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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一代代传下来的保家卫国,刻在骨子里的家族荣誉感,书香传世或是满门忠烈。”
“能兴旺不衰的,从来不是那些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跳梁小丑。青史留名的,也绝不是那些搅弄风云的佞幸。”
“世家大族,铮铮铁骨。虽有时迫于形势不得不装的睁只眼闭只眼,但总归是外圆内方,改不了为国为民的忧虑的。”
“有的刚直不阿,有的适当圆滑,有的锋芒毕露,有的韬光养晦。有的如你我,隐藏着真性情周旋,瓦解那些人并不坚固的酒肉交情。”
“这才是京城子弟。”
“至于那些浪荡公子哥儿,”文远冷笑了一下,“别拿他们辱没了京城子弟的名头。”
文远洗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清风穿过林间,带来清新的自然之意。
“京城子弟,众人看到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世富贵无忧,看不到的是肩上与生俱来便担了沉甸甸的责任。祖辈父辈越是位高权重,子辈背负的荣耀越多,责任便越大,越沉重。”
“普通人家的孩子放纸鸢的年纪,军侯家的凌二就已经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丞相家的韦大就已经在习三坟五典、四书五经;户部尚书家秋四的就已经在洪灾旱灾里来来往往,观晓人情;户部侍郎家的韩七就已经套着来京游玩的外邦子弟的话。”
“荣耀与生俱来,注定了要付出更多去承担。”
“即使有些身体弱的或是实在愚钝的,即使没什么大建树,也都自幼受了家族的熏陶,做不出那些被欲望支配的荒唐事。”
茶烹好了,他将茶倒在杯子里,示意二人品尝。
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都是极好。
濯涟身世凄惨,而清直前世家庭条件只是普通,后来也未曾怎么享受,这一世各处都要用银子,更是不曾有暇关注这些。两人都不大懂这些风雅之事,但也能感觉得出来这茶确实是极好的。
茶是,水是,人更是。
清直看着杯中茶,感受着微苦与余甘,道:“我……之前有些过于偏激了。毕竟,我不曾见过这个圈子最顶端是怎样的。我见到的,是贵族奢靡,皇帝更有过之。朝中也多是结党营私、肆意倾轧、草菅人命。”
清直抬头,不带一丝掩饰的清凌凌的眸子看向文远。
“世家大族,保家卫国,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谁的国?”
文远的眸同样清澈见底,“取之于苍生,还之于苍生。苍生所供养,亦滋养苍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德不配位,贤德不足,纵然是帝王,世家也不会盲目拥戴。”
“近百年三次改朝换代,传承二三百年的世家依旧屹立不倒。考得不只是积攒的家底,更是眼力,能力,手段,与最重要的为民之心。”
“身后有百姓,世家便不会后退一步;身后有百姓,世家便心里有底气;身后有百姓,直言进谏、马革裹尸,便都有了归宿与意义。”
清直道:“是了。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元老。天下不论名上是属于谁的,终究是属于百姓的。”
“只是……”清直目光凌厉起来。
“当今浮云蔽日,皇帝也远称不得贤良,为何世家却在蛰伏?”清直问道。
文远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的事,你了解多少?”
清直沉默片刻,道:“一声戎马,征战沙场,守土卫疆,未曾有过败绩。唯一一场败了的,便是他身亡的那场。”
“当时骂声一片,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曾经打过多少次胜仗,打退过多少次蛮夷,身上受过多少的伤,让多少人家免于家破人亡,让边疆得以有界有疆,让铁骑在他所在的年月里从不曾踏上百姓的耕田。”
“他们只记得,他那次败了,自家男丁填进了黄沙中成了一具枯骨。蛮夷要为死去的兄弟复仇,农田被践踏,妇孺被劫掠,城池被烧了三天三夜,朝廷还要苛捐杂税征银子去议和。”
“但他不曾主动挑起战争,都是以防卫与震慑为主。若他不杀蛮夷,蛮夷早便入侵中原为所欲为。若没有他,那些早该发生,且无止无穷。若不是他最后带着亲兵拼杀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外族,外族又怎可能答应议和。”
“政治腐败,粮草短缺。他战死沙场,却还要承受不应该由他承受的罪名。贵族吸着他的血在京城里夜夜笙歌,还要这样将罪名归于他的身上。忠烈又如何?战士血流成河,却敌不过一句功高震主!”
清直的眼里蓄满了泪,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让泪掉下来。
前世她所接受的理念与教育,让她敬佩、爱戴英雄。前世她赶上了好时候,不曾经历过英雄反被唾弃的事情。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一个有前途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
“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注1)清直哽咽着说。
“我有时候也会有偏激的想法。”清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