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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很快飞过屋脊远去了。蕉篱开了条窗缝,窗户因为天冷本已经全糊上了,可还留着几扇天窗透气。因为经常烧火盆,程七不爱燃香,但不知为什么,送来的烧炭燃烧起来总有股香味。程七便要经常开窗,有时候夜里也不让关。蕉篱关了两次,程七睡不安稳,他便索性让他。所以他们的屋子里,着实谈不上暖和。
蕉篱的伤基本上好了,这点磨难对他是小菜。后来他和程七商量,晚上不烧炭,关窗可好?程七静静笑说,其实我是想听听风声。
蕉篱说,我怕你感冒。程七便让关了。
门上敲了几声,有人送来一碟子蜜桔,一碟肉脯,一碟红山果。蕉篱挑两个好看的桔子让程七先闻闻味。接着又剥皮一个,把内里的肉给程七。程七要了桔皮放在手心里揉捏。肉还是蕉篱吃了。
蕉篱不知从哪里淘换的香烛,扶着程七点燃了,程七把两只捂热的蜜桔供上,朝着西方拜了拜。稍后,对蕉篱说,把火盆的炭烧一会。
烧上炭,又打开了天窗。蕉篱和程七换位子。程七却说起了家常。这天,二人聊得久了,竟让一盆子炭全烧光了。本来闷着有些瞌睡,却一晃神,日过西山。
程七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其实是一腔热血加一股子猛劲。少年早慧,其实并不好。没有生活磨难,好东西也沉淀不下来。别的不说,单说一个“情”字。蕉总管,程老爷,周妈,都算得上是人物。都是因了一份“情”。若没了这一丝牵扯,大概也没有你我。你看他们隐在一府,一忍多年。
再说这乐王府。在这一城里低调多年,若没点能量怕是沉不住的。可既能得上边的眷顾,又能把多年的愿望得以实行,也是因为了心里的那个“情”。
什么“情”?蕉篱插了一句。
程七微笑,继续顺着他的思路说:看似无争无害的小王爷,倍受上恩,富贵荣华,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坚持了二十年的执念会害他。他很痴,把这痴也给了某一个人。他痴得是他的心,所以他觉得怎么做也是理所当然。
不明白,好糊涂。蕉篱听完总结道。
难得糊涂。程七真是口渴了,又去摸先前那只茶碗,水不算凉,正欲举起,蕉篱嗳了一声,程七不解地放下,蕉篱赶紧给换一杯,他不能说他刚才把一根指头伸进去“调皮”了一下啊。
蕉篱吃了两只蜜桔,把桔皮扔进了炭盆里。很快满屋子桔香。
可能会中毒。程七呷着水说。
蕉篱嗤笑。他也不笨,基本上摸透了此地的招数。
饭还没来,程七没听见蕉篱喊焦躁。他欲起,蕉篱出声,我在呢。程七笑,我不孤单,你想耍就去。蕉篱摆着头,下巴支着,说,你不孤单,我怕孤单。不是我陪你,是你陪我。
程七又笑,放下茶碗,接着说:我不孤单,真的,现在有你,以后有赵言,还有小福子,我把蕉歌的路都安排好了,保不了大富贵,但能衣食无忧。留下你,是为了让你护她一生安全。
胡说什么呢!最烦听这个,不听!蕉篱捂着耳朵,头扭向一边。
程七又摸过那只茶碗,放在手里,这次没端稳,水洒满一手。
小蕉开始吃饭,吃得慢,却努力吃。粥喝不下,停停喝喝。时间延长了,菜也凉了,她便再咬两口小包子。皮冷了,馅还温着。
她泡了个澡,泡得时间也长,写了个条子,压在碗盘下。
李赞床前守着三个大夫,屋里很热,炭火十分旺,他敞着夹衣,盯着那缕余烟出神。
汤药正好端上来,他手一挥就打翻了,横着泼在三个大夫身上,谁也躲不及。
众人皆惊异失色,却又不敢出声,只得急忙收拾了,再重新去煮药。
他受了二十年苦,着实受够了。原本心里还有点火花,这下也没了。
人都被他喝斥走了,手发着颤,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拿起来,映着光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真到每根丝线,看完一遍又一遍,看得眼发酸。然后闭上眼,用手摸。揉成团又展开,又揉成团,又展开,反反复复,直到最后蒙到脸上,热滚滚地湿透了这方小小的手帕。那上面,有一枝莲,绿绿的叶儿,他闭着眼都能摸到,夜里,压在枕下,白天,揣在心窝处。一直带着,一直……
第二碗汤药被人战战兢兢送来时,李赞已经下了床,下人看见火盆里有跃起的光,李赞盯火盆盯得时间也久,汤药却没再拒绝,一口气喝了。没等下人接住,碗底的残汤便被泼进火盆里浇灭了那团绚丽的光。
小蕉在纸条上写:我要见程启。
她用得是主动句。是她主动要见,不是被迫,她见程启,不是七少爷。
李赞允了。
小蕉穿得是自己包袱里的衣裳。外面罩了园子里送来的斗蓬。
没人通报程七,蕉篱又因焦躁出去打鸟玩了。领路人领到后就自觉退到别处呆着了。小蕉在门外把斗蓬脱掉。门吱呀一响,一屋子清冷气扑面而来。
程七喝了大夫的药,已经半迷糊。小蕉坐到床前,脱掉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