹在手掌里,“为夫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是笑还是哭……”

    信朝囘阳娶了顾十八娘,在药界引起轩然大囘波,药商们欢天喜地,药师们则骂声连连,更有很多界内人士下赌局压这夫妻二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不管是药商界的聚会上,还是药师界得聚会上,他们夫妻俩都是大家必谈的话题,这让信家的子弟们倍感压力,就连日日以吃酒玩闹为任的信朝凌都扛不住别人的玩笑追问,不得不闭门在家一个月了。

    当然,外界这这些嬉闹玩笑,信朝囘阳不以为意,依旧云淡风轻运筹帷幄。

    “没有吗?”顾十八娘似笑非笑道。

    “你又不是别人…”信朝囘阳笑道,将她揽入怀中,“你是内人…”

    顾十八娘一笑不语,倚在他身前,与他携手静立一刻。

    “我到禹州去住…你心里果真没有不舒服?”她抬手指轻轻戳了戳信朝囘阳的胸膛,微微仰头看他笑问道。

    新婚月余,顾十八娘便要回禹州,倒不是想回娘家,而是她已经决定在禹州这个药都待上三年,增强见识磨砺技艺,新婚正是蜜里调油如漆如胶时,分离是最煞风景,偏人家如果不得已分离的都是夫君,他们家却是新娘子离家。

    一家子当然不敢说半点不是,但心里怎么也是犯些嘀咕。

    “当然有”信朝囘阳低头在她额头啄了下,在她耳边低声道,“食髓知味…如今可不比以前…”

    他的声音低低,热气喷在顾十八娘的耳囘垂,再加上这句暧昧的话,顾十八娘的脸顿时红了,抬手就要推开他。

    她的一羞一推,昏昏灯下落在信朝囘阳眼里是格外的撩人,伸手将她拦腰抱起,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此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怎一个字了得。

    第二日,顾十八娘的马车按时启程。

    “路上小心,我忙完手里这些就去…”信朝囘阳抚着她上马车,含笑嘱咐道。

    “无妨,你忙你的…我如是闲了,回来看你…”顾十八娘点点头,笑道。

    丝毫没有大家意想中的生离死别凄凄惨惨,让一旁的信家其他人惊掉下巴,几个年轻子弟互相使个眼色,有的人喜上眉梢,有的则一脸懊恼丧气。

    “你下了多少?”

    “我全部身家都押上了…”

    “那你赚大发了…”

    “屁话我押的是大哥夫纲大振…”

    “还好我聪明…押了大嫂更胜一筹…我发财了…”

    伴着一群低低的叽叽喳喳吃吃笑声,顾十八娘的车队驶离了信家大宅。

    信朝囘阳转过身有意无意的扫了神情古怪的众人。

    “都忙去了都忙去了…”大家立刻打着哈哈呼啦散了。

    信朝囘阳微微一笑,冲一旁的小厮招招手。

    “咱们赚了多少?”信朝囘阳低声笑问道。

    “少爷”小厮立刻眉开眼笑的过来,“发一赔十…咱们赚大发了…”

    “把钱悄悄的收好…”信朝囘阳哈哈笑,“这可是他们孝敬我家娘子的,不要白不要…”

    大周京城,皇宫,天光大亮的时候,九五之尊的皇帝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份奏折,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站起身来向窗外看去。

    晨光下,四周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楼台宫殿高低落,入目金碧辉煌雄伟,但此时瞧起来也尽显压抑之气。

    皇帝信步出门,一旁一个微胖的太监忙小心跟随。

    看着皇帝慢慢的向一处宫殿而去,太监在旁似是无意的说道:“陛下可要用膳?”

    “去皇后那里吧…”皇帝随口说道。

    “快,去给御膳房传,陛下要去皇后那里…”太监立刻冲身旁的小太监们吩咐道。

    “还另备什么?”皇帝看了眼他,淡淡问道。

    “陛下,皇后这些日子吃斋…老奴怕万一正是今日,不合陛下的口…”太监忙堆笑恭敬道。

    皇帝哦了声,脚不停下了,此时已经走过一道宫门,站在一座九龙照壁前,与前殿的庄严气氛不同,这里多了几分轻松随意。

    “那就不去了…”皇帝说道,一面微微皱眉,“这里离哪个宫近?”

    紧跟在他身旁的内侍,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抬起头随意的扫了眼。

    “陛下,离葛娘娘的重华宫近些…”他低下头说道。

    皇帝嗯了声,举步慢行,看他的确是往重华宫的方向,内侍暗自松了口气,眉间喜色一闪而过。

    得知皇帝驾临,重华宫才进封没多久的妃嫔葛氏大喜过望,殷勤柔情的服侍,用过早膳,又即兴为陛下弹奏一曲,看皇帝面带笑意,只让葛氏喜极而泣。

    大周后宫妃嫔虽然不多,但多是无错太子东宫旧人,且皇帝勤政,像她这样的新纳得见皇帝的机会不多,更不用谈邀宠了。

    “你是衢州人?”皇帝似是无意的问道,看着面前娇俏如花的女子。

    “是,臣妾的父亲是高阳县驿丞…”她低头,似乎因为出身低微有些羞惭,但话说的却丝毫不迟疑,事实上她也知道,皇帝绝不会因为出身低微而瞧不起她,反而会更喜欢。

    “恩…”皇帝略一沉默,“想必家里也不富裕…有钱还是省省吧…这些内侍你可贿赂不过来…”

    此话一出,葛氏一惊顿时面如白纸,噗通跪在地上,而一直站在门外的那个内侍更是双囘腿一软,也跪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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