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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得了重用,再到侄子即位之后,更是手握重权的大臣。
八王爷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我记得你父亲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如此出息。”
临安郡王不卑不亢道:“叔父您过奖了。”
他的父亲是隆庆帝的第七子,和八王爷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不可相提并论。当年的宣平太子是先皇后所出,正经的嫡长子;三皇子、八皇子母族都出身不凡,只有七皇子母亲出自教坊司,身世上就低了几个兄弟一头。而且他自幼腿有残疾,早早就退出了对储位的争夺,寄心于诗赋丝竹。
但临安郡王却始终记得自己的父王是如何忧惧而死的。
他不愿参与兄弟之间的是非,一再向兄长和弟弟表明,他只愿做个闲人,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但中庸之道又岂是那么好走的,反而闹得让两边都排挤他。左右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即便三皇子和八皇子他们不用动嘴,下面的人稍微做些手脚,就足够他父王担惊受怕的。
也就是那时,年少的临安郡王学会了如何收敛锋芒,如何低调做人。当年的他只是一个文静内敛的小胖子,比他的父亲还要不起眼,直到宣平帝即位的那一刻,他才抓住机会,一跃冲天。到了如今,更是有了直接站在这位皇叔面前的资格。
临安郡王平静地想,父王,您当年也一定想不到,这位八皇叔会有今日吧。
八王爷毕竟是年已四旬的人了,虽然身材魁梧,但一张脸早已被西北的风沙吹得格外沧桑。因为刚才带兵厮杀,他的发冠已经散落,披散下来的半边头发在月光下竟然一片灰白,显得他整个人平白又老了几岁。尤其在眼下的兵败之境中,显得有几分凄凉。
他的视线又缓缓落在了临安郡王身旁的沈端砚身上。
昔日他还是八皇子时,沈端砚不过是个新科探花,如今七年已经过去,八王爷虽然认不出沈端砚,但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他终于长长叹了一声:“是天亡我——”
哐当一声,手中的长剑落地。
围了他一圈的士卒顿时犹如虎狼一般扑身而上,将八王爷压得死死不能动弹。
没有人敢对八王爷掉以轻心,连忙拿绳索结实地捆了。
正要把人押走之时,八王爷突然开口问道:“沈首辅,我那侄子皇帝这几年也算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说,他会如何对我这个叔父呢?”
沈端砚平静道:“殿下毕竟是皇室宗亲,虽有谋逆之举,但毕竟是陛下长辈,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
八王爷嘲笑一般念叨了几遍:“性命之忧,性命之忧。”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之时第一次上战场之时,属下兵将们都劝他,身为千金之躯,不必以身涉险。但少年时的他豪气干云,上阵杀敌之时又何曾惜命过。正因他不惧生死,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大捷而归,得父皇赞许。
对皇位,起初他并无非分之想。
太子是父皇一手带大的,情分深厚,他虽然又羡又嫉,但也深知自己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可是谁让这个希望是父皇给他的呢。
太子一日日失宠,两度遭到废弃,眼看着已经彻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怎能让众兄弟不暗暗心动。身上都流着父皇的血,那个位置,凭什么太子坐得,他们坐不得?
三皇兄虽然在朝中渐成与他分庭抗礼之势,但当年的八皇子并不担忧。这位皇兄才华不如太子,全靠母族势大勉强能与他持平,既无赫赫之功,也无治国之才,父皇肯选这样一个草包才是怪事。而当时的他不时在朝中被父皇赞许,早已有几分飘飘然,以为皇位已经胜券在握。直到父皇一道圣旨,命他去西北打仗。
带兵去西北打仗的事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何况父皇肯将重兵交到他手中,已经说明了父皇对他的信任。
他走之时,父皇的身子骨还硬朗,所以他也并未多想,只等打完这一仗再早日回京。
然后,他等到了父皇驾崩,太子即位的消息。
京城与西北相隔甚远,甚至在他得知消息后,父皇的棺椁已经被下葬到皇陵里了。
下属的将士们死死拉住他,不让他回京,他自己也深知,以他最后这几年对太子的轻视,回京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毕竟两次被废,尝尽世间人情冷暖的太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温文尔雅、善良温和的储君了。
只是父皇、父皇为何还要把皇位传给一个废子?
八王爷始终想不明白,许多个夜里他辗转反侧,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是他胜仗打的不够多,还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
可惜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只是无论他如何想要逃避,心中都再清楚不过,他才是父皇真正放弃的那一枚废子!先是用来做了大哥的磨刀石,而后是他这个小侄子!
想到这里,八王爷抬起头来看着高高的月亮,神情凄怆中带着几分茫然:“父皇,这样的结果,是您希望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